和陶太公,駱一真三位地祇在可以催動的力量上相差仿佛。
但是后者手段,自然是要在他之上。
齊無惑看著猛虎遠(yuǎn)去的方向,微微拱手,起身,右手的手腕微微翻轉(zhuǎn),那一枚山神符印散發(fā)流光,而后徑直地沒入掌心之中,消失不見,嘗試把握地脈的流轉(zhuǎn),而后踏前一步——
那種感覺,就像是原本不知道還有這一條小路。
現(xiàn)在卻能見到,能夠走上去。
借助地氣的變化,施展土遁之術(shù),周圍本來堅硬無比的山巖,就像是流水一般地在他的身前避開來,如人行水中,數(shù)十里的距離,須臾而至,眼前所見是一座簡樸的院落,正是那山神原本自己居住的宅邸,和陶太公的住處截然不同,里面很是清凈。
所見者,唯一床一桌一書架而已。
書桌之上,放著一物,正是那山神年幼仗之以縱橫的寶物,那一座三足的青銅鼎。
齊無惑怔住,沒有想到,他竟然連這個寶物都沒有帶走,桌子上尚有一封信件,齊無惑伸手將這信取出,展開來,見到其上文字瀟灑隨意:“山神之位,有利于君見眾生之相!
“此處我留有《地元煉體心決》,你切記切記,在元氣和元精淬煉成先天一炁的時候,來此地脈中修出這一神通!
“到那時候,自有妙用!
“臨戰(zhàn)的時候,身軀不遜山巖通靈,也可以天然掌握數(shù)種神通,哪怕尋道而去,放下山神符印,也可以用出土遁之術(shù),實是安神護(hù)道之本,此法是我得到山神之位后才知道,可惜已遲,先天一炁的道種已經(jīng)結(jié)下,道成無悔,我也不屑于重修,你倒是還來得及!
“你我一見如故,你能有此機(jī)緣,我也為你高興!
“《地元煉體心決》便給你留下!
“旁邊是我的修行筆錄,君可隨意觀看之!
“每三年講法一次,以教化此地的百獸。”
“至于這鼎,本是我的法寶,能夠淬煉天地之間的各類元氣,化作靈液,對于修行也好,點化靈智也好,都有莫大好處,若是遇到敵人,也可以放出,將其煉化,也給你留下,君可自行處理,但是唯有一點。”
“等到了你也要外出尋道的時候,要將此物放下,留給下一代的山神!
“我本山間猛虎,偶然得道!
“知愚昧野獸之苦,食肉貪腥,不知教化!
“未遇師,未逢經(jīng),不能醒覺,自閉靈性,任性肆意,淪落于本能欲望,沉淪為苦!
“六根妄動,甘受驅(qū)馳勞苦,流浪生死無休!
“我知此苦,故而留下法門,希望可以讓他們不必受此苦楚!
“又因本一過客,卻容此山收留三百年!
“故而遺留此鼎,以報此山之恩!
“一因一果,一飲一啄,山不欠我,我不欠山。”
“上善如此。”
這一封留給齊無惑的信到此而止,筆跡瀟灑從容,齊無惑仿佛還可看到那穿藏青長袍,持槍提酒的男子,再看去,法寶,修行筆錄都在這里,回想起來這三百年,他獨自而來,悟道而走,從容不迫,自是有其風(fēng)采。
是他認(rèn)識的那位神啊。
齊無惑將這信箋收起來,而后將那鼎也容納起來。
“他日你我再重逢!
微微一笑,轉(zhuǎn)身走出,地脈流轉(zhuǎn),一剎那之間,也已經(jīng)是數(shù)十里之外,此地平臺正是那山神平日里悟道的地方,此刻其余的靈獸們都在,還有兩名在這山中被驅(qū)使的山中神將,都穿著數(shù)百年前的鎧甲,神色威嚴(yán),此刻卻都是緊張起來。
“山神離開,往后該怎么辦啊!
“哎,這也太突然了!
陶太公撫須大笑道:“莫急,莫急,你兩個算是山中的護(hù)法神,也這么緊張嗎?”
“豈能不擔(dān)心!”
“鶴連山可是附近山川里面最大的一座,一朝沒了山神,豈不是會引來覬覦?”
陶太公笑道:“你能想到的,那老虎能想不到?”
“早已經(jīng)找好人選了。”
兩名山中護(hù)法神將面色一喜,道:“是誰?”
陶太公撫須,正要回答,忽而注意到地脈移動氣息,笑著一指,道:
“瞧,那不是來了?”
第34章 緣法已盡
伴隨著陶太公帶著笑的聲音,兩位護(hù)法神將轉(zhuǎn)身看去,這個時候月亮已經(jīng)落下來,大日升起,冬日的陽光,總是帶著些涼薄的味道,穿過殘留些積雪的山間,藍(lán)衫少年抬手撥開松枝,身上還殘留著跨越數(shù)十里,遁地而來的神韻。
那些靈獸都認(rèn)出了這個少年人。
尤其是那一只小鹿,蹦蹦跳跳地過來。
蹭著他的腿。
兩名神將彼此對視一眼,眼底有狐疑之色,他們都一下看出來,眼前這個少年的道行不高。
但是身上那種地祇神韻卻是真實不虛,做不來假的,也都上前行禮,口稱山神。
齊無惑回禮:“你二位是……”
兩名神將被嚇了一跳,朝著兩側(cè)避開,不敢受這一禮。
陶太公撫須笑道:“他們兩個,一個叫做吳魯寧,一個叫康林昌,都是兩百年前的武將,死后葬于此地,因為元氣元精濃郁,被召為神將,和地脈相聯(lián),庇護(hù)此地也有百年了,平日都是他們調(diào)理地脈,驅(qū)逐妖鬼,若有大事出現(xiàn),才是山神出面的!
陶太公一一介紹過去,而后拉著齊無惑過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感慨道:
“他果然將位置傳授給你了啊!
“你我倒是可以好好來往!
“不過,以你的性情,也不會在這里久留吧!
老人搖頭嘆息,看著少年腰間的令牌,回憶他那一句愿不得解脫,心中感慨。
看著那山神逐道而去,又想到眼前這藍(lán)衫少年,或許幾年后也會如此,何等瀟灑,相比起來,自己雖然得到了五百年的壽元,但是也只是龜縮于一地,所謂的逍遙自在,在這些真正的修行者眼中,或許也只是冢中枯骨吧,想到此處,又是惆悵。
一時甚至于有種也要追逐大道而去的沖動。
但是想到大道艱難久,這個念頭也只是在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兒,就被壓下來了。
罷了,罷了。
勿要求道。
或許死在路上呢?
還不如安穩(wěn)五百年。
老者壓下了那偶爾浮現(xiàn)出來的,年少修行的歲月,只是撫須笑著將山神們該做的事情和齊無惑說了一遍,一路徐行,走到了山邊,老人指了指那邊的城鎮(zhèn),道:
“山神符印可以讓你把握到地脈的流動,在這鶴連山自是由你掌控的,但實際上,哪怕是其余地方的地脈,你也可以借道而行,施展土遁之術(shù)。”
“不妨一試!
齊無惑看著遠(yuǎn)處的家,搖頭婉拒,笑著道:“還是走下山去吧?”
他向三位土地公告辭之后,又揉了揉身后的那些靈獸,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情!
兩名鶴連山的護(hù)法神恭敬站在身后,道:
“山神請吩咐!
齊無惑回答:“我剛剛接過了好友的符印,領(lǐng)了這山神的位置,還有很多事情不適應(yīng),可能需要兩位將軍幫忙!
兩名護(hù)法將軍行禮:“不敢當(dāng)!
“分內(nèi)之事!”
齊無惑能看出來,那些靈獸單純是因為沒有來了一位惡客作為山神而欣喜,這兩位山中的護(hù)法神將則是有些懷疑他究竟有沒有資格承擔(dān)起山神的職責(zé),但是如此也是常理,齊無惑道:
“我剛剛成為山神,這幾日會第一次講述道法,到時候還請兩位也一同前來!
他平日和幾位土地閑談道門五術(shù),又得到了澹臺煊的《成仙錄》和山神的修行筆錄。
雖然不是超凡脫俗,但是為山中的靈獸講述修行的基礎(chǔ),并不是什么無法做到的事情。
兩名護(hù)法神將一怔,看他年歲,心中多少有些輕視和不以為意。
但是表面上還是極為恭敬,行禮道:“是!”
齊無惑微微一禮,又和陶太公等三位地祇寒暄幾句后,揮手向著那些靈獸們告別,而后轉(zhuǎn)身走在山路上,飛鳥群獸相送,漸行漸遠(yuǎn),腳步輕捷。
申洪學(xué)站在陶太公的身后,道:“奇也怪哉,能遁術(shù),為何不用?”
陶太公道:“你懂什么?”
“這正是高明之處啊……”
老人感慨。
申洪學(xué)疑惑:“高明在何處?”
陶太公道:“高明就高明在……”
老者頓了頓,似在組織語言,最后道:“他明白道和術(shù)的不同,山神的遁術(shù)法門也不過是外物,而他還謹(jǐn)記著自己是人這一點。”
“明悟本相,不為神通所累。”
“厲害,厲害啊。”
申洪學(xué)疑惑,可是見到駱一真也如此點頭。
沉默,總覺得不能在此丟了面子。
于是點頭頷首:“確實如此。”
三位地祇在護(hù)法神和其余的靈獸們面前,負(fù)手而立,看著走下山去的少年,齊齊點頭:
“厲害。
齊無惑回頭看著山神們送別自己,看到他們點頭,疑惑不已。
搖了搖頭,繼續(xù)下山,在下山的路上,順便撿拾了柴火,比起以前每次撿柴還需要彎腰,現(xiàn)在只需要捏一個法訣,便可以換喚一陣風(fēng)來,很快就撿好了不少,用繩子捆成了一捆,掏出一把剛剛撿來的松子,展開手,讓一只松鼠落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