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著氣,小狗般茫然的眼神朝他看去。
“停下,”繆萊爾觀察著她蒼白的小臉,“你的身體到達極限了,別逼迫自己!
“不、不行。”
艾栗顫抖著唇搖搖頭,“停下來就會、會被……”
會被臭黃毛嘲笑!
明明昨晚她還在他面前堅定地說想留下來的,第二天就被區(qū)區(qū)一萬米打倒,感覺好打臉。
……沒錯,不過是一萬米而已,就算她沒辦法半小時內跑完,走也要走下來,F(xiàn)在已經(jīng)十五分鐘過去了,她一定也跑了不少了。
“你不會被怎么,僅僅是一次訓練而已!
繆萊爾皺著眉說完,稍頓了頓,判斷出她現(xiàn)在意識不清,便放緩語氣道:“醫(yī)生也說你的傷剛剛痊愈,身體還需要時間恢復!
“無需焦慮,”艾栗腦子混沌成一片,只聽得到少年沉靜穩(wěn)定的勸導,“未發(fā)生的事不會威脅到你!
“我們慢慢來……好嗎?”
繆萊爾藍眸靜靜看向她,汗珠從下頜滑落。
他心知她在擔憂什么——軍校中弱肉強食的法則,總是令那些野犬將獠牙對向弱者;而她失去強韌的體魄,陷入如今的困境,恰恰是因為自己。
……其實他不該說出這番有些逾矩現(xiàn)狀的話。
繆萊爾意識到,面對她,他總有些不夠鎮(zhèn)定。
看到艾栗因他的話而放慢呼吸,神情消去緊張后,繆萊爾緊蹙的眉頭略略放松了些,然而就在他即將再開口勸說,列奧·德文希爾的到來打斷了他。
他汗意淺薄,略長的金發(fā)扎在腦后,無袖背心裸露出臂膀張揚肆意的肌肉,路過他們兩個時低頭掃了一眼,冰藍眸停留在艾栗的臉上。
“不行了?”他挑了下眉。
“行!”艾栗一聽見黃毛的聲音就瞬間加速,眼睛中再度燃起熊熊怒火來,“怎么不行?!”
繆萊爾:……
他沉默地移開視線,與列奧瞇起打量他的目光錯開,克制著心中的情緒。
“不行就別跑,不然課上完了你還在跑步,丟人。”他嘲笑。
“呼,那我也要堅持……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十分鐘了吧,我應該還差——”
艾栗氣喘吁吁地想了一下。
“……”
完了,跑得快死了,她根本沒記自己跑了多少。
“還差多少?”列奧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句。
“七千三百米!笨娙R爾沉靜接上。
篤定說出答案后,繆萊爾神情微怔,垂下目光,列奧再次看了眼他,微微瞇起眼睛。
原、原來她才跑了不到三千米嗎!
被繆萊爾提醒后,艾栗瞬間眼前一黑,想到后面還有七千多米要跑,她就痛苦地想不如直接讓別人給她一刀解脫算了。
而五分鐘后,在看到列奧的訓練完成——陪她溜達了五六分鐘,他的成績居然還進了二十九分鐘后,艾栗終于把自己逼到極限,原地暈倒。
……
疲倦被涼意驅散,意識慢慢回攏。
艾栗渾身濕黏,像是有些不愿從夢中醒來似的,眼睫迷迷糊糊地顫動起來,輕啞而茫然地念了一句:
“……媽媽!
“喲!
一只溫暖粗糙的大手撥開她頰邊濕漉漉的發(fā)絲,探上她的額頭,發(fā)覺溫度褪下去后,克勞德手退開,笑著幫她整理了一下發(fā)絲,“終于醒了,還好嗎?小家伙!
“想家了?”
艾栗眨了下眼睛,怔怔看著床前熟悉的人影們,列奧、繆萊爾,以及教官都在。
她恢復了些神志,搖搖頭:“沒事的……我還好,教官!
“好好休息,想家可以在周末打通電話回去。”
見她沒事,克勞德摸摸她的頭便站起身,眼見面前的小女孩還是滿臉茫然,看起來有點傷心的模樣,他笑呵呵地張開雙臂:“怎么辦,老師抱一下?”
艾栗:……不要把她當成小孩子啊教官!
發(fā)呆的艾栗瞬間紅著臉回神,推拒教官熱烈壯實的胸肌襲擊。
克勞德離去前,囑咐讓她好好休息,并分外粗神經(jīng)地夸她今天表現(xiàn)不錯,看來身體在逐漸恢復,讓艾栗受寵若驚。
列奧斜睨她一眼,來到她身邊。
“還逞強么?”
他松開抱起的雙臂,伸手替她換了架子上快打空的吊瓶。
打著第二罐吊瓶的艾栗抿了抿唇,嘴硬道:“……我休息一會兒還能去跑,起碼把今天剩下的跑完!
她們種花家卷王是不會輕易認輸?shù)模?br />
繆萊爾似是想要開口,被列奧的冷笑阻攔。
“嘖,隨你!彼淠┥,捏了她氣鼓鼓的臉頰一把,“現(xiàn)在是下午,去跑步前先給我?guī)э!?br />
……!這可惡的臭黃毛!這時候還要來壓榨她!
花了二十分鐘吊完這瓶營養(yǎng)液后,艾栗除了臉上留下的兩道粗指印外已無大礙,甚至還感覺比之前更有精力。
出了醫(yī)務室,列奧搓了一把她的腦袋便率先離開,艾栗氣呼呼地瞪了眼他的背影,隨后轉身向繆萊爾道謝。
“謝謝您今天的幫助,耽誤您不少時間!
“無礙,”繆萊爾頓了頓,聽見自己以一向平淡的語氣對她道,“身體沒事便好!
“稍后還要去跑步么?我不建議你剛從醫(yī)務室出來就這么做!
“沒關系的,我心中有數(shù),哪怕跑不了,走走鍛煉一下也是好的。”
艾栗苦惱地說:“畢竟大家都能跑,我不跑不是會顯得不合群嗎?也不能一直拿著生病的由頭逃避……病總是會好的!”
她不能拿教官的夸獎當安慰也是這個緣故,畢竟她并不是“養(yǎng)病”,而是要把自己的弱雞體質鍛煉起來啊,這中間要去做的努力可比“養(yǎng)病”高多了。
“……”繆萊爾靜靜看著她。
他喉結微動,輕聲改口:“好,加油。”
“我會的,也謝謝您前幾次的關照。”
艾栗聽后一笑,綠眸微亮地看著他,神情既有開心,也有一些自知給他添麻煩后的不好意思。
“真的非常感謝,也許那些對您而言都是小事,過一段時間便忘記了,但我心中都記得的!
“等有機會,希望我也能幫上您什么,來報答您。”
說著,艾栗笑容真誠,同時對他身后走過來的熟人醫(yī)生也跳起來揮手道別:“那么我有事先走啦!下次再見,謝謝!,”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下午微熱的風中。
醫(yī)生來到少爺?shù)纳韨,低聲喚道:“少爺??br />
“嗯!
“關于她的治療方案,是否有思路了?”繆萊爾收回視線,問道。
“……是我們無能!
繆萊爾沉默一刻,語氣沒有意外,轉而提起:“剛剛她說,病總有一天總會痊愈,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很可能不會再恢復,還失去了……”
——作為alpha的根本象征之一。
醫(yī)生推推眼鏡,雖然話沒出口,但兩人都對那少女究竟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心知肚明。
“那時候她擋在我面前,”繆萊爾靜靜陳述,“她本來不必陷入如此困境!
“……”
“還有,她剛剛說記得我?guī)椭^她的每一次,唯獨……”
性情內斂保守的少年不擅長將自己的心緒表達出來,即使十分在意,終究說到一半便沉默。
“您不必想太多,發(fā)生的事已經(jīng)發(fā)生了,我們盡力彌補就好!
少爺愧疚太重,思慮太多了。
看到繆萊爾這幅模樣,醫(yī)生不由勸道。
艾栗從重傷中醒來之后,忘記了少爺?shù)氖,而繆萊爾被自責所折磨,如今連表面上親近一些那女孩都不敢,醫(yī)生見此,不免深深嘆息。
說是貴族少爺,其實不過是一個青澀過頭的少年人而已。
如果有一日,他能真心地在那女孩面前笑一笑就好了。
……
艾栗到訓練場待了兩個小時,在天黑前匆匆回到宿舍,大汗淋漓地將從頂層食堂帶來的晚飯遞給列奧,然而卻只得到對方一句冷淡的“吃過了”的答復。
“給你五分鐘解決,別讓我聞到味道。”少年觀察一眼她的表情,命令道。
……可惡!
艾栗就知道他不吃,所以今天她干脆沒去食堂搶飯,坐在床鋪緩復著急促的呼吸,然后打開飯盒,兇狠地開始干飯。
“等下還去訓練場?”列奧隨口問了句。
“還有兩千米呢。”艾栗腮幫鼓鼓地說,其實她真的很累了,“……等下去走完吧。”
“你到極限了,”列奧嗤笑,“如果不想第二次躺到醫(yī)務室的話,建議你最好別去!
“……”
艾栗沒說話,繼續(xù)埋頭吃飯,她其實也不想跑了,只是別扭地不想在黃毛面前認輸。
列奧沒等她回復便起身,走到她身邊,在艾栗怔愣、隨后變得詫異的目光中,少年面無表情地在床鋪前蹲下,略長的金發(fā)散在頸間。
“你你……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