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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淵步入社稷樓,憑借腰間懸掛的秋官玉牌,直上七層。
這座高聳入云的九重之地,與其說是拔地而起的恢弘建筑,不如視為一方須彌芥子的玄妙天地。
上下樓層各自獨立,沒有架設木梯。
只依靠隨身的物件往來出入。
其中的陳設也很簡單,無非是四面林立的巨大書架,
幾張干凈整潔的坐榻、睡榻。
擺著筆筒墨硯,青瓷水缸,星盤銅鏡,諸如此類。
紀淵往常到社稷樓,無非就是去五層搜尋歸檔卷宗,孤本古籍。
然后再回到七層,靜心翻看,沉浸書海。
社稷樓內(nèi)的分工明確,一、二層是跑腿傳信的低品屬官。
三、四、五層的挈壺郎、靈臺郎、秘書郎,分管推算吉兇、記錄天象、封存卷宗等要務。
再有春、夏、秋、冬四位正官,一般待在六、七層。
觀測景朝萬萬里山河的龍脈走勢,國運變化。
通常來說,欽天監(jiān)的練氣士。
所能接觸到最厲害的人物,便止步于此。
像八層的左右主簿,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
據(jù)說,他們二人修煉的功法奇特,可以化身萬千,詭秘莫測。
所以才能收羅天下見聞,擬定各種榜單。
“冬官大人,又見面了!
紀淵踏入七層之后,揚了揚手中油紙包好的醬牛肉,笑道:
“外城張家鋪子的,說是萬年縣西莊那邊,又有一頭年老的耕牛撞樹上死了。
我正好路過,就給冬官大人買了兩斤,好下酒!
七重樓內(nèi),只有兩人。
一是新任秋官,監(jiān)正的記名弟子,紀淵。
外加,這名位列冬官的李姓男子,
不過此人沒什么高人氣度,與那些白衣飄飄的練氣士不同。
面容尋常,披頭散發(fā),形容枯槁。
時常帶著滿身的酒氣,睡于書堆之中。
看在同僚的份上,以及有可能是掃地僧的揣測。
紀淵沒有任何輕視,偶爾提上兩壺酒,或者幾斤肉食,邀請對方一起享用。
這位不修邊幅的李冬官,倒也從未客氣過。
吃喝絕不手軟,更不會主動給錢。
“紀秋官深得我心,實乃知己。
這張家鋪子的醬牛肉,與其他地方。
味道更濃,厚薄均勻,緊實而不松散,用來下酒最為合適!”
埋首抄書的李姓冬官,見到紀淵提著兩摞油紙包,立刻停筆不寫。
拿起紫檀幾案上的青皮葫蘆,取來兩只杯盞。
片刻后,七重樓內(nèi)。
酒香四溢,肉香誘人。
“冬官大人這是打算著書?”
紀淵用兩指拈起一片醬牛肉,眼睛余光瞥見幾案之上的虬勁大字。
養(yǎng)龍……葬之……祖脈……
其中有太多晦澀難懂的玄奧字句,像是道家之中的天書密文。
外行人就算是悉數(shù)背下,也不懂得本意。
“只是一些心得,談不上高深學問!
李姓冬官灌了口酒,輕聲笑道:
“不瞞紀秋官,我待在社稷樓七層也有半個甲子之久了。
日夜對著那方監(jiān)正大人,親手繪出的天下龍脈走勢輿圖,以及測算國運的銅漏法器,感覺有些領悟。”
紀淵隨口接話問道:
“可否與我說上一鱗半爪,長長見識!
李姓冬官握著青皮葫蘆,嗅了嗅酒氣。
好似陶醉,閉上眼睛道:
“如果把這方玄洲的無窮歲月,人族有靈以來的悠悠萬古為一部史,大抵能夠湊足四十九。
其中經(jīng)歷過太古的神魔爭霸,天庭崩塌,上古的仙道復蘇,末法大劫。
再到如今的人道皇朝,鼎立四方。
謂之,天意既民意,天心既民心。
蒼生黎民之眾望,聚成人道洪流,滌蕩此世,統(tǒng)轄一界!
紀淵頷首,這是三教六統(tǒng)最為認可的一種說法。
“你來看,這個‘國’字,古意為邦也,由‘戈’與‘囗’組成。
本義是疆域,后演變成分封之都邑。
所以國小而民寡,只能凝聚最下者的人道洪流。
再來瞧這個‘朝’字,形似日出草木之中而月還未落。
居于中,定四方,因此才有‘朝見君王’之說法。
國為次,朝為中。圣人在應天府稱王立國,這是定下根基,聚攏人心。
然后拿下江南三十府,年號為‘景’,古時以景作影,因光而生。
本意為大也,明也。
紀年一成,人心歸附,由割據(jù)一地的小國,成為占下半壁江山的大景朝。
最后渡江之戰(zhàn),長驅(qū)直入天京,百蠻皇朝的國運崩塌,氣數(shù)終結(jié)。
圣人平定天下,受到龍脈認可,加封‘皇’字,全稱為大景皇朝!
李姓冬官蘸著酒水,抬手于幾案勾勒筆畫,詳細說道。
“人道,不是烏合之眾,更不是一盤散沙。
圣賢造字,都是蘊含大道。
你瞧,一撇一捺,相互支撐,所以為人。
億兆生靈的民心所向,合以天意,彼此作用。
才能成大勢,才能造英雄!
除此之外,還要把持正統(tǒng),得到龍脈加身,增厚國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