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遏制地生出一股強烈沖動,立刻調(diào)動舊部兵馬,點齊三萬精銳鐵騎。
狠狠踩死攔路的殺生僧,再一手扼殺那個遼東泥腿子!
“帶兵沖擊京城,可是等同謀反,你敢么?”
血肉佛像修持六神通,他心通便是其中之一。
只要楊洪不刻意隱藏念頭,它便可以察覺洞見。
“本公與太子關(guān)系親近,若直言那遼東泥腿子是命中貪狼,氣運壓勝之人,他會準(zhǔn)許本公進城殺人!
楊洪輕輕閉上雙眸,按下那股暴烈殺機。
“你究竟是故意不去想,自欺欺人,還是當(dāng)真……蠢到這個地步?
白含章他會看不穿紀(jì)淵的鷹視狼顧?他寧愿用燕王的把兄弟譚文鷹,壓制兵部勢大的淮西勛貴。
耗費十年之功,栽培一個寒門出身的王中道,一個將門虎子的姜贏武,好等著拆分邊關(guān)武將。
外人都說燕王白行塵最像景朝圣人,哈哈哈,大錯特錯。
白含章才是真?zhèn)心狠手辣,與他老爹一模一樣,對待你們這些從龍老臣毫不客氣!”
血肉佛像面露詭笑,白骨蓮臺徐徐沉入黃泉濁流。
魚兒已經(jīng)咬鉤,只看吃不吃餌料了。
聽完這番誅心之鼎言,涼國公一反常態(tài)平靜得很,淡淡道:
“本公追隨紅巾義軍反了百蠻的時候,畢生心愿是再造山河,重整乾坤。
后來遇見圣人,那時的他氣數(shù)平平,不過牽馬的小卒。
但卻有何鼎臣、晏人博、徐天德與之結(jié)為兄弟。
本公很不解,一個馬夫似的小嘍啰,憑什么讓幾位頭領(lǐng)看中,有何過人之處?
后來經(jīng)歷剿滅玄天升龍道,奪定遠(yuǎn)府,收服橫澗山三十六路豪強,方才領(lǐng)略到圣人的手段。
本公與他做了兄弟,說好有福同享,不惜冒著斷絕根基的風(fēng)險,替他斬了玄天升龍道的李不負(fù)。
戎馬半生,本公只想做個忠臣良將,圣人也知道這一點。
他明白本公再怎么擁兵自重,也不會反。
可是太子……為了一些細(xì)枝末節(jié),卻要按住本公的腦袋,對一個遼東泥腿子低頭,委實欺人過甚。”
楊洪一字一句,蘊含極為復(fù)雜的心緒。
他曉得太子并非表面那樣仁德,也知道東宮有大動作。
這一次進京,本來是攤牌。
若太子愿意給趙無烈一個封將恩賞,保涼國公府三代顯貴。
楊洪會主動請纓,鎮(zhèn)壓遼東邊關(guān)的四侯八將。
可是東宮為了護住遼東的泥腿子,下旨阻攔自己。
實在令人寒心。
血肉佛像那張莊嚴(yán)面相,笑意愈發(fā)深重。
四尊神曾有言,虛空如鏡,反照人心。
縱然躋身仙佛之位,亦會失我沉淪。
涼國公楊洪的那顆魔種早已種下。
因為根基受損,斷絕大先天之路,使他無法證得“軍神”、“人屠”。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眼睜睜看到譚文鷹、宗平南那些晚輩,個個超越自己。
以楊洪的自負(fù),怎么能夠不恨?不怨?
數(shù)十年生根發(fā)芽,早晚結(jié)成一枚苦果。
侵占田地,居功自傲那等行為,不過表象而已。
剝開內(nèi)心填滿的私欲雜念,本質(zhì)是求不得、是怨憎會。
“忠臣良將啊!
楊洪輕輕低語一聲,話鋒轉(zhuǎn)動道:
“赤心老怪,本公要那遼東泥腿子死,你們可能做到?”
血肉佛像如同拈花,面帶微笑道:
“滅圣盟也容不得他,只是殺一個通脈二境簡單,那臨濟和尚卻比較麻煩!
楊洪眸光熾亮,收起龍首大槍,負(fù)手道:
“想開什么條件,不妨直說。”
血肉佛像贊了一聲,千百聲音化為一道:
“國公爺果真快人快語!其實只需辦成兩件事!
一是北鎮(zhèn)撫司有個叫孟長河的千戶,他被革職,還請國公爺給他一份前程。
二是……給一道通關(guān)文牒。
事成之后,滅圣盟自會想辦法,扼殺此子!
楊洪眸光收緊,沉聲問道:
“就這些?”
血肉佛像胸口的傷勢長好愈合,做出歡喜之相,大笑道:
“如此便可!
楊洪仰頭看天。
而后回了一個“好”字。
那道魁梧的身形一轉(zhuǎn)。
倏然跨過紅蓮寺的山門。
“國公爺難道不問問滅圣盟的謀劃是什么?”
血肉佛像似是有些錯愕,笑容凝固。
“這些與本公何干。四尊神潛心布局,必然不是一時興起,你所點出的棋子,只怕沒什么大用!
楊洪眸光幽深,面無表情道:
“況且,本公已經(jīng)做不成忠臣良將。景朝如何,太子如何,圣人如何,都不重要了。
本公只要遼東的泥腿子死,圣人要扶自己的兒子,本公也想保住自己的一份家業(yè)。
人人皆有私心,無可厚非!
那尊血肉佛像千只眼睛眨動變化,神念傳音道:
“國公爺既然想開,不妨投入四尊神門下。
血首、怒尊必將以圣子之位待之。
大宗師打破人壽桎梏,不過活兩百。
可若得到四神垂青,長生不死易如反掌!
楊洪對此并不回應(yīng),魁梧身影消失于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