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得有熟客引路才行。
生臉孔的買家,出手再怎么大方。
藏著冥器的家傳鋪子,一般也不會透底。
“盛世古董,亂世黃金,古人誠不欺我。
景朝承平一甲子,遼東九邊是爛攤子,年年發(fā)大災,可這大名府天京城,卻是繁華無比,熱鬧非常!
紀淵一身云鷹袍服,走在琉璃廠前門大街上。
就像是掃黃大隊長出現(xiàn)在會所里,顯得格外的扎眼。
正經(jīng)做生意的攤主還好,看到便問候一句。
那些靠著作假手藝,專門做局宰肥羊的騙子心中有鬼。
直接嚇得趕緊卷了鋪蓋,倉皇逃了。
閑逛半個時辰,紀淵一無所獲,無奈道:
“果然,古玩撿漏也不容易……贗品、仿作、假物太多,難怪都說逛琉璃廠是沙里淘金!
他走進沿街的茶鋪子,花兩文錢要了一碗涼茶。
有著皇天道圖,自行對道蘊產(chǎn)生感應(yīng)。
孰為真品,孰為贗品,一眼就能看出來。
“仔細想來也合理,這琉璃廠前門、燈市口、西邊城隍廟,三條通達大街。
每天商客絡(luò)繹不絕,各個攤子、店鋪都被淘了一波又一波。
就算砂礫里頭真有金子,恐怕早就被人撿光了!
涼茶入腹,有股子暢快感,紀淵吐出一口濁氣。
想著要不要去名聲大的云停齋、得意居、槐蔭閣去瞅瞅。
只是這些幾十年、上百年的老字號,擺出來的古玩物件絕不便宜。
非豪客巨賈,權(quán)貴王公拿不下來。
“小郎君,你要想找到有年份的,值得收藏的好貨,得去燈市口和城隍廟,前者是古玩字畫玉石印章的一條街,后者是……”
茶鋪子老板閑著無事,主動搭話。
不過說到后面,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說到了什么禁忌話題。
“老板接著講?我聽著呢!
紀淵端著粗瓷茶碗,輕笑道。
“小郎君,你在鎮(zhèn)撫司辦差,應(yīng)當知道飯可以亂吃,有些話卻不能亂說。
小老兒剛才多嘴了,小郎君只當沒聽見!
茶鋪子老板訕訕道。
“怎的,怕我抓你?景朝律例,平民百姓不因言獲罪,這個都不知道?
聽我一句勸,家里與其供奉佛像,不如買一冊圣人編撰寫定的《大誥》!
紀淵輕笑道。
“買了,買了!都說圣人所寫的《大誥》,擺在家里驅(qū)邪,比道士和尚的桃木劍、符水管用多了!
茶鋪子老板心里一寒,干笑了兩聲。
他左顧右盼,看到周圍沒人。
這才接著剛才的話頭,繼續(xù)說道:
“琉璃廠這片地界有三位地頭蛇,云停齋的容二少,眼力第一等,古玩字畫是真是假,絕逃不過一雙法眼;
得意居的徐老,玉器、瓷器、陶器、鐵器……沒有他不了解的;
最后就是城隍廟的佛爺,天京城里十家當鋪,一半都是他的。
那些盜墓挖墳,響馬盜匪,出掉手里的紅貨、黃貨,最樂意走佛爺?shù)穆纷!?br />
紀淵放下茶碗,笑問道:
“這些行當內(nèi)情,你這么干脆說出來,不怕犯忌諱?”
茶鋪子老板似乎也很實誠,干脆回答道:
“有啥忌諱的,琉璃廠里假貨多,真品也不少。
朝廷那些大官,誰不愛收藏字畫、玉器?
去年,涼國公七十大壽,那座用一整塊五色石雕成的萬里山河景,就是出自云停齋的容家之手。
韓國公家里擺著一株兩人高的珊瑚寶樹,得意居徐老親自送過去的。
至于佛爺,嘿嘿,小郎君,昨日南鎮(zhèn)撫司的宋指揮使,還往城隍廟去了呢。”
看來是一處得到官方默許的灰色地帶。
紀淵心里明白,所謂的琉璃廠地頭蛇,背后應(yīng)該都有各自的靠山。
就算真有愣頭青跑去舉報,估計也不會有動靜。
他摸出五十文錢排在桌上,輕聲道:
“相信老板也看得出來,我就是北鎮(zhèn)撫司一緹騎,兜里沒多少銀兩,喜好個老物件,平時擱手里把玩解悶。
既不圖名家手筆,也不求來歷驚人,敢問有什么可靠路子可以推薦?”
茶鋪子老板臉上堆笑,心想是個上道的,介紹道:
“小郎君,你問對人了,老物件吧,通常就兩種來路。
一是剛出土的墓葬品,價格說不好,有貴到離譜的,也有賤價便宜的,只看成色與來歷,你過了前門,往西邊城隍廟走就是了,別進紅鋪子,得找黑鋪子;
二是深山老林挖出的原石,那玩意兒切開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都有。只不過賭性太重了,一晚上下來無論傾家蕩產(chǎn),還是身家暴富都常見。一般是朝中老爺,達官貴人的去處,小郎君,你可遭不住!
紀淵思忖片刻,道了一聲謝,便起身離去。
似茶鋪子老板這等人,他前世見過不少。
靠的是眼力勁,賺的是茶水費。
“也就我今天穿了一身云鷹袍,換做便服,情況應(yīng)該就不一樣了!
紀淵笑了笑,這種茶鋪子打聽消息和上輩子的出租車司機拉人,給外地乘客介紹會所沒什么區(qū)別。
他若是一頭肥羊,恐怕就被領(lǐng)著進了什么黑心鋪子,一頓宰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