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解釋:“孩子太傷心了,別介意!
旁人會出聲再安慰幾句,親近些的人類還會伸手,安撫性地揉揉少年柔軟的黑發(fā)。
站在旁邊的央酒睜著綠眸,看向少年支棱在風(fēng)中的凌亂頭發(fā),他搓了搓指尖,緩緩抬起手。
妖的五指罩在少年頭頂。
對方還是那樣悲傷,一點也不見好轉(zhuǎn)。
央酒倏地收回手,不屑地冷哼一聲。
不識抬舉的人類。
在吵人的嗩吶聲里,送葬隊伍像白日的幽冥之火,一路從家燒到河對岸的山頂。
少年在前面,一路沉默地走。
耳畔的哭喪與嗚咽比嗩吶還讓人心煩意亂。
央酒飄在旁邊,一直歪頭望著他,回來以后少年一直沉靜到呆滯,與幼年相比截然不同。
他以為少年只是因為人類常說的長大了,一切情緒內(nèi)斂,就像爸爸媽媽主持葬禮時那樣,學(xué)會掩藏傷痛。
眾人將死者安置進(jìn)新家,葬禮宣告結(jié)束,悲傷的人群緩緩散去。爸爸媽媽想叫兒子一起走,卻發(fā)現(xiàn)少年垂眸盯著墓碑,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釘在原地。
無論怎么叫,對方都沒有反應(yīng)。
如果他們是妖,或擁有一雙特殊的眼睛,此時一定會被嚇哭。
央酒看著濃烈的祟氣從少年的心口暴發(fā),地獄鎖鏈般纏繞在他的身上,迅速將其吞噬。
綠瞳怔然,里面一直映著的少年突然變成一團(tuán)黑霧。
為什么呢?
央酒看著坐在床沿的一團(tuán)黑氣,琢磨許久也想不到原因。但作為生機(jī)最盛的古木,他是祟氣與死亡的克星。
找不到原因沒關(guān)系,能治就行。
槐樹妖飛回本體,過了一會兒再次來到房間,他抬手抵在少年的心口,綠光閃動間,海量的祟氣由心臟往掌心里鉆。
大約過了一整夜,黑氣消失。
央酒抬眸看見重新出現(xiàn)的少年,已然染成墨色的眼瞳閃過一絲開心。
雖然祟氣被徹底抽離,但源頭依然還在。如果放任不管,不出三天,少年還會變成原來的模樣。
一顆搏動的綠色心臟出現(xiàn)在掌心。
這是千年木心,是槐樹在不斷修行中凝結(jié)的心臟。樹與人不同,人沒了心臟會死,但樹只要有根就能活。
甚至一根微小的樹枝,帶著生機(jī)嵌進(jìn)泥土便能存活。
這心臟對央酒來說并非必要的。
他抬起手,熒綠的光照亮骨節(jié)分明的人形手指,緩緩向失去意識的少年心口移動。
觸碰,沒入,交融。
那蠢蠢欲動的祟氣之源平靜下來。
太累了。
央酒實在太累了,甚至來不及回去,他力竭地倒在旁邊的床鋪上,潔白的發(fā)絲鋪展在蒼藍(lán)色床單上。
烏瞳合上前,看見陽光透過窗戶照亮少年好看的側(cè)顏,那雙琥珀般的眼眸悲傷地睜開。
為什么要做這種事情?
就連睡著時,央酒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可是以他木頭做的腦子實在想不出來。
當(dāng)時沒有任何想法,水到渠成而已。
他是槐樹大妖,是當(dāng)年叱咤風(fēng)云的山神,隨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問題嗎?
心臟是他的,不是搶的。
再說少年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等人類好了再收回就行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心臟又不會跑掉?
一番思索,槐樹妖安心地沉睡下去。等他養(yǎng)好心神再次醒來時,房子空空蕩蕩,一個人影都沒有。
可能少年又去上學(xué)了吧。
央酒想著,恢復(fù)往常的習(xí)慣坐在屋頂看著遠(yuǎn)方的金水河,對岸的柏油路上一輛又一輛車跑過,都沒有熟悉的味道。
一天兩天。
一月兩月。
一年兩年。
央酒又開了好幾次花,卻無論如何都等不到需要長長見識的人了。對于一顆度過漫長歲月的樹妖來講,多少年都是眨眼間的事情。
無論是在出生的山巔,還是搬到大陸的中東部的圈里,千年都如水一般平靜而緩緩。
這一次忽然有些不一樣。
坐在屋頂?shù)臍q月里,一分一秒都更艱難。他瞭望遠(yuǎn)方,白發(fā)隨風(fēng)飛舞,在這個逐漸破舊的院子里央酒終于意識到時間的力量,也終于感受到了什么是孤獨。
寂寞時時刻刻在侵蝕著妖。
他捏緊空蕩蕩的左胸口,第一次感到后悔。
人類本性難移,在救下的第二次后人類又跑了,這次還帶走了他修煉兩千年的心臟。
原來妖失去心臟會這樣難受。
早知如此,就讓他被祟氣吞噬好了,反正是個騙子,死不足惜。
下一次……
下一次一定要把心臟拿回來!
黑色的祟氣從空蕩蕩的胸口冒出,吞噬掉潔白的身影,漫溢至整個破敗的宅子。漆黑木門上張貼的白色挽聯(lián)風(fēng)吹雨打,只剩下幾道嵌進(jìn)木里白色痕跡。
在第十次開花落葉的時候,一只手推開木門。
撲通——
央酒立刻從屋頂站起來,漆黑的眼眸憤怒地看向大門的方向。陌生又熟悉的人類拖著箱子邁入宅子,四處張望的眼神依然寫滿了陌生。
那是木門倒塌的聲音。
也是槐樹心臟跳動的聲音。
作者有話說:
qaq,其實吧還是沒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