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水畢竟有求于鳥,無奈之下也只能說道:
“確實不應(yīng)該,所以我這不是要回去了嘛?”
“嗯!贝簌i鳥想了一下,又道,“回去之后,可要好好道歉哦?”
你這鳥有完沒完!
陳觀水連連稱是,這才將那大鳥哄住。
于是一人一鳥便并肩同行,陳觀水再次問道:
“此處前往天漏,需要多長時間?”
“大概三日左右!贝簌i鳥回答說道。
三日……陳觀水按照這個速度,又算了算距離,不由得有些汗顏。
居然偏差了這么遠(yuǎn)啊……這要是沒有這金翅大鵬鳥,要想憑運氣找到那天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世間果然是因緣果報,環(huán)環(huán)相扣。誰知道當(dāng)初幫著巨鯤化鵬,后續(xù)居然能在這里幫到自己呢?真是奇妙。
陳觀水這般想著,隨大鵬鳥飛了三日,果然抵達(dá)昔日的天漏之處。
那天漏仿佛巨大的疤痕,留在高高的天穹之上,又像是一片烏云,即使從下方海面附近的高度也能清晰看見。
便是這處天漏,將在幾百年后就徹底破裂,導(dǎo)致天穹失去效用。
而自己出手補天,便是為這個世界續(xù)命……能續(xù)多久并不好說,昔日女媧氏補天之后,強行為此世延續(xù)了幾十萬年,希望這次也能差不多久。
這樣想著的陳觀水,突然聽到大鵬鳥叫了起來:
“阿鏡!我?guī)Я艘晃蝗俗宓烙鸦貋恚闵洗尾皇钦f,有人來此要及時跟你說嗎?”
“我是說讓你提前跟我說!”從海面下方,忽有一個人影破開海水,氣急敗壞地沖出來。
等她望見陳觀水的面容時,表情忽然就凝滯住了。
第四十章 阿鏡呀阿鏡
如果是陳觀水來此補天,看到大鵬鳥在這里,第一反應(yīng)必然是避開它不被發(fā)現(xiàn)。
畢竟這傻鳥的腦子不太好使,它既然能看到自己,肯定也能不小心告訴別人“看到了自己”。
顯然,昆侖鏡并沒有這么想。
她雖然看了多年的特務(wù)工作,自覺在這行已經(jīng)是經(jīng)驗豐富,但觀看和實踐終歸是不同的兩件事。
例如在處理大鵬鳥這件事情上,阿鏡就自作聰明地吩咐這傻鳥,“如果有人找到這里,一定記得先過來提醒我。”
然后大鵬鳥就理所當(dāng)然地,帶著找到了這里的陳觀水,過來提醒昆侖鏡了……
見到陳觀水的片刻,昆侖鏡先是錯愕,然后是驚駭,接著是惶恐,再是心慌意亂地強作鎮(zhèn)定,最后露出了虛偽的笑容。
陳觀水甚至自己也沒想到,一個人的臉上居然能在電光石火般的短促時間里,露出那么多豐富的表情來——考慮到這位本體乃是一面破鏡,也可以理解。
不過他畢竟功力深厚,因此臉上表情毫無任何過程變化,直接便轉(zhuǎn)為熱情爽朗的大笑,御劍過去道:
“阿鏡,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你你你!彪m然已經(jīng)想好要蒙混過關(guān),但卻沒想到?jīng)]有預(yù)料中的劍拔弩張,對方上來壓根不提被坑的事情,導(dǎo)致昆侖鏡一時緊張,來了個開場結(jié)巴。
她用力咬了咬舌頭,努力維持住笑容,說道:
“觀水,你怎么來了?”
“我想你了!标愑^水深情說道。
然后他便看見昆侖鏡那原本白皙粉嫩的小圓臉,突然就開始泛紅起來。
“我……”她微微咬住下唇,解釋說道,“我是為了煉制補天石,才跑到這里來的!
“當(dāng)然了!标愑^水灑然笑道,“這本來是我的責(zé)任,但卻被你搶過去扛起來了!
“只是阿鏡,你要替我擔(dān)下這些責(zé)任,有問過我的意思嘛?”
“我,我。”昆侖鏡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心想自己當(dāng)初是不是過于武斷?
沒錯,自己原本是考慮到他為了盜取補天石碎片而拋棄小號,無形之中和那些深愛他的人們決裂了,所以才想偷偷在他身上做了手腳,不忍心看他為了補天而犧牲一切,最終成為一個孤家寡人。
自己希望他能被妻子找到,能與她們和解,能重新找回本該屬于他的、應(yīng)得的人生——我這可是為了他好!
(想到這里,昆侖鏡原本的心虛和愧疚也就蕩然無存)
但是,為什么不問問他的意見呢?
自作主張要讓他的人生重歸軌道,卻從未問過陳觀水是否愿意這樣呢?
或者換句話說,他已經(jīng)做出了巨大的犧牲,而我自以為是地要替他完成最后一步,是不是反而剝奪了他這些犧牲的本來意義呢?
“抱歉!彼行﹥(nèi)疚地說道,“我只是……只是不想再麻煩你了!
“補天石碎片失竊,肯定會有人將目光放在天漏這邊的。你如今得罪了正教三清,還有地獄道,若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的話,你肯定是兇多吉少!
“我勸你還是和她們和解吧,她們……畢竟都是真心愛你的,實在不行,就把罪責(zé)推到我身上好了。”
昆侖鏡主動提出要背鍋,陳觀水不僅沒有感動,反而心里呵呵冷笑。
原來如此,阿鏡,她們之所以能隔著萬水千山找到我,果然是你做的手腳!
“不行!”他斬釘截鐵地道,“一切罪孽,因我而起,怎好讓你背負(fù)業(yè)障?”
“阿鏡,你聽我說,這補天石是我偷的,這天自然也得由我來補!
“至于他們要找我算賬,那就讓他們來吧!只為救世計,又何惜此身?”
他這一番話說得聲情并茂,抑揚頓挫,大義凜然,差點連自己都信了,而昆侖鏡起初聽得感動,稍后卻又回出些不對來。
等等,怎么好像有點熟悉的味道……
“觀水!崩鲧R皺眉問道,“你該不會是有求于我,才故意說這些好聽的來哄我吧?”
“什么有求于你?”陳觀水皺眉做不解之色,伸出手指,戳了戳阿鏡的胸口,“鏡啊,你現(xiàn)在身懷六枚補天石碎片,乃是懷璧其罪,背后覬覦之人數(shù)不勝數(shù)。我若是見利忘義,明哲保身,就應(yīng)該離你遠(yuǎn)遠(yuǎn)的才對,過來找你說好聽話有什么用?”
昆侖鏡捂著胸口,后退幾步,扭頭微羞說道:
“首先,說歸說,不用肢體動作!
“其次,雖然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每次你這般甜言蜜語,背后肯定是有所算計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嘛?”
“是了,我確實有所算計!标愑^水呵呵一笑,“我現(xiàn)在滿心想著的,就是如何讓我的鏡子不要繼續(xù)犯傻,躲在這邊偷偷煉她的補天石了。”
他神色再次轉(zhuǎn)為嚴(yán)肅,認(rèn)真說道:
“若我被諸多宗門仙人發(fā)現(xiàn),最壞的結(jié)果無非一死,投胎轉(zhuǎn)世去。但阿鏡你作為先天神器,下場則是被人收服煉化,乃至永生奴役!
“為了補天,哪怕是冒著獻(xiàn)出生命的風(fēng)險,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但若是失去了你,那別說是補天了,就算是和這世界一同毀滅,我也在所不惜!”
昆侖鏡被他說得啞然無語,心情激蕩沉重?zé)o比,暗想觀水雖然行事手段靈活多變,但內(nèi)里居然是如此頑固執(zhí)拗之人,能為了我做到這種地步么?
是了,便是在東皇界演戲,真正離開龍狐的時候,他也難過了好一陣子呢!
要論相處時間之久,感情之深厚,她們哪一個比得過我?觀水擔(dān)心放不下我,所以才冒著風(fēng)險找到此處,也是很正常的。
“先不在這里說了。”陳觀水左右四顧,溫言和昆侖鏡說道,“先帶我去你躲藏的地方看看吧,還是你打算與我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敘舊?”
“嗯,哦!崩鲧R六神無主,便轉(zhuǎn)身帶著陳觀水,往那海底下潛水而去。
說來也怪,轉(zhuǎn)身不去看陳觀水的臉,入水之后被冰涼一陣刺激,昆侖鏡倒是突然清醒過來了。
等等,這家伙……該不會是因為扛不住那些女人,所以特意跑過來找我庇護的吧?
仔細(xì)想想,也不是沒有可能。
徐應(yīng)憐性情高傲,安知素愛憎分明,姜離暗狂妄自大,這三位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
便是那小鳥依人石琉璃,控制欲也是強烈得很,發(fā)現(xiàn)所愛之人叛逃后,未必會那么容易就原諒他……當(dāng)然,以那家伙的口舌之靈活,把她們騙得回心轉(zhuǎn)意,估計也只是時間問題。
但若是她們發(fā)現(xiàn)彼此之存在,那就不是什么舌燦蓮花就能應(yīng)付得過去了,說不得要殺得血流成河呢!
當(dāng)然,對昆侖鏡而言,她們誰能活到最后根本不重要,反正總有一個勝利者,能陪在觀水身邊的。
但是如今仔細(xì)想來,或許這家伙就是因為不敢血流成河,所以才冒險跑到我這邊求托庇的吧?
想到這里,昆侖鏡終于忍不住發(fā)笑起來。
“阿鏡,你笑什么?”陳觀水疑惑說道。
“沒有啊!崩鲧R迅速收斂表情,“我沒有笑!
“你剛才明明在笑!”陳觀水狐疑說道,“你嘴角還在往外冒氣泡!”
“沒有笑!崩鲧R堅持說道,“只是中午吃得多了,打了幾個嗝。”
“你身為鏡子,還能吃東西的?”陳觀水不依不饒。
“觀水。”昆侖鏡捏起裙擺,在水中優(yōu)雅輕盈地轉(zhuǎn)了個圈,“我現(xiàn)在本體化形,和尋常人族沒什么兩樣哦?有口腹之欲也是很正常的,對吧。”
看她那肉肉的小臉蛋兒,陳觀水差點兒信了她的謊言,又皺眉說道:
“即便如此,這海里也沒有多少東西給你吃吧?”
“有魚啊!崩鲧R笑笑說道,“金翅姐姐會給我捉!
“我當(dāng)然會捉。”頭頂上響起一個聲音。
陳觀水仰頭看去,只見那傻鳥也一個猛子扎進海里,靈活得仿佛身軀碩大的魚鷹。
“好吧。”他雖然仍然不信,但終究找不到質(zhì)疑點,只能干巴巴地扯開話題,“在煉制補天石這件事上,我應(yīng)該能幫上你的忙,我畢竟也是師承制器流派的。”
“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崩鲧R柔聲說道,“但是觀水,補天石這玩意和你過去見過的所有法器都不同!
“每一枚補天石碎片,都是天生的封印鎮(zhèn)壓的神器。它既然有封印之能,也就意味著幾乎不接受任何外力的干涉,要想將它們重新熔煉是千難萬難!
“既然女媧氏有辦法鑄煉補天石,就說明肯定不是無解!标愑^水鎮(zhèn)定地說了一句廢話。
“嗯,昔日女媧氏是以天火進行熔煉的!崩鲧R點頭說道,“但那時天穹已破,星辰墜落極其頻繁,天火也是唾手可得!
“如今卻是天穹完好,難得天火,因此我改用地火進行熔煉!
“目前看來,可行是可行,就是實在太慢了。”
她帶著陳觀水來到一處海底火山,往那冒著熱流的縫隙里一頭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