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痹茷t一口拒絕,直接翻身就跳了下來,她的身體雖然還未完全恢復(fù),但眼下也不再像不倒翁一樣左右搖擺。
她站在那顆桃花樹下,忽如其來的一陣風(fēng)吹過,花瓣從臉頰掠過,映著那張干凈的容顏,讓他一時恍惚,直到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云瀟的臉上已經(jīng)寫滿看穿一切的坦然,淡淡的說道,“你要走了是不是?”
蕭千夜沒有回話,依然神色專注的望著樹下的女子,身體情不自禁的朝她走近幾步,這一瞬間他的腦中一片空白,似乎只想本能的伸出雙手去抱住眼前的人,他的手從頸部穿過黑發(fā),輕輕的攬住她的后腦,微微用力就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頓時,那種獨特的氣息又在鼻下縈繞不散,攪動著靈魂深處的本能一點點用力,他緊抿著嘴唇,許久才終于止住內(nèi)心的翻涌,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回答:“是的,我得走了,”
云瀟抱著他,能聽到他的心跳和火種的跳動產(chǎn)生和諧的頻率,仿佛那團對她至為重要的火,原本就是屬于他的一部分。
“我得走了。”蕭千夜重復(fù)了一遍,語氣平靜,目光也是穩(wěn)定的望著正在一點點湮沒的夕陽,“雪碑就在泣雪高原上,它被預(yù)言之神瀲滟的法術(shù)遮掩,這才讓夜王耽誤了時間,但是現(xiàn)在,陣眼的位置已經(jīng)展露,我若再不過去,那么等他親自找上千機宮就會發(fā)現(xiàn)這里隱藏的秘密,我不能讓這么久的努力,這么多人的犧牲白白浪費,所以,我得走了!
云瀟在他懷里點頭,一言不發(fā),只是安靜的聽他繼續(xù)說了下去:“陣眼的特性必須相同的血脈才不會被排斥之力撕碎,所以我必須將劍靈封入劍鞘中,再放入間隙之術(shù)里,這會阻斷分魂大法的感知力,讓我無法獲知你的情況,阿瀟,我很擔(dān)心你,我一刻也不想離開你,可是……我沒有選擇,除了繼續(xù)前行,我已經(jīng)沒有任何退路了!
“嗯。”她發(fā)出一個肯定的語氣,用力抱緊,“別回頭,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回頭,你只要一直往前走,我會陪著你,直到最后!
“直到最后。”他一個字一個字的重復(fù),這句話他不是第一次聽云瀟說起,這一次卻更加鏗鏘有力,振奮著他身體里的每一寸血肉。
“千夜……”云瀟忽然喊了他的名字,往后負(fù)手退了幾步,然后從他腰間取下瀝空劍,她輕輕的拔出劍靈,手指一點點的拂過劍身上觸目驚心的裂痕,忽然深吸一口氣,竟是對他抱劍拱手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她的眼睛璀璨如星辰,一襲紅色長裙,長長的黑發(fā)如瀑布般落下,那樣的溫柔笑容,仿佛雪原上明朗的水色小花,帶著獨樹一幟的傲骨,對他認(rèn)真的說道,“再陪我一會吧,一會會就好。”
他下意識的點了頭,然后就看見瀝空劍如白色流星一般朝他刺出,云瀟用的是昆侖最基礎(chǔ)的七轉(zhuǎn)劍式,那樣凜冽的劍氣撩動飛舞的桃花瓣,讓那些粉嫩柔弱的花兒也變得鋒芒畢露起來,她略微僵硬的臉上有淡淡的疲憊,眸子深處卻是道不盡的堅定:“再陪我練一次劍吧,你好久都沒有指點過我的劍術(shù)了,師兄!
這個稱呼,一下子把他拉回到昆侖之巔,掌心的間隙無聲開啟,古塵順勢落下,點頭笑道:“好。”
他雖然手握長刀,但出手的招式無疑的昆侖山的武學(xué),一如當(dāng)年掌門的兩名親傳弟子在習(xí)劍坪切磋比試的那樣,云瀟的劍無論是角度還是力道都仍有偏差,但強悍的靈力會在劍氣撩起的同時如另一柄無形的長劍一樣一齊發(fā)起攻勢,讓他不得不一招強接兩招,然后以更快的速度調(diào)整手腕的轉(zhuǎn)動,很快古塵微微用力,刀鋒直接按住劍尖,她用力抽了一下,手腕繼續(xù)微轉(zhuǎn)。
蕭千夜的腦子里全是當(dāng)年的畫面,他是一路看著云瀟從艱難的用雙手才能提起劍靈,到慢慢的揮動,再到流暢的施展劍術(shù),那樣如白駒過隙的十年,竟然幾秒鐘就在他眼前清晰的又走了一邊。
“分心了呦……”恍惚中,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提醒,再定睛,瀝空劍直指鼻尖刺來,他往后大步跳開,抬手接招的時候,云瀟已經(jīng)見好就收的停了下來,她開心的拍了一下手,得意洋洋的道,“我贏了!
“嗯?”蕭千夜茫然散漫的神思慢慢恢復(fù),他的眼睛終于恢復(fù)了焦點——她贏了,這是他作為師兄指點她劍術(shù)以來,她第一次贏了。
只要再多一秒,他就能避開那一劍,可云瀟一點都不想給他這個機會,沖他狡黠的眨眨眼睛,再度重復(fù)了一遍:“我贏了!”
“嗯!彼⑿χc了頭,漫天的劍光在夕陽下緩緩散去,他走上前去,幫她擦了擦額上滲出的細(xì)汗,云瀟也將劍靈收回劍鞘里,雙手捧著還給他,認(rèn)真的說道,“就算不能保護你,我也想一直在你身邊!
他接過瀝空劍,在劍鞘的位置重新締結(jié)新的封印,然后小心的放入間隙。
“等我回來!笔捛б鼓缶o掌心,這一瞬間微顫的劍尖讓他的心也隨著一起顫抖,“等我回來……求你,一定等我回來!
他已經(jīng)決心要奔赴雪碑陣眼,而云瀟是他心底最大的牽掛,那只陰魂不散的黑龍,還有伺機而動的長老院,甚至那個意外逃脫的人,無一不成為他的眼中釘肉中刺,然而在這種時候,他卻必須放下最心愛的女人獨自前行,如果他停下來,這座飽經(jīng)磨難的孤島就會迎來徹底的毀滅,可如果他邁出這一步,他就再也無法護她周全。
這樣的選擇錐心刺骨,卻不容他遲疑。
“我等你回來!痹茷t點點頭,唇邊的笑容明媚又讓人安心,“我會守好這里的一切,等你平安回來!
他再也忍不住的沖上去抱住云瀟,緊貼著唇用盡全力的吻了下去,那樣突如其來的沖動將她整個人按在桃花樹上,滿枝的花輕灑而下,落在兩人的頭頂,然后墜落到肩頭,最終灑在衣擺上,蕩起了迷醉的幽香,呼吸也似被完全的揉碎,心跳的聲音透過火種在兩人之間空靈的響起,一聲又一聲,穿透皮膚和肢體,帶著難耐的酥癢,讓他渾身無可抑制地顫抖不已。
這個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劇烈,仿佛是想將她整個人揉入體內(nèi),云瀟只是微微睜了一下眼睛又飛速的閉上,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感覺到耳畔的呼吸慢慢恢復(fù)平穩(wěn),一句簡單告白清晰的叩響——“我愛你!
然后,他在最后一抹夕陽的余暉下淡淡的笑了,轉(zhuǎn)身離開。
她看著他的背影,像當(dāng)年離開之時一樣決然,卻比當(dāng)年多了一份責(zé)任和擔(dān)當(dāng),讓她恍若失神,呆呆站了許久。
第七百五十六章:物歸原主
穿過千機宮的后殿,大哥已經(jīng)在臺階處等他許久,他還是一身雪白,在夜幕下整個人散發(fā)著迷離的光,好像一陣風(fēng)就能吹散。
蕭千夜大步上前,原以為會有很多話要說,但他每往前靠近一步,口中的話都被無形的壓力咽下去一句,一直走到蕭奕白面前,他低了一下頭沉吟片刻,最終只是擺擺手一言不發(fā)。
他們是孿生兄弟,是彼此唯一的親人。
蕭奕白還是那副他最熟悉的微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低聲囑咐:“千夜,你自己保重,我也得走了,就算和明溪有些矛盾,但是北角封印關(guān)系著羽都的安危,我不能坐視不理,至于那件事情,剛才我已經(jīng)和岑青說過,她會留在千機宮,而且她在陽川曾經(jīng)見過那個人,會注意弟妹的安全,你放心吧!
大概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對話,他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有些話他第一遍提醒的時候沒有用,那么第二遍、第三遍說的時候也不會有用。
蕭千夜無聲嘆了口氣,擦肩而過的剎那,蕭奕白一向平靜的臉上難掩焦慮,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所有的一切在這一瞬被繃得緊緊的,他清楚的感到自己心中蕩起一種恐懼,那種全世界都在崩塌的痛苦壓得他窒息,只能用盡全身力氣的一字一頓的叮囑:“你小心!你一定要小心,必要的時候,哪怕是放棄飛垣,也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說完這句話,蕭奕白自己也是扶額苦笑,到了這種存亡一線的時候,他才不可自制的說出了壓在心底最深處的真實想法,一直以來他處在弟弟和明溪之間,雖然天性上的冷靜和從容總是讓他看起來很無畏,好像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能臨危不亂,但現(xiàn)在,他的腦中一片空白,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此行的危險,這是他唯一的血親,孿生的兄弟,是他一手把弟弟拉入了風(fēng)魔,拉入了風(fēng)暴的中心,可到了最后,他卻無法與弟弟同行!
“你保重啊,大哥!边@一次,反而是蕭千夜淡笑著拍了拍兄長的肩膀,“我很快回來!
說完他揚起手掌,蕭奕白呆了片刻,他從來不曾有過這樣欣慰的感覺,身體是在意識反應(yīng)過來之際本能的給出了動作——他跟著揚起手,一擊掌,然后皆是相視一笑。
他們朝著兩個方向各自奔赴,而此時千機宮內(nèi)那雙金色的眼睛也慢慢睜開,仿佛是看到了剛才那一幕,明溪的神色有微微的恍惚,本就蒼白的臉上更添一絲煩悶,他咬了一下唇,心中的刺如一根繃緊到極致的弦,似乎只要輕輕一觸就會迸射而出。
蕭奕白沒有來和他告別,不僅沒有作為朋友來和他告別,連裝模作樣的君臣之禮都直接忽視!他明知道前路兇險,這一去即可能是永別,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愿意再來見自己一面?
他的眼前又浮現(xiàn)起千機宮大殿的那一幕,蕭奕白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俯身撿起那塊被扔在地上的鏡月之鏡碎片,用力的捏緊,直到手心被刺的鮮血直流,他眼里的光最終定格在無盡的失望上,用從來沒有過的語氣輕聲的對他說了三個字:“你騙我!
那樣清淡冷漠的肯定句,讓所有的辯解都變得蒼白無力,那一瞬間,他仿佛能看到對方心底的失望如毒瘤一般蔓生,讓他感到一陣無名的恐慌,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轟然碎去,再也無法挽留。
明溪倏然低頭,看著手里的玉扳指,他依然是做出了習(xí)慣性的動作,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輕輕的轉(zhuǎn)動,然后,一句更加冷漠如刀的話再次在耳邊扣響——“那東西若是用不上了,那就丟了吧!
“咳咳……”喉間又傳來苦澀的味道,明溪捂著嘴輕咳了幾聲,他本有一瞬間的沖動想依賴分魂的特殊關(guān)聯(lián)讓那個人回來,然而最終他卻做出了截然相反的舉動,他繼續(xù)掐斷了這種聯(lián)絡(luò),深呼吸一口氣穩(wěn)住了一直在顫抖的身體,然后從神座的墊子后取出劍匣里的青魅劍大步走出千機宮,直接往后殿而去。
云瀟還在那棵桃花樹下,手里那根長長的毛草失魂落魄的逗著朱朱,直到明溪輕手輕腳的走到她面前席地而坐,她才木訥的抬起眼皮和他僵硬又尷尬的對視了幾分鐘。
明溪被她的表情逗笑,趁著她發(fā)呆之際從她手里慢悠悠的拿走那根毛草,然后學(xué)著她逗白虎的樣子笑咯咯的逗了逗云瀟,最后輕咳了一下嗓子,陰陽怪氣的問道:“你還記得我不?”
下一秒,他就看到云瀟嫌棄的抿了一下嘴,往白虎旁邊縮了縮,這種意料之中的表情他倒是一點也不介意,反正云瀟往后退一步,他就順勢往前挪一步,一直到把她逼到靠在桃花樹上,云瀟才一腳踢在了他身上,小聲罵道:“我當(dāng)然記得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別再往前靠了,你……您可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別掉了身份!
她本來只是借機挖苦,誰料明溪真的托腮想了一下,然后站起來斜坐在朱朱背上,就算是神守養(yǎng)的白虎,此時也被他身上獨特的日冕之力征服,一動不動的任他撫摸,云瀟氣的一瞪眼,看著明溪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勢笑瞇瞇的望著自己,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笑著問道:“怎么了,是被我騙怕了,這會見到我連話都不想說了嗎?”
云瀟嘖了一下舌,甩開他的手,沒想到他會這么直白的把當(dāng)初的騙局侃侃而談,冷哼道:“你還好意思提起,真是厚臉皮!
“也就騙了你兩次嘛!泵飨唤(jīng)心的接話,病氣的臉龐上好像籠上一層淡淡的煙繚,是和往常完全不同的表情,輕嘆道,“真是讓人懷念啊,那時候我只用了一盤搖鈴局,就輕而易舉的從你身上騙到了皇室苦尋多年的至寶‘沉月’,若是沒有記錯的話,你應(yīng)該還欠我五十萬兩黃金……”
“傻子才還你錢!”云瀟沒好氣的打斷他的嬉笑,那些事情不提還好,一提起來就讓人生氣,明溪捂著嘴笑個不停,非但沒有要停止的意思,反而津津有味的說了下去,“至于在帝都城的那第二次,其實我也沒有騙你,我是光明正大的派人去抓你的!
云瀟冷著臉看著面前笑呵呵的天尊帝,真的是一句話都不想再和這個人說了,就在她拍了拍衣擺準(zhǔn)備起身回房的時候,明溪也從朱朱背上跳下來急忙拉住了她,他意猶未盡的欣賞著對方臉上泛起的疑惑,然后才從背后小心的取出青魅劍雙手捧著遞到她面前,擺出一副認(rèn)真道歉的模樣說道:“真的要說騙,這柄劍靈倒是騙來的不假,都快一年了吧,是時候讓它物歸原主了!
“啊……我的劍靈!”云瀟一把搶了過去,寶貝一樣的抱在懷里看了又看,這是她年幼之時跟著師父前往劍冢,第一眼看到的劍靈,雖然那時候劍冢中有數(shù)十柄劍靈同時對她產(chǎn)生了感應(yīng),但她還是秉承著第一眼的緣分直接就挑了這柄細(xì)長的青色長劍與自己相伴,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最開始的時候要用雙手提著才能勉強揮動,每天她都覺得這東西實在是太沉太沉,各種撒嬌耍潑讓天澈和千夜幫忙背著,這柄劍承載著昆侖山所有的美好記憶,縱然現(xiàn)在的她隨手就能幻化出流火的長劍,但劍靈依然是最為重要的武器!
她將信將疑的瞄了一眼明溪,幾乎不敢相信會有這種好事!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真的良心發(fā)現(xiàn),還是又要耍什么花招,云瀟小心的抱著劍靈退了一步,仿佛生怕下一秒他就會反悔,明溪連忙擺手:“雖然當(dāng)時是騙來的,但我說了要還你就不會再騙回來,你放一萬個心吧。”
顯然是對他的話一個字也不信,云瀟立馬就把劍靈收了起來,這才忽然發(fā)現(xiàn)劍柄上吊著一個精致的小墜子,趕緊小心的放到眼前檢查了一番,緊張的問道:“這個是什么?”
“這個……”明溪看著很從容,實則一瞬間掌心就捏出了一把冷汗,鎮(zhèn)定自若的笑了笑,接道,“這個算是我對你的一點小賠禮吧,我知道千夜以前送給你過一個天征府的家徽,后來幾次惡戰(zhàn),雖修復(fù)過但也還是弄壞了,所以我就命人找了一塊上好的玉石,雕琢成了他們家徽的模樣特意做成了劍穗,青魅劍本就是青色劍身隱隱泛著白光,倒也般配。”
云瀟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又反復(fù)撫摸著劍穗上的家徽,這顆冰涼的美玉上有非常清澈的靈力,連她輕輕觸碰之下都有一種心曠神怡的舒適。
明溪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氣,坦白說,如果不是因為火種熄滅讓現(xiàn)在的云瀟有些虛弱,那么他此時的舉動無疑是太過冒險,好在她只是在眼前看了幾遍之后就愛惜的握在了手心里,挑眉對他也有了一絲另眼相看的意思,明溪趕緊挪開了目光,只聽見自己的心臟在劇烈的跳動,還是有些不放心的補充道:“云瀟,你身體尚未恢復(fù),姑且留在千機宮好好調(diào)養(yǎng)吧,另外,刀劍無眼,青魅劍也沒有劍鞘,沒事就別抱著玩了,收起來就好!
他這句話是別有用心說給另外一個人聽的,但云瀟根本沒理他,直接笑吟吟愛不釋手的抱著劍靈就丟下他回了房間。
第七百五十七章:不解
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后,她開心的抱著劍靈打了個轉(zhuǎn),然后立刻在柜子里找了起來,果然看到最下方放著一個木質(zhì)的劍架,趕忙小心的抱出來放在桌上,這畢竟是以前娘住的房間,有專門擺放劍靈的托架倒也不奇怪,她把青魅劍放上去,又愛惜的從劍柄輕輕撫摸到劍身,青色的劍刃上是五帝湖和冥王一戰(zhàn)留下的細(xì)細(xì)裂縫,讓她心疼的皺了皺眉,低聲說道:“對不起呀,我?guī)状闻獊G你,還讓你受損了,都怪我不好!
她自言自語的說著話,手指慢慢挪到劍穗上,戳了戳家徽模樣的小墜子,忽然感慨萬分的嘆了口氣:“倒是蠻精致好看的,不過這點小恩小惠,我才不要原諒他,你放心,以后我會一直帶著你,再也不會把你弄丟,保證也不會被人騙走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現(xiàn)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我能保護好自己,也能保護好身邊的人!
劍靈雖有靈性,但畢竟無法開口言語,青色的長劍只能不停的發(fā)出低鳴,似乎是在提醒主人劍穗上的異常,然而日冕之力源自上天界的日神,它無影無蹤的遮掩著上面的魂魄,讓云瀟無知無覺。
那個魂魄也在一動不動的看著她,虛無的軀體仿佛開始燥熱,明明身體都已經(jīng)被摧毀,他竟然能聽見一聲聲如激雷般的心跳在劇烈的響起,她搬了一張椅子坐在旁邊,雙手拖著下巴認(rèn)真看著自己的劍靈,清澈單純的笑容浮現(xiàn)在她的臉上,這是他從未見過的美麗,如一束光照耀在陰暗的心底,讓他訥訥的伸手,仿佛想要將其握入掌心。
但他知道,他不能發(fā)出一點點的動靜,不能讓她察覺到劍穗上魂魄的存在,但不知為何,他的內(nèi)心竟然有一種強烈的怒火,混合著不甘和不安,隱隱挑動著情緒,她雖然看著和常人無異,但從剛才抱劍回房的腳步來看,身體依然有非常明顯的僵硬,她應(yīng)該還沒有從火種熄滅的影響中恢復(fù),這種時候蕭千夜竟然真的敢放下她獨自離開!
那個家伙……明明每次他離開云瀟就會出事,為何還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吸取教訓(xùn)?
朱厭面色微微有變,那個人有太多在意的東西,每一個都像致命的軟肋會讓他深陷在危險的漩渦里,可即使如此,他還是拼盡全力的想要挽救自己在意的每一個人,他救過兄弟,救過君王,救過同門,也救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唯獨對她,唯獨對那個最該護在身后的女人,他一次又一次的讓她受傷,讓她命懸一線,甚至讓她遭逢絕境。
若說有虧欠,云瀟就是他唯一的虧欠,可即使如此,他還是要在最后的決戰(zhàn)來臨之前,離開她,獨自前行。
這是他無法理解的選擇,就算天尊帝已經(jīng)向他言明了一切的始末,蕭千夜的選擇仍是讓他困惑不已,無論最終的結(jié)果如何,他都是百姓心中那個背棄祖國、造成碎裂之災(zāi)的始作俑者,畢竟山河位移、天崩地裂的災(zāi)難還歷歷在目,畢竟死去的親人朋友不會再回來,那些幸存的人們看不到他在背后力挽狂瀾承擔(dān)的壓力,只會望著滿目瘡痍的國家繼續(xù)憎惡他,他所保護的一切,都將對他惡語相向。
值得嗎?這是他知道真相之后第一個蹦出來的想法,他和蕭千夜之間并無太多的交集,只是尚在暗部為高成川謀事之時,曾奉命對這個人進行過幾次調(diào)查,但他畢竟是皇太子公然偏袒的人,就算高成川有意針對,暗部也不敢擅自對他做什么,久而久之,他只把這個人當(dāng)成一個活在庇佑下的貴族公子,覺得他和帝都城的高官權(quán)貴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
越是如此,蕭千夜的選擇就越讓人費解,他不像是這么蠢的人,既然有機會成為上天界的人,他理應(yīng)毫不猶豫的放棄這座孤島,選擇更高的天空才對,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背負(fù)著無數(shù)罵名,一直走到了今天。
為什么呢?朱厭想著這個問題,啞然失笑,然后看著面前云瀟依然笑靨如花的容顏,在心底忽然嘆氣——蕭千夜的生命里一定有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人,這個人改變了他原本自私自利的貴族習(xí)性,讓他在風(fēng)云變幻的勾心斗角中依然保留了一絲原始的善良,是她的出現(xiàn)讓這個本該冷漠如鐵的人變的軟肋遍布,才會毅然決然的走上這條看似不合理,卻一定會踏上的獨行之路。
就在這時候,云瀟不經(jīng)意的用手指摸了摸墜子,也把他從漫長的思緒中拉回,他繼續(xù)看著面前的人,她的眸子中卻過一絲憂郁和柔情,提著劍靈轉(zhuǎn)過身走到從敞開的窗子邊,她的手一點點的用力握緊,也讓墜子上的魂魄深刻的感到了一種擔(dān)心,她向外面的天空望去,自言自語的說道:“青魅,還在昆侖山的時候,好多好多個夜晚都是你陪著我一起看著星星等他回來,可他一次也沒有回來過……”
朱厭的心被刺痛,蕭千夜和云瀟的過去他不曾了解,至少在他暗中調(diào)查蕭千夜的那幾次報告中,他只知道對方師承中原昆侖山,有一個靈音族的師兄,還有一個小師妹。
他們知道這個小師妹和當(dāng)年著名的“沉月”失竊案有關(guān),但是迦蘭王和長公主都是杳無音信,云秋水又在千里之外的昆侖山,調(diào)查之事就一直被擱置下來,再加上蕭千夜對師門的一切閉口不提,甚至為了避嫌連他師父送的大鳥都給改了名,飛垣本身排外封閉,暗部也沒有辦法對他進行更深的調(diào)查,誰能想到就是這么一個被他們疏忽的細(xì)節(jié),才是最為重要的關(guān)鍵!
到后來他才明白,原來當(dāng)年那次震驚飛垣的抗旨拒婚,正是因為這個從未被提起過的小師妹!
云瀟抱著劍靈,像以前無數(shù)個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夜晚一樣,低聲說道:“可我還是相信他,相信他一定回來的,所以我們一起等他好不好?”
她柔軟的手指輕輕一動,劍靈也微微一顫,朱厭卻在這一瞬低下頭不敢去看那雙干凈的眼睛,這是他生命里從未感受過的溫暖,讓他無可自制的燃起一絲羨慕和嫉妒,覺得自己也變成了一個不可救藥的蠢貨,明知道這是一個不可能擁有的女人,為什么還是無法自拔的陷了進去,甚至要以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聽她愛意滿滿的訴說感情,去等待著另一個男人?
這樣的想法,像一只毒蟻爬入他內(nèi)心深處最陰暗的角落,就在他感覺曾經(jīng)的某些刻毒又開始萌芽之際,云瀟笑呵呵的把劍靈放到了窗臺上,抓了抓腦袋抱歉的說道:“我好久都沒有用你練過劍了,不過我現(xiàn)在的身體還有些使不上勁,所以只能委屈你再等一等了,嘿嘿……你好沉,我都有些提不動了!
他怔了一下,看見云瀟甩了甩手扭了一下脖子,是深吸了一口氣才重新握住劍柄提起來,他忽然笑了笑,心頭的陰霾一瞬散去,暗自提力拖了一把,云瀟一歪頭,眼里閃過一絲疑惑,覺得手下的長劍似乎變輕了,這么突如其來的違和讓她感到后背隱隱有一絲幽涼,竟然莫名其妙打了一個寒顫,不等她多想,隔壁傳來打碎東西的聲音,然后就是一聲聲痛苦的低吟撕心裂肺的響起。
“龍吟……是毒癮發(fā)作了!”云瀟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轉(zhuǎn)移,就在她推門而出的剎那,千機宮上方突兀的劈下來一道玄黃色的閃電,她豁然頓步,仿佛是嗅到了風(fēng)中那股克制的血腥味,云瀟的眼神重新變得冷酷而決絕,伴隨著高空中挑釁般的嘶吼,殺氣在彼此之間看不見的交錯起來,當(dāng)?shù)诙篱W電劈開黑夜,慘白的光映照在她臉上,那張一直笑顏如花的面龐豁然間變得冰雪一樣的冷漠起來,有一抹奇異的黑焰在皮下幽幽閃爍。
朱厭倒吸一口寒氣,這才第一次在云瀟身上察覺到某種深刻的危險,是那滴黑龍之血!那東西真的在無形間影響著她的情緒!
云瀟仰著頭,看著波譎云詭的天空,那道藏匿其中的碩大蛟龍若隱若現(xiàn),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睜著一雙火色的眼睛,淡淡說道:“千夜前腳剛走,你們后腳就敢闖進來,看來長老院是覺得我比較好欺負(fù)?”
云層中的藥龍其實也不敢太過放肆,畢竟整個千機宮都被日冕之劍的力量籠罩,只要他稍稍靠近,那些金色的線就會一瞬間幻化成利箭刺入他的身體,但龍神大人既然讓他前來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反正最棘手的人也不在,單單是一個尚未恢復(fù)、連火種都不在自己身上的幼子,想必她也不會那么沖動的和自己動起手來,既然如此,只是逞口舌之快的話他倒也不在意,于是不屑的冷哼,諷刺道:“我來肅清叛國者,幼子何必多管閑事?”
“我若是一定要管這個閑事,只怕五長老也只能像只縮頭烏龜一樣躲著不敢露面!
“呵……”五長老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玄黃色的閃電一次次劈下,但每次都被璀璨的金光直接擊碎,狠狠的罵道,“浮世嶼馬上就是墟海的囊中之物,幼子竟然不管不問澈皇的情況,還在千里之外守著自己的心上人,呵呵,你果然是和龍吟物以類聚,難怪你要多管一個叛國者的閑事!因為你自己,也是叛國者!”
“浮世嶼的事情輪不到你多嘴!痹茷t還是那樣的表情,冰冷而漠然,一字一頓的回答,“澈皇若是想我回去,一早就能通過火種的感知告訴我,她相信自己的同族能守護好故土,我也相信!
五長老頓了一下,然后就是嗤之以鼻的嘲笑肆無忌憚的響起。
旁邊房間的門終于被一把推開,龍吟已經(jīng)無力站立,她是趴在地上艱難的挪動身體才好不容易推門而出,一抬頭就看到云層里熟悉的蛟龍之影,龍吟只是慌張的扶著門邊站起來,根本顧不上自己身體里萬蟻撕啃之痛,她拼盡所有的力氣抓住云瀟的手用力把她拽進了自己的房間,一邊粗重的喘氣,一邊緊緊的握著她,反復(fù)叮囑:“你別去!藥龍的血對你非常的克制,別出去……別去……”
“龍吟!”云瀟連忙將她扶住放到椅子上,想給她倒杯水緩一緩的時候又被她死死拉了回來,她的神志在毒癮的作用下開始模糊,只有嘴里還一直叨念著三個字——“別出去!
云瀟用衣袖擦了擦她額頭的冷汗,微微一笑:“嗯,我不會出去的,這么點激將法,我才不會上當(dāng)呢。”
就在她分心之際,劍穗里的魂魄無聲無息的從門縫中掠出,轉(zhuǎn)眼就站到了千機宮的頂端,緊盯著云層之中那只不曾離去的藥龍,一瞬也不敢松懈。
第七百五十八章:難以為繼
即使是魂魄的狀態(tài),朱厭也還是謹(jǐn)慎的把自己的氣息壓到了最低,他們之間隔了很遠的距離,但他知道云層里這只蛟龍比之前在伐木場遇到的那些要強大很多,不僅帶著獨特的海腥味,還夾雜著毒品溫柔鄉(xiāng)和馥郁的藥香,只是對方既然忌憚日冕之劍的力量不敢靠近,又絲毫沒有要撤退的意思,一直徘徊在千機宮上空,就算眼下蕭千夜已經(jīng)離開,一貫警惕的蛟龍也不該為了逞口舌之快如此冒險才對,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擔(dān)心的往下方房間里望去,云瀟本想將龍吟扶到床上去休息,然而她似乎是被周圍越來越濃厚的溫柔鄉(xiāng)影響,開始出現(xiàn)呼吸急促雙瞳失焦的癥狀,眼見著新一輪的毒癮像蛛網(wǎng)一般開始沿著皮膚的每一寸覆蓋起來,龍吟死死的抓住云瀟的手臂,手指在她的手腕上握出深深的指痕,她張了張口,想說的話卻被火燒般堵在喉間,很快意識如散落的螢火,她的眼前一片迷茫,本能的站起來往外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