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千夜看著這張已經(jīng)湊到鼻尖的臉,原本微紅的臉“唰”的一下變得通紅,云瀟默默偷笑著,這才不捉弄他自顧自的嘀咕起來:“你是想說他們認錢不認人,我們想不動聲色的混進去,只要把自己打扮的像個有錢人一樣就可以了吧?反正山市魚龍混雜,隨便搶劫幾個倒霉蛋,應(yīng)該也不犯法吧?”
沒想到自己的想法會被她一眼看穿還這么毫不掩飾的說出來,蕭千夜只能輕咳著的點了點頭,有些心虛的解釋道:“因為這里是黑市,正常的商行也不會進來做生意,所以、所以只能去搶別人的了!
“這個簡單,我在行的!痹茷t沖他擺了擺手,竟是下意識的脫口,神色有些恍惚,明明她萬年的記憶復(fù)雜壯闊,偏偏某些地方如璀璨的明珠一瞬亮起,又道,“那時候在曙城和你兵分兩路行動,我和我爹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就是隨手偷的路人,連聚義館的那張邀請函也是從隔壁客人那里硬搶來的。”
蕭千夜愣愣看著她,恍若失神,明明是不久之前才發(fā)生的事情,他卻好像過去了一個輪回那么長久。
沒等他回過神,云瀟拍了拍他的肩膀?qū)⑺麖幕靵y的思維中喚醒,囑咐道:“你先去找龍吟,我出去抓幾個倒霉蛋搶些值錢的東西!
“龍吟……”他隨口念著這個名字,這才頭皮一麻,想起來那個一時情急被自己謊稱“親妹妹”硬抵給黑市老鴇的家伙,云瀟拉著他走到窗邊,小心的推開一條縫指著后院花叢旁蹲著嘔吐不止的龍吟,擔(dān)心的道,“她被人強行灌了酒,我正準備換衣服下去幫她解圍你就回來了,那正好你自己去吧,可別再亂來了,人家畢竟是女孩子嘛!”
他沒說話,雖然有些不情愿,但一看云瀟責(zé)備的目光也不敢拒絕,只能硬著頭皮答應(yīng)下來。
才到后院,蓮姐已經(jīng)搖著小團扇急不可耐的沖出來一把拽住了龍吟的手臂責(zé)罵道:“你怎么跑了!客人正玩得開心,一眨眼你人沒了,你這不是給我找難堪嘛,真不懂事!我說大妹子,我可是讓你哥在我這白吃白住還白玩女人,你不得陪幾杯酒討客人歡心去?別在這偷懶,趕緊回去!”
龍吟委屈的說不出話來,她本就不勝酒力,這會被人摟摟抱抱還強行灌了幾杯酒胃里頭早就翻天覆地難受的直吐,但黑市的老鴇哪里會在意這些東西,一手強拉著她,嘴里還在罵罵咧咧的發(fā)著牢騷,蕭千夜心中微微動容,畢竟是自己闖的禍確實有些對不起她,他身形如鬼魅的位移,一瞬就無聲無息的飄到兩人身后,抬手就是一記重敲敲暈了蓮姐,又一不做二不休的扔到了花叢里,這才心虛的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龍吟,支支吾吾的道:“你還好吧?”
龍吟呆了一瞬,仿佛有一股冰冷的寒流從心底流過,全身如至冰窟般僵硬了一瞬,在立刻反應(yīng)過來眼前這個家伙是誰之后抬腿就是一腳踹了過來,蕭千夜不得不躲了一下,只見龍吟顫顫抬起一根手指指著他的鼻尖罵道:“你個混蛋!你還敢來找我,我他媽今天就宰了你!”
這一聲尖銳又暴躁的怒罵實在太過震耳欲聾,蕭千夜自知理虧也不和她爭辯,只是趕忙擺手說道:“你輕點聲……”
“王八蛋!我、我殺了你!”
“嘖……”他暗暗蹙眉,這種地方和一個醉酒的瘋女人爭執(zhí)顯然是不理智的,他干脆直接扣住對方的肩膀,想要強行將她帶回房間。
“滾!”龍吟甩開手,無法克制地怒斥,一雙眼睛瞪得滾圓警惕的看著他,就在這一刻,身后的長廊里發(fā)出一聲輕響,似乎是有人誤解了他們的關(guān)系,在一旁發(fā)出不懷好意的笑,又識趣的改道走向另一個方向,蕭千夜心中著急,下手也不和她客氣,任憑她像個瘋子一般掙扎廝打,一手捂著嘴,一手強行環(huán)住腰,就那么硬生生連拖帶拉拽了回去。
然后,他們就一個堵著門,一個癱在椅子上誰也不肯先說話,就這么尷尬的對視起來。一直到云瀟的從窗子上提著兩大包東西翻身而入,蕭千夜才像看到救星一樣立即走過去,龍吟翻著白眼冷哼一聲,這一打一鬧一發(fā)泄,她的腦子驟然清醒,胃里的翻江倒海也平息了不少,她好奇的將目光跟著望過去,心中咯噔一驚,發(fā)現(xiàn)那兩大包的東西竟是琳瑯滿目的珠寶,不用點燈就將昏暗的房間照出璀璨的五彩光芒。
第五百三十七章:黑市相遇
云瀟一時也沒注意到兩人臉上的尷尬之色,抖開一件衣服就在他身上比劃起來,喜滋滋的說道:“別看這只是巨鰲背山的黑市,看著都是些不起眼的小攤小販,其實我剛才出去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真的是深藏不露,你們快看這件衣服,這布料款式如果放到外頭去賣,肯定有不少達官貴人會喜歡吧?我順手摸了幾件回來,你快試試合身不!
蕭千夜面色一黑,顯然有些抗拒,他自幼去昆侖求學(xué),穿的也是昆侖弟子常見的白色道袍,回到飛垣之后接手軍閣,大部分時間就只穿著那身銀黑色軍服,就算是難得的休假日,他也更偏愛簡單樸素的布衣,但云瀟手上這件錦衣華服鑲金帶銀,腰帶用的都是紅寶石點綴,衣擺是璀璨的孔雀羽,能在黑夜里透出細密的藍光,怎么看都像是什么地主財閥用來顯擺身份的東西。
“不喜歡嗎?”云瀟偷笑著,故意擺出一副失望的模樣嘀咕著,“試一試嘛,說不定會很好看呢?”
他拗不過云瀟,只能勉為其難的拎著那件衣服換了去,雖然大小還算合身,但那樣珠光寶氣的樣子果真和他板著的臉極為違和,云瀟捏著他的臉頰用力往上提了提,止不住的笑著,“別這么兇,生意人都講究和氣生財,你看那些個金主,哪個不是笑呵呵的像一尊彌勒佛一樣?你也笑一個,不然絕對出門就暴露了!
蕭千夜現(xiàn)在是一點也笑不出來,這件衣服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別扭,不到一分鐘他就急不可耐的想脫下來,云瀟連忙按住他的手阻止,又從另一包飾品中翻出來一塊白玉吊墜,學(xué)著記憶中見過的樣子像模像樣的幫他別在腰間,又捏著幾枚大金戒套在他指頭上,她是樂在其中的打扮著,龍吟歪著頭一臉嫌棄的看著蕭千夜,終于忍不住嘟囔著嘲諷道:“像個暴發(fā)戶一樣,就人們常說的那句話,叫什么……地主家的傻兒子。”
“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是啞巴!笔捛б估渎暬貞(yīng),低罵了幾句,龍吟嘿嘿笑了兩聲,不甘示弱的回道,“我只是說實話罷了,我可不像有些情人眼里出西施,盡說些好聽的哄你開心!
“你……”蕭千夜尷尬的抿抿嘴,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龍吟發(fā)出一聲報復(fù)得逞的壞笑,翹著腿添油加醋的說道,“云姑娘,再給他套幾條金鏈子,又粗又大的那種掛脖子上,可惜他常年練劍體格太過勻稱,要不你再找?guī)状裁喝M衣服里,至少也得裝出來有個大酒肚才像樣!
云瀟眨著眼睛,蕭千夜連忙擺手拒絕,他一邊說話,一邊馬不停蹄的就脫下了那身衣服,趕緊又把身上手上戴著的花里胡哨的東西全部扯下,一下子感覺身體輕松了不少,蕭千夜扭了扭脖子,回道:“穿成這樣出門一定會被嘲笑的,你別聽她胡說八道,也不是所有富人都喜歡把自己整的金光燦燦的,帝都城里那些有錢人,你光看衣著首飾是看不出來的。”
“那……那怎么樣才算有錢人呢?”云瀟擺弄著從黑市里搜刮來的兩大包珠寶衣服,將它們分門別類一一攤在桌子上,蕭千夜目光一頓,這才注意到在幾件錦衣華服中間有一件銀色狐裘大氅,頓時想起來某個人曾經(jīng)也總是喜歡穿著這種款式的服飾,蕭千夜莫名抓起那件衣服上下打量起來,這一看,他的目光豁然緊鎖,立馬就發(fā)現(xiàn)隱藏在領(lǐng)口上一個非常精致的圖案,也終于意識到這真的不止是一件類似的狐裘。
“怎么了?”云瀟見他臉色不對,也跟著湊過來好奇的看了看,那是一個燙金而成的紫荊花,那樣優(yōu)雅高貴的紫色發(fā)著淡淡的迷光,竟有一瞬的晃眼。
“這衣服你從哪里得來的?”蕭千夜翻開那個小小的圖案遞給她,認真解釋道,“這是傾衣坊的圖案,那是帝都城最好的織繡坊,被先帝指給了皇太子,自那以后就成為明溪一人獨屬,他登基稱帝之后,所有的朝服、便服也還是由傾衣坊特制,但每年他會給我大哥額外送上幾件御寒的冬衣,除此之外,我倒是沒有在其它地方見過傾衣坊出品的衣服了!
“這么厲害?”云瀟努力回想了一下,皺皺眉頭回憶道,“我在巨鰲背上繞了一圈,為了不暴露蹤跡并沒有太靠近中心那座蜃樓,這些東西都是路過的時候順手帶回來的,我也記不起來是在哪里拿的了!
他捏著那件銀狐裘,心中也在暗自思量,公孫晏以前是為了遮掩隨身攜帶的刀才喜歡穿著這種款式的狐裘大氅,但那家伙是不分季節(jié)的穿著,就算是在炎熱的夏日也能看見他裹著一身冬衣樂呵呵的在帝都城內(nèi)打轉(zhuǎn),那么醒目的裝束早就深入人心,以至于他在看到這件衣服的一瞬間腦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他,難道是鏡閣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毒品泛濫的根源在山市,派了人過來調(diào)查?
不對,就算是鏡閣的人,誰有那么大牌面能穿著傾衣坊制作的衣服?要知道這么多年除了他大哥,他就沒在其他人身上見過傾衣坊的東西!
大哥……蕭千夜暗自在心中倒抽一口冷氣,頓時感覺頭皮都開始發(fā)麻,那家伙不會又偷偷跑出來了吧?雖然是“人質(zhì)”,但明溪其實根本就沒有限制他的行動,該不會是察覺到了什么,連他也來到山市里了吧?
蕭千夜凜然蹙眉,有些后悔——前幾日既然去了帝都城,他真的應(yīng)該順路去封心臺看看大哥,也好打聽一下他們到底都在計劃什么東西。
“該不會是……你大哥吧?”云瀟也一下子意識到了這件事情,苦著臉尷尬的笑了笑,“他本來就是風(fēng)魔的人,而且確實會一些很厲害的術(shù)法,就算被夜咒束縛著,其實也還是比大多數(shù)人要強得多,能暗中潛入山市不算什么很稀奇的事情。”
蕭千夜揉著眉心坐了下去,確實如云瀟所言,山市里的毒品交易涉及到“夜來香”曹雁,曹家原本就是被風(fēng)魔暗殺滅了全族,當(dāng)他從暮云口中得知這件事的時候就在懷疑會不會是大哥所為,畢竟在他接觸過的風(fēng)魔成員中,有這等實力一夜滅門的人多半也就只有他那個大哥了,如此看來明溪對毒品泛濫一事也不是毫無察覺,若真的是大哥,他一定也是為了調(diào)查毒品而來。
沒等他多想,金鳳樓忽然陷入一片黑暗,沉淪聲樂的客人愣神了片刻,但很快一束光掠過,好像剛才一瞬的黑只是錯覺,那些流光四溢的琉璃燈微微搖曳,繼續(xù)透著讓人迷醉的光芒。
在房間里重新亮起來的同時,已經(jīng)有兩個熟悉的身影不合時宜的出現(xiàn)在他面前,蕭千夜面不改色的看著意料之中的兩人,幽幽嘆了口氣:“這都能和你們撞見,我到底是運氣太好,還是太背?”
“我就打個盹,你就偷了我的衣服,還怪我找上門來?”蕭奕白的聲音笑呵呵的傳入耳,龍吟一見他,再也不敢像剛才一樣放肆的嘲笑,趕緊正襟危坐一個字也不敢說,好在兩人只是掃了她一眼,好像并不意外。
蕭奕白穿著單薄的白衣,其實很驚喜能在這種地方看到弟弟,但他還沒想好要怎么打招呼,身邊同行的岑歌已經(jīng)一步踏出一把按住云瀟的雙肩不可置信的打量起來,只是輕輕一搭,岑歌就敏銳的意識到這具身體不再如從前,他緊咬著牙一時語塞,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有目眩神迷的感覺,許久才艱難苦澀的開口,吐出一句話:“你沒事了……阿青,阿青和我說了一些事情,我很擔(dān)心你,瀟兒……你沒事,沒事就好!
云瀟呆呆站著,上次見到岑歌他還只是一個魂體,但現(xiàn)在他從封十劍法中掙脫,臉色反而是蒼白無力,又因情緒的波動略顯痛苦的按了一下心口,云瀟驟然回神,連忙攙扶著他不管他愿不愿意的按在了椅子上,又趕緊小跑著倒了一杯水遞過去,輕輕回道:“果然還是被封十的劍氣傷著了吧,你得好好調(diào)養(yǎng)幾年,不能再亂用白教那些術(shù)法了!
萬萬沒想到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責(zé)備,岑歌有些意外的端著茶杯,這個姑娘已經(jīng)變得不一樣了,縱然還是一模一樣的容顏,可近距離感知之下有一種逼命的火焰之息,比他印象中的鳳姬還要危險千百倍,但她隨之就淺淺笑起,又讓他一瞬恍惚好像什么都沒有改變,云瀟看了看他,再看了看蕭奕白,認真的囑咐:“你也是,夜咒的束縛日益嚴重,你最好連靈力都不要再用了。”
蕭奕白和岑歌互望了一眼,皆是搖頭苦笑,這才說道:“我們倒也不是不想找個地方安享晚年,可是眼下這形式實在太過危險,否則我們也不至于親自跑到這種黑市里來了!
“晚年……”云瀟笑了笑,罵道,“這么年輕就準備安享晚年了?”
岑歌看著她明亮的眼睛,仿佛看見了當(dāng)年的師父,再想起昆侖山驚變,心中難免感慨萬分,他默默嘆著氣,緩緩說道:“之前司天元帥在天守道抓到了一群反賊,嚴刑逼供之下終于問到了事情的始末,這批反賊受雇于一位叫‘夜來香’的人,目的是將毒品販賣到帝都,據(jù)說她準備了幾百斤的貨物,甚至買通了部分商行,連幾位墨閣大臣都牽連其中。”
蕭千夜點點頭,接下話:“三百斤溫柔鄉(xiāng)之前是暫存在洛城,還有一百斤的天香水,據(jù)說已經(jīng)運到了帝都城!
蕭奕白微微一驚,沒想到他們才查到的事情弟弟竟然已經(jīng)了如指掌,蕭千夜走到衣柜前將那只被打昏的白鼠丟給兩人,繼續(xù)說道:“這家伙是我從蜃樓里撞見抓回來的,夜來香就是高書茫的夫人曹雁,是她指使五鼠販賣毒品,另外她還雇傭了真羅族的殺手,那群人目前也還在山市之內(nèi),你們?nèi)羰莵碚{(diào)查毒品,就萬萬要小心真羅!
提及“真羅”二字,蕭奕白和岑歌心照不宣的互換了神色,蕭千夜眉峰微蹙,下意識的脫口:“你們該不會已經(jīng)交過手了吧?”
“那倒沒有,對方很謹慎!笔掁劝讚u搖頭,面露擔(dān)心,“但是之前江樓主收到羅陵的傳信,說是有一伙人身份不明的人在調(diào)查風(fēng)魔,現(xiàn)在看來多半就是真羅了吧。”
蕭千夜沒有細問,三人互換了情報之后,房間的氣氛驟然沉重起來。
第五百三十八章:商談對策
蕭奕白皺著眉頭抬手指向桌子上那兩大包珠寶,有些好笑的問道:“所以你們是準備把自己打扮成有錢人偷偷混進山博會?”
“直接搶也不是不可以!痹茷t眨眨眼睛,倒不覺得自己這種做法有哪里不對勁,認真的回道,“可是墟海的長老院也在里面,蛟龍族有一種非常棘手的潛行之術(shù),我不想打掃驚蛇被他們跑了。”
蕭奕白頓了頓,忽然轉(zhuǎn)向龍吟,好奇的問道:“龍姑娘不也是蛟龍族的人,難道無法察覺到那種潛行之術(shù)?”
龍吟冷不防的被他問起來,臉頰一熱別捏的嘀咕起來:“長老院都是修行高深的大黑蛟,我……我這種百年銀蛟哪里能察覺到他們的法術(shù)!
“確實棘手,當(dāng)時在帝都,風(fēng)魔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那幾只黑蛟的下落!贬栊挠杏嗉碌膰@著氣,不經(jīng)意的抬手推了一下窗子,目光嚴謹?shù)目粗行奶幦綦[若現(xiàn)的蜃樓,不同于海市里那座富麗堂皇的高樓,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這座蜃樓反而像是隱匿在群山之間,是被假山和植被層層包圍著,還有人工造景的瀑布從高處落下,他微一沉思,低道,“我們本來也是想混進去查探毒品的起源,聽說山博會的管事博學(xué)多才眼睛極尖,陛下這才特意從傾衣坊送了件狐裘大氅過來好讓我們能順利進入,那地方可不是這種普通的金銀玉石能掩人耳目的,你們就算把這兩大包全裹在身上,多半也是會被拒之門外!
“那怎么辦?”云瀟惆悵的擺弄著那兩包璀璨的珠寶,面露難色,忽然眼珠咕嚕一轉(zhuǎn),笑嘻嘻的看向岑歌,“你們總有辦法混進去,帶上我們?nèi)齻一起不行嗎?”
“你說得輕巧!贬杩粗菑堃慌蓸酚^的臉,忍不住罵了一句,這樣的性子像極了曾經(jīng)的師父,當(dāng)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他搖著頭和蕭奕白快速互換了一眼神色,半晌才猶豫著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盒遞過去,又道,“這是當(dāng)年白教教主所持的圣蓮令,你拿著去山博會,我想那管事應(yīng)該會放你入場的。”
“教主的東西?”云瀟驚了一下,連忙小心翼翼的端在掌中,那枚“圣蓮令”是紅蓮形狀,沉甸甸的,有微弱的暖意,細看之下花瓣中還有靈光流溢,好似有什么極為神秘的力量被封印其中,岑歌無奈的笑了笑,感慨道,“白教已經(jīng)滅了,如今的圣蓮令也不過是一枚普通的令牌罷了,它早就無法號令教眾臣服,只不過白教這么多年深入人心,這東西總歸還有收藏的價值!
“這東西給了我,那你們呢?”云瀟嘀咕了一聲,岑歌指了指蜃樓,又沒好臉色的掃過一旁的蕭千夜,不知為何忽地冷笑,“那里面不知道什么情況,這么多人一起進去太惹人耳目了,既然蕭閣主在,我們自然是樂的在外頭接應(yīng),倒是你,你別跟著他,他再三讓你遇險,這次你跟我們好了。”
他這么一說,房間的氣氛微微一滯,更加尷尬起來了,蕭奕白瞪了同伴一眼,連使眼色讓他不要繼續(xù)挑撥,反而是云瀟沒心沒肺的笑了笑,一口拒絕:“我不要跟著你們,我要跟著他!
“喂……”岑歌被這么毫不猶豫的堵了回來,沒等他生氣,蕭奕白立馬搶身攔在兩人中間,趕忙拿起那件狐裘大氅就套在了弟弟身上,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你倆先別爭這些了,山博會馬上就可以入場了,再婆婆媽媽一會趕不上,你快試試合身不,這衣服是特制的,可比那些暴發(fā)戶穿的金銀珠寶珍貴的多……”
蕭千夜好像完全沒心思在聽哥哥說話,他一直盯著云瀟手中的玉盒,岑歌的話就像一根針,毫不避諱精準的扎入他心底最軟弱的地方,好一會才無意識的說道:“他說的沒錯,阿瀟,你留下來吧!
那樣毫無自信的說辭,讓蕭奕白眉峰微微一緊,云瀟直勾勾看著他,并不回避:“我說了我要跟著你!
兩人之間一陣沉默,不知是被怎樣復(fù)雜的情緒影響,蕭千夜的臉色蒼白如死,雙眉糾結(jié)在一起,有某種苦痛的表情,那樣華貴的狐裘大氅披在他肩上,他整個人卻是毫無生氣,隱藏在大衣下的手用盡全力的握緊,然后又頹然無力的松懈——他在害怕什么,害怕自己根本保護不了云瀟,害怕她會再次在自己眼前受到傷害,這樣的恐懼如蝕骨之痛,甚至讓他想換一種一勞永逸的方法,讓云瀟留在大哥和岑歌的身邊。
這樣的猶豫持續(xù)了好幾分鐘,直到他再次鼓起勇氣抬頭,發(fā)現(xiàn)那雙真摯如旭日的雙眸依然在溫柔的看著自己。
這一瞬,他忽然感到心底一顆巨石落入死水,掀起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同時泛起的是另一種自責(zé)和慚愧,迫使他情不自禁的踏出這一步,輕輕握住云瀟的手,忍著顫抖低聲回應(yīng):“好,我們一起!
蕭奕白只是無聲嘆息,西海岸一事真的在弟弟心中留下了一個無法彌補的深淵,他是那么的害怕,害怕再次失去這個人。
岑歌是被她無所畏懼的模樣氣的不好發(fā)作,索性閉了嘴一言不發(fā),看著云瀟若無其事的幫他穿好衣服,又將玉盒小心收入懷里,順便將自己的長發(fā)挽起別了一個精致的發(fā)髻,隨手挑了幾只步搖簪子就戴在了頭上,那些價值不菲的珠寶在特殊的火光映照下,折射出非凡的絢爛光澤,一眼望去好像不是人間之物,云瀟樂呵呵的轉(zhuǎn)了一圈,問道:“我也不差吧,不會被人當(dāng)成你的小跟班吧?”
談話之間,黑市里的人潮已經(jīng)開始往蜃樓方向涌動,蕭奕白沉聲說道:“千夜,來這里之前我曾找過公孫晏打聽過一些情況,不過山市行蹤詭異,他也只在五年前去過一次,那邊的蜃樓其實只有三層,但是每層都建的很高,一層是夜來香的地盤,叫‘酒池肉林’,大多數(shù)有錢人都能進去玩樂,二層和海市一樣是個拍賣場,叫‘山博會’,三層就是樓主和貴客的住所,叫‘一葉重樓’,你們小心,我會在一層接應(yīng)!
“嗯,你們也小心!笔捛б够謴(fù)如初,將古塵藏在寬大的大氅中,正在幾人準備分頭行動之際,云瀟卻忽然伸手拉住蕭奕白的袖子,也沒管對方臉上的遲疑,一把就按在旁邊的貴妃榻上,命令道,“坐下,脫衣服!
“呃……弟妹?”蕭奕白尷尬的看著這個莫名其妙出手把自己按在貴妃榻上的女人,臉頰也是一瞬微紅不知所措,云瀟咯咯笑著,扭頭望了一眼同樣被自己古怪行為驚住的三人,連忙擺手說道,“你們想什么呢?我現(xiàn)在恢復(fù)了,都說皇鳥的火焰能灼盡世間一切污穢,我只是想嘗試一下,看看能不能幫他解了那個夜咒罷了,你們……你們怎么這幅表情看著我?”
三人各懷心思的別過頭去,連忙挪開目光,蕭奕白只覺得好笑,早就聽說這姑娘不講究世俗禮儀,像一只天性散漫的小鳥隨心所欲,據(jù)說在昆侖之時,她就經(jīng)常大半夜往弟弟的房間里鉆,還總是裝鬼想嚇唬他,但那只是兩人之間的小打小鬧,說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倒也不為過,可這會是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如此公然的把他拎著按到床上說出那樣引人誤會的話,難免還是讓他有幾分不適應(yīng),也難怪弟弟會栽在她手上,見慣了帝都城表面客氣禮數(shù)繁雜的弟弟,怎么可能架得住這種如火如風(fēng)一樣的女人?
他這么想的時候,又不經(jīng)意的望了一眼尷尬的三人,同為女人,龍吟一臉通紅的背過身不敢看他,岑歌無可奈何的咬著嘴唇,畢竟是師父唯一的女兒,師父那樣的女子,能教出來這樣的女兒,好像也不是什么很離奇的事情,他也不好這時候冒出來說教,反倒是弟弟眼里頗為欣喜,很快就恢復(fù)了鎮(zhèn)定問道:“夜咒已經(jīng)束縛大哥一年多了,不僅阻斷本體和魂體之間的靈力回轉(zhuǎn),還阻斷了長時間分離的反噬之力,要是真的能解除,他日對上夜王,就再無后顧之憂!
云瀟點點頭,神色凜冽如冰雪,目光中有一絲難解的憂慮:“我只能試試,畢竟上天界的東西很特殊!
蕭奕白解下外衣,在他肩頭的地方,夜咒是一個墨色倒立的五芒星,那樣簡單的線條好似能吸進周圍所有的光暈,一下子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昏暗起來,云瀟深吸一口氣,輕輕的將手指搭在夜咒束縛上,那樣獨特的神力運轉(zhuǎn),果真是她萬年記憶里都不曾感受過的奇妙,繼續(xù)沿著五角觸摸到中心,云瀟的手陡然停滯了一瞬,心中一驚,蕭奕白看著她臉上的驚詫就知道情況并不好,趕緊笑呵呵安慰了幾句。
云瀟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自身也經(jīng)歷過分魂大法,在人類的身體還沒有被毀去之前,她也曾感受過靈力中斷帶來的反噬之痛,但是這個人,這個人身上累積的反噬之力,已經(jīng)遠遠不像是短短一年能夠累積的!
在被束縛的這一年,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云瀟用余光瞥過蕭千夜,生怕他察覺到這絲反常,蕭奕白沉默片刻,終于放下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態(tài),認真看著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我怎么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凝時之術(shù)
云瀟輕咬著唇,許久才正視對方的眼睛,認真的說道:“你在透支自己的生命是不?”
這話一出,滿屋子里的人都不約而同的望向了蕭奕白,他一只手按在肩頭的夜咒上,另一只手已經(jīng)無意識的開始用力握拳,果然是被她一語成讖,云瀟搖了搖頭,低聲嘆道:“你們是孿生兄弟,明明長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可你身體的實際年紀已經(jīng)是他的幾倍了,若是按照普通人的狀態(tài)來看,你差不多已是個八九十的垂垂老者,這種古怪的術(shù)法,該不會也是白教的吧?”
她一邊說話,一邊求證一般將目光轉(zhuǎn)向岑歌,果然岑歌的面容有一瞬的詫異,隨后板起臉訓(xùn)道:“是白教的‘凝時之術(shù)’,可以通過透支生命力來快速提升自身的修為,但此術(shù)會導(dǎo)致早夭,幾百年以前就失傳了才對,教中也沒有相關(guān)的書籍記載,你這家伙,到底從哪里學(xué)來的?”
蕭奕白偷偷瞄了一眼弟弟,果然看見他眼里才燃起的那一抹期待迅速被陰霾取代,這才抓了抓腦袋不得不坦白:“這么重要的術(shù)法怎么會好好的失傳呢?我查遍教中典籍和相關(guān)歷史,發(fā)現(xiàn)最后一個學(xué)過凝時之法的教主名為星索,已經(jīng)是三百多年前的人了,我估摸著那東西會不會被他帶進了棺材,所以就……就在后山墓園挖了他的墓,果然就被我找到了。”
岑歌倒吸一口寒氣,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嬉皮笑臉的家伙,飛垣的眾生雖然并不相信輪回轉(zhuǎn)世,對自己的身后事多半也是隨意從簡,但是挖人墳?zāi)惯@種缺德的事還是極為忌諱的,這家伙是個瘋子吧!他就真的憑借自己的猜測,跑到白教的后山墓園,挖了三百年前老教主的墳?zāi)梗?br />
蕭奕白尷尬的看著幾人,沒等岑歌整理好頭緒劈頭蓋臉的罵過來,立馬正襟危坐搶話說了下去:“那時候為了保住明溪,我不得不將自身近乎全部的靈力通過分魂大法轉(zhuǎn)移到他手指的玉扳指里,誰知道遭遇夜王,來不及將力量回轉(zhuǎn)就被夜咒徹底阻斷,自那以后,我?guī)缀鯚o法感知那分離出去的魂魄,后來我?guī)锥葒L試想要掙脫夜咒束縛,但都沒有大用,反而適得其反,讓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糟糕,那時候明溪可能以為我快要死了,他不得不想辦法把我送出帝都,正巧你們來了,他就順勢把你們吸引到了天域城,想抓了弟妹換我出去!笔掁劝妆傅奶а蹧_著云瀟笑了笑,又無奈的低下頭,“至少在那個時間節(jié)點上,明溪對千夜始終是心存顧忌的,他不敢將手里的籌碼全部還給他,這才想出來這種偷梁換柱之計,委屈你了!
“那時候你的身體就已經(jīng)不太好了吧?”云瀟早已不介意當(dāng)時的陰謀,終于理解這背后如此復(fù)雜的苦心,蕭奕白沉沉嘆了口氣,也沒注意到弟弟臉上那抹不快,繼續(xù)說道,“后來,夜咒雖然解除了一部分,但是那也只是杯水車薪,因為我只能感覺到魂魄那邊的情況,并無法控制它保護明溪,帝都的情況實在太危險了,高瞻平試圖謀反的時候你們正好回了昆侖山,其實那一戰(zhàn)非常兇險,稍有不慎或許明溪就真的沒命了,我不得不利用凝時之術(shù)透支生命,才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大幅提升靈力。”
“是萬羅殿那一戰(zhàn)?”蕭千夜猛然想起昆侖之變結(jié)束后,他曾通過鳳九卿的光鏡遠遠看到過萬羅殿內(nèi)尸首遍布的慘況,蕭奕白點點頭,眼前浮現(xiàn)出那一戰(zhàn)之后萬羅殿的慘況,感慨萬分,“高瞻平密會二皇子明燁,在萬羅殿設(shè)下鴻門宴,打著要給明溪慶生為幌子,在他的敬酒中下了毒,明溪那個家伙,有時候我是真的一點也搞不懂他,他明明知道酒里有毒,還偏偏就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我在玉扳指里看著,真怕他當(dāng)時就死了!
蕭千夜頓了一下,或許是被這句話影響,神思微微拉遠,又聽蕭奕白的聲音繼續(xù)入耳:“政變當(dāng)夜萬羅殿守衛(wèi)近三千人,由于駐都部隊在之前雙王一戰(zhàn)中被蠱蟻蝕心失去戰(zhàn)力,那批人實際上也是臨時從禁軍其它部調(diào)過來組建的,我們一早就知道有問題,但是明溪想要把這批有異心的精銳部隊一網(wǎng)打盡,所以并沒有對外聲張,直到那一夜終于到來,三千人啊,只有我和公孫晏兩人護在旁邊,兩位樓主守在城外,堤防支援,我不用點歪門邪道,恐怕現(xiàn)在你都能去給我掃墓了!
他隨意開著恐怖的玩笑,卻發(fā)現(xiàn)房間里所有人都是面容緊鎖,根本沒人理會他的冷笑話,蕭奕白嘖嘖舌,輕咳一聲緩解尷尬,又道:“那一戰(zhàn)大概消耗了我五十年的精力,原本還能通過調(diào)理緩慢恢復(fù),這一下好像是傷到了元氣,都過去這么久了,真的一點也復(fù)原不了,你剛剛說我的身體狀態(tài)像個八九十歲的垂垂老者,其實倒也沒有錯。”
云瀟微微動容,但見蕭奕白本人倒是沒有露出半分哀傷的神色,依然是淡淡的語調(diào)不急不慢的說道:“后來我們調(diào)查猜測高瞻平可能是逃往了陽川投奔五蛇勢力,正好你也要去陽川,明溪就順手把這事丟給了你,當(dāng)時藺青陽被人誣陷身陷風(fēng)波,鬧出那么大的事端再加上備受爭議的軍閣,我們想保他也很很難很難,所以我便向明溪提出要來陽川,一方面找機會救他,另一方面我也想見見你,但那時我已經(jīng)很虛弱,強行提速去找你,又耗費了差不多五六年的精力吧,這也導(dǎo)致了之后……”
蕭奕白忽然頓住,像是有什么難言之隱艱難的瞄了一眼云瀟,半晌才隱晦的嘆道:“之后弟妹遇險,我卻無法再出力幫忙,只能像個廢人一樣陪著你罷了,我一直很慚愧,我為了別人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到頭來連自己弟弟、弟妹的忙都幫不上,那半年我曾多次嘗試凝時之術(shù),但效果已經(jīng)微乎其微,其實我也知道自己的情況不太好了,這次來山市,除去調(diào)查毒品,我也另有目的!
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反而是旁邊久坐不語的岑歌發(fā)出一聲哀嘆,立馬就意識到這兩人會一起前來山市的行為不同尋常,云瀟心中咯噔一下,倏然冒過一個恐怖的念頭,沒等她開口整理語言詢問,岑歌無奈的低道:“公孫晏和葉卓凡最近在干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吧?事實上這家伙——他也在打祖夜族巫術(shù)的主意,我本不想理他,但……最近帝都的情況實在太糟糕了。”
云瀟詫然呆住,后退了一步,蕭奕白的目光是那般平淡如水,好像只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在凝時之術(shù)無以為繼之后,我必須另尋他法恢復(fù)自身的靈力,否則現(xiàn)在帝都城一天比一天危險,他隨時都可能會死……”
“那你呢?”蕭千夜打斷他的話,這簡單的三個字也不知包含了何種復(fù)雜的感情,讓蕭奕白一直低著頭不敢去看弟弟的眼睛,只是盡力保持著冷靜,繼續(xù)機械的回道,“祖夜族的巫術(shù)可以和魔物做交易,魔物雖然無法解除夜王的束縛,但它可以幫我短暫的恢復(fù),我也不需要很久,只要能撐到弒神之計完全就足夠了,我想……以我這幅兇獸后裔的身體,魔物應(yīng)該會樂于和我做這筆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