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xiàn)在,一代皇后以日侍者的身份,站在臺階的最頂端,冷冷盯著這個千萬年以來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闖入者,宛如真正的神明。
第四百九十五章:帝后
拉弓,射箭,這一擊不是警告更不是試探,而是帶著凜冽的殺氣,要將闖入者截殺在極晝之外,那道金色光箭還沒掠至眼前,就已經幻化成千萬支一模一樣的小箭,蕭千夜抬手格擋,古塵在身前劈下刀氣為墻,只見光箭扎入刀氣之中,雖然看似宛如陷入泥潭,但仍有強悍的后勁繼續(xù)逼近,讓他大吃一驚,立即再補一刀將刀氣連帶著光箭一齊砍碎。
臺階上的女子微微動容,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遲疑,再度拉弓連射三箭,金光在箭尾拖出長長的痕跡,下層永夜中的日侍者也一齊動手,瞬時整個大殿一片金碧輝煌,箭氣如急雨墜落,他在躲避不及間被數(shù)道光箭擊穿身體,血水順著臺階流入下方的皓月中,不過一會,地宮的色澤悄然從月白色被浸染上一片刺目的紅,蕭千夜只覺得腳下稍稍一軟,仿佛被什么無形的東西禁錮動彈不得,古塵變得無比沉重,甚至讓他單手有些獨臂難支。
“是日神獨有的金光禁縛之術!钡壑匐m然沒有出手幫他,但還是在耳邊輕聲提醒,蕭千夜低頭看著自己手腳上細細的金光之線,立馬便想起星羅湖水下那些如影隨形會追著自己逼殺的金線,果然是同根同源如出一轍,只不過這些東西從開國皇后手里迸射而出,力量根本不可相提并論!
整個人宛如泥雕動彈不得,這樣的壓力不僅僅是禁縛著他的身體,似乎還有一種無形的東西一直壓制著精神,不出片刻便讓他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氣以防窒息,熱汗從額頭一滴滴沿著臉頰滑落,又在滴入石磚的瞬間被神力湮滅成霧氣,他只能艱難的轉動手腕,感受著古塵的角度,拼盡全力的想要從這種古怪的束縛中掙脫。
媂姬卻倏然停了手,她微微扭了一下頭,似乎是看向了身后的某個地方。
蕭千夜深吸一口氣,抹去嘴角沁出的血絲,閉目凝神,左手慢慢恢復知覺之后,六式也在悄然間劈裂看不見的神力,就在他感覺到外層清澈的空氣再度涌入的一瞬間,又是一道金色光箭重擊而來,這一次他不退反進,右手閃電一般摸向腰間一直佩戴著的劍靈,直接連著劍鞘一起出手回擊,七轉劍式逼退眾多日侍者,媂姬眉峰一緊,不急不慢繼續(xù)抬手拉弓,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只見那柄白色劍靈突兀的閃現(xiàn)出一抹冰藍,頓時另一種強悍的力量如洪水傾瀉,不等媂姬反應過來,金光幻化的線被劍氣封印,瞬間凝固成冰的狀態(tài)!
媂姬臉色一變,環(huán)視一圈,那些密密麻麻的線被劍氣封在半空中,讓整個大殿都透出這種冰冷的藍。
當她再次抬手之際,從身后悠然傳出一聲阻止,不知是何人的聲音響徹整個地宮:“阿瑩,讓他進來吧!
伴隨著這聲淡淡的語調,日侍者齊齊跪地,一瞬間便收斂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殺氣,只有最高處的開國皇后媂姬仍是警惕的看著這個闖入者,許久,她默默轉身正對著蕭千夜,用極為正式又嚴厲的語氣一個字一個字的逼問:“閣下身負上天界之力,又隱含兇獸之姿,擅闖天殤宮,到底目的為何?”
蕭千夜暗暗吃驚,這個女人竟然還保留著自己的意識,甚至可以和他說話?但他一瞬間就回過神來,不卑不亢的向前一步,收起手里的刀劍拱手作揖,認真的回道:“我是為了救人才會冒然闖入地宮,是月神給了我提示,告訴我地宮之中暗藏了一份象征著‘生命’和‘守護’的雙神之血,我需要這份血液,去救我最愛的人!
“雙神……之血!”媂姬大驚失色,幾乎是在聽見這四個字的同時本能的拉弓射箭,厲聲斥道,“癡心妄想!胡說八道!我必不會讓你踏足極晝一步!”
“你……”驚詫于對方如此激烈的反應,蕭千夜立即回神謹慎的回訪,但那一箭尚未飛出就被一只無形的手硬生生阻斷,媂姬面容一沉,儼然有了怒意,先前的聲音再度傳來,依然是淡淡而充滿威嚴,“阿瑩,帶他們進來,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強求!
“夫君,你真要如此?”媂姬赫然轉身,她的位置其實距離棺槨還很遙遠,但是她的眼中卻真的浮現(xiàn)出了千萬年前攜手之人的身影,那個淺金色的身影靜靜的站著,對她輕輕點了點頭。
她閉上眼睛,內心仍在糾結,這樣短暫的沉默在蕭千夜看來好像一瞬間過去了一萬年,但他一點聲音也不敢發(fā)出,好像冥冥之中能感覺到什么極端悲涼的情緒,正在從那個高傲的女子身上毫不掩飾的流出,雙神之血……那份血液被藏在如此隱秘的地宮之宮,就連皇室自己都苦尋無果,這么重要的東西,難道還有什么其它重要的作用?
“來吧!本驮谒X中聯(lián)想不斷的時候,媂姬終于開口,她將手里的光化弓箭直接捏碎,轉身往后方極晝里走去。
蕭千夜大步跟上,生怕下一秒鐘對方就會變卦,這里的極晝和上天界并不相同,反而是和大湮城外的太陽神殿如出一轍,一樣的十八根石柱,一樣精準的九十九米,甚至上面的三足金烏鳥石雕都是以一樣的姿勢扭過頭望著他,唯一的不同,就是擺放日神像的地方,靜靜的擺放著一個高大的棺槨,他豁然頓步,不知為何不敢再繼續(xù)往前,那個棺槨看不出是用什么材質制成的,只是在這樣靜默的世界里折射著如旭日一般溫柔的光,一個男人的影子立于棺邊,一只手還輕輕的搭在自己的棺槨上。
媂姬跪地行禮,對方轉過身來,一剎那令蕭千夜心頭泛起無數(shù)驚詫和疑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人!
對于開國皇帝,史書的記載自然是用盡了一切華麗的辭藻,竭盡全力的去歌頌這個人的偉大,但是后世的人,其實很難從那樣的描述中去了解一個真實的帝王,但如今,當那個在書中被神話了千年的人物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即使只是一個淡淡的魂魄,他也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病氣,甚至讓他一瞬間情不自禁的想起當今的天尊帝明溪,好似冥冥之中真的有種解釋不清的輪回,明明兩人的容顏并不相似,眉眼之間卻又涌動著如出一轍的神采。
據(jù)說,天殤帝明箴,在其十幾歲之時就已經從箴島挑選出來能力出眾的十位名仕,不滿二十歲便迅速將勢力擴散至全境,他在中央天域城建立起屬于自己的皇權,并開始著手劃分四大境,組建軍隊,開設學堂,并依照地形建立起風格各異的城市,由于飛垣本身是一個種族眾多的流島,為了能讓百靈服從人類的管制,他在二十至三十歲的這十年里,親自走遍了許多許多異族群居之地,也在各地留下了廉政愛民的形象。
而在期間和他并肩的人,便是后來的皇后媂姬,正如鳳姬本名鳳若寒一樣,媂姬也僅僅只是一個尊號而已,世人只知道天殤帝喚她“阿瑩”,至于其出身、來歷皆是不明。
這座懸浮于高空的流島開始欣欣向榮,各地的貿易往來致使閉塞的交通信息慢慢暢通,人與人之間的交流也仿佛枯木逢春一般繁榮不息,但這一切的輝煌從帝王三十歲開始出現(xiàn)了頹勢,據(jù)史書記載,天殤帝是在三十歲生辰宴上忽感不適,雖緊急傳醫(yī)并精心調養(yǎng)了大半年,但他的身體還是漸漸顯露出衰弱的跡像,在三十六歲那年初雪之時,帝王獨坐在寢宮后院,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疲倦,然后命人備行陽川,并在第三日清晨,只帶了皇后和極少的親信去往那片荒漠之城。
那一年的陽川還沒有如今繁華的城市,也沒有祭祀先祖的雙神殿,是一個魔物橫行肆虐的荒蕪之地,帝王行至大漠的某一處,望著眼前破舊的小城鎮(zhèn),抬手賜名“大湮”。
就如他自己的封號“天殤”一樣,這般不祥的“大湮”二字頓時就像籠罩不散的陰云,讓此行的每一個人心頭沉重,他罕見的換了一身常服,牽著皇后的手游玩一般的走過這座城市,然后在某一間看起來早就廢棄了的房屋里小坐休息,并讓皇后去為他倒一杯水解渴,誰也沒有想到一代開國皇帝,最后的終點會是在這么一個不起眼的民房之中,等到皇后端著清水返回,見他靜靜睡去,再無呼吸。
由于當年還沒有方便快捷的飛禽作為軍隊,軍械庫也只是剛剛成立,陽川和天域城相隔甚遠,幾番權衡利弊,又在皇后本人的堅持之下,只能在這座帝王親賜“大湮”的城鎮(zhèn)中臨時擺靈,然而,當噩耗還沒來的及傳遍飛垣之時,第二日,開國皇后媂姬在帝王的靈前,一手輕拉著丈夫,半倚在他胸口,溘然長逝。
再往后的歷史則出現(xiàn)了突兀的空白,帝后的入殮、下葬皆是謎團,隨行的幾個親信也無影無蹤,那樣傳奇輝煌的人物,無聲無息的消失在荒漠之中,只留下無窮無盡的秘密,任由后世百般猜測,再未給出任何回應。
第四百九十六章:帝王之血
現(xiàn)在,那兩個人皆是冥靈狀態(tài),就在他眼前,恍若隔世,他是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走到了棺槨旁邊,發(fā)現(xiàn)這種特殊的材料竟是半透明的,以至于他一眼就能清楚的看到里面靜靜躺著的開國皇帝,那確實和史書的記載是相符合的,棺槨中的男子雖然早已經逝去多年,但容顏沉靜,就連眉眼之中那縷蒼白的病氣都還清晰可見,他的雙手交叉平放在腹部,輕輕握著一個小小的木盒子。
蕭千夜的眼眸就是在這一瞬被點燃,他幾乎是控制不住的想要伸手去奪下那個東西,又赫然瞥見身邊的人淡淡一笑,帶著某種意味深長的神色,并未出手阻止。
率先停下來的人,竟然是他自己,短暫的沉默后,帝王捂著嘴,露出不和身份的輕笑:“你不是為了這個東西來的嗎?現(xiàn)在它就在你面前,只要伸手就能得到,為何你要猶豫?”
蕭千夜遲疑了一下,眼神復雜,望著他夢寐以求的那個東西,忽然又些奇怪的心神不寧,低聲問道:“在盜寶者的傳說里,這是一份可以顛覆皇朝統(tǒng)治的東西,他們在這片荒漠上苦尋千百年,甚至你的后人也曾挖地三尺找了兩千年,在四年前,太陽神殿的五彩石失竊,地宮的秘密才第一次被外人知曉,他們瞞著皇室也在暗中找尋,試圖能得到傳說中的這份血液,成為新的統(tǒng)治者!
“嗯,我知道,那個女人帶著五彩石,打破了最外圍的月耀界,但是被月侍者殺了,你要是現(xiàn)在出去往南面一直走,大概還能看到她的尸體吧!钡弁趼唤浶牡幕刂挘瑳]有絲毫的情緒起伏,但正是這樣過于平靜的語氣反而引起的蕭千夜的好奇,接著追問下去,“月神曾告訴過我,這份血液是在你臨終之前,她身為人母畢竟不舍,這才從心頭取出封存至今,它保留著最初始的‘生命’和‘守護’之力,可是這千萬年來,它都被掩埋在地宮之中,若真的是這么重要的東西,為何要連皇室一并隱瞞?”
帝王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轉而望了一眼自己的皇后,忽然對她招了招手,慢慢說道:“并非有意隱瞞,只是時辰未到,阿瑩,你也該告訴我那東西現(xiàn)在的真實情況了,到底……還能維持多久?”
蕭千夜不解的看向媂姬,開國皇后的面容顯然沒有帝王那般的從容不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端的厭惡,一直緊盯著他這個不速之客,許久,直到帝王用力咳了一聲緩解了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媂姬才不情不愿的跟到棺槨前方,她的手輕輕的從棺槨的最上方點過,看起來是在畫著什么復雜的星位圖,時而手指微微停留,再次抬起之時就會在原地留下一個大星的輪廓,她就那樣一言不發(fā)的畫著,直到手指輕輕點到棺槨的末端,倏然一束淡淡的金光一閃而逝。
蕭千夜吃驚的看著棺槨上密密麻麻的大星,感受著每一刻星辰上面涌動著的浩瀚帝王之力,那般不可輕犯,即便他對星辰之說毫無研究,但他一眼就意識到這是明氏皇朝的星位圖,每一顆大星,都曾是逝去的帝王!
這幅星位圖極為震撼,但是大星和大星之間也還有著懸殊的差距,而最為明亮的兩顆,無疑就是開端和終結,那不是普通的大星,而是傳說中的帝星。
然后,他看見開國皇帝明箴刺破自己的手指,明明是個冥靈狀態(tài),卻真的有血液滴落,那滴血順著復雜的星位圖一點點延伸,像一條奇妙的線將所有的大星串聯(lián)在一起,終于在最后一顆星辰上赫然停止,然后,嫣紅的血漬開始慢慢出現(xiàn)衰退之象,一點點變得黯淡無光,伴隨著最后一顆大星轉化為毫無生氣的灰白色,整個星位圖一瞬覆滅!
蕭千夜倒吸一口寒氣,豁然抬頭望向面前依然笑吟吟的天殤帝,不可置信的低問:“帝王之血……要斷了?”
“那孩子現(xiàn)在的狀況,多半是不太好了吧?”帝王半靠在自己的棺槨之上,有種微妙的時空錯亂之感,忽然開口,“他今年多大了?”
蕭千夜想了想,雖然帝王并未言明,但他知道帝王口中的“他”指的是什么人,默默回道:“應該有二十九了吧!
“是么,二十九了,阿瑩,他比我當年還要早上一些呢!钡弁跬约旱幕屎,雖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面容上也終于泛起了一絲絲哀傷,那樣復雜的情緒在一瞬間百轉千回,沒有人知道他在這一刻里到底都在想什么,媂姬在他身邊垂目,一只手輕輕伸向棺槨最下方那顆大星,終是閉目長嘆,低道,“還有七年,他會和你一樣,自三十歲起出現(xiàn)衰弱之象,在三十六歲的時候與世長辭,但帝國將會在他的手上達到最后的輝煌!
“怎么會……”蕭千夜是比眼前兩人還要驚訝,“他還年輕,還可以娶妻生子,就算他不愿意,他還有兄弟,為何帝王之血會就此斷了……”
他的話截然而至,似乎是自己也意識到了什么,驟然蹙眉,先帝是弒父殺兄篡權奪位,自那之后剩下的兩位王爺便避嫌一般的不問朝政,明溪雖然自己也有兩個弟弟,但自幼不受寵,加上有二皇子前車之鑒,如今也早就泯然眾人,就算血脈不算完全泯滅,但一個國家落到無能之人手里,又有何用?
“明箴……”媂姬念著夫君的名字,面容含淚,“他是我們最優(yōu)秀的后裔,失去他的血裔,就算是帝王之家也會趨于平凡,慢慢消失!
“平凡是福啊,阿瑩,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帝王平靜的回話,眉目微沉,“如此之多的星辰,只有他一人能與我并肩,成為帝星,但……連上天界都不敢保證帝星不墜,更何況是區(qū)區(qū)凡人?”短短一句話,讓媂姬無聲嗟嘆,忽然看向蕭千夜,一字一頓認真的說道:“是帝仲大人嗎?為何不肯現(xiàn)身相見?”
“你應該是傳說中周游列島的那一族人,我記得是叫‘無根之人’!钡壑佥p輕脫口,他虛弱的狀態(tài)已經不由他再使用神裂之術,只能勉強幻化成光球的狀態(tài)落在蕭千夜肩頭,兩人的目光奇怪的交錯了一瞬,帝仲感慨的說道,“我還以為是自己認錯了,直到你使用這種‘星沉’之術,我才確認真的是你!
“哦?你們認識?”帝王微微吃驚,顯然沒想到自己的皇后會認識上天界的戰(zhàn)神,媂姬先是對著他微微鞠躬頷首,這才面向自己的丈夫一五一十的解釋道:“我本就不是飛垣人,只是和族人們一樣周游在萬千流島之上,偶然路過箴島,遇見你,和你相識相知到相愛,讓我甘愿放棄漫長的旅途永遠的留在這里,我與這位大人雖是素不相識,但我族內一直流傳著大人的故事,今日有幸得見,是阿瑩畢生的榮幸!
帝王點點頭,并未多說什么,他對自己身邊忽然出現(xiàn)的女子從未有過半句質疑,若是她不愿意說,他一句也沒有多問過,因而開國皇后在史書上留下的文字極為稀少,并且疑點諸多。
但他知道,阿瑩不是普通人,在她第一次展露“星沉”之術的時候,他的理智就清楚的告訴他這個人不簡單,但他還是選擇了沉默,除去探討星沉之術上展露出來的星位圖,其它的都被兩人默契的藏在心底。
星沉,這是一種來自無根之人特殊的術法,它不能預測禍福,也不能左右命數(shù),但它卻能清晰的顯示出開端和終結,明明中間的一切都無法觀測,偏偏兩頭的軌跡卻出奇的精準,那年他不過七八歲的年紀,父母早就消失在流島之中杳無音信,他一個人在那片神奇的流島上漂泊,在機緣巧合之下偶遇了一個年紀相仿的少女,她穿著一身奇奇怪怪的衣服,像個行急匆匆的旅人,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會成為這座流島的帝王!薄@是那個自稱阿瑩的少女開口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像一束莫名的火焰點起了某種魔咒,燃起他全身的斗志。
在之后的五年,他是強行拉著這個少女和自己一起走遍流島,細心留意著可用之才,用盡心機手段收為己用,到了十幾歲的時候,他已經在這里名聲四起,所有的雄心壯志都在迫使他更加努力,他廢寢忘食的鉆研起治國之術,幻想著建立一個穩(wěn)定的政權,讓一盤散沙的流島凝聚一心,而那個被迫同行的少女,也一點點對身邊的少年動了真心。
然而,在他終于走到頂端之后,二十歲的阿瑩驚恐的看著星沉之術,第一次感到了一種無窮無盡的恐怖,原來這個風朗神俊的青年,他是整個星位圖的開端,這其中浩瀚的變數(shù)她看不明白,唯一能看明白的只有首尾呼應的兩顆大星,他們一個是白手起家傲立群雄,另一個是力挽狂瀾終得夙愿,都是自幼開始呈現(xiàn)出帝王之相,在少年之時意氣風發(fā),在青年之時達到巔峰,卻也在而立之后倏然出現(xiàn)衰弱,他們就像一面陰陽相輔的鏡子,看似一個明媚如朝陽,一個陰沉如暗月,卻是那么融洽的組合在一起,成為星沉之術的開端和終結。
“你快要死了!比鶜q那年,已經成為皇后的阿瑩輕握著丈夫的手,毫不避諱的說出了這句話,箴島尚在天空之時,人類的壽命是可以達到驚人的三百歲,更有長壽者活到五百歲也不稀奇,但是他的皇后卻對著三十六歲的他輕易的說出了這種結論,“你快要死了!
真的是奇怪啊,明明所有的大夫都說他只是因為長久的操勞導致了身體的虛弱,只要多加休息就無大礙,可他還是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在一天天衰弱下去。
想到這些,帝王默默凝視著棺槨中的自己,指著雙手輕握的盒子低語:“其實這個東西不僅僅能幫你救回心愛之人,也能幫我繼續(xù)維持帝王之血,甚至還能幫你對付上天界的夜王大人,說是足以動搖皇室統(tǒng)治的圣物倒也不為過,因為失去這份血液,就再也沒有其它的東西可以救那個孩子,坦白而言,雙神會放你進來是超出了我的預料,明溪會默許你取走帝王之血,也讓我措手不及,我真的是不明白啊……阿瑩,你明白嗎?”
媂姬緊咬著牙,凝視著夫君的眼睛,低道:“我不在乎那個女人的生死,只要你搖頭,我立即就將他趕出地宮!明溪、明溪一定已經察覺到了,只要他愿意在三十六歲之前再次來到神殿,我便主動將帝王之血交給他!”
許久,帝王竟然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大拇指,望向蕭千夜提醒道:“那孩子手上有一個玉扳指,里面封著一個人的魂魄,他是依靠這個人的靈力輸送才能以那副病弱的身體撐到了現(xiàn)在,那個人,是你的同胞兄長吧?那你可要小心了,以明溪的狀況,如果靈力的輸送不被終止,他應該是不會在三十六歲的時候就與世長辭的,除非……他自行終止,或是被人終止。”
“終止……”提及兄長,蕭千夜果然是心中憂慮再起,帝王點點頭,指向他腰間的白色劍靈,補充道,“本尊身亡,魂魄也會一起湮滅,除非能在死前將這種關聯(lián)切斷,否則靈力的輸送會一并終止!
帝王的手慢慢落到棺槨末端的大星上,蹙眉嘆道:“至少到目前為止,星沉之術還沒有出現(xiàn)任何改變,我不知道這其中是否會有牽連,但若是那位兄長是對你極為重要之人,多留個心總是好的!
最后,他將目光嚴厲的望向蕭千夜,一字一頓質問:“即使知道這份血液如此重要,你也要拿它去救一個女人嗎?”
蕭千夜也在鋒芒的看著開國帝王,巖石般冷定的面容毫無退縮:“對我而言,沒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四下里忽然陷入一片死寂,帝王咧嘴勾起笑意,在那樣堅定淡然的注視下,直接伸手探入了自己的棺槨,他從手中輕輕提起那個古老的木盒遞到蕭千夜面前,無聲笑起:“好,我成全你,你為了飛垣不惜放棄一切,那我也將放棄帝王的血脈傳承,幫你救回心愛之人!
他顫顫接過那個木盒,沒等他再說什么,眼前金光乍現(xiàn),一瞬間就將他送出地宮,折返到了現(xiàn)世的太陽神殿中。
第四百九十七章:黑云
熟悉的時空錯亂之感再度襲來,讓他眼前出現(xiàn)一片花白,在時間被強行拉回正軌之后,身上的傷口也持續(xù)不斷的流出血來,蕭千夜的臉色一瞬蒼白如紙,他雖然有著兇獸的血脈,身體確實比一般人要強健不少,但畢竟也只是個人類,自那日在家中沉沉睡去三日之后,到現(xiàn)在他是一天都沒有休息過,再加上地宮是一個時空凝滯的鏡月之鏡,這一晃也不清楚到底又過去了多久。
但他輕輕觸碰到懷中的木盒,立刻眼里放出炯炯的光芒,一掃所有的疲憊只想盡快回到冰河之源。
帝仲無聲嘆息,他這半年以來的所作所為很明顯已經超出了身體可以負擔的極限,若不是這一口氣硬撐著,他都不知道這個共存的人什么時候就會真的倒下去,甚至再也醒不過來,但他也無法開口勸慰他分毫,冰河之下那個沉睡不醒的人,已經帶走了他的全部理智,哪怕是把自己逼到絕境,這個人也必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耽誤一分鐘。
然而一步踏出太陽神殿,眼前匪夷所思的景象卻讓他不得不暫緩了腳步——大漠,在下著暴雨?
陽川氣候干旱,除去沿海的嘉城,其它幾座城市一年也下不了幾次雨,嚴重的時候甚至要請祭星宮的大法師過來以術法引雨,而現(xiàn)在他視線能看到的范圍內,烏云低壓壓的好像伸手就能觸及,雷電交織著暴雨傾盆而下,那些碩大的雨珠砸進大漠中,甚至已經在凹地處形成淺淺的水泊,這可是沙漠啊,偶爾能飄過來幾滴雨就夠讓人驚奇的了,怎么可能忽然間這么大的暴雨來勢洶洶?
蕭千夜暗暗握緊古塵,知道這種節(jié)骨眼上事出反常一定又有古怪,就在此時,天空一排金烏鳥緊貼著烏云高速掠過,是朝著巨溟灣的方向飛去。
他忽然想起之前明溪說過的話,說是會讓昆鴻從巨溟灣那條被上天界破壞之后暴露在外的棄鄉(xiāng)道入手,調查關于墟海的情報,聽明溪的話似乎并沒有想要為難龍吟的意思,昆鴻多半也不會真的和她那種性格的女人起沖突,那眼下這種情況又該如何解釋?總不會是龍吟不愿意去帝都解釋上次的事情,惹怒圣上,命令軍閣強行突破吧?
他有些擔心,但懷揣著好不容易得到手的雙神之血,現(xiàn)在的他根本不想再多管其它的事情,蕭千夜的腳步只是停了幾分鐘,立馬朝著伽羅的方向運起光化之術,他的身體其實很疲憊,再度使用這種來自上天界的特殊術法也感到有那么一絲力不從心,就在光微微散出的同時,高空一道鋒芒的閃電迎面擊來!蕭千夜立即抽身一步退回神殿,再看外圍烏云之中,竟然隱有蛟龍的身影游走其中!
“又是墟海的人!”他眼里的恨在這一刻被點亮,帶著深不見底的痛,這群家伙殺害朧月還不夠,竟然還想著阻攔他的腳步回冰河之源救人!
“小心,有些不對勁!钡壑俚吐曁嵝,已經敏銳的感覺到空氣中若隱若現(xiàn)的黑龍氣息,時而遙遠時而瀕臨,但始終無法確認具體的方位,蕭千夜謹慎的將木盒收好,上層雷云能限制光化之術,難道又是上天界的人在背后攪和?這種想法一旦出現(xiàn),就讓他本就煩躁的內心更添幾分不安,他大步往前踏出,微微仰首,果然上空的雷電如影隨形,貼著他鼻尖掠過在面前炸出雪亮的白光!
古塵在這一瞬比閃電更快,黑金色的刀鋒劈過烏云,碩大的蛟龍影躲避的飛快,而巨大的閃電開始雜亂無章的擊落在大漠之上,蕭千夜看著大漠上電閃雷鳴的恐怖景象,忽覺不對勁,陡然感到身側蕩起無窮無盡的殺機,那些驚雷將大漠的沙子掀起,一層層卷成高大豎立的龍卷風,瞬間引動地底的魔物傾巢而出!
蕭千夜定定看著遠處漸漸清晰起來的婆娑身影,落日沙漠很早以前就是魔物肆虐的地方,只不過平時礙于軍閣的管制不會太過分,但眼下這些東西似乎失去了理智,伴隨著黑云翻涌,那些癲狂的魔物呼嘯著撲向遠方,蕭千夜心中一頓,遲疑的看著魔物轉移的方向,他們的目標不是自己,而是整齊如一的往大湮城的方向浩浩蕩蕩的掃蕩過去。
大湮城在一百里開外,作為古都,城外有強大的法術結界,魔物該不會如此不自量力跑去送死吧?
若真是如此倒也還好,大湮城的守衛(wèi)他還是放心的,讓他們自己解決好了……他這么想著,心中反而松了口氣,但不過數(shù)秒之后,魔物在百米開外聚集起來,不知下方有什么東西吸引了它們的注意一陣沸騰,它們用爪子瘋狂的撕扯著,發(fā)出尖利地叫囂聲,蕭千夜眉峰一蹙,就在這剎那間看到了魔物群中一個狼狽的身影,她已經精疲力竭,幾度摔倒之后是被魔物強行拽起來拖行,手里的水狀長戟艱難的揮動,但也完全無法再阻攔魔物的進攻。
“龍吟!”終于認出了滿臉血污的女子,蕭千夜驚訝之余本能的沖出,五指間刀氣縱橫,抬手就逼退洶涌的魔物,那些嗜血之物被突如其來的刀光擊中,頓時鮮血淋淋的往空中散去,蕭千夜一手扶住龍吟,沒來得及詢問情況就嗅到一絲詭異的血氣,那不是出自龍吟自身,也不是出自被他擊傷的魔物,而是隱藏在暴風雨中,一抹讓他也有幾分心潮涌動的血氣。
這絲血氣激起了魔物強烈的殺戮欲望,即便已經認出這個從百米外一瞬間殺進來的年輕人,盤旋在上空的魔物不退反進,與此同時,腳下的沙礫也在劇烈的起伏,除去那些在空中低翔的魔物,沙底下的東西也被吸引來了。
這是荒漠中常見的蝠翼和沙蟲,本就喜歡群居圍攻過往的旅人,它們一群的數(shù)量通常是在五十只左右,各自的群居地相隔也有百里遠,但從眼下密密麻麻的情況來看,至少也得有五百只被吸引到了這里,這到底是什么人追殺龍吟至此,還是知道了他的行跡,特意安排了魔物在此守株待兔?對方的目的……是龍吟,還是他?
他的腦中一時閃過各種猜測,天空的蝠翼作勢欲撲,在雷電的助攻下,那伙碩大的沙漠蝠翼露出尖銳的獠牙,它們的羽翼非常鋒利,可以直接切碎人的四肢,爪子帶著劇毒,一旦沾染極為危險,蕭千夜默默掃了一眼龍吟,她是連和自己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臉色已經出現(xiàn)了中毒之后的青紫狀,再不找地方解毒,只怕?lián)尾涣艘粋時辰這家伙就得死在自己眼前。
“嘖……”他是厭煩的嘖了一下舌,有那么一剎那想要丟下她算了,畢竟自己跟她也不算很熟,和墟海甚至還有深仇沒有解決,他怎么也沒必要在這種時候耽誤時間去救她才對,可是腦子這么想著,手上的刀卻是反其道而行直接出手,古塵殺入上層烏云之中,催發(fā)的無形刀氣,那般強烈力量頃刻就將烏云攪散,蝠翼從四面撲殺過來,才靠近立即就被攪碎成渣,隨后黑金色的神力如利劍一般刺入沙漠,在幽深的地底赫然爆發(fā)出一聲沉悶的炸響,頓時沒有一只魔物敢再動,就連試圖繼續(xù)撕咬龍吟的那幾只蝠翼都下意識放開了爪子,哆哆嗦嗦的往后方退去。
隱隱之中,他聽見慢慢消散的黑云中傳來一聲嗤笑,蕭千夜落回地面,暗自調息,不得不說疲憊的身體在逼退數(shù)百魔物的同時感到了一絲松散,好像一個提線木偶,隨時都要失去支撐,伴隨著黑云消失,大漠里熟悉的烈日再度高高懸掛起來,不過片刻之間,水蒸氣從地面變成悶熱的霧氣,又夾雜著魔物留下的血腥味,交織在一起讓人作嘔。
魔物在恢復理智之后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人,面面相覷,似乎也終于想起來這張讓它們望而生畏的臉是什么人,就在它們一哄而散四處逃逸之時,蕭千夜直接動手抓了一只蝠翼拎著脖子提到了眼前,魔物被他眼里冷定的光嚇的一個哆嗦,竟還好聲好氣的傻笑幾聲,嘀咕道:“蕭、蕭蕭閣主!失禮了……我們不是故意的,您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帝仲透過這雙眼睛看著那只努力示好的魔物,總覺得這樣的場面格外搞笑,明明他只是人類罷了,這八年來是真的把四大境的魔物收的服服帖帖,看見他就和看見鬼一樣話都說不利索了。
“誰讓你們來的?”蕭千夜也不和它廢話,開門見山直問主題,魔物歪著腦袋想了想,竟露出一種貪婪的表情,抬起一只爪子指向龍吟,舔了舔舌頭低低說道,“她身上帶著龍血珠,那氣味太誘人了,不能怪我們找她麻煩啊,誰讓她帶著龍血珠……”
話音未落,古塵切過魔物的軀體,蕭千夜隨手將它扔在地上,這才大步走向龍吟,她雙目失焦,已是中毒至深失去神志,但手中果真捏著一個血色小珠子,泛出鬼魅的光澤。
“這是什么東西?”蕭千夜按著眉心,是在對身體里的帝仲問話,帝仲也是微微吃驚,低道,“是以龍血提煉而出的靈珠,可以協(xié)助大多數(shù)魔物、兇獸甚至是靈瑞修行日進千里,但是這東西對神鳥一族極為克制,事實上無論是龍骨還是龍血,只要和真龍涉及到的東西,對它們都有非常奇怪的壓制作用,你小心,這東西必須遠離瀟兒!
蕭千夜從龍吟手中取出龍血珠,用力捏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以自己的力量竟然還無法毀去這顆小小的珠子!
“先帶她去大湮城解毒,不然就要被蝠翼毒死了。”帝仲輕輕提醒,感到他有那么一絲猶豫,又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只想救瀟兒,但你剛才對抗魔物已經稍顯力不從心,若是墟海之人一直從中作梗,你這樣的狀態(tài)必然撐不到回冰河之源,況且,你總不能真的見死不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