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小的時候就得到了自己的劍靈,到現(xiàn)在也還能想起初次進入劍冢之時那種興奮和狂喜,而現(xiàn)在,瀝空劍被師父收了回去,他引以為豪當成生命守護的東西,一件也保護不好。
他在昆侖這么多年,從沒被掌門師父罰來此地面壁思過,這一次大概有四五天了吧,那日他帶著昏迷的云瀟匆忙折返師門,一貫對他極為護短的師父只是讓唐紅袖帶著云瀟去醫(yī)治,然后就命他到此地面壁思過,師兄天澈親自向師父求情,畢竟他也是才從魔物手里僥幸撿了一條命,連身干凈的衣裳都來不及換下,就被當眾呵斥讓他自行悔過,這一次他老人家是毫無商量余地的不肯松口,應該是真的被自己的言行氣到了吧?
呵……蕭千夜在心底默默發(fā)出一聲自嘲的笑,明明當時是他信誓旦旦的說出“若是掌門不肯,就當是我自行叛離昆侖!边@種話,現(xiàn)在他應該已經(jīng)不算是昆侖弟子了吧,怎么還這么聽話,一點不敢違背師父的意思?
想到這里,蕭千夜重新低下頭去,這幾日他精神恍惚的看著日升月落,總覺得混亂的心緒真的是平靜了許多,若是能一直遠離那些復雜的紛爭,哪怕在此地面壁一輩子,對他而言或許也是一種幸福?
想到這里,他心情登時放松,他就在此地不眠不休幾日,雖然每天會有弟子給他送來水和食物,但他卻好像已經(jīng)完全不需要那些東西來維持生命,他自己也搞不清楚這種微妙的轉變到底是因為上天界神力的融合,還是因為兇獸的特征越來越明顯,但無論是哪一種,都無非是在提醒他,他不是個正常人,也無法再次回到正常的生活。
但這樣的轉變沒有讓他有絲毫開心,反而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原本思過崖只能聽到劍靈獨特的互鳴,忽然間微風不知從何徐徐而來,蕭千夜警覺的抬頭看去,只見璀璨的夜空下倏然飄落一根火焰的羽毛,晃晃悠悠一直落到他眼前,他立馬伸手接住這根羽毛,靈鳳之息!這根羽毛上竟然帶著熟悉的靈鳳之息?!
羽毛在觸碰到他掌心的一剎那劇烈的燒起來,火焰中浮現(xiàn)出他最為關心的那個人,蕭千夜失聲低呼,忘了自己還在受罰之中,情不自禁的大跳站起來:“阿瀟!你醒了!”
云瀟靠在鳳九卿懷里,單是站著就極為吃力,想和他說話又被鳳九卿一個眼神嚴厲的阻止。
蕭千夜心頭一喜,立即起身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里,忽然又聽見火焰里傳來了另一個熟悉的聲音,鳳九卿不緊不慢的開口,壓制著胸中怒火冷冷勸道:“你還是老老實實在里面呆著吧,我只是有些話要告訴你,并不想現(xiàn)在就見到你!
鳳九卿!蕭千夜大吃一驚,這才看清了云瀟身邊的那個人,他換了一身素凈的白衣,一下子變得不太一樣起來,腦中瞬間閃過千萬種念頭,這個人怎么會忽然出現(xiàn),又怎么會和云瀟在一起?
他來了……那夜王,多半也在附近了吧?
鳳九卿看見他的臉氣就不打一處來,索性轉過身背對著他,淡淡說道:“之前在北岸城和你談起過關于墟海的一些事情,后來我返回上天界,在黃昏之海的兇獸巢穴中多加打探,也確實聽到了一些重要的東西,眼下夜王去了無言谷,但他多半一會還要來親自找你,我只能抓緊時間長話短說,蕭千夜,你記好了!
一聽到墟海兩個字,蕭千夜這幾日才安定的心一下子又被提到嗓子眼,真的是煩躁非常,鳳九卿也不和他賣關子,直接說道:“失去原海庇護之后,各地墟海的情況是每況愈下越來越糟,為求自保,當時最強大的六支旁系蛟龍族推選出了長老院,他們分散各地一直在致力于探尋原海冰封的真相,也曾向上天界的人求助過此事,并且……真的得到了某位大人的回應!
鳳九卿頓了一下,這短暫的沉默讓蕭千夜心頭炸響,上天界?又是上天界!這個世人眼中神的領域,在他眼里就像個陰魂不散的孤魂野鬼,為什么任何頭疼的事情背后,都有上天界的人插手!
“我此次走訪黃昏之海的兇獸巢穴,從一只遠古玄蛇口中聽聞了一個叫玄冥島的地方,據(jù)說那也是一處流島,很早以前就已經(jīng)被上天界收入囊中,只不過那處流島荒無人煙,連鳥獸都無法長久生活其中,上天界對其一直也只是不管不問任其發(fā)展,但是島上有一處黑水湖泊,是蛟龍休憩修煉的絕佳場所,所以墟海的長老院,每逢百年會在這里聚首,分享各自的情況以便交流!
“或許只是因為因緣巧合,他們一次聚首的時候,遇到了上天界的鬼王沉軒,聽說鬼王對原海莫名冰封一事極有興趣,便親自為他們占卜天命,賜予了一支傳說中的鬼王簽,但是簽象極為復雜,連鬼王自己都無法完全勘破天機,無奈之下只能允諾他們,每隔一百年,會將最新的鬼王簽送至玄冥島,就這么歷經(jīng)了數(shù)千年,這個習慣也依然保持至今!
“鬼王……沉軒!笔捛б鼓钪@個人的名字,他曾在厭泊島見過鬼王,是個一眼望去面容和藹之人,還拉著帝仲一起為他占卜求簽。
但是,蕭千夜在一瞬間之后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出蚩王風冥的身影,那個人也是溫和如玉,可真的心狠起來,又是那么出其不意讓人措手不及!
就連帝仲也在這一戰(zhàn)之后嚴厲的提醒過他——上天界不可信,從今往后除了他,不要輕信任何上天界的人。
鳳九卿語氣一低,提醒道:“最新的一支鬼王簽,應該就在不久之前送到了玄冥島,并且一如既往的被長老院當成至寶收了起來,你之前在北岸城遭遇墟海之人屢次進犯,或許也和這支鬼王簽有關系!
“你是說……是鬼王給了墟海的人情報,讓他們來對付我?”蕭千夜凜然神色,雖然還無法快速將這其中復雜的關聯(lián)想明白,但心中已經(jīng)隱約有了不詳?shù)念A感,鳳九卿也緊跟著思索了一會,搖搖頭接道:“鬼王簽在萬千流島可謂是大名鼎鼎,多少人夢寐以求能得到一支為自己占卜禍福,長老院千年如一日對簽象深信不疑,無疑也就是這么多年以來,它從未出現(xiàn)過偏差,但是這一次……好像失誤挺大的,是不?”
蕭千夜定了定神,認真的回想起當時北岸城和龍吟姐弟三人交手的細節(jié),那明顯是實力懸殊的一戰(zhàn),他們不可能從自己手里奪回古塵,更不可能有機會另鳳姬妥協(xié)!這么顯而易見的事情,為何她們姐弟三人會甘心冒險?一定是得到了某種堅定不移的信念,而這種信念,無疑就是千年以來一直精準無比的鬼王簽!
可是鬼王為何要在這種時候忽然做出這種奇怪的舉動?
蕭千夜越想越感覺后背發(fā)寒,剎那間他只覺得渾身一悚,腦海中嗡嗡作響,之前他在無言谷曾無意間聽到帝仲和風冥的談話,上天界似乎已經(jīng)找到了某種能令帝仲復生的方法,但又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困難,一直無法真的嘗試,他們眼下忽然做出這種不合常理的舉動,唯一的解釋就只能是為了救回帝仲!
他用力按住額頭,拼命的想從特殊的共存里多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然而帝仲即使是在神眠之術中,也讓他束手無策完全沒辦法知曉當時的全部對話。
可惡……為什么只有帝仲能輕而易舉的知道他的一切想法,他卻無法從帝仲那里獲取最至關重要的信息!
鳳九卿語重心長的看著他,眼下各種錯綜復雜的關系交織在一起,就連他這個未曾完全牽扯進來的人都感到腦中一團亂,完全理不清頭緒,只能好心提醒:“蕭千夜,原海至今杳無音信,墟海的真正掌權者就是長老院,但事實就是他們所有人加起來,也依然不是鬼王的對手,哪怕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也依然會視上天界為神吧?不過好在眼下夜王似乎只關心自己恢復身體一事,兩人并未聯(lián)手,或許……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蕭千夜不答話,鬼王的目的他不知道,但夜王的威脅,卻是真實的環(huán)繞著他,一刻也不能松懈。
鳳九卿知道他在擔心什么,但是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寬慰他的話,又道:“夜王去了無言谷,上天界對帝仲大人的情況很擔心,說起來你我談話至今大人不見蹤影,當真嚴重到這個地步了嗎?”
蕭千夜無意識的點點頭,帝仲這一次進入神眠之術,明顯比上次睡的更深更沉,他一點也感覺不到那家伙的氣息,甚至會擔心他是不是已經(jīng)意識消散,徹底離開了自己?
眾多心煩的事一下子全部涌上心頭,蕭千夜胸口本就郁悶,此時用力晃了晃腦袋,但是這一晃他感覺腦中的意識沒有絲毫清醒的跡象,反而是前不久天池幻魃的話就像一句噩夢詛咒般的反復在他耳邊回響——看清楚了,無魂之身,意識消散就是徹底死亡,你可要……看清楚。
“麻煩呀……”鳳九卿也是嘖嘖舌,擔心的道,“夜王不會再給你太多的時間耽擱,沒有帝仲大人保護你,你自己一切小心吧!
“我知道!笔捛б股癫皇厣岬慕釉挘脸羾@了口氣,忽然咧起嘴,露出一個怪異的苦笑,喃喃自語道:“我馬上就要回飛垣了,鳳九卿,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我牽連這么多無辜的生命,到頭來還是誰也保護不了,哈哈……我原以為把明姝公主帶回來是為了救帝都,沒想到卻因此害了師兄和師叔,還差點讓整個昆侖山一起陪葬!我現(xiàn)在真的一點把握也沒有,飛垣……飛垣會不會毀在我的手上?”
鳳九卿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無言以對,從他對蕭千夜提出弒神之計的那一刻開始,其實他自己也沒有太多成功的把握,他們都在一場豪賭罷了,賭贏了,滿目瘡痍,賭輸了,萬劫不復。
怎么賭,都是輸,卻不得不在最差和更差之間,萬般無奈的做出選擇。
“我陪你。”云瀟忽然插話,將手慢慢伸入火中,似乎這樣就能隔著距離遠遠的觸碰到他。
蕭千夜眼里一酸,忍著幾乎要控制不住的淚水看著那只手——那只白骨之手像利刃一樣刺痛他的心,他卻不顧一切的想握住。
這只手,能將自己拉出絕望的泥潭,宛如僅存的溫暖,他分明應該在這時候推開她,只有這樣才能不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他腦子里清清楚楚,身體卻無法做出理智的舉動?
鳳九卿幽然閉眼,不知如何阻止,此時天色稍稍轉亮,他不敢繼續(xù)耽擱以免一會和夜王碰上,于是再次小心的扶起云瀟,低道:“我送她回去,她還需要好好休息,倒是你,自己小心吧!
云瀟還想說什么,鳳九卿抬起手輕輕按住她的嘴唇,不讓她繼續(xù)開口。
火焰慢慢消散,蕭千夜顫抖著手捂住臉,這幾日的面壁罰跪都沒讓他感到一絲疲憊,卻在見到云瀟那般熾熱純真的眼眸之后,讓他整個人散架一般癱倒在地。
第三百二十二章:提醒
生活總是要恢復平靜,他就這么一直在思過崖,也不知道又到底都過去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旁邊的山體忽然開啟,原本四面環(huán)山的深谷裂出一條小路,他遲疑了一下,看見天澈的身影從那條蜿蜒的小路大步跨來。
天澈見他神色平靜如常,只是整個人有些木訥呆滯,還在那跪著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他憋憋嘴,一直擔心的心才終于放了下來,遠遠的就將手里干凈的衣裳丟過去,皺著眉頭道:“快起來,去洗個澡換身干凈的衣服吧,這都多久了,一身血腥都發(fā)臭了。”
蕭千夜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仍是身著那天血戰(zhàn)回來之后的衣服,胸膛衣襟的衣裳都是破破爛爛的,天澈雖然看起來一臉嫌棄的捏住了鼻子,其實眼里全是欣喜,見他呆在原地一動不動,趕緊過來拽了他一把,催道:“發(fā)什么呆呢?阿瀟醒了好久了,這會應該在等你了吧,還不趕緊過去?”
聽到云瀟兩個字,蕭千夜立即回過神來,呆滯的目光也一瞬間恢復明亮,天澈暗暗咋舌,生怕他真的頭也不回就去找云瀟,急忙又攔著補充了一句:“我就隨口一說,你還真就信了!別急別急,你先去旁邊劍冢,師父也在等你呢!
“師父在劍冢?”蕭千夜果然是聽話的頓住腳步,方才眼里的開心之色立馬被緊張取代,思過崖和劍冢不過一山之隔,在咸池的另一個方向,天澈認真的點頭,提醒道:“師父帶著你的劍靈進去幾天了,這些時間你在思過崖,他也沒出來過,剛才傳話讓我?guī)氵M去,快別傻站著了,趕緊的!
蕭千夜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衣服,是昆侖的弟子服,天澈尷尬的咳了一聲,道:“要不先……先換上吧,雖然人是臟了點,好歹衣服是干凈的!
“不,不用了!笔捛б股裆,反手又將衣服還了回去。
“你不想穿弟子服了嗎?”天澈立即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哼了一聲,低聲道:“之前的事情我都聽唐師姐說過了,你是嫌惹師父生氣一次還不夠,這會還要自己往槍口上撞?”
“師兄,我不能繼續(xù)留在昆侖了!笔捛б怪挥X得頭腦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喃喃低語,“我做過太多傷天害理之事,繼續(xù)留在昆侖不過是讓師門蒙羞,既然有機會……有機會叛離出走,我不該再回頭!
天澈抿了抿唇,看著此刻的蕭千夜,感覺他竟像是突然變了個人一般。
兩人沉默的對視了好一會,天澈只覺得在深心處突地冒起一股無能為力,只能強行又把衣服塞給他,不顧他反對的說道:“你要走也得經(jīng)過師父同意,我可沒這么大的權力趕你走,剛才那些話,你留著去劍冢跟師父親自說吧!
他一邊說話,一邊已經(jīng)頭也不回的往外頭走去,蕭千夜艱難的跟在天澈后面,感覺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兩人一起離開思過崖,咸池是昆侖山最大的天池之一,一眼望去盡是水光蕩漾,映照著正午明媚的日光極為刺眼,天澈走在他前面,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說起來,之前我去唐師姐那里看過眀姝公主,她身上的蟲印已經(jīng)消失不會再復原了,師姐還問我以后準備怎么辦,是送她回去,還是留下來?”
蕭千夜本就有些心不在焉,這會聽見天澈提起眀姝公主,也是感到一陣頭疼,五公主以前就不受寵愛,如今又莫名得罪了明溪,多半回了飛垣也是繼續(xù)被冷落,但是她畢竟是此次災難的源頭,真要讓她留在昆侖,會不會讓同門心有不滿?
天澈在旁邊暗暗觀察著他的神色,自然也是知道其中利弊,無奈的搖頭,不再多說什么,就在此時,清澈的湖水忽然無風自動,水面泛起奇怪的漣漪,兩人同時警惕的頓步往湖中心忘了過去,豁然發(fā)現(xiàn)一個黑色的影子在一點點凝聚。
轉瞬之間,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蕭千夜想也不想本能的將天澈攔在身后,警惕的望向湖中的人,黑影沖他們淡淡一笑,隔著很遠的距離,通過微風傳聲:“一段時間不見,二位看起來已經(jīng)和解了嗎?”
“夜王……”天澈大吃一驚,在看清楚對方的臉之后心中驟然升起一抹無名的恐懼,碧落海一戰(zhàn)的畫面似乎還近在眼前,怎么回事,這個人怎么會好好的忽然出現(xiàn)在咸池?
夜王玩味的欣賞著兩人截然不同的反應,臉上不由得顯出得意之色,忽然將目光望向另一個方向,半開玩笑的說道:“說起來之前那個被縛王水獄改造過的試體似乎也在不遠處,他竟然還活著嗎?”
“你……”天澈死死咬住牙,明知對方是激將法,心中仍然怨恨難耐,弟弟天釋被他帶回來之后幾乎無法正常言行,青丘師叔將他安放在一處隱蔽的天池附近,囑咐自己要帶回曾今試藥的記錄,他這才下定決心第二次折返飛垣。
誰料短短數(shù)月飛垣早已經(jīng)徹底變了天,明溪從皇太子登基稱帝,蕭千夜卻從軍閣主淪為全境逃犯被千夫所指,沒等他們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們一行就已經(jīng)落入奸計,又再次引發(fā)了昆侖山幻魃之災!
師兄師叔接連遇害,云瀟也被無言谷主設計復蘇雙劍而失去了一只手,他曾得到谷主相救才撿回一條命,誰能想到谷主竟然也是上天界的人。
上天界……當真是一個權衡利弊之后,什么都可以作為籌碼犧牲的地方。
“那個孩子其實蠻有意思的!币雇跹a充了一句,感慨萬分,“潛蛟也是蛟龍的一種吧,要不是被你搶走了,我還想帶他回去,再好好研究一番!
“師兄……別理他!笔捛б咕o蹙眉峰,知道對方只是故意想要挑撥離間,但當時北岸城一戰(zhàn)又的確是他理虧,于情于理,他又不好多說什么。
天澈用力的閉了一下眼,搖搖頭,沒有多說話。
蕭千夜覺得心中一陣愧疚,再看夜王幸災樂禍的臉,真的是不用想都知道對方要說什么,他也不想和夜王繼續(xù)廢話,直接挑開話題開門見山的說道:“我大哥的命在你手上,昆侖的事情結束之后我自然會趕緊回去幫你解決封印和陣眼,大人不可不比親自現(xiàn)身提醒!
“哦……記得就好!币雇跣α诵Γ邳S昏之;謴偷臅r間越久,身上獨特的神力就愈加明顯,蕭千夜是一點也不敢放松警惕,咸池的水正在以夜王為中心,逐漸泛起墨色水紋,像一種無聲的威脅,又道:“蕭閣主若是回飛垣,以你的這張臉,真的是太容易被人認出來,若是不介意,我想借你個人,他可以幫你悄無聲息的掩人耳目!
“借我個人?”蕭千夜冷冷重復這四個字,夜王怎么會好心想要幫他,無非是這一次耽誤的太久讓他不耐煩了,夜王從咸池上方一直晃到他身邊,笑咯咯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也不是我一定要把他塞給你,只不過那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非常擔心他女兒的情況,反正我本也要他盯著你,不如做個順水人情,讓他來幫你,如何?”
蕭千夜心中咯噔一下,立馬知道他說的人是誰,不等他回絕,夜王打斷他的話,繼續(xù)說道:“鳳九卿熟悉上天界的術法,不僅能幫你,更重要的是……相比你的腹背受敵,他更能保護好云瀟,你說是不是?”
這一次蕭千夜沒有反駁,他最擔心的人無非就是云瀟,如果鳳九卿真的愿意保護她,那自然是最佳的人選,只是這家伙對云瀟是真心嗎?他畢竟是親手將鳳姬送給夜王過的人,真的能信任嗎?
夜王冷哼一聲,對于自己身邊的那個人,他一直是三分信任七分堤防,自己雖也不知道他此次主動提出這種要求到底是真的放不下女兒還是另有隱情,但是鳳九卿的確能帶著蕭千夜快速到達各地封印而不被察覺,找回身體恢復原貌,這才是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哼……我那位好友似乎是開始神眠了?既然如此,蕭閣主若是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和鳳九卿談吧。”夜王輕輕冷笑,料想鳳九卿也不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樣,他現(xiàn)身的目的本就只是為了提醒蕭千夜,此時目的達到自然也不準備多做停留,只見那道黑色的殘影向周圍暈染散開,不過一會就化成一抹煙霧往高空升去。
蕭千夜冷眼看著一言不發(fā),天澈看了他半晌,臉上先是不滿,再是無奈,說話的語氣也明顯低了下來:“千夜,夜王是不是一直在逼你什么?你大哥……”
“沒什么!笔捛б勾驍鄮熜值脑挘榫w慢慢穩(wěn)定下來,臉色也平靜許多,弒神之計他從來沒有和師門提起過,對現(xiàn)在的昆侖而言,他依然是個背棄故土,草菅人命的逃犯吧?
想到這些,蕭千夜只是不解不安的望向劍冢方向,既然如此,師父為什么還不肯將他逐出師門?甚至他主動要走,師父不僅不同意,反而大發(fā)雷霆?
天澈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總覺得這件事應該是另有隱情,但他怎么想也無法找出合理的解釋,只得頭疼的揉了揉腦門,嘆道:“千夜,我雖不知道你到底是為何選擇和他合作,但上天界不是善類,你心中要有個數(shù),劍冢就在前面了,你自己進去吧。”
第三百二十三章:決心
咸池的另一邊,巨大的山壁上映射出一個淡金色的圓形咒紋,在蕭千夜靠近之后開始慢慢旋轉,劍靈特殊的低鳴從山體里傳出,天澈不再繼續(xù)往前,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自己進去。
蕭千夜一路走到山壁下,仰頭凝視著同樣巨大的咒紋,還清楚的記得年幼之時,師父帶著他以御劍術來到劍冢,沒等他驚喜的將眼前的景象看個明白,劍靈直接沖入了山壁中,在瞬間的漆黑之后,里面竟是別有洞天。
光被封在山壁里,顯得幽深又神秘,曾讓年幼的孩子,忍不住屏息,不敢出聲。
此時,蕭千夜心中一動,天澈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在背后緩緩道:“師父一貫對你格外器重,三個親傳中,你是最早得到劍靈的!
蕭千夜臉色木然,眼眸一沉沒有回話,只是點足掠起竄入山中。
劍冢一如當年,那些靈力充沛的長劍靜靜的插在山壁上,等待著屬于自己的主人。
蕭千夜大步向前,年幼之時的欣喜已經(jīng)完全不復存在,甚至也不敢多看兩側劍靈一眼,他就這么目不轉睛的一直往深處走去,直到看到師父熟悉的背影出現(xiàn)在祭劍臺上,頓時感覺到手足皆軟,胸悶無比,非但沒敢繼續(xù)上前,反而無意識踉蹌退了幾步,低頭呆在原地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
姜清轉過身來,依然是那般氣定神閑,只是臉上卻突然掠過一絲琢磨不透的笑,一揮袖,一個白色的東西從背后劍匣里飛了出去,蹭的一下插入他前方的土地中。
蕭千夜本就低著頭,驚訝的看著眼前自己的劍靈,昆侖的劍靈一旦受損是無法修復的,但是瀝空劍此時多了劍鞘,也是那樣純白色,仿佛能透出光來。
他顫巍巍的伸了一下手,幾乎是下意識的想去觸摸那柄劍,又在指尖即將碰到劍柄的一瞬間觸電一般飛速收回,這才艱難的抬起眼睛,望向自己的師父。
姜清看著他驚駭神色,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反而是自己淡淡一笑,說道:“瀝空劍是采用咸池水下一塊鋒利的白耀石,耗時近百年,歷經(jīng)整整一代人方才鍛造成功,其劍身通體雪白,格外醒目,先人感嘆其不僅鋒利,外形上也極為罕見,于是準備將殘余的部分白耀石制成劍鞘,只可惜,劍鞘尚未完成,鑄匠因故去世,此事便一直延緩了下來!
蕭千夜靜靜的聽著,仿佛有些失魂落魄,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長劍,那年從劍冢得到瀝空劍,師父只是沉默了分毫,從未對他言明過此劍的過往,這些年他雖善待瀝空劍,但究其背后往事,其實也是一無所知。
“你這次回來,劍靈受損嚴重,但瀝空劍似乎依然想繼續(xù)和你并肩而戰(zhàn),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姜清頓了頓,這短暫的停頓就讓蕭千夜臉上劇烈的變化,眉宇間的焦慮之氣便漸漸露了出來,心中雜亂不堪,姜清暗自長嘆,這才繼續(xù)說道,“只不過劍靈上附著云瀟的一魂一魄,我不知這種來著飛垣的邪術是否還有其它弊端,但如若魂魄受損,本尊多半回受其影響,我尋思良久,便想起這個尚未鑄造完成的劍鞘!
“師父……您都知道了?”蕭千夜沒想到師父已經(jīng)知曉了一切,心中的愧疚更是無法抑制的洶涌而出,迫使他情不自禁的大退了幾步,目光不住閃躲不可置信的問道,“既然您已經(jīng)知道瀝空劍上有著阿瀟的魂魄,為何……為何還要將它還給我?”
“還給你,是劍靈自己的期盼!苯宓釉,繼續(xù)不動生色的指引他的思緒,“但凡神器多半有自己的意志,我曾想將它永封劍冢,但它似乎不愿意,一直試圖回到你身邊去,劍上的魂魄,亦是如此。”
蕭千夜猛然抬頭,撞見師父嚴厲的雙眸,隱隱感覺到他要說什么,但心中仍是難以置信,姜清無奈負手,深深地看著他:“瀟兒雖然昏迷了幾天,但是劍中魂魄一直惦記著你的安危,我若真的狠心收回此劍,怕是不僅傷了劍靈,也傷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