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劇痛席卷全身,蕭千夜在半空中晃了一下,同時腦中出現(xiàn)劇烈的震蕩,似乎預(yù)示著帝仲的情況也已經(jīng)瀕臨絕境,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兩人腳下忽的浮起一個墨色漩渦,風(fēng)冥一只手扶住風(fēng)青依,另一手正在凝結(jié)間隙之術(shù)將他們帶入其中,下一刻,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蕭千夜在突如其來的黑暗中緊張的摸索著,發(fā)現(xiàn)云瀟還在他身邊緊緊抓著手不放,這才心中微微放松。
在風(fēng)冥的間隙之術(shù)中什么也看不見,就算是云瀟身上明艷的火焰也被黑色徹底吞噬,但他知道云瀟就在自己身邊,那種安定和溫柔,是他最為熟悉的氣息。
眼前恢復(fù)亮光的時候,蕭千夜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帶回了無言谷,湖面平靜,睡蓮搖曳著散著微弱的紅光,風(fēng)不知是從哪里吹來,吹動旁邊的輕紗帷幔,讓滿身沾血的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風(fēng)冥一刻也不敢耽誤直接抱著風(fēng)青依就沖進了余音臺,即使外谷才經(jīng)歷了一場驚天動地的誅魔之戰(zhàn),內(nèi)谷的一切也依然如初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不愧是上天界的鏡月之鏡!
短暫的遲疑之后,身體的負(fù)擔(dān)開始出現(xiàn)反應(yīng),蕭千夜不受控制的往云瀟身上靠過去,當(dāng)真感覺全身上下沒有一處還能使得上勁。
“你還好嗎?”云瀟先是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才看清他滿身血污,連忙扶著他席地而坐,他腦門上兩個血窟窿不斷冒出鮮血,背后的骨翼也被折斷掉在了地上,她想伸手幫他擦拭臉上的血,又不知道這種傷到底對他有多少影響,抬起的手就那么僵硬的停在傷口幾寸上方,不知如何是好。
“我沒事!笔捛б棺プ∷氖址诺綉牙,又掀起她右手的衣袖,那森森白骨刺的他眼里心里致命的疼痛,不由自主的重重呼吸,咬牙道,“你的手……我一定想辦法幫你恢復(fù),阿瀟,我……”
云瀟輕輕捂住他的嘴不讓他繼續(xù)說下去,眼里的淚水一直噗噗直掉,一低頭靠著他的肩膀,從輕聲啜泣到放聲大哭。
蕭千夜身子一震,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感覺她整個人顫抖的厲害,好似隨時都會散架一般,他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喉間干燥難耐,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她一定忍了好久了吧,即使在面對魔物之時,她也沒有表露出半分軟弱,終于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后,失控的在自己懷中一直流淚。
明明不想讓她受到一點傷害,到頭來給了她最大傷害的人,仍是自己。
片刻之后,無言谷倏然卷起一抹清風(fēng),蕭千夜瞳孔頓時收緊,緊張的望著終于回來的這個人,帝仲已經(jīng)只剩下一個頭顱半截肩膀和一只殘存的手臂,他就那樣詭異的出現(xiàn)在兩人身邊,一言不發(fā)。
第三百一十九章:回山
蕭千夜和他四目相對好一會,兩人都不說話,直到云瀟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忽然反應(yīng)過來趕緊問道:“你、你還好吧?”
帝仲沒有回話,轉(zhuǎn)身望向余音臺,顯然被之前的事觸動了情緒,驟然臉上揚起一絲不滿,但他很快又挪開了目光,輕輕搖頭。
蕭千夜絲毫也沒有松一口氣的感覺,他越是不說話,只能說明他的情況越不樂觀,帝仲抬手揉了揉他的腦門,借著特殊的共存直接在他腦中淡淡道:“昆侖的人已經(jīng)趕到了,你照顧好瀟兒,我要暫時休息一會。”
自然清楚他口中的休息是指的什么,蕭千夜趕緊鄭重的點頭,他一直是極為厭惡這種共存的,現(xiàn)在卻迫不及待的希望他趕緊回來!
帝仲笑了笑,又深深的看了一眼云瀟,不知在想什么。
隔了一會,風(fēng)冥才從余音臺飄然而出,他看起來臉色憔悴蒼白,顯然這一次幫助風(fēng)青依凝聚身體消耗了更多的神力,蕭千夜看見他的身影,心中已然沒有了最初相見時的信賴,他小心的將云瀟攬至身后,緊盯著這個一步步靠近的人,風(fēng)冥并不在意,甚至也不想對自己的行為再做任何解釋,他在發(fā)現(xiàn)同修已經(jīng)進入神眠之術(shù)后,默默搖了搖頭,反手就以間隙之術(shù)將兩人送了出去。
這家伙!蕭千夜在心底暗罵了一句,果然是上天界的人,帝仲不在他立馬就換了個態(tài)度,毫不猶豫的將他們請出了無言谷!
云瀟反而是長長松了一口氣,不知為何,她對那個溫聲細(xì)語的無言谷主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一種深刻的恐懼,是真的一刻也不想繼續(xù)留在那里,眼下被送回到外谷天池附近,她的氣色倒是瞬間好了不少,兩人一起往天池望過去,湖水被吸入地底之后,原本清瀲粼粼的天池變成了一個干涸的深坑,下方的玉石也被淤泥覆蓋,兩側(cè)的紅梅樹全部枯死橫七豎八的倒著,年少時期那副美麗的景象,再也沒有了。
蕭千夜心中一痛,抓著云瀟的手安慰道:“昆侖的大小天池數(shù)不勝數(shù),你喜歡,我們再去尋一個深谷,種上一路的紅梅!
云瀟驚訝的看著他,原本陰郁哀痛的臉色此時終于露出了些笑容,點了點頭,正準(zhǔn)備起身將他扶起來,誰知道自己眼前一黑,腦中轟轟作響,只看見天地對轉(zhuǎn)一陣鋪天蓋地的眩暈,頓時失去意識昏迷過去。
蕭千夜還沒反應(yīng)過來,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天澈從另一邊焦急的沖過來,天征鳥的撲扇著白色羽翼也緊隨而至,兩人心照不宣的互換了神色,將云瀟扶到鳥背上,立即起身返回師門。
云瀟在昏昏沉沉的睡著,感覺自己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眼前是群星璀璨的昆侖夜空,她小心的從自己房間摸出來,輕車熟路的就躥到了另一邊的弟子房前,又從懷中摸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鑰匙,輕手輕腳的走進另一個人的房間。
昆侖的夜晚是極冷的,雖然有師門獨有的御寒心法,在進入睡眠之后,他還是無意識的緊緊裹著被子,半個臉都埋入了被褥中,劍靈這么鋒利的東西竟然也只是放在床邊,也不怕夜里翻個身誤傷了自己,她這么嘀咕著,不知不覺已經(jīng)來到他的床前,這張臉上透著難以描述的熟悉,讓她從初見面的第一眼開始,就情不自禁的想靠近。
她從袖中掏出了一個早就準(zhǔn)備好的小夜燈,悄悄的放在他眼皮上方晃蕩,果然那個人一下子從熟睡中驚醒,和她大眼瞪小眼的四目相對。
然后,他陰沉著一張臉面無表情的坐起來,一句話也不說,反手就拎著她的衣領(lǐng)毫不猶豫的扔了出去。
云瀟不甘心的想繼續(xù)鉆回去,再推門的時候發(fā)現(xiàn)門已經(jīng)被他堵上,無論她在外面如何軟磨硬泡,對方都沒有在給她任何回應(yīng),就這么僵持了大半個時辰,百無聊賴的她終于感覺倦從心起,忍不住捂著嘴連打了幾個哈欠,不得不沿路返回,這一路星光明艷,昆侖的清氣如煙如霧,當(dāng)真宛如人間仙境一般。
沒等她回到自己房間,云瀟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了門口坐著的熟悉身影,心里咯噔一下,只能硬著頭皮走過去。
“還知道回來?”云秋水捏著女兒的鼻子,雖然看起來是呵斥,言語又是極盡的溫柔,仿佛自己也被這樣的舉動笑到,無奈的道,“這么冷的天一個女孩子家跑去弟子房做什么?”
“娘!”云瀟羞紅了臉龐,絞著手指嘀咕起來,“我、我就想逗他玩嘛!您又不收徒弟,整個論劍峰,就只有他一個人可以捉摸了!
云秋水搖著頭,微笑著罵道:“你呀……注意一點禮數(shù)行不行,千夜是個男孩子,說不定人家會害羞呢!
“娘!他每次都把我扔出來,哪里會害羞嘛!”云瀟只是笑呵呵的撲進云秋水的懷里,一點也不在意娘親的提醒,那年的他們都還年幼,哪里知曉那么多男女私情,她只覺得那個人對她有著奇怪的吸引力,就是不顧一切的想靠近他,想和他說話,想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云秋水不再說話,溫柔的抱住女兒,目光卻悠揚的望向了高空。
“娘……娘?”她在睡夢里反反復(fù)復(fù)的呢喃,眼里的淚水一直無聲的從臉頰滑落,直到忽然蘇醒,猛吸一口氣,驚慌失措的坐起來,飛速掃了一眼周圍,愣愣脫口:“娘?”
四下里安安靜靜,皎潔的月光從窗戶里傾瀉而下,照亮了周圍的景象,云瀟木訥的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她的確是在自己的房間里,和夢中一樣是個星光璀璨的夜晚。
是夢嗎?她呆滯的坐了一會,無意識的抬手輕輕揉著額頭,一時分不清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到底是夢還是現(xiàn)實,她應(yīng)該是跟著師兄渡海去了飛垣,然后知曉了碎裂之災(zāi),然后去到了上天界,再回來的時候破壞了東冥的陣眼,致使百姓流離失所死傷大半,再然后……再然后似乎是為了五公主的蟲印一事返回了師門,然后、然后……
然后,她就看見了自己扶額的手,只剩森然白骨。
不是夢,這一切都是真的,她不僅失去了一只手,腹中的孩子也沒了,步師兄死了,娘……娘也死了。
突如其來的情緒波動迫使云瀟用力深吸了幾口氣,眼前再次天旋地轉(zhuǎn),就在此時,房間里傳來一串焦急的腳步聲,唐紅袖反手就將她重新按回了床上,立即熟練的摸了摸她的額頭,又小心的拉住她的左手認(rèn)真的把著脈,云瀟被這一連串干凈利索的動作嚇了一跳,沒等她開口說什么,唐紅袖已經(jīng)快人快語的打斷她的話,毫不客氣的罵道:“你別動了,你都昏睡好幾天了,再亂動一會火種又要失控。”
“唐、唐師姐……”云瀟聽話的點點頭,任她在自己身上仔細(xì)的檢查著傷勢,唐紅袖忙乎了好一陣,這才稍稍松了口氣,扶著她靠起來,又轉(zhuǎn)身從座上倒了一杯水,用靈術(shù)稍稍溫?zé)嶂筮f給她,輕聲道:“喝點水吧。”
一口清水入喉,云瀟感覺整個人就像干涸的河道久逢甘露,唐紅袖趕緊再給她倒了一杯,心疼的道:“別急,慢慢喝!
一直連續(xù)喝了三杯水,云瀟輕輕坐直了身體,按住唐紅袖的手,認(rèn)真的問道:“師姐,我娘和步師兄……”
唐紅袖低著頭,眼睛通紅,雖然早就知道她醒來第一件事一定是問這個,也在心中暗暗準(zhǔn)備了好多安慰的說辭,但真的面對云瀟蒼白無力的面龐,她還是感到喉嚨酸痛難耐,忍著哭腔低低說道:“都找回來了,本想等你醒了再處理云師叔的后事,但是你一直昏迷著,師叔和步師弟又……又不成人樣,掌門怕你看見以后會受不了,就按照昆侖的慣例,葬在西山墓園里了!
云瀟恍如失神的聽著,茫然的低下頭,目光里最后的光也隨之湮沒。
唐紅袖最怕氣氛沉默都不說話,趕緊找著話題喋喋不休的說道:“等你好一些我再帶你去,你先好好養(yǎng)傷,你的身體傷了元氣,要好好調(diào)理,對了,無言谷主送來了珍惜的藥材,據(jù)說是叫什么月白花丸,我遠(yuǎn)遠(yuǎn)的瞅了一眼都能感到里面濃厚的神力,你坐好了,我去給你拿來!
“師姐,您別忙了!被蚴切闹薪K結(jié)有些芥蒂,云瀟只是聽見無言谷主四個字立即就無意識的按住唐紅袖不讓她走,又問道,“千夜呢?我記得他傷得挺重,他人呢?”
“你……你還想著他!碧萍t袖忍不住戳了一下云瀟的額頭,真的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嘆道,“他之前跟掌門鬧著要把他清理出門,掌門不同意,他就自己說要叛離走了,算是把掌門氣的不輕,這會多半還在軒轅丘劍冢那面壁罰跪吧,你別管他了,他沒什么大事,反而是你呀……”
唐紅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對方的表情,還是沒忍住心直嘴快的性子,湊過去貼著云瀟的耳根輕聲問道:“云瀟,先不說你那右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們送你回來的時候我給你診過脈,你老實告訴師姐,你是不是小產(chǎn)了。俊
明明是她在質(zhì)問云瀟,這會反而是唐紅袖手心緊張的直冒汗,都不敢正視她的眼睛,云瀟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唐紅袖氣急敗壞的一揮手,但只是輕輕打了一下她的臉頰,低呼道:“是蕭千夜的?你是不是個傻子?他現(xiàn)在是個逃犯吧?你真要跟著他被千夫所指?”
“師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云瀟勉強笑了笑,顯然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么,唐紅袖本想給她一頓臭罵,又見她雙目含著淚光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到嘴的話又怎么也罵不出來,只能唉聲嘆息的咽了回去,又道:“和你們一起來的那位公主也被天澈平安救回來了,長生殿的靈蛇使被天澈所擒關(guān)在昆侖禁地,那家伙說了,蟲印轉(zhuǎn)移消失之后不會再次恢復(fù),她是安全了。”
提起那位遠(yuǎn)方的公主,唐紅袖不滿的癟癟嘴,又不好多說什么,心里郁悶的不行。
第三百二十章:相認(rèn)
聽到五公主,云瀟也是不可避免的轉(zhuǎn)過目光,唐紅袖怕這時候再惹她傷心,連忙嬉笑著不再多提,她將被子往上提了提準(zhǔn)備先哄她睡覺,忽然察覺背后一陣微微寒風(fēng)吹來,唐紅袖奇怪的回頭看了看,發(fā)現(xiàn)房門被風(fēng)吹開了一條縫,外頭好似有一閃而過的火光,頓時察覺到空氣里飄蕩起異樣的氣息,唐紅袖緊張的屏住呼吸,故作鎮(zhèn)定的起身想過去關(guān)上門。
云瀟眉峰微蹙感到些許熟悉,唐紅袖已經(jīng)走到門邊,她才想關(guān)上門,忽然目光劇烈的一顫,猛抬頭退后了一步。
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對她微微頷首一笑,好看的容顏映照著皎潔的月光,一瞬間竟然她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他抬手指了指房內(nèi),開口也是淡淡溫柔的語調(diào):“我可以進去嗎?”
她呆了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門外的人也不催促,兩人就這么默默站了一會。
“你是?”唐紅袖遲疑的呆了一下,一時竟忘記了這個人他并不認(rèn)識,只是那張讓人挪不開眼睛的容顏似乎有某種特殊的吸引力,讓她莫名其妙的就放松了警惕,她雖沒有阻止,但也沒有攔下對方,就眼睜睜的看著他推門而入,直接走到了云瀟的床榻邊坐下了來。
那個人溫柔的抬手拂過云瀟的臉頰,忽然輕輕的將她抱入懷中,閉眼嘆了一口氣。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隔了好一會,晃過神來的唐紅袖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臉,掌下一動運起氣劍,云瀟慌忙阻止,低道:“唐師姐快住手,他是……他是我爹!
“你爹?”唐紅袖不可置信的看著兩人,又上下盯著鳳九卿打量了好一會,依然無法說服自己相信眼前這個男人會是云瀟的生父!他看起來比云瀟年長不了幾歲,若是僅看容貌,不知道的人恐怕只會誤以為兩人是兄妹,鳳九卿對她點點頭,他難得的換了一身素雅的白衣,襯托著原本明艷的臉龐有幾分憔悴,輕道:“我不會傷害她,讓我和瀟兒單獨待一會,可行?”
唐紅袖猶豫了一下,秋水師叔的事其實大家都很清楚,都知道她是在游歷飛垣的時候遇到了意中人,據(jù)說兩人情投意合,很快就在異國他鄉(xiāng)成了婚,但是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事就再也無人知曉,云秋水身懷六甲只身返回師門,而傳說中那個和她一見如故的男人到底是誰,也再也沒有人敢輕易問及。
曾經(jīng)那樣明艷動人的女子,在那之后塵封了劍靈,帶著女兒獨居在論劍峰,再也沒有人能走入她的心扉。
秋水師叔此次被人暗算致死,據(jù)說也是因為飛垣的一位公主,難道是因為這個男人,最終害了兩個女人?
時隔二十多年,當(dāng)她終于見到這個謎一樣的人,心中的迷惑非但沒有一絲解開,反而越纏越緊,他看著很年輕,至少比現(xiàn)在的云秋水年輕很多很多,好像歲月根本無法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他開口說話的語調(diào)也是溫柔婉轉(zhuǎn),能讓人放下警惕,心甘情愿的妥協(xié)。
“師姐,您先回去休息吧!痹茷t小聲的勸了一句,唐紅袖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張了張嘴心中多有不放心,仿佛想說些什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終于還是無奈的搖搖頭,回道:“我明早再來看你,你好好休息不要亂跑 !
“嗯。”云瀟點點頭,鳳九卿苦笑了一下,雙手情不自禁的用力將她抱緊,云瀟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卻清楚的聽見那顆心臟砰砰跳動,每一下都格外沉重,仿佛一直在壓制著某種無形的痛楚,鳳九卿的身體微微一顫,然后忽然的劇烈發(fā)抖,咬破的嘴角流下細(xì)細(xì)的血,低低顫道:“我來晚了,我知道你娘會有危險,可還是沒能陪在她身邊,瀟兒,我來晚了,你是不是更加討厭我了?我辜負(fù)了她,最終也沒能保護好她……”
他的聲音一點點低了下去,到最后完全聽不清楚,鳳九卿咬緊了唇,深深呼吸,然后松開了手認(rèn)真的看著女兒,她的身上仍然有著妻子的影子,此時卻像一柄尖銳鋒利的刀,狠狠的刺入他的心中。
云瀟看著他,緩緩伸手,竟是幫他抹去了眼角無意識流下的淚水。
鳳九卿沉默了片刻,臉色沉沉恍若失神,怔在原地出神,一言不發(fā),那時候在東冥相見,她扭扭捏捏的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自己,今天終于肯對他人承認(rèn)自己是她的“父親”,反而讓他愧疚的不敢直視女兒的眼睛,他到底哪里配得上“父親”二字?自云瀟出身那天起他就根本沒有在意過女兒的生死,如果不是在飛垣偶遇,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女兒!
他有兩個女兒,卻從沒有聽她們喊過一聲“爹”,他原以為自己根本不在乎,然而在云瀟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好似心中沉寂千年的一潭死水終于被撩起漣漪。
明明是在最為悲痛的時刻,他卻不經(jīng)意的有了一絲幸福。
那年和秋水的矛盾當(dāng)真無法挽回嗎?不是的,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去挽回,他的時間是無限的,他總以為時間能磨平傷痛,總有一天妻子會回到他的身邊。
一直到從夜王口中得知噩耗,他才豁然驚醒,他是永生的,但秋水卻是個普通女人,她一樣會老去,會死去,她沒有那么漫長的生命來等待自己妥協(xié)。
“爹……您怎么來了?”云瀟小聲的叫了一句,這一聲“爹”將他的思緒瞬間拉回到當(dāng)下,積郁多時的心也仿佛融化了不少,鳳九卿搖搖頭,這才說道:“我是跟著夜王一起來的,他現(xiàn)在去了無言谷,多半是去找蚩王了,一來帝仲的情況讓上天界很擔(dān)心,二來此次昆侖之行讓碎裂之事耽誤許久,他自然是要親自現(xiàn)身找蕭千夜提個醒,畢竟對夜王而言,盡快恢復(fù)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之前在附近轉(zhuǎn)了一圈沒有見到他,他去哪里了,怎么這種時候還不守在你身邊?”
“他在軒轅丘劍冢被掌門師父面壁罰跪呢!痹茷t其實也不知道蕭千夜到底去了哪里,只能將剛才師姐說的話如實重復(fù)了一遍,鳳九卿臉色一僵,本想責(zé)罵他幾句,一想到他是被掌門責(zé)罰,想必現(xiàn)在也是身不由己,只得悻悻哼了一聲,再想起之前從夜王口中聽到的那些話,鳳九卿的面色更顯難看,他小心的抬起女兒的右手,將衣袖稍稍拉起,看著觸目驚心的白骨,咬牙道:“這是蚩王干的?他竟然為了復(fù)蘇一柄古劍,設(shè)計奪去你一只手!可惡,果然上天界的人都是一副嘴臉,根本不能輕信。”
他在說話的同時,好像意識到了自己也是因為輕信夜王才致使飛垣碎裂墜天,忍不住啞然苦笑著搖了搖頭,自嘲道:“說到底都是我的錯,如果當(dāng)年我沒有答應(yīng)夜王的請求,飛垣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場,你姐姐……你姐姐也不會變成這樣,瀟兒,我真的很后悔,可我沒有辦法,我不是夜王的對手,更不是上天界的對手,除了妥協(xié),我真的沒辦法。”
云瀟沒有回話,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鳳九卿臉上露出這般無助又后悔的神情,不再為自己當(dāng)年的行為有任何推脫,而是深深的自責(zé),卻又真的無能為力。
鳳九卿悠然長嘆,用力閉上眼睛,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他忽然站起來從旁邊的衣架上拿起云瀟的外衣披在她肩頭,又小心翼翼的俯身將她抱起來,腳步一晃竟然帶著她一起走出了房門,淡道:“我不求你們會原諒我,也不求你們還肯認(rèn)我,瀟兒,我這次來找你,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訴你,這件事事關(guān)重大,我必須趁著眼下夜王不在,將一切告訴你們!
“我們?”云瀟愣了一下,被冷風(fēng)一吹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冷,鳳九卿連忙在周身蕩起細(xì)細(xì)的火焰,心里卻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預(yù)感——她開始怕冷了?她身上有著皇鳥的火種,竟然會感覺到冷?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不動聲色的將心底的疑問暫時壓了下去,認(rèn)真的道:“嗯,瀟兒,我雖然不喜歡蕭千夜,但他對你是認(rèn)真的,這件事他一定會牽扯其中,提前有個準(zhǔn)備,或許不是壞事。”
話音未落,云瀟感覺身體變得輕飄飄的,再定睛,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昆侖的高空光速飛行,雖然周圍狂風(fēng)大作,但是鳳九卿將她小心的護在懷中,反而是透出讓人舒適的溫暖,不過一會,眼前的山勢變得更加陡峭起來,鳳九卿仔細(xì)的辨別著方向,昆侖山他真的是第一次來,但是曾從妻子的口中描述過大致的地形和方位,軒轅丘應(yīng)該是在北面,是昆侖一派鍛鑄劍靈之地,甚至在一處山中開鑿出幽深的劍冢,是昆侖最為神秘的禁地之一!
云瀟已然猜到他是要去找蕭千夜,連忙小心的往下方望了望,神色一喜指向遠(yuǎn)處的高峰道:“那里下去,穿過咸池就是劍冢所在!
鳳九卿聽見這話也暗暗動容,昆侖果真是群神匯聚之所,除去大名鼎鼎的西王母,他也聽秋水說起過咸池,據(jù)傳在《淮南子·天文訓(xùn)》中曾有過記載,說是“日出於暘谷,浴於咸池!
他匆匆墜落,果然繞過這座山,眼前出現(xiàn)一個巨大的天池,湖水映照著月光透出震撼人心的瑰麗,而在湖的對岸,一條幽深的小徑突兀的蜿蜒而出,似有低鳴從深處幽然飄出。
鳳九卿放下云瀟,發(fā)現(xiàn)女兒腿一軟險些摔倒,他急忙伸手扶住云瀟,這才想起前不久在小秦樓見到她時她和蕭千夜甚至同住一間房,舉止親密,頓時腦中閃過一個恐怖的念頭,鳳九卿一把按住她僅剩的左手,只是稍稍一搭脈,立即臉色變得恐怖異常,云瀟心虛的想抽回手,鳳九卿明眸如電,眼波流動,一個瞬間氣的險些失去理智。
“那個臭小子,我早就警告過他,讓他離你遠(yuǎn)一點,他不僅不聽,甚至還讓你有了身孕,孩子也保不住,我真的是,現(xiàn)在就想宰了他……”鳳九卿低低喝了一聲,眼睛已經(jīng)尖銳的望向咸池對面的劍冢,云瀟趕緊拉住他的袖子,鳳九卿僵了一下,瞥見女兒的眼中竟然還是對那個人的擔(dān)心,心里真的是又氣又無奈,只能壓下這口氣,沉默了一下,嘆道:“我不找他麻煩就是了,劍冢是昆侖禁地,要怎么才能進去?”
云瀟搖搖頭,低道:“劍冢只有師父和四峰主能開啟,但是面壁的思過崖在另一邊,可以用傳音之術(shù)找到他!
“也好!兵P九卿咬咬牙,反倒自己松了口氣,自言自語的道,“現(xiàn)在見到他,我怕是忍不住要揍他,到時候你又不開心,罷了,我只是想將這段時間調(diào)查到的一些事情告訴你們,沒必要一定要見到他本人!
云瀟趕緊跟著點頭,鳳九卿只能勉強一笑,帶著女兒往咸池另一邊走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思過
蕭千夜一個人凝視著天空,這里是劍冢旁邊的一處四面環(huán)山的隱蔽深谷,能聽見不遠(yuǎn)處劍靈之間的互鳴,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