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千夜眼神一凜,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要說的話,雖然自己一早就已經(jīng)知情,但畢竟云瀟的身體情況太過特殊,他不得已只能裝聾作啞,云瀟認(rèn)真的看著他,滿眼都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和幸福,一只手輕輕拉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說話的每一個調(diào)都好似要飄起來:“我……我有孩子啦,我們有孩子了!
她說完話喜滋滋的踮了踮腳,蕭千夜本就是個不擅長掩飾的人,此時竟然只是機械一般點了點頭,發(fā)出一聲“嗯”。
云瀟奇怪的看著他,一下子忘記了自己特殊的身體,心中全是不解,有些失望的說道:“你怎么這么冷靜……你、你不開心嗎?”
“不是!笔捛б沽ⅠR回神,滿臉無辜趕緊擺手搖頭不知所措的否認(rèn),那副緊張的模樣立馬就讓云瀟喜笑顏開的原諒了他,挽著他的胳膊小聲說道:“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要怎么告訴你,好幾次想說都被你個木頭腦袋打斷,其實我一直不放心你一個人去對付上天界,一直想找理由陪著你,哪怕死纏爛打也要跟著你,反正你心軟,我假裝求一下你就會答應(yīng)我吧?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意外說來就來了,這樣我就不能亂來了,只能好好在昆侖等你!
蕭千夜點點頭,也不知道到底聽進去幾個字,腦子里瞬間閃過千萬個復(fù)雜的念頭,無數(shù)個可能發(fā)生的結(jié)果讓他心亂如麻,鳳姬的叮囑,帝仲的警告,此時都像無形的詛咒一般縈繞耳邊。
“千夜!痹茷t已經(jīng)在直視他迷茫的雙眼,發(fā)現(xiàn)他那副神情淡淡的,心不在焉完全沒有喜悅之色,云瀟神色一凝,溫聲問道,“你不開心!
她倏然松開他的手臂,心情瞬間跌入谷底,好似連身邊的風(fēng)都變得涼颼颼起來,蕭千夜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連忙收起那副異樣的神色,但他還沒開口就被云瀟低低打斷:“我知道你不會開心,所以一直也沒敢告訴你,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根本不可能保住這個孩子?”
蕭千夜一時語塞,直視云瀟迫切的雙眼,喉間如烈焰燃燒般干涸,他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真相,不知道能否告訴她結(jié)果。
云瀟微微睜大了眼,其實從他一言不發(fā)的模樣中就能察覺一切,但她還是不甘心的忍著哭腔,強自鎮(zhèn)定:“你說話啊,你騙騙我也行……你不要不說話好不好?”
兩人相視無語,云瀟的神志卻在這種沉默中一點點瀕臨崩潰:“我真的是沒用,自你發(fā)現(xiàn)我身上血統(tǒng)排斥會產(chǎn)生劇痛之后就再也沒碰過我,現(xiàn)在連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也保不住,我真的是沒用,我真的是沒用!
她口中反反復(fù)復(fù)只剩這一句話,蕭千夜見她身上不受控制的冒出火焰氣息,連忙一步上前將她用力攬入懷中,云瀟只是深埋著頭一動不動,頭重腳輕精神恍惚,仿佛心內(nèi)最后的一點希望終于消失,任憑眼中淚水無聲無息斷線般滑落染濕他胸前衣襟,蕭千夜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安慰她,卻嗓子發(fā)干,說不出一句話來,沉默許久,千言萬語只是凝固成兩個字:“別怕。”
云瀟在他懷中用力閉眼,這兩個字像無形的壓力,不僅沒讓她放松分毫,反而心口一堵無法呼吸,她在厭泊島之時就已經(jīng)從帝仲口中知曉兩人的交易,他愿意犧牲自己未來所有的時光,永生永世受困碎裂陣眼,而這一切的目的只是為了將自己從必死的宿命中拯救出來。
自己又能為他做些什么?那日意外見到溯皇記憶,是否又在冥冥中提醒她什么?
云瀟抬起頭,發(fā)現(xiàn)他正在緊張的看著自己,臉色鐵青中透出蒼白,她擦了擦眼淚在下一個瞬間破涕為笑,依著他的胸膛淡淡說道:“我不怕,有你在我身邊,我就什么也不怕!
蕭千夜不知她為何轉(zhuǎn)變?nèi)绱似届o,但此時也不敢多說什么再惹她傷心,只能緊緊擁著她,忽地?fù)u頭笑起來,滿面自嘲。
第二百七十八章:墜崖
再過幾天,劍靈越過高山大河,終于能隱約看見遠(yuǎn)方熟悉的巍峨雪峰,蕭千夜心中感慨無限,想起他幼年時初次見到這么綿延萬里的雪山之時,他滿眼只剩驚喜,顧不得疲憊的身體,丟下一直照顧他的商隊就興奮的沖了過去,昆侖腳下曾有不少躲避戰(zhàn)亂的旅人,時間久了,他們也在這里扎了根,接待一些慕名而來的訪客。
猶記得那年在山下雪寨子里,有一對憨厚老實的中年夫妻,他們見到遠(yuǎn)道而來的孩子也十分喜愛,不僅給了他溫暖的酥奶茶,還樂呵呵的跟他說了好多好多關(guān)于山上的事情,他們將昆侖一派視為神仙的弟子,告訴他若想要上山求學(xué),必須心誠的自己沿著山路走上去,若能通過山路中各種阻礙和考驗,到了半山就會有專門接應(yīng)的弟子前來迎接。
那時候他才八歲,照顧他的商隊是受父親囑托,哪里敢讓他一個人去走那么危險的山路?萬一出了什么意外,他們回去無法交代,怕是這輩子都別想繼續(xù)做生意了,于是那群商人偷偷的跟在他身后,既不敢太靠近被發(fā)現(xiàn),又不敢離得太遠(yuǎn)讓他走失,他心里其實很煩那些人,但每次想把他們罵回去對方又都是一副笑嘻嘻的討好臉,殊不知這種待遇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他卻從來沒有珍惜過。
如今再想起那些往事,蕭千夜嘴角勾起無可奈何的笑,他其實連那條用于試煉的山路都沒有走到頭,師父好像一早就算到他會來,已經(jīng)提前讓弟子下來接他,他從飛垣到昆侖,歷經(jīng)山海,卻一點挫折也沒有遇到過。
云瀟靠著他的后背,這幾日一直都有些悶悶不樂,此時看見昆侖雪峰已經(jīng)近在眼前,心情才終于好轉(zhuǎn)一些,或許是因為連續(xù)趕路,她的臉色顯然有些蒼白憔悴,蕭千夜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猶豫了片刻才開口說道:“連夜趕回去太辛苦了,山下有不少雪寨子,我們找地方休息一晚上,明早再回去吧!
云瀟本想拒絕,畢竟此時天還是亮堂堂的,直接以御劍術(shù)回去的話多半后半夜就能到了,但她才想開口,劍靈調(diào)轉(zhuǎn)方向已經(jīng)開始下降。
到了夕陽西下之時,金色的余暉在雪峰之巔閃閃爍爍,真的有種宛如人間仙境的錯覺,蕭千夜驀然抬手用袖子遮了一下眼睛,這束明晃晃的夕陽帶著某種莫名的情愫,一下子讓他恍恍惚惚感到一陣胸悶氣喘,眼前泛起大片黑影,耳鳴也不合時宜的充斥雙耳,仿佛時空錯亂般,竟然瞬間又勾起他墜崖當(dāng)時的景象!
“千夜,你怎么了?”云瀟敏銳的感覺到身邊人有些不對勁,她才抓住他的手想看看怎么回事,腳下瀝空劍驟然失去控制,兩人腳下一空一起往下墜落!
千鈞一發(fā)之際,云瀟顧不得管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能自行先穩(wěn)住劍靈的劍身,但是這一墜已經(jīng)直線摔落數(shù)百尺,蕭千夜痛苦的按住額頭,瞳孔變得失焦,云瀟心里咯噔一下,不得不控制劍靈快速找了一處平坦的山腰落地,她小心的摸了摸對方的臉,發(fā)現(xiàn)他原本早已經(jīng)冰涼的身體微微發(fā)熱,喘息也越見急促無法控制。
云瀟束手無策,又急又驚,那一年他墜入懸崖是因為蕭奕白發(fā)生了變故,這種時候突然又出現(xiàn)了類似的情況,難道是身在帝都的大哥又做了什么事情?
想到這里云瀟趕緊從他懷中掏出蕭奕白給他的那個家徽,只見徽章上窮奇冰藍色的眼眸微微發(fā)亮,還發(fā)出細(xì)細(xì)的冰裂之聲。
蕭千夜用力深呼吸,好不容易勉強緩過這口氣,他一下子坐起來從云瀟手中搶過家徽,眼里的光變得恐怖起來,就在剛才他失去意識險些讓劍靈墜落的那一瞬間,身體的某處涌出撕心裂肺的疼痛,這種感覺年和當(dāng)年墜崖前際如出一轍,果然沒過一會,從家徽里幽幽傳出蕭奕白熟悉的聲音,問道:“千夜,你還好嗎?”
“你……你又干什么了?”蕭千夜被他一句話氣的臉色發(fā)青,但剛剛緩過來的身體還是僵硬到無法動彈,家徽上窮奇的眼睛里折射出一面光鏡,蕭奕白看起來仍是在封心臺中,明溪就在他身邊,看見光鏡之術(shù)亮起來才淡淡掃了一眼,蕭奕白在對面抱歉的拱手笑了笑,連忙解釋道:“之前夜王來解除了我身上部分的夜咒束縛,但是他依然沒有解開分魂大法的靈力回轉(zhuǎn),眼下高瞻平幾次私會二皇子,我實在不放心他一個人,只能嘗試強行和分出去的魂魄重新聯(lián)系上,不得以下手重了些,影響到了你……”
蕭千夜不得不冷靜下來先認(rèn)真思考大哥的話,目光也一點點凝聚在明溪手里一直戴著的玉扳指上,神色凝重的問道:“然后呢,你成功了嗎?”
“嗯,能稍微感覺到一些了!笔掁劝c點頭,有一絲欣喜從眸底流過,他似乎還沒察覺到弟弟現(xiàn)在身邊的景象有些不對勁,言語中還樂呵呵的說道:“不過還是沒有之前那么敏銳,夜王說了,每毀去一個封印地,就會解除一部分的夜咒束縛,我自己也能慢慢調(diào)息加快恢復(fù),你不必?fù)?dān)心我,對了,算算時間你們也該到了吧,你這是在哪里?”
“你問我在哪里?”蕭千夜冷哼一聲,豎起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拜你所賜,剛從御劍術(shù)上摔下來,現(xiàn)在不知道在哪個半山腰里休息。”
“呃……”蕭奕白尷尬的咧咧嘴,背后的明溪忍不住捂嘴偷笑,添油加醋的說了一句,“他瞞著我偷偷讓慕西昭把那個家徽給你帶去,本來也沒打算這么快暴露,誰知道剛才下手太重影響到了你,他擔(dān)心你出事,不得不在我面前開了光鏡,我自認(rèn)為也不是那么小氣的人,可他如今還這么提防著我,真讓人難過!
蕭奕白聽見這話,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光鏡,不讓他繼續(xù)和弟弟說話,又趕緊關(guān)心的問道:“那你現(xiàn)在怎么樣,還能使用御劍術(shù)嗎?”
蕭千夜環(huán)視一周,這里是一處避風(fēng)的山腰,地勢勉強還算平坦,但是距離昆侖一派究竟有多遠(yuǎn),那必須得重新以御劍術(shù)回到天上觀察清楚才能判斷,但眼下他的身體又僵硬到無法控制,再使用御劍術(shù)多半還得掉下來,想到這里,蕭千夜不快的瞪了一眼蕭奕白,有氣沒地方發(fā)泄,冷然罵道:“你就別虛情假意的關(guān)心我了,上次害我墜崖,這次又差點把我摔死,你是不是一定要給我找點麻煩才開心?”
蕭奕白聽著他喋喋不休的抱怨,鄭重的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嘴皮上還是笑意瀲瀲:“對不起嘛!”
蕭千夜還不及回嘴,突然冒出一個熟悉的小姑娘聲音,湊著臉就伸到光鏡前面,好奇的嘀咕道:“咦,你這是在和誰道歉呢,平時可沒見你這么謙虛過……啊!蕭、蕭千夜!”
那頭的尖叫聲剛脫口,蕭奕白順勢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蕭千夜神色一冷,這個小丫頭竟然是前任白教的教主飛影!?
蕭奕白看到弟弟瞬間陰沉的想要殺人的臉龐,連忙搶話解釋起來:“那個、你知道的,我現(xiàn)在是被囚禁在封心臺,星羅湖外圍安排了駐都部隊,還有朱厭和慕西昭輪班看守,明溪擔(dān)心我孤身被困封心臺,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這才將飛影調(diào)了過來,她雖然有些毛手毛腳的,但畢竟會些白教的術(shù)法,能堤防著朱厭!
蕭千夜想了想,雖然對飛影本人并無半點好感,但是她不僅僅是白教教主,還是罕見的靈羽族后裔,確實是對付朱厭的好辦法。
“哼……哼哼!”飛影本就和蕭千夜不和,這會見面本想遠(yuǎn)遠(yuǎn)的罵兩句,結(jié)果還沒開口就被蕭奕白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好從鼻腔里發(fā)出一連串的哼唧聲,蕭奕白才害得他從御劍術(shù)上摔下來,要是這會飛影火上澆油,恐怕弟弟得氣到發(fā)瘋,他趕緊伸手摸了摸光鏡,語速飛快:“你好好休息,等身體恢復(fù)再回昆侖,我就不打擾你了,哦,對了,幫我向弟妹問好,嘿嘿,嘿嘿!
他一邊嬉笑,一邊眼疾手快掐斷光鏡,蕭千夜的臉色本來就不好看,此時更是陰著一張臉,真的是又氣又不好發(fā)作,云瀟倒是被這樣的兄弟倆逗笑,好像突然有點明白為什么他總會擔(dān)心大哥的安危,蕭千夜這才回神,見她盯著自己笑個不停,不由臉頰一紅,逞強著想要站起來,說道:“這里太冷了,你有身孕,不能在野外風(fēng)餐露宿,走,找個雪寨先住一晚!
“別急別急!痹茷t不慌不忙的按住他,拂過瀝空劍默默運起御劍術(shù),然后才主動起身拉了他一把,“我來吧,你本來技術(shù)就不好,現(xiàn)在身體還這個樣子,我可不想再掉下來了!
蕭千夜無奈的跟上去,這一次云瀟站在前面,笑咯咯的眨眼,半開玩笑的說道:“換你靠著我的后背了,蕭閣主站穩(wěn)了,我的技術(shù)也很一般呢,跟你真的是很般配吧?”
“胡鬧!笔捛б沟吐暳R了一句,嘴角微微上揚,心中暖暖的。
劍靈再次騰空而起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慢慢轉(zhuǎn)黑,這一段小插曲讓他們偏離了路線,不得以又再次繞過好幾座高山,云瀟仔細(xì)辨別著方向,想著這附近應(yīng)該有不少小村落可以落腳,于是慢慢放緩速度。
劍靈下降到一定高度的時候,從下方悠然彌漫出來一陣輕煙薄霧,轉(zhuǎn)瞬就遮住了兩人的視線,正當(dāng)云瀟遲疑之際,耳邊忽然聽見一曲悠揚的古琴聲,兩人皆是心中一緊,這曲琴聲來的蹊蹺,好似是隨著霧氣一起蕩出,但音律中帶著沁人心脾的靈力,反而讓蕭千夜僵硬的身體瞬間輕松了不少。
然而蕭千夜絲毫不敢大意,云瀟被突如其來的琴音分了神,愣愣的呆了幾秒,忽然察覺到面上有微雨打落,驚訝的伸出手,低呼道:“雨……下雨了?”
蕭千夜瞬間抬頭望了一眼天空,夜幕繁星璀璨,這些雨水又是從何而來?
下一刻,雨中氣勢一變,似有看不見的鋒利劍氣縈繞其中,蕭千夜一把將云瀟護在懷中,手中長刀順勢回?fù)簦豆鈩τ霸诟呖罩薪豢椬矒,耳邊是傾盆的暴雨聲,竟然又有青竹葉的幻象在風(fēng)雨中飛舞!
云瀟在他懷中看到著匪夷所思的一幕,變了臉色,腦中立馬就意識到了對方身份,連忙一把按住蕭千夜的手:“暴雨青竹……是谷主的劍!”
蕭千夜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個光化的影子從霧中飛出,在他面前憑空而立,來人一襲墨清長衫,手里的劍竟然直接從自己心口插入!身邊的暴雨和青竹葉也同時散去,他搖了搖頭,然后微微嘆息負(fù)手而立,明明一雙明眸嚴(yán)厲鋒芒的看著他,開口又是在和另一個人說話:“多年未見,你給我?guī)Я藗大麻煩啊……帝仲!
話音未落,無言谷主伸手點在他額頭,上天界的術(shù)法如游蛇在他體內(nèi)竄走,終于將沉睡許久的帝仲喚醒。
“哦……你來了。”帝仲如釋重負(fù)的微笑起來,睜眼的剎那,蕭千夜的雙眸立馬轉(zhuǎn)變?yōu)榻疸y異色,這段時日的記憶在兩人腦中反復(fù)重疊,讓他一時間沉默不語。
無言谷主面上隱有不快,眉頭微微蹙了一下,簡短地說道:“跟上來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風(fēng)冥
兩人跟著無言谷主,落地才驚覺這里竟然是他們小時候常來游玩的天池!那片璀璨炫目的紅梅樹依然環(huán)繞著清瀲的湖水,花瓣飄落在湖面上,有一名青衫女子坐在樹下,純白色的長發(fā)無風(fēng)自動,手中撫著一張古琴,見到幾人靠近,女子抱琴站起,她的身上微微散著清純的白光,好似山中仙子般不真實。
那一瞬間,云瀟情不自禁的伸手捂嘴,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眼前的女子,她像脫俗的仙女,又像靈動的山鬼,容貌絕艷綽綽,真的是如書中所言的那樣明眸皓齒,冰肌玉骨,皮膚透著如雪的光澤,雖然是一襲青衫立于紅梅樹下,但絲毫不見違和,反而如一幅絕美的畫,讓她一個女人都不由心動失神。
然后她小心的偷偷瞥了一眼身邊的蕭千夜,嘟著嘴推了他一下,悶悶不樂的嘀咕:“好看嗎?”
蕭千夜被她一句話問的頭皮發(fā)麻,立馬將目光轉(zhuǎn)向她,目不轉(zhuǎn)睛再也不看別人。
帝仲借著蕭千夜的眼睛,心知這必然就是苗人口中所言的“雪女”,他原本還有些疑惑為何自己的同修好友會莫名插手這件事情,但此時見到“雪女”那張驚若天人的顏,心中倒是一瞬間就理解了,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果然這句話放到任何時候都是真理,帝仲笑了笑,風(fēng)冥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說道:“此地已經(jīng)是無言谷范圍,你可以用神裂之術(shù)化形,這里的神力充沛,和上天界差不了太多!
“哦?”帝仲聽見這話,也沒分毫遲疑直接就化形而出,反倒是蕭千夜露出一副驚訝不解的模樣,眼前的帝仲不僅可以化形而出,甚至身體也格外清晰,他抓了抓自己的手心,目光一轉(zhuǎn)望向天池,默默問道,“果然是神力充沛,這又是哪位大神殘留下來的神力?”
“西王母。”風(fēng)冥隨口回話,抬手指指湖水,笑道,“相傳太古時期,王母巡游昆侖,至一秘谷,只見谷外大雪紛飛,谷內(nèi)鳥語花香,王母無語驚嘆,賜名‘無言谷’,隔百年,昆侖地脈遇強震,谷中凹處積水成湖,鳥語花香亦不再復(fù),王母心生遺憾,以血入湖,護無言谷不再受天災(zāi)困擾,又派遣座下仙人,守護此地!
“西王母……”帝仲默念著這三個字,暗暗心驚,在中原的神話傳說中,西王母又稱瑤池金母,是女仙之首,擁有不死神藥,《山海經(jīng)》曾有描繪,說“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發(fā)戴狌,是司天之厲及五殘!
帝仲好奇的眨眨眼睛,問道:“難道真的有這種大神嗎?你見過她了沒?”
“沒有!憋L(fēng)冥笑呵呵的回答,瞥見好友臉上一閃而逝的失望,又道,“我離開上天界之后一直在各地漫無目的的打探終焉之境的真相,但是傳說終究只是傳說,我尋遍昆侖山,也沒有見到那位西王母!
“既然沒有你想找的人,一直隱居在此……”帝仲默默轉(zhuǎn)向他身邊的女子,笑了起來,低道,“是為了這位姑娘?”
風(fēng)冥并不否認(rèn),點點頭接道,“三百年前我?guī)е嘁纴淼竭@里,發(fā)現(xiàn)谷內(nèi)雖然一個人也沒有,但是里面的建筑、花草一如從前未曾改變,甚至還有不少西王母時期流傳下來的古書,于是我們便在這里暫住下來,一方面此地與世隔絕不易找尋,另一方面又瀕臨昆侖一派,我本是為了給青依治病,這倒是個意外的好地方!
帝仲看了看他身邊的姑娘,若是單看容貌,似乎還是個風(fēng)華正茂的年輕女子,雖然面容清冷寡淡,但氣息平穩(wěn),看不出有什么大病。
風(fēng)冥默默嘆氣,對身邊的女子溫柔一笑,指了指蕭千夜和云瀟,說道:“青兒,你先帶他們兩人去內(nèi)谷休息,師父很久沒有見過這位朋友了,想和他單獨聊上幾句!
那女子抱著古琴,目光一刻也沒有從他身上挪開,聽見他這么說了,也只是輕輕點頭,轉(zhuǎn)身做請。
帝仲遠(yuǎn)遠(yuǎn)的對蕭千夜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先回去。
等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帝仲才正色問道:“師父……可我覺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像師徒!
風(fēng)冥的手微微顫抖,但很快又鎮(zhèn)定自若的平定下來,淡道:“我救她的時候她只有十四歲,為圖方便就以師徒相稱,誰知道幾年后她變得那么漂亮,可她不肯改口只肯喊我?guī)煾福乙矝]辦法。”
“哦……”帝仲沒忍住笑出了聲,接道,“你真的是因為人家長得漂亮才隱居在此的嗎?”
“不行嗎?”風(fēng)冥自己也笑起來,搖搖頭,目光里全是寵溺之色,“你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吧,剛才看見她的時候,不也走了神?”
帝仲無言以對,忽然想起剛才云瀟看著蕭千夜的眼中隱含醋意,他連忙輕咳一聲不動聲色的轉(zhuǎn)移話題,問道:“她有什么病,連你都沒辦法?”
風(fēng)冥搖頭微微苦笑,眼睛閃過一束陰沉的光芒,低道:“很多年以前,我曾經(jīng)遇到過和她一樣的女子,那時候我并不知道‘雪女’,只是正巧在夜里遇見,發(fā)現(xiàn)那人全身散著靜謐的雪光,甚是驚艷,我出于好奇便和她聊了幾句,她還請我喝了一壇好酒。”
“她也很漂亮,說話的聲音淡淡的,雖然年紀(jì)并不大但是侃侃而談見識十分廣闊,我驚訝于那般年紀(jì)的女孩子竟有如此眼見,她卻靦腆的說自己只是從書中讀過,是紙上談兵不足一提。”
風(fēng)冥揉了揉眼睛,無意識的發(fā)出一聲輕嘆,繼續(xù)說道:“那壇酒后勁十足,到了黎明之際我已有些昏昏沉沉,本想邀她一起繼續(xù)旅行,她卻說自己的時間已經(jīng)到了,很感謝我最后的相伴,然后她就對著初生的太陽站起來,好似冰雪消融一般,就那么無聲無息消失在我眼前。”
風(fēng)冥身體忽然僵硬,那原本只是一場萍水相逢,可他卻再也無法忘卻那天的畫面,于是緩緩說道:“后來我才知道她就是傳說中的雪女,她們的壽命很短很短,若以人類的生命來看,一般都活不過二十,我遇到青依之后,每一天都在擔(dān)心她會消失,就像噩夢一般,即使我把無言谷也變成類似上天界的鏡月之鏡,這種擔(dān)心始終無法消除半分。”
他頓了一下,帝仲也跟著認(rèn)真思索了一瞬,蹙眉抬頭望向天空,果然這座深山雪谷的“天”有些不同尋常,這分明就是上天界的“鏡月之鏡”!
“嗯,是鏡月之鏡,你沒看錯!憋L(fēng)冥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慢步走向天池俯身撩起湖水,嘆息道:“據(jù)說那位仙人得王母命令,攜幼妹而來,幼妹見谷中靈力充沛,欲求王母賜此谷,王母不應(yīng),幼妹心生怨恨,更斥阿姊橫刀奪愛,暗中策劃殺姐奪位,王母大怒,滅其魂魄,挫骨成灰,撒入湖,然骨灰入湖,湖水忽現(xiàn)血色,冤魂不肯散去,借谷中靈氣,幻化成魃!
話音未落,只聽湖中果然幽幽傳來了哀怨凄婉之聲,風(fēng)冥冷笑一聲,指尖點著湖水以自身神力強行滅去幻聽,接著說道:“為護此谷不受魃所害,王母以身立咒,再滴三滴神血入湖,消其怨念,然阿姊于心不忍,懇請王母網(wǎng)開一面,王母無奈,將其破碎的魂魄鎮(zhèn)壓湖下,待其有一天醒悟,才可重入輪回,遂離去,不復(fù)回。”
“所以那位仙人的幼妹如今還在湖底?”帝仲身形一晃來到湖邊,果然見湖水清澈中隱約透著兇厲的血光,風(fēng)冥點點頭,眼中盡是嚴(yán)厲的殺氣,又道,“正因為她一直不曾醒悟,王母留下的力量也一直鎮(zhèn)壓于此,所以無言谷的神力歷經(jīng)萬年依然如此充沛,我才能借著這種力量將無言谷變成鏡月之鏡,但是這股力量能影響到的范圍只有這座雪谷,青兒……青兒永遠(yuǎn)不能離開這里,出去就會死 !
這一番話讓帝仲頓時想起了曾經(jīng)的天權(quán)帝,身為帝王,他也曾為了自己的皇后創(chuàng)造出一個“鏡月之鏡”,甚至為此被奚輝利用,險些讓自己的故土和子民毀于一旦,原以為這種可笑的事情只會發(fā)生在人類身上,萬萬沒想到連他的同修也做出了一模一樣的選擇。
風(fēng)冥微微吸了一口氣,倒是沒有多少復(fù)雜的表情,簡單的說道:“最開始我會跑到昆侖來就是聽說西王母手上有不死神藥,帝仲,你說一個必死之人如果能獲得不死神藥,結(jié)果會如何?”
帝仲臉色唰的猛變,似乎被好友的一席話提醒了什么,沒等他細(xì)想明白,風(fēng)冥不合時宜的笑起來,擠了擠他,神秘兮兮的道:“你現(xiàn)在是不是也很想得到那種不死神藥了?你身邊那個叫云瀟的姑娘,其實她很小的時候我就見過她,那時候我就知道她身上有神鳥火種,注定是要早逝的,但是對于你,或者說對于蕭千夜,我雖感覺那孩子有些不同尋常,似乎和上天界有某種關(guān)聯(lián),也曾暗示昆山掌門多加注意,但真的沒料到他就是你。”
帝仲本來已經(jīng)分神在想其他的事情,聽見他說了這句話,立馬睜開眼睛,說道:“風(fēng)冥,這么多年你都沒有找到其它能救她的方法嗎?”
風(fēng)冥搖搖頭,眼里也有苦澀的笑:“我曾問過紫蘇,但是她告訴我,她只能救命,不能改命,雪女的壽命是天注定,醫(yī)者無法逆天!
帝仲低下頭去,呢喃著他的話:“只能救命,不能改命……”
風(fēng)冥一臉深思的看著好友,笑容里卻是一言難盡:“你好像也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啊,你失蹤這么久,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嗯?”帝仲愣了一下,尷尬的苦笑,點頭:“嗯。”
“哦……這么干脆的就承認(rèn)了?”風(fēng)冥有些意外,仿佛觸動了什么敏感的話題,兩人忽然沉默下去,隔了好久,為了讓氣氛不那么尷尬,風(fēng)冥用力扭了扭脖子對他伸出手,笑道,“好友,你的麻煩好像不比我少啊,云瀟看起來已經(jīng)懷有身孕了,你的?”
帝仲瞪了他一眼,冷道:“好友,你的玩笑可一點也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