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果然是他……回來了?
“千夜,先帶公主進來吧,外頭冷,容易著涼!笔掁劝讓⒎块T拉開,他的手里已經(jīng)抱著一床厚實的毯子。
蕭千夜點點頭,俯身想要扶起五公主,誰料她瘋狂的打開對方的手,一個箭步?jīng)_到船邊,眼見著又要翻身跳入水中!
蕭千夜緊蹙眉峰,想也不想的一把又把五公主拽了回來,強行拉著帶回了屋內(nèi)。
五公主目光無神,雙瞳變成一種死灰般難看的色澤,她緊張的咽著沫,在掃過著一屋子的人之后用雙手死死抱住頭,一點點沿著墻邊慢慢蹲了下去,蕭奕白趕忙走過來,抖開手里干凈的毯子披在五公主身上,輕輕的為她擦拭頭發(fā)上的湖水,溫聲問道:“公主殿下,您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
五公主愣愣的看著蕭奕白,這張臉和她記憶最深處那張愛過恨過的臉一模一樣,即使此刻正在溫柔的笑著,也讓過去那些屈辱和不甘被一下子勾起,但她雖然心里怨恨,面上卻一點也不敢再表露分毫,只是傻乎乎的咧嘴近乎討好一樣的往后邊縮了縮,輕輕的說:“你……你回來了,我沒事,我不會在纏著你了,我沒事了,沒事了!
蕭奕白的余光默默掃過弟弟,他才從門外走進來,目光復雜的盯著五公主,不知作何感想。
公然抗旨拒婚其實是弟弟的責任,只不過五公主本就不得先帝寵愛,加上弟弟又恰好是新一代年輕人中的佼佼者,早在明溪想拉攏他之前,先帝就很欣賞他那樣意氣風發(fā)的年輕軍人,所以在他不顧公主顏面拒絕先帝的賜婚之后,雖然朝野一片愕然,唯獨先帝一笑而過,沒有給他任何責難,甚至破天荒的順了他的意思收回了圣旨。
自那以后,五公主淪為全境茶余飯后的笑柄,以至于到了適婚的年紀,依然連想去提親的人沒有。
六王爺府上的三郡主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弟弟拒婚,但是三郡主性格開朗活潑,雖不是皇家公主,但被六王爺捧在手心,是個名副其實的掌上明珠,她為人又總是腦子里少根筋,雖是個走哪都愛惹麻煩的破事精,但也正因為大大咧咧的性子惹人喜愛,大多數(shù)人談起三郡主提親,都是津津有味的當成坊間樂子,而對明姝公主,就完全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和鄙夷。
而造成這種懸殊差異最根本的原因,只不過是因為五公主無權(quán)無勢,不得寵愛,僅此而已。
在飛垣這樣的地方,就算是一個身份高貴的皇家公主,得不到寵愛和權(quán)勢,也只能處處忍讓,在被公然拒婚之后,就連五公主的生母靜太妃都保持沉默,她沒有站出來為女兒的不公平說過半句話,依然只是每日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目無神采的望著天空。
先帝的眼里只有溫儀皇后一人,所有的后妃不過都是政治的犧牲品,她們的子女,也只是在重蹈覆轍。
蕭奕白揉了揉額頭,這樣灰暗的過去對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至少在那個時候,天真浪漫的明姝公主并沒有做錯任何事。
她或許是真的對弟弟動了心,竟然不顧自己公主的身份幾次偷偷跑到烽火臺去接弟弟回城,就像那個年紀應有的情竇初開,在遠方默默注視著自己愛慕的少年郎。
想到這些,蕭奕白無聲嘆了口氣,他是一早就知道云瀟的存在,也知道那才是弟弟拒婚的真正理由,只不過那時候的他完全摸不清弟弟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沒有絲毫回昆侖的想法,又對各家各路的提親毫無余地的拒絕,就一直漫無目的的拖著。
如果弟弟能早一些對五公主坦白心意,或許她不至于如此。
蕭奕白動作微微一停,張了張嘴,卻嗓子發(fā)干說不出話來,在這件事上,的確是天征府有愧于五公主,如今想來弟弟一直拖著不成婚的目的就是在等云瀟,如果云秋水或者昆山掌門再攔著幾年不讓她過來,或許弟弟最終的選擇,應該仍會是明姝。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這也正是時至今日,身為兄長,他依然對五公主所做的一切,無法做出任何的譴責。
五公主微愣一下,對這樣溫柔的動作有些窘迫,還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認錯了人,感覺對方的手一直輕輕的在為自己擦拭頭上的水,忍不住心底蕩起小小的開心,低著頭一動不動,生怕自己稍稍一動就會讓這難得的關(guān)懷消失。
明溪在冷眼看著自己的皇妹,終是冷哼一聲打破沉默:“明姝,你怎么跑到星羅湖來了?”
五公主在聽見這個聲音的一瞬間嘴唇不受控制的劇烈顫動,她哆哆嗦嗦的抬起眼睛往聲音的方向望過去,瞳孔頓縮露出惶恐的神色,她甚至忘了自己身為公主該有的禮儀,手誤無措的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蕭奕白也跟著站起來,顯然沒有預料到明溪的一句話會讓她有這么嚴重的反應,他想安慰一下五公主,這一次卻是被她躲開,往墻角深埋著頭蹲了過去。
蕭奕白沉默地看著眼前這個嚇到失語的女人,語氣終于有些嚴肅,低問道:“你對她做什么了,她這么怕你?”
明溪是用更加嚴厲的目光毫不回避好友的質(zhì)疑,一字一頓認真的辯解:“我什么也沒做,她是自己心虛,害怕見到我罷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害阿月的!”聽見皇兄的話,五公主低聲啜泣起來,明溪唇角抿著一絲淡笑看著她,不動聲色的繼續(xù)逼問,“蕭閣主難得回來一次,你不妨將上次的事情全部解釋清楚,明姝,你自幼不爭不搶,在我?guī)讉弟妹中算是最好相處的一位了,到底是受到什么樣的蠱惑,才會連朧月的性命也能毫不在意?”
五公主艱難的咬住嘴唇,難以掩飾心中的羞愧,其實自帝都政變之后,明溪哥哥突然將她府上的下人進行撤換和刪減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暗暗有感覺,雖然明溪哥哥什么也沒有說,也沒有對自己做出懲罰,但他一定什么都知道了。
然后她就從一個不得寵先帝寵愛的公主,變成了一個得罪了新帝的皇妹,處境愈加艱難。
許久,在這樣沉悶的氣氛里,明姝只是無助的抱著雙膝,近乎絕望的哭道:“我……我不敢說,她能聽見,她什么都能聽見!
“她?”明溪眼眸一沉,立馬就意識到皇妹口中的“她”指的是誰,他不動聲色的和蕭千夜互換了眼色,淡定的抿了一口手中已經(jīng)涼透的茶,接道,“這間屋子里有戰(zhàn)神之力環(huán)繞,你放心吧,大姑姑什么也聽不見,什么也看不見,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吧!
“戰(zhàn)神之力?”明姝將信將疑的掃了一圈,但又不敢質(zhì)疑皇兄的話,只得緊張的直攥手,勉力保持著情緒,開口說道,“那天秋選之后,星圣女來找我,說是可以幫我,她說蕭閣主心有所屬的那位姑娘,其實正好和她也有些淵源,然后她給了我一個裝著蟲子的小瓶子,讓我悄悄放到朧月身上去……”
“最開始我沒有答應,朧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擔心這種蟲子會傷害到她,但是大姑姑說了,她只是想讓朧月將這些蟲子帶到天征府去,也不會傷到朧月,因為……因為蕭閣主雖然拒絕過阿月很多次,但實際對她還是很好很好,她應該能進入天征府!
蕭千夜認真的回想起當時的情況,確實在秋選結(jié)束之后,自己家出現(xiàn)了古怪的飛蛾,而在那之前唯一進入過的外人,除了暮云就只有三郡主。
“但是那些蟲子并沒有什么作用,大姑姑很失望,她本來是想偷偷監(jiān)視蕭閣主的,沒想到那些蟲子很快就被殺死了。”明姝擔心的看了一眼蕭奕白,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真正的蕭千夜此時正在另一側(cè)一言不發(fā)的聽著,又道,“那時候正好朧月跑到月圣女那里去求了一個錦囊,她擔心自己選的款式蕭閣主不喜歡,還特意拿到我面前問我好不好看,然后……然后我就順手在里面放了幾只蠱蟻!
“竟然是你……”蕭千夜隱忍著怒火,那幾只蠱蟻害死了兩個無辜的孩子,竟然是眼前這個楚楚可憐的公主所為!
明姝被這聲低低的呵斥驚了一下,呆滯的望過去,雙瞳凜然收縮,大腦一片空白。
“然后呢?”明溪沉默了一瞬,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下,這樣的舉動顯然已經(jīng)超出他的預料,讓他按捺不住要知道之后發(fā)生的一切,五公主被皇兄的聲音喚回神志,冷汗和湖水糅雜在一起,她情不自禁的裹緊了毯子,繼續(xù)說道:“然后……然后蕭閣主就走了,大姑姑也沒有再來找我,只是教我怎么養(yǎng)好那幾只螞蟻,說是很快就能用得到。”
“再、再往后,有一天大姑姑忽然來找我,要我去邀請朧月來府上小住幾日,然后在政變當天,以取藥為由,把她支去了丹真宮。”
“果然如此!泵飨浜咭宦,主動接下話,“這些事情我后來也聽公孫晏提起過,你就是利用了朧月那副大大咧咧的性子,知道外頭嚴陣以待的駐都部隊多半不敢惹她,所以才會選了她,畢竟從公主府去丹真宮一定會路過星羅湖,她一定會被卷入湖下!
五公主跌跌撞撞的往明溪那里撲去,一下子跪倒在地,慌道:“我不是想害她,我擔心她出事,還特意給了她我的公主令,那個上面一早就請人施了術(shù)法,一定能保護她平安出來的!”
“目的呢?”明溪有些動怒,但還是保持冷靜問著最重要的事情,明姝像散架的木偶無力的癱軟坐在地上,捂著臉哭道:“大姑姑說她算過一卦,說、說蕭閣主的心上人,那個叫云瀟的姑娘也會一起來到帝都城,只要能將她騙入縛王水獄,大姑姑就能殺了她為自己報仇,到了那個時候,我……我也能得到……”
話到這里截然而至,明姝瞬間回過神,直勾勾的望向門邊的人。
那個人才是她心底愛慕許久的少年郎,他并沒有溫柔的為自己披上毯子,更沒有小心的為自己擦拭湖水,他一直站在那里,眼內(nèi)有看破一切的冷漠,不帶任何感情的看著自己。
“她失算了。”明溪心有余悸的嘆了口氣,感慨著這樣隱于暗處的計謀如果真的得逞,又要引發(fā)何種無法預料的后果,明姝凝視了一會自己的兄長,深吸了一口氣,“大姑姑并沒有放棄,蕭閣主第一次失蹤回來之后,我聽聞云瀟姑娘住進了天征府,就想找個理由見一見她,我見到她了……我很不甘心,她不僅是個中原人,還是個異族人!
“可她沒有害過誰!泵飨奶嵝,見皇妹的肩膀一抽,然后慢慢冷靜下來,眼內(nèi)的恐懼慢慢褪去,一字一頓認真的道:“大姑姑發(fā)現(xiàn)了我的不滿,她讓我去摘星樓見她!
明溪握著冷茶的手用力收緊,淺金色的雙瞳不可置信的亮起——摘星樓自帝都政變之后一直由日、月圣女親自看管,明姝這種手無寸鐵又不會武功的人,真的能進到摘星樓見長公主?
突然之間,明姝的身子開始不停顫抖,那不是出于害怕,而是某種無法自制的痛苦,逼著她捂著腹部伏倒在地。
“明姝?”明溪警惕的叫了一聲,五公主用力喘著氣,再抬頭,雙目血紅,絕望的吼道,“我錯了!皇兄,我真的錯了,您救救我,我要被蟲子吃掉了,求求您,救救我……”
話音未落,一直默默旁觀的帝仲再度化形,同時來自戰(zhàn)神之力洶涌如水彌漫整個房間。
他將手搭在明姝頭頂,黑金色的神力化成無數(shù)細細的線,穿透皮膚鉆入五公主體內(nèi)。
第二百四十六章:節(jié)外生枝
神力在明姝公主體內(nèi)游走,卻仿佛置身一片黑暗虛無的海洋,這具身體的內(nèi)部空空蕩蕩,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毫無溫暖,而他越找尋,越如深淵般深不可測,帝仲暗暗心驚,一時竟說不出這是什么樣的一種感覺。
緩緩的,好似一條失去航線的船終于靠岸,有一束幽暗的冥火在黑夜里閃爍,帝仲蹙起眉峰,隱約察覺到那束火光應該只是一個人的眼睛,看似已經(jīng)近在眼前,實則距離極其遙遠,甚至讓他也無法快速分辨具體的位置。
眼睛帶著笑意看著他,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輕嘆:“能再遇上天界的人,是我的榮幸!
聽到這個藏于暗處不明身份的詭異人嘴里說出“上天界”三個字,帝仲稍一用力,讓戰(zhàn)神之力更加充盈,果然那雙眼睛略微痛苦的皺了一下,雖然很快就恢復了常態(tài),再開口語氣中就帶上了顯而易見的輕喘,用咯咯的輕笑來掩飾本體的疼痛:“不愧是以‘戰(zhàn)神’為名,這幅不死不活的殘影姿態(tài),還能隔著整座大陸傷到我……上天界,果真是神之領(lǐng)域!
“隔著大陸……你在中原,你是誰?”帝仲淡淡脫口,這一問讓蕭千夜情不自禁的大步走上來,他不敢輕舉妄動打草驚蛇,只得暗暗用手抓住神裂之術(shù)的胳膊,借著兩人可以共存的特殊關(guān)聯(lián)悄無聲息的感知一切。
“我是誰……不過是上天界的手下敗將!蹦莻聲音也是冷定的,巋然不動,“很久很久以前,我曾敗于蚩王之手,他從我手里奪走了一件‘至寶’,自那以后,我便專心找尋關(guān)于上天界的一切,直到二十多年前在一處碼頭遇到那位殘疾又丑陋的公主,她身上有著極為微弱的上天界氣息,是日月雙神的后裔!
“哦?蚩王,那的確是我的故友!钡壑俾曇粼绞侨岷停捛б咕驮绞切捏@,顯然這種時候忽然冒出“蚩王”二字,是個非常麻煩的信息。
黑暗里的聲音微微一頓,借著這短暫的沉默,帝仲已經(jīng)不動聲色的將戰(zhàn)神之力以光線的姿態(tài)同時連接在明溪和蕭奕白手心。
對方呵呵笑了,也不想阻攔他的行為,反而更加感慨的嘆道:“中原的信仰極多,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地域,百姓所信仰的神明也不盡相同,我本是個苗人,對于上天界的傳聞并不感興趣,直到他突然冒出來,奪走了那件‘至寶’,那是我鍛煉蠱王最為重要的東西,上天界已是凌駕九天之上,又何苦為難下屆一個普通蠱人?”
“至寶……”帝仲默念著這兩個字,想起曾經(jīng)的好友,心卻平靜的掀不起一絲波瀾,淡道,“他不會輕易奪人所愛,一定是你不好!
此話一出,讓在場的三人心照不宣的緊蹙眉峰,緊張的握緊了拳頭,對面的人顯然沒有意識到以“戰(zhàn)神”為名的帝仲會這么不假思索的護短,反倒是他呆了數(shù)秒,發(fā)出僵硬的笑聲,這才繼續(xù)說道:“那件‘至寶’是我找尋多年,一個體質(zhì)極為特殊的女孩,她天生一頭雪色白發(fā),皮膚也如冰雪般透明,用我們這一派的行話,稱之為‘雪女’,我要將她獻給蠱王,讓蠱王得到這份至純至陰,只有這樣,我才能凌駕萬蠱之上,成為苗疆七十二派的王,可偏偏……被他多管閑事!”
“你要把一個女孩子,喂給一只蟲子?”帝仲用更加簡單的話概括了對方的意思,嘴角揚起不屑一顧的笑,“我沒說錯吧,是你不好。”
“哼!睂Ψ揭仓皇遣恢每煞竦妮p哼了一聲,繼續(xù)說道,“他帶走了雪女,從此銷聲匿跡,我苦尋三百年,一無所獲!
“三百年!”明溪低呼出口,難以置信的神情中透著一絲罕見的驚恐,大姑姑去中原偶遇那個苗人只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一個普通人,當真能活三百年?
“呵……陛下失態(tài)了!泵缛怂查g就察覺到黑暗里那縷震驚,也將目光緩緩挪動方向,落到明溪身上,嘆道,“那時候我遇到明玉,她偷了我用于練蠱的神龕,若非察覺到她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上天界氣息,我一定當場就會殺了她,但是她是我這三百年來唯一遇到和上天界有關(guān)系的人,我一定不能就此罷休!
“你對大姑姑做了什么?”明溪已經(jīng)鎮(zhèn)定下來,甚至主動開口詢問起那些年不為人知的往事,苗人大笑著,說道,“她拉著我的手喋喋不休的說了好多東西,但最重要的只有一件,她說一海之隔飛垣大陸的皇室是上天界日月雙神的后裔,她之所以淪落成那副模樣,是因為被人騙走了月神留下的一塊古玉‘沉月’,而那塊玉的下落,在昆侖一派!
明溪按捺住心底的震驚,想起那日大姑姑提起自己過去時的模樣,明明半身白骨瀕臨死亡,對那個萍水相逢的苗人卻是難得的溫柔感激,原來這一切也只是一場戲,他的真實目的只是利用大姑姑去找尋上天界的蹤跡!
苗人更是有感而發(fā),憤憤不平的接道:“然后我就假意幫她,讓一個江南的商隊帶著她改道去了昆侖,而我則一直在后面悄悄跟著,沒想到那個女人到了昆侖山腳下莫名其妙的就放棄了,哼,真是一點用也派不上,白白浪費我那么多時間,我本想讓她在那種荒涼嚴寒的地方自生自滅算了,誰料她靠近昆侖山之后,從山中的某一處,突然傳出了蚩王的氣息!
“果然……”帝仲一點也不意外,早在之前和云瀟談起昆侖山腳下那個神秘雪谷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意識到那應該就是他曾經(jīng)的故友,蚩王風冥。
“那縷氣息轉(zhuǎn)瞬即逝,等我再次找尋的時候已經(jīng)完全湮沒,昆侖山脈何其之大,在那之后我又苦苦找尋多年,仍是一無所獲!
苗人沉吟片刻,時隔多年再次想起那些往事仍是掩飾不住的失望,但他立馬又啞然失笑,接道:“我以為好不容易尋到的線索只能就此斷了的時候,那位殘疾的公主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跑到苗疆去了,她在到處打聽我的消息,吸引了很多蠱人的注意,我一時興起就主動見了她!
“她說她不甘心,想以自己的力量報仇,但是她無一技之長,又失去了權(quán)勢地位,她希望我能傳授她馭蟲術(shù),她會折返飛垣,伺機報仇!
聽到這里,明溪已經(jīng)將所有的頭緒整理清楚,感嘆這背后如此復雜的利益關(guān)系,他默默看著自己的皇妹,此時的明姝公主呆若木雞,像一尊無魂的木偶一動不動,好像眼下發(fā)生的一切她都無法察覺,苗人的聲音帶著一絲莫名的期待,不懷好意的道:“明玉公主也真的是令我驚訝,她以自身血肉飼養(yǎng)蠱王,雖不是‘雪女’之身,但那種微乎其微的日月之力讓蠱王也變得極其強大,她回到飛垣之后,好像還利用了一個叫‘縛王水獄’的地方,讓那里面被改造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也成了蠱王的飼料。”
眾人心底咯噔一下,冷汗沿著背脊不斷冒出,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苗人雖然聽起來笑咯咯的,語氣里帶著恨意,又道:“可惜明玉公主那副殘破的身體已經(jīng)沒有用了,她被陛下禁錮在摘星樓,以日、月圣女之力束縛其中無法脫身,我敬佩她的心狠,但也不得不放棄她了。”
“所以……”明溪咬著嘴唇,面色焦慮,心底已經(jīng)猜到了對方的言外之意,苗人眨眨眼睛,是在和帝仲默默對視,然后才一字一頓狠厲的說道:“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明姝公主和明玉是血親,蠱王嘛,其實也不是很挑食,我察覺到她心里的恨,借機騙她來摘星樓,讓她成為蠱王新的宿主。”
“是你干的!”明溪恍然覺醒,仿佛醍醐灌頂立即理清了思緒,盤踞在心中的疑團終于解開,他一直以為這一切只是出于大姑姑對鳳九卿的恨,萬萬沒想到,這件事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經(jīng)有更為棘手的人物牽扯其中!
苗人得意洋洋的笑著,多年的積怨一朝釋放,連帶著語氣也變得飛揚跋扈:“明姝公主還有得救,只要戰(zhàn)神愿意帶著她一起去見一見您的故友,我就放了她,否則,我立即就能讓她體內(nèi)的蠱王吞掉宿主,到了那個時候,就請陛下做好帝都城尸橫遍野的準備吧!
明溪神色有變,眉頭緊蹙,一言不發(fā),想起帝都政變上被蠱蟻蝕心的那些士兵們,他們中有九成以上的人都徹底喪失了獨自生活的能力,嚴重的甚至喪失理智,淪為癡呆。
眼下的自己本就內(nèi)憂外患,疲于應付,如果這樣猝不及防的襲擊再來一次,而且還是發(fā)生在防守最為嚴謹?shù)牡鄱汲,那么本就人心惶惶的飛垣就會雪上加霜,危及政權(quán)穩(wěn)固。
帝仲看了看身邊的幾人,也是萬萬沒想到此次帝都之行還會節(jié)外生枝,而且如果這個苗人所言都是真的,能活三百年的普通人,一定也掌握著什么更為神秘的東西。
“陛下意下如何?”苗人在冷靜的催促著,只見明溪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在心里做著更為冷酷的決定,他根本就不在乎一個皇妹的死活,眼下有帝仲在場,就算所謂蠱王復出,上天界的戰(zhàn)神又豈會坐視不理?與其被一個面都沒見過的苗人相威脅,倒不如就此賭一把……
然而,沒等他將決裂的話說出口,帝仲淡然一笑,道:“你不就是想見蚩王嗎,我答應你就是了!
明溪驚訝的看著他,再想說什么,發(fā)現(xiàn)帝仲那雙異色雙瞳帶著看穿一切的睥睨,毫不回避的直視著自己。
“瀟兒也還給我吧!钡壑僖娝绱松駪B(tài),知道他心中的難言之隱,別有深意地盯了一眼,低道:“您也不想重蹈幾個月前的蠱蟻之災吧?”
明溪緊緊咬著嘴唇,半晌無語,被威脅了……他本以為有云秋水,有天澈,還有葉家風家這么多籌碼就一定能逼著云瀟留下來牽制蕭千夜,萬萬沒想到眼下會節(jié)外生枝,如果他不答應,帝仲又真的對蠱蟻之災束手旁觀,那么不要等到封印陣眼被全部破壞,他就要直接迎來另一場腥風血雨!
帝仲微微笑著,竟然感到心中有種莫名的痛快。
神力在明溪手心刺痛,一聲輕到無的嘆息自耳邊傳來:“被威脅的感覺……不好受吧?”
“明溪……”蕭奕白看著面容慘白的好友,心里隱有不忍,略一思忖,終于深吸一口氣,轉(zhuǎn)向帝仲認真的道:“大人,現(xiàn)在東冥的封印已經(jīng)被破壞,夜王利用夜咒控制我,迫使我弟弟妥協(xié)成為全境公敵,千夜既然已在履行對夜王的承諾,對方是否也該給出應有的回應?”
“你的意思是?”帝仲緩緩開口,面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其實已經(jīng)猜到了對方想說的話,蕭奕白的臉色卻一點點黯淡下來,也知道自己的決定無法顧及弟弟的感受,淡道,“我希望您能讓夜王稍微解除一部分夜咒,否則等到四大境封印和陣眼完全破壞的時候,我的身體也會因長時間的束縛而崩潰,我知道夜王大人一定不會讓我死在他恢復之前,但是他恢復之后……也就不會在乎我的死活了吧?那對我、對千夜而言,豈不是得不償失?”
帝仲點點頭,淡道:“我會找他談談的!
明溪和蕭千夜都是面色突變,警覺的望過來,異口同聲的問道:“你什么意思?”
蕭奕白松了口氣,有些慚愧的看了看弟弟,然后轉(zhuǎn)向明溪,認真的道:“放云姑娘走吧,我會留下來,一直陪著你!
明溪欲言又止,用力閉上眼睛,而帝仲只是悄悄按住差點一蹦而起的蕭千夜,輕輕搖了搖頭。
第二百四十七章:僭越之罪
蕭奕白對著弟弟笑了笑,看見他陰沉著臉隨時都要火山爆發(fā)的樣子,趕緊嬉皮笑臉的做了個抱歉的手勢,他知道弟弟此次是專程回來想帶自己離開帝都,甚至讓云瀟被算計遇險落入明溪手里,他大費周章不顧一切的冒險回來都是為了自己,而自己卻依然不能回應弟弟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