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更想讓花稻或者朝羽茉陪她去,但人家全都忙得要死,她也不可能讓要好的人跟著自己去冒險。
草包就草包吧!總比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強。
第53章 出行第一天
獨處是件很艱難的事。
自從加入攀巖派后, 英媂幾乎沒有獨行的機會。因為她修為很高,能力出眾, 所以上趕著來巴結(jié)她的人絡(luò)繹不絕, 更別說還有走哪跟哪的破落幫三姐們兒。
天門大賽是個轉(zhuǎn)折點吧,先是龔喜的遠行,然后是阿鸞的離開。花稻雖說留在身邊,但她并不在門派里住, 不能像從前那樣吃住都圍在英媂跟前, 一個月就只能見那么一兩面。
在意的人全都找到了自己的歸屬, 英媂想攏都攏不住, 成長的失落總是讓人倍感寂寞。
也可以結(jié)交新的朋友, 比如她很看好的朝羽茉。但朝羽茉又跟龔喜三個不同,她倆雖說是因為各自的品行互相吸引, 但就如那開局的三十兩一般,處事時總帶著利益與利用的意味。她喜歡朝羽茉, 可又無法跟朝羽茉敞開心扉, 成年人的友誼脆弱而又浮于其面, 沒人愿意浪費時間精力去了解你的內(nèi)心。
從前, 英媂可以躲在朝羽茉的宏大理想中,藏在英雌派紅紅火火的建設(shè)中, 靠著不間斷的繁忙便能打發(fā)掉空閑的時間,讓她沒功夫去思考其它。
可是現(xiàn)在,英媂孤身一人站在陌生的街道上,前路漫漫不知盡頭,往日的記憶便如潮水般將她淹沒。
“英媂, 再往前就沒有人類聚集地了, 我們到底要買那些必須品!
英媂回過神, 轉(zhuǎn)頭看著身邊的明冷,吐槽道:“你能不能把這礙眼的玩意丟掉,臉上有啥見不得人的東西嗎?天天披麻戴孝的真是喪氣!”
明冷不情愿地將冪籬摘下來,他比英媂稍矮上兩指,身子又細瘦,因為還沒學會梳發(fā)髻,只能將一頭柔順的長發(fā)隨意扎在耳后,扭扭捏捏地站在高壯的英媂跟前,時常會讓路人誤會她倆的性別。
其實明冷已經(jīng)在很努力地克服內(nèi)心的不安,陌生的環(huán)境讓他感到格外焦慮,只能緊緊跟在英媂身后獲取點安全感。跟也不敢跟太近,畢竟比起外界的不確定性,英媂才是最大的危險因素。
“你最好給我快點適應(yīng)過來,我可不是是你那難鴇媽,事事都給你安排妥當了!”英媂本就心煩,看見這么個鵪鶉縮在身邊更是火冒三丈,于是打量著他罵道:“都是一個媽生的,我看明姜就挺正常的,偏偏讓我攤上這么個廢物,白瞎那熾陽木了!”
若是平常,關(guān)起門來任英媂如何打罵,明冷也都忍了,可這光天化日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英媂還是絲毫不顧及自己的面子,隨意羞辱他,這讓明冷十分惱怒,只能瞪著發(fā)紅的雙目,咬唇怒視。
見他終于不是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臭臉模樣,想反抗卻又忍耐的表情,讓英媂咂摸出點樂子。
“瞪我!”英媂捏住他的雙頰,嗤笑道:“我說得不對嗎?除了能在床上發(fā)揮一下作用,你還有別的用途?”
明冷又氣又急,掰著她強硬的手指低聲斥責:“英媂!這是在大街上,你不要無故撒潑!”
果然,倆人的動作引來過路人的頻頻詢視,英媂顧及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美名,于是放開了掙扎的明冷,她冷哼道:“晚上再來收拾你,自己找地方蹲著去,別總來煩我!
為了安撫百姓的恐慌情緒,這次行程是特意公開的,目的就是昭告天下,英媂仙君親自出馬捉炙魔,讓大家放心,修仙界有在守護天下百姓。
所以英媂很不想跟明冷一起出現(xiàn)在公共場合,那樣辦起事來,眾人的焦點總是會從她身上轉(zhuǎn)移到她倆的關(guān)系上。于是她便給明冷安排了點事情,想把他支開,自己單獨去行動。
但英媂忘了明冷是頭連自理都難的廢物,一問三不知,讓他去置辦點東西簡直比斬妖除魔還難。
黃酒是啥?長什么樣子?從哪里買?多少錢?……這個費勁,英媂算是見識到了什么叫生活殘廢,她對明冷也不抱啥希望了,便想著先去干正事,把這家伙丟一邊去。
她們來的地方是個不算小的城鎮(zhèn),聽說這里一直在鬧炙魔,受害者將近二十人,最近的一次發(fā)生在兩天前,死者都沒來得及下葬。
英媂特意趕來,查詢受害者的死狀,順便打聽一下關(guān)于炙魔的具體情況。
等英媂來到死者家里時,剛好趕上出殯。
俗語常說人生大事,這大事里就包括著,出嫁,出生,出殯。絞配和生死,對每個動物來說都是重中之重,而死更是頭等大事。
人類恐懼死亡,所以才會修仙以求長生不老,衰老意味著權(quán)力的喪失,以及精神的退化,但就算是修仙界的頂級仙師也只是將衰老的速度放緩,最終還是要步入死亡。
在一片哭喊的聲里,英媂穿過孝衣孝帽組成的白色世界,停在了一具烏黑棺材前。
伸手拍拍棺蓋,英媂跟當家的要求道:“讓我看看他的死樣!”
因為提前接到了通知,所以當家的沒有懷疑英媂的用心,當即找人合伙將棺材給打開,眾人圍過來,看英媂能觀察出個什么門道來。
受害者已經(jīng)死去兩三天了,現(xiàn)在這個天氣也不算涼快,集市上的豬肉擱兩天也能變質(zhì),更別說這種包著內(nèi)臟湯湯水水的鮮尸。
但奇怪的是,棺材打開并沒有預(yù)料中的尸臭,躺在里面的死者十分安詳,甚至嘴角還掛著一抹詭異的微笑,尸體干巴巴的,皮膚黑黃布滿皺紋,像是自然老死的狀態(tài)。
英媂抬頭問一旁哭泣的中年婦人道:“你爹遇害之前有何異常舉動嗎?”
結(jié)果被問的婦人直接哇得癱坐在地上大哭,圍觀者急忙告訴英媂:“這里面的不是她爹,是她兒子!”
“兒子?那可真夠早衰的啊!”英媂嘖嘖道。
“不是的英媂仙君,此人生前可是正常的青壯年,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身體高大健壯沒有任何疾病。然而前段時間不知被什么魔物給纏上了,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狀態(tài)迅速衰敗,請了好幾個仙師都沒驅(qū)散掉邪物,最后變成這老者模樣撒手人寰了!”
“哦?還有這等稀奇事。”英媂也沒顧忌,直接上手戳了戳尸體外露的皮膚,油硬無彈性像陰干的動物皮料。
她拿出匕首在尸體胳膊上割了一小塊肉,黑硬的皮膚下,油脂已經(jīng)呈現(xiàn)浸出的半透明狀,好似二樓陽臺掛著的老臘肉。
英媂將臘尸肉舉到頭頂,藏在發(fā)髻中的瞎虎子立馬探出腦袋,毫不懷疑地張口吞下,眾人目瞪口呆,卻又不敢多言。
吃下臘肉的瞎虎子剛想退回老窩,不料它突然弓起肚子,張嘴嘶叫,渾身抽搐著摔了下來,英媂眼疾手快地將其接住。
瞎虎子跟著英媂早就淪為了雜食動物,給啥吃啥,從沒想過英媂竟然會害它,隨意相信別人的下場就是如此。英媂攥著口吐白沫的瞎虎子甩了兩下,見它口水亂飛四肢亂擺,于是嫌棄地將它丟進了坤乾袋里。
“這尸體有劇毒,抬走吧!”英媂在衣擺上擦擦手,得出這么個結(jié)論。
廢話,沒毒能變成這樣嗎!
隨即英媂又像模像樣地詢問了一番,得知死者是個二十四歲的男人,品行端正孝順母父,沒有任何不良嗜好的青壯年。
她提出去死者生前的居處環(huán)境看看,結(jié)果死者妻子說,因為是橫死,家里人嫌棄晦氣,便把死者的房間清理干凈,所屬的衣服雜物也打包丟到了墳頭,準備在下葬時,隨著一塊燒了。
普通人家的房子很緊湊,死者雖已結(jié)婚卻還沒能力分家,跟著父母擠在同一竄院子的廂房里,妻子和老娘肚子都沒停過,家里孩子成群結(jié)隊。為了節(jié)省資源,這些孩子會被安排到同一個炕上,挨挨摞摞,也不分年紀性別,全都擠著睡。
一旦有人沒了,那他的位置自然會被別人侵占。孩子也不會因為死者的離去而傷心,提及死去的父親時,幾個娃娃全都冷漠地說,他吃得太多,睡覺打呼嚕放屁,愛欺負母親,不喜歡。
沒養(yǎng)大孩子沒送走母父便屬于沒完成義務(wù),死者不能葬入祖墳,只能在墳頭上搭個墳丘,等母父下葬時才能跟著入土為安。
英媂趕燒墳前查看了一下死者的東西,發(fā)現(xiàn)屬于死者的物品也少得可憐,有點價值的全被家里人分瓜完了,剩下這些便是沒人要的貼身衣物,常用品,還有一堆淫晦的畫冊。
淫晦的畫冊,家里窮扣成這樣也有閑錢買這玩意?
英媂抽出一本,隨意翻閱了幾頁,里面的印刷十分粗陋,糾纏的人體只能看清個大概,但交合的生植器卻畫得夸張且醒目。這畫本子不像是新的,磨損的很嚴重,按著死者的身份,倒像是男人間互相傳閱的‘精神食糧’。
果然,翻到畫本末頁,留著幾行小字,是合資者的名字,一共有十人。
按著這些人名,英媂稍稍打聽了一下,發(fā)現(xiàn)十人里面有八人都遇害死了,剩下倆人,一個瘋了一個躲家里從沒出過門。
這么明顯的線索,為什么一開始沒告訴她?這些人只顧著哭嚎制造恐怖氣氛,把責任全推到炙魔身上,卻對眼下存在的問題視而不見。
英媂覺得過于蹊蹺,這些人口里的好男人真得太不靠譜了,不如自己親自去調(diào)查來得真實,便推辭掉其她人的幫助,自己趕往幸存者家里一探究竟。
不出門的那戶人家態(tài)度很惡劣,態(tài)度堅決地不允許英媂進屋察看,于是她便先去瘋了的那家。
瘋掉的男人和先前的死者是一起長大的發(fā)小,聽說正是見識到了朋友的慘狀后,才意識到下一個受害者將會是自己,所以承受不住壓力失了心智。此時正被家人綁在床上大喊大叫,茶水不喝,五谷不進,餓成了骷髏狀。
瘋男人的家人已經(jīng)放棄了他,見英媂來到后,便把她一個人留在屋里,沒有多作言語。
英媂施法將亂動的瘋男人定住,掏出那本畫冊在他眼前晃了兩下,男人并沒有像她想的那般情緒激動,有了外界的影響阻礙,瘋男人終于能夠從癲狂的狀態(tài)中解脫出來,他慢慢沉下眼皮,昏昏欲睡。
“喂!問你話呢?到底看到了什么可怕東西?”
男人沒理她,赤紅的雙目慢慢合了起來,就這么眨眼的功夫,有什么變化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
英媂懷疑自己眼花了,她湊近了觀察,發(fā)現(xiàn)瘋男人的皮膚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急速干癟,沒一會原本正常的臉上就布滿了細細的皺紋。
“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東西在搗鬼!庇X不信邪,立馬將手搭在男人的腦門上,意識力沖破屏障探進了瘋男人的腦海里。
好熟悉的感覺!英媂說不上是那種怪異,金光刺入混沌的意識中,原本占據(jù)在腦海的東西迅速撤退,她趁機追上去,結(jié)果并沒有抓到原形。
英媂收回意識力,看看床上的瘋子,發(fā)現(xiàn)剛剛老化的他居然又恢復(fù)原狀了。
男人哼唧著睜開了眼睛,用嘶啞的聲音求助:“神仙救救我~救救我~”
“你們幾個到底做了什么?為何會沾染上這種怪東西!”
男人的樣子非常地虛弱,他吊著白眼兒拼命扯賴道:“是王寡婦家那毒娘們.....是她招來了炙魔,是!。.....”
話還沒說完,就暈死了過去。英媂搖搖頭,覺得這叼毛滿口胡言亂語,死都要拉別得女人下水,不過他這話也不是毫無價值,至少說明王寡婦家的女人也是受害者之一,先找過去看看再說。
調(diào)查案件就是這樣,跟著線索跑來跑去,不過作為查案者,體會抽絲剝繭的過程并不痛苦,拼盡全力靠近真相的感覺其實非常有意思。
英媂去王家的路上剛好碰上了明冷,此時天色已經(jīng)不早,道路兩旁的商販已經(jīng)開始收攤,世道不太平,大家都不敢耽黑冒險。
明冷正在一家鋪子里坐著飲茶,見英媂經(jīng)過馬上跟了過來,他拿出一張紙條道:“英媂,這是我找人幫問的物品清單,所有必須品都儲備齊全了,你看看還需要別的嗎?”
“長的嘴終于知道怎么使了!庇X急匆匆地往目的地趕,沒功夫跟他墨跡。
倆人一路打聽終于找到了王寡婦家。王寡婦家地處偏僻,但名聲卻很大,稍稍打聽便能搜羅到一堆的流言蜚語,這是一個年輕時喪叼,帶著一個女兒堅持自立門戶的潑辣女人。
黃昏將盡,有云的天空看不到夕陽,王寡婦家的大門緊閉,院墻上被潑各種污漬,周圍的道路也堆滿了垃圾,英媂趕到時正好碰上一堆人在大門口指點著罵街。
咒罵的內(nèi)容極其惡毒,罵人者慷慨激昂,仿佛在執(zhí)行什么正義審判,還有一個叼毛就著詛咒直接脫下褲子朝王家大門上撒尿。
公狗行為得到圍觀者的支持,大家哄鬧著,企圖撕吃了門內(nèi)的母女倆。
公狗抖抖屁股,剛想提起褲子,不料一道金光劃過,跨下頓時血流如注,掛件摘除,公狗嗷嗚嗷嗚地捂著檔大叫:“妖婆又施法了!”
眾人大驚,哄散而逃,不料剛跑兩步全都摔倒在地。
英媂冷哼,上前踢了一腳倒地者問道:“這母女倆犯了何罪,為何要如此欺辱她們?”
被踢者本想回罵,不料爬起來一看,倆人一個兇神惡煞一個美艷絕倫,都不似尋常人,便急忙解釋道:“二位有所不知,這院里住的母女二人,可是那蛇蝎毒物的轉(zhuǎn)世!婆娘早早就克死了漢子,沒男兒要守,居然也不改嫁,整日神神叨叨暗地里偷整一些巫蠱之術(shù)。而她的女兒更是陰狠,竟然勾引了鎮(zhèn)上十幾個精壯小伙,引來炙魔吸干他們的精氣!”
“有什么證據(jù),可以表明是她們引來炙魔的嗎?”
“這要啥證據(jù)!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倆母女家里連個男人都沒有,這么多年居然還能過得風生水起,為啥?還不是因為暗地里和別家的男人私通,勾引他們供養(yǎng)自己唄!你看這批死去的男人,全是當初被那女兒勾引過去的。”說者面露鄙夷,卻又興致勃勃。
英媂心感厭惡,這些長舌夫最愛造黃謠,一對毫無庇佑的母女為求自保,躲畸爸還來不及,怎么會主動招惹這群大蛆?看他們這借勢欺人的架勢,平日里還不知怎么折磨人家。
英媂冷哼道:“你們最好小心點,張口就來隨意污蔑別人是會口舌生瘡,爛牙爛嘴的!”
“嘿!我怎么污蔑她了,我————嗚嗚嗚嗚.....”說者突然捂著嘴嗚咽,周圍那些咒罵者全都一樣的狀態(tài),好似真得應(yīng)了靈,被下毒咒般,一時間王寡婦家門口成了不詳之地,眾人全都四散奔逃,只留下英媂二人守在原地。
英媂搓搓手指收回了法術(shù),身后的明冷責怪她:“修仙者不能隨意對百姓使用仙術(shù)懲戒,你若覺得他們的行為不妥,可以去官府狀告投訴,自會有律法去懲戒他們,亂用私刑何嘗不是一種借勢欺人?”
英媂瞇眼轉(zhuǎn)過了身,明冷知道她又生氣了,下一步肯定會動武,果然一個大巴掌扇了過來。
明冷被打歪了腦袋也不反抗,垂下眼眸低聲道:“媂君打我可以,我是你的人,不管怎么毆打外人都無權(quán)阻攔,可那些人并無大罪,你......”
“你覺得他們的行為是正當?shù),我不該懲罰?”
強者的怒威壓得明冷心生膽怵,可他還是強撐著說出了自己見解:“百姓愚鈍,作為修士更多的應(yīng)當是引導(dǎo)把控,而不是自降身段參與到他們的糾紛中。更何況我們在未清楚真相前,隨意站隊很容易做出錯誤的選擇,要是事情真如那些人的說的,里面的女人勾引男人招來炙魔,那受害者做出應(yīng)激之舉也情有可緣。”
明冷說完就準備好了接受暴打,反駁,然后被修理,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生存環(huán)境,父親是這樣,師傅是這樣,接下來是英媂了......但對面的英媂只是冷冷地盯著他,沒有任何動作。
“雖然我不喜歡一個沒有腦袋的繡花枕頭,但你腦子里的思想真是令我討厭!每當我覺得你有幾分人樣時,你都會吐出幾口糞水,讓我惡心!”
言語比拳頭更具有攻擊力,明冷差點哭出來,他這些日子一直努力在討好英媂,讓自己成長獨立起來。沒料到英媂一句話全盤否定了自己,為什么?他要如何做才能讓英媂滿意!難道自己就這樣不堪嗎?
英媂沒理會自怨自哀的明冷,獨自上前去敲王寡婦家污穢斑駁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