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使每吐出一個字，澤維爾的臉色便陰沉一分。
直到他最后一個字落地，他的神情幾乎已經(jīng)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溫黎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把禮盒從魔使手中接過，打開看了一眼。
她實在是有點好奇，赫爾墨斯會在她和澤維爾單獨相處的這一天，給她送什么東西。
禮盒應(yīng)該也是純金打造的，接在懷里分量沉甸甸的。
溫黎對另一道注視著她的冰冷眼神視而不見，艱難地單手捧著禮盒打開蓋子。
一條款式別致的禮服裙映入眼簾。
禮服裙被疊好了擺在盒子里，溫黎并不能看清它完整的樣子。
但是這并不妨礙她辨認出，這條裙子絕對價值不菲。
布料細膩，在光線掩映下反射著瑩潤的光澤。
簡直像是現(xiàn)實生活中只能在娛樂圈紅毯照上看見的大牌高定。
溫黎正要把裙子從盒子里拿出來，斜地里便伸出一只手，一把按住她的手將蓋子重新扣了回去。
溫黎抬起眼，對上澤維爾辨不清喜怒的黑眸。
“不準穿。”每個字都像是從唇齒間硬擠出來的。
“不穿不穿�！睖乩鑿纳迫缌鞯貞�(yīng)下來，非常體貼地松開手。
但她視線卻再一次十分誠實地往盒子上落。
衣服可以不穿，可是這個盒子她真的忍不住要多看。
——這種克重，這種做工，要是放在現(xiàn)實世界里，得值多少錢！
掌心重量卻倏地一輕。
澤維爾連盒子帶禮服裙一起往門外扔了出去。
他手掌按在門板上，黑著臉轉(zhuǎn)過頭來：“也不準看�！�
澤維爾腦海中浮現(xiàn)起不久前，赫爾墨斯毫不拖泥帶水轉(zhuǎn)身便走的背影。
他走得最瀟灑。
澤維爾還以為他是轉(zhuǎn)了性子。
原來，是在這里等著他。
澤維爾氣得發(fā)笑。
讓她穿著赫爾墨斯送來的衣服和他在一起，可真好啊。
還真是赫爾墨斯這種口蜜腹劍的家伙干出來的事情。
他干脆一把將身上的神袍扯下來，抬手扔到金發(fā)少女身上，兜頭罩下去。
“給你�！睗删S爾語氣沉冷，“要穿就穿這個�！�
神袍上沾染著屬于澤維爾的氣息。
凜冽，霸道，在黑絲絨柔軟的觸感包裹下，直涌入溫黎的鼻腔。
這是澤維爾常年披在身上的貼身之物，上面蘊著濃郁的雪松冷香味。
分量也不算輕，極有存在感地落在她肩頭。
就像是被澤維爾擁抱住一樣。
溫黎也不客氣，把神袍抖開直接披在了身上。
象征著嫉妒之神身份的斯芬克斯圖案，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度，輕輕垂落在地毯上。
澤維爾的身材雖然不像赫爾墨斯那樣極具男性荷爾蒙，但同樣高挑頎長。
對于他來說合適的長度，在溫黎身上就顯得過于長了。
但她沒在意，直接像是提裙擺一樣把衣擺拎起來，在澤維爾面前轉(zhuǎn)了個圈。
“怎么樣？”
金發(fā)少女披著尺寸不和的黑色神袍，長而卷的發(fā)尾拖拽在黑色的衣料上，就像是黯淡的夜幕中流淌過的星辰。
澤維爾漫不經(jīng)心地靠在窗邊，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她在他面前總是顯得成熟、嫵媚，游刃有余。
的確令人心動，但澤維爾卻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但此刻，那些缺漏的空洞，似乎被悄然填滿了。
少女笑容明媚，那雙略微上揚勾人渾然天成的鳶尾色眼眸里，閃躍著清亮的光暈。
澤維爾定定地盯著她。
他好像……
離她又近了一點。
“還不錯�！�
澤維爾拖長音，笑得很放肆。
或許，他以后也應(yīng)該給她準備一些裙子。
只看一眼，就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嫉妒之神的人的那種。
似乎是這種念頭給他帶來了不少愉悅的想象，澤維爾噙著笑意看了一會，肩膀用力直起身，上前抓住少女纖細的手腕。
“行了，你就穿著吧�！彼蛄藗�響指，身側(cè)空氣登時開始扭曲，“走了，換個沒人打擾的地方。”
就在他抬步的瞬間，一串似曾相識的敲門聲響起。
澤維爾臉色一黑，腳步登時一頓。
他狹長幽寂的眼底泛起冷色，眸光如電般掃向門口。
竟然又有人來？
溫黎感覺扣在她腕間的力道變得更重，像是妒火難耐，又像是泄憤懲罰。
她這一次沒再去開門，一只手輕輕拍了一下澤維爾的手臂，算作安撫。
溫黎站在原地：“有什么事？”
敲門聲瞬間停了下來。
大有一種常年在陰晴不定的環(huán)境中，培養(yǎng)出的訓(xùn)練有素的乖巧。
溫黎心中大概生出了一個想法。
果不其然，在短暫的安靜之后，門外傳來女仆恭順的回應(yīng)。
“溫黎小姐，是珀金大人派我們來的�！�
“珀金大人擔心您在新的環(huán)境中住的不習(xí)慣，吃的也不合心意，所以特意讓我們送一些您曾經(jīng)青睞的食物來�！�
她曾經(jīng)青睞的食物？
金發(fā)碧眼的[漂亮的洋娃娃]愜意躺在日光下享受的畫面在溫黎腦海中閃回。
她瞥一眼澤維爾愈發(fā)凌厲的眸光，語氣故意清淡而疏離地回應(yīng)：“那替我謝謝珀金大人。”
顯然沒有想到她竟然用這種生疏的態(tài)度回應(yīng)，門外的女仆詭異地沉默了一瞬。
她是曾經(jīng)親眼見到過，溫黎小姐用一種極其冒犯的語氣對珀金大人說話的。
他們之間，很明顯不是這樣客氣的關(guān)系。
但溫黎小姐和珀金大人的關(guān)系不是她能夠揣測的。
盡管門扉緊閉，門內(nèi)的人根本看不見外面的樣子，女仆還是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禮。
腳步聲漸漸遠去。
空氣里的溫度無端降低了幾度。
溫黎感覺到一道極有存在感和侵略性的視線粘在她身上。
她抬起頭，澤維爾靠在墻邊盯著她，神情辨不清喜怒。
“他還真是關(guān)心你啊�！彼[起眼睛，唇角扯起涼意。
“畢竟我曾經(jīng)是他的貼身女仆呀�！睖乩栊Σ[瞇地說。
澤維爾收斂起那抹冰涼的笑意，喉間逸出一聲冷嗤。
金發(fā)少女穿著屬于他的神袍，身上源源不斷地傳遞來屬于他的氣息。
間或也有一縷不知名的馨香飄過來，和他的氣息交疊糾纏在一起，親密無間地鉆入他身體。
她臉上笑意明艷，就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心底翻滾的暗涌，也不認為在他身邊光明正大地接受來自其他神明的好意，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像是早已習(xí)以為常。
澤維爾突然感覺胸口有點堵，唇角仿佛掛著重于千鈞的力量，令他笑不出來。
他們之間，開始于一場你情我愿的游戲。
是她先招惹了他，在他的理智和感性中來回拉扯，最終讓他陷入萬劫不復(fù)的屬于她的溫柔陷阱。
他應(yīng)該是游刃有余的。
但有一種莫名空落的情緒卻在他心底蔓延，仿佛撕裂了一個口子，無論如何都填不滿。
他們之間本來就是一場游戲。
游戲，就注定了總會有人退場。
更何況，她看上去也不止是找了他一個人來玩這場游戲。
澤維爾吐出一口濁氣。
他沒有赫爾墨斯那樣，成為她未婚夫名正言順的身份。
就連那個嘴毒又刻薄的珀金也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