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微有點出神，對面卻突然傳來腳步聲。
赫爾墨斯斂眸看去，金眸微瞇。
勞倫斯和露西婭同時出現(xiàn)在了決斗臺的邊緣。
但格外與眾不同的是，他們的手緊緊地牽在一起。
十指相扣。
赫爾墨斯察覺到什么，眸底閃過一瞬即逝的愕然。
決斗臺上只有他們?nèi)簧衩鳌?br />
——繼承人之間的爭斗，向來是私密的。
魔淵中其他的神明和墮天使沒有旁觀的資格。
空氣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時間的流速在這一刻仿佛驟然放慢。
三道身影就這樣無聲地靠近，站定，最終形成一對二的微妙姿態(tài)。
赫爾墨斯瞇著眼睛，目光似有探究和玩味。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們看了片刻，忽地一笑。
“原來當(dāng)時，你真的沒有在開玩笑�！彼粗段鲖I不緊不慢地開口。
比起曾經(jīng)，露西婭的五官也更顯得明艷，多了幾分獨屬于女性的嫵媚。
但不變的是她的性格。
聽見赫爾墨斯的話，她耳根瞬間紅了，那抹紅暈愈發(fā)擴大，逐漸彌漫到她飽滿的臉頰。
但她卻出乎意料的沒有躲避他的眼神，沒有否認。
卻也區(qū)別于從前脫口而出的熟稔語氣，他們之間陷入一種尷尬的沉寂。
赫爾墨斯視線掃過露西婭衣領(lǐng)邊緣若隱若現(xiàn)的紅痕，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挪開視線。
目光對上勞倫斯時，他眼底的溫度一點點冷卻了。
“我想，或許你該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很遺憾，我并不這么認為�！�
勞倫斯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神袍領(lǐng)口。
他的衣衫也稍微有些凌亂，和他平時板正的作風(fēng)截然不同。
就像是匆忙間隨意穿戴的。
露西婭卻在這個時候突然上前一步，不著痕跡地擋在了赫爾墨斯和勞倫斯之間。
“其實……是我有話想要對你說，赫爾墨斯�！�
她的語氣比起曾經(jīng)顯得疏離了不少，甚至帶著一點客氣。
稍微有點遲疑，但回想起方才她意想不到降臨的柔情蜜意，還有愉悅溫存后勞倫斯微笑對她的承諾，露西婭還是鼓起勇氣抬起頭。
“你可以……放棄繼承權(quán)嗎？”這要求聽起來十分荒謬，露西婭有點心虛。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逐漸低下去。
可出乎她預(yù)料的，赫爾墨斯臉上并沒有流露出多少情緒。
他先是不含半點溫度地掃一眼一言不發(fā)的勞倫斯，然后才俯身盯著露西婭的眼睛。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赫爾墨斯的尾音向來拖得很長，聽上去有一種特別的慵懶感。
然而此刻他聲線里的笑意盡褪，屬于強大神明的壓迫感散發(fā)出來。
露西婭目光閃爍，下意識避開他太過直白、極具侵略性的目光。
“我知道�！彼p輕地回答。
赫爾墨斯薄唇掀起一抹冷笑，沒有再開口。
真是有意思。
就在決定魔淵之主真正繼承者身份的這一天，他竟然收到了這樣的驚喜。
先是他一向冷靜的兄長和唯一疼愛的妹妹糾纏在了一起。
然后，他們竟然還一起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要他放棄繼承權(quán)。
赫爾墨斯閉了閉眼睛。
良久，才不疾不徐地開口。
“給我一個理由�！�
這句話分明沒有什么特別之處，露西婭的臉頰卻莫名更紅了。
她猶豫了片刻，飛快地用余光瞥一眼勞倫斯英俊的側(cè)臉。
她那張漂亮瓷白的臉上總算流露出些許壓抑不住的、令赫爾墨斯熟悉的笑意。
“勞倫斯說了�！甭段鲖I壓低聲音，但字里行間的雀躍和驚喜卻根本掩蓋不住。
“如果他成為了魔淵之主，他就娶我做他的神后�！�
赫爾墨斯沒說話。
他像是消化了一會這個消息，才不冷不熱地看向勞倫斯。
“她是我們的妹妹�！�
視線在空氣中交匯。
這一次，勞倫斯終于開口。
“同時，她也是整個魔淵——甚至神國之中，唯一能夠和我們的血統(tǒng)相提并論的高貴女神�！�
勞倫斯將神袍的系帶整理好，坦然地上前一步，不偏不倚地對上赫爾墨斯的視線。
“她的美貌也是公認的�！彼⑿�，“我愛她，情難自禁�！�
赫爾墨斯盯著他，金眸微瞇，像是在確認什么。
片刻后，他冷不丁笑了一下：“所以，就正巧選在這樣的日子？”
微妙而極具壓迫感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劍拔弩張之際，赫爾墨斯突然感覺衣擺被輕輕拽了一下。
他皺眉低下頭，看見露西婭悄悄盯著他，在勞倫斯看不見的角度沖他眨了眨眼睛。
她沒有出聲，用口型吐出三個字。
——“求你啦�！�
赫爾墨斯突然在自己的口腔里品嘗到一股血腥氣。
其實沒有什么不甘。
只不過是魔淵之主的位置罷了。
赫爾墨斯沒什么情緒地想著。
對他來說，權(quán)柄向來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擁有或失去，沒有那么重要。
至少，沒有露西婭重要。
雖然赫爾墨斯搞不明白他們到底是什么時候背著他廝混在一起的，但這并不是重點。
重點是，露西婭是他唯一的妹妹。
而她深愛著勞倫斯，想要成為他的神后，想要獲得她憧憬的幸福。
露西婭在懇求他。
他要怎么才能忍心拒絕她。
魔淵之主的位置和露西婭分立在天平的兩頭，朝著哪一邊傾斜顯而易見。
赫爾墨斯幾乎不需要任何猶豫。
他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的時候，色澤清淺的眸底已是一片冰涼。
“希望你永遠記得今天的承諾。”
赫爾墨斯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搭在頸間，指尖翻飛解開神袍的系帶。
在做這些的時候，他的眼睛卻緊鎖著勞倫斯。
象征著魔淵之主繼承人身份的神袍被他解開，寬大的衣擺在空氣中揚起。
赫爾墨斯將神袍隨手扔在地上。
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蘊著深刻而厚重的影響。
這代表他心甘情愿地放棄繼承魔淵之主位置的權(quán)利。
驕傲在這一瞬被親手剝離，赫爾墨斯臉上卻沒有絲毫痛惜不甘的神色。
他上前一步站在勞倫斯對面。
隨著動作，他的鞋底結(jié)結(jié)實實地碾在了上一秒還象征著無上權(quán)利的神袍上。
神袍染上塵泥，仿佛它象征的那些權(quán)利在他心底壓根不值一提。
勞倫斯余光瞥見赫爾墨斯的動作，臉色微冷。
但他還沒有開口說什么，便感覺赫爾墨斯微微傾身貼近他耳畔。
“如果你辜負了露西婭，”他一字一頓，冰冷刺骨地說，“我會親手殺了你�！�
——“無關(guān)你的身份�！�
勞倫斯眸光沉下來。
在晦暗涌動的思緒中，他唇角扯起一抹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