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伊恩·銀峰。
超越了易朽的,不能永生的人類之軀,卻也同樣愛著親友,陪伴所有人的存在。
【因為我并不會真正的離開】
依森嘉德和其他人注視著伊恩的身形逐漸消散,化作紛飛的光屑,只留下一個微笑:【因為我的靈魂,始終與你們同在】
與此同時。
或者說,一段時間之前。
泰拉大陸的另一側(cè)。
峻嶺堡。
泰拉西北,群山環(huán)繞之地,圣山之左的班維爾高原,莽莽蒼天之下,資源匱乏,群獸窺視。
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讓希望這一事物在峻嶺堡成為了一種必須卻又昂貴的事物,一種從上到下,所有人都需要的‘必需品’。
先驅(qū)空間用戶,前皇長孫,現(xiàn)在逃西帝國皇儲,艾納·瑟塔爾行走在前往峻嶺堡的道路上。
雖說峻嶺堡是帝國多年以來的宿敵,但實際上,艾納一生都沒有見過峻嶺堡真的和帝國北部軍團發(fā)生過什么大規(guī)模沖突。
私下的斗毆,走火,軍官決斗,亦或是鎧裝碰撞什么的自然是有的,幾個軍團對峙也是有的,甚至就連浮空城都開過去晃了一圈,但雙方始終都沒有真的開戰(zhàn)。
哪怕是東西帝國分裂,峻嶺堡也怪異地保持著平靜,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這很不應(yīng)該。艾納如此想到。一切異常的舉動都代表背后別有深意,而一切行動無論異常與否,都表示著一種真實的意圖。
——峻嶺堡其實已經(jīng)和帝國沒那么大仇了,雙方之所以又是對峙又是演習(xí),除卻逢場作戲外,或許也是借著這樣的行動掩飾一些更加重要的‘合作’。
甚至可以說,是為了掩飾一些更加重要的‘變化’。
畢竟是卡洛斯的兒子,艾納就算是性情再怎么純良,只要一開始思考,就能很快發(fā)現(xiàn)不對:“說到底,峻嶺堡究竟是個怎樣的國度?這個隱藏在深山峻嶺背后的國家……究竟在最近這幾十年中變成了什么模樣?”
“如果不是先驅(qū)空間發(fā)了這個任務(wù),或許我根本就想不起來吧!
想到這里,艾納的心中就不禁有些羞愧——他雖然現(xiàn)在都沒打算回西帝國當(dāng)自己的王儲,但他還是很為帝國著想的。
帝國的敵人情報就這么被帝國自己人忽視,還得要先驅(qū)空間關(guān)注,實在是令他這位在逃皇子感到慚愧。
不過,這一次,他的任務(wù)倒也不是‘偵測峻嶺堡情況’。
他的先驅(qū)空間任務(wù)非常簡單。
【將‘任務(wù)目標(biāo)’送抵峻嶺堡大公手中】
任務(wù)目標(biāo)是一塊銀色的金屬錠,非常堅韌,但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特征,最起碼以艾納的實力分辨不出什么特殊的。
不用擔(dān)心有人襲擊,亦或是阻攔,峻嶺堡大公已經(jīng)允許這次行動,艾納之所以能得到這份任務(wù),倒也不是說他的身份,而是因為太陽神鳥……的確快。
即便要攜帶這份‘額外之物’無法進(jìn)入完全光化,太陽神鳥的速度仍然是最快的。
一道光線斷斷續(xù)續(xù)地閃動,艾納在群山間穿梭,很快就來到峻嶺堡的門扉。
崇山之峽。
這是兩座陡峭山峰之間唯一的空隙,一條漆黑的峽谷,兩座數(shù)千米高的山峰宛如一座厚重?zé)o比的門扉,悄然打開了一條微不可查的縫隙,那縫隙便是崇山之峽,是陸地部隊進(jìn)入峻嶺堡的唯一道路,也是峻嶺堡武力嚴(yán)加看守的大門。
艾納化作一道光,穿過了長達(dá)十二公里的崇山之峽——沿途沒有任何人阻攔他,那些鎧裝,火炮和各種鐳射武器都鎖定了艾納,但卻沒有任何人發(fā)射,警告亦或是歡迎。
沒有任何聲音,一切都是寂靜,令艾納有些摸不著頭腦。
而穿過崇山之峽,便是軍陣城。顧名思義,這是又一座建立在半山腰上的軍事城市,它原本是峻嶺堡抵御帝國入侵者——帝國一方稱自己為平叛部隊——的火炮陣地?傊瑤装倌赀^去了,它雖然仍然是要塞,但也通商,一條寬闊的大道如同白色的河流,蜿蜒地通向這座巍峨堅固的城市。
而這條純白大道在穿過軍陣城后,還將穿過幾座城市,然后便可以直接抵達(dá)峻嶺堡,也即是峻嶺堡大公居住地的正門口。
艾納從書本中看過這些描述,但當(dāng)他真的踏足此地時,他并不感到興奮亦或是期待被滿足的喜悅,與之相反,艾納停在空蕩蕩的純白大道上時,眉頭緊皺,心中涌現(xiàn)出一絲涼颼颼的疑慮。
——為什么會沒有行人,沒有車輛?
——純白大道是峻嶺堡的生命線,是物資運轉(zhuǎn)的大動脈,大白天的,怎么可能會沒有一輛車,沒有行人?
山間的風(fēng)景就是寬廣與狹隘相隨,如若站得高了,就宛如俯瞰群山,與天作伴,自然寬闊遼遠(yuǎn),而如果陷入群山,自然會被群森環(huán)繞,舉步難移。
艾納化作光,偶爾山巔,偶爾于森林上空飛馳,路過的一切都如同閃電般在他兩側(cè)閃過,讓他以最快的速度經(jīng)過了好幾座城市。
但這一切更是讓艾納感覺到不安:那些城市還在運轉(zhuǎn),熔爐轟鳴,工廠火熱,各種機械源源不斷地生產(chǎn)出各式各樣的造物,一切都如同書本上所說,峻嶺堡得到了矮人的工藝,并且將其中最極端的一部分發(fā)揚光大,在峻嶺堡工作的工人平均壽命難以超過四十歲,整個城市都是火熱的熔爐,人的生命就是熔爐運轉(zhuǎn)的碳火。
確實。黑煙沖天,各種煉金材料締造的煙霧飄散在群山之間,令原本郁郁蔥蔥的山巒化作了干枯且五顏六色的‘五色峰’,泥土中流淌的化學(xué)廢水浸潤在峻嶺堡的核心領(lǐng)土中,想要獲得凈水,需要深入黑暗山脈,亦或是用海水凈化。
但就算如此……
“也該有點活人。!”
城市精美,工廠巍峨,就算峻嶺堡再怎么壓榨人類,但他們的藝術(shù)水平卻絕對不低——帝國人貶低這是峻嶺堡人的大腦被毒氣異化了才有那么多怪異的靈感,但艾納卻能從城市中林立的塔樓,建筑表層精巧繁復(fù)的浮雕中看出,那絕對是人類心中宏偉之美流露而出的造物。
艾納雖然只有第三能級,但他的眼力還是很好的,即便是略過一座座工廠城市,他還是能很好地注意到,那些巖石城市中已經(jīng)沒有任何行人了,只有巨大的鋼鐵建筑宛如人造的山脈,在城市中緩緩蠕動運行。
不。還是有人的。
偶爾,艾納能看見一兩個人影行走在工廠和住宅區(qū)那厚實的防霾玻璃之后……可這反而引起了更大的疑惑。
因為他注意到,有很多獨棟房屋,都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封閉化’。
整個屋子所有的門戶都被封鎖起來,用某種鋼鐵造物固定,誰也沒辦法進(jìn)入,誰也沒辦法出來。
如同一個個墳?zāi)埂?br />
整個城市,就是一個巨大的墓園。
“這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以艾納足以成為先驅(qū)空間首批用戶的好奇心,他現(xiàn)在就恨不得進(jìn)入峻嶺堡的城市中好好看看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畢竟是有任務(wù)在身。
所以,懷著巨大的困惑,艾納以最快的速度抵達(dá)了‘峻嶺堡’之前。
顧名思義,峻嶺堡就是峻嶺堡大公居住的城堡,它并不巍峨,非常普通,就是一座普通的宮殿城堡,有著圓形的拱頂和四座塔樓,黑色的鐵巖鑄就了它的根基,宛如一座小山。
它很堅固,造型無甚特殊,就是稍微大一點,約莫有兩百米高,對于泰拉上那些奇觀級建筑而言,簡直堪稱平平無奇。
【艾納】
而當(dāng)艾納抵達(dá)峻嶺堡大門口時,他仍然沒有看見哪怕是一個‘人’,一個‘人影’。整個城市,整個宮殿城堡都空蕩蕩的。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峻嶺堡大公的聲音從城堡深處傳來:【沒想到是你作為使者……真沒想到,他還真有惡趣味,還是說,這是你主動要求的?】
【如果是后者,還真是有趣】
“博卡昂·埃爾斯特……”艾納低聲重復(fù)了一次峻嶺堡大公的名字,他搖了搖頭道:“東西我送到了,但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整個峻嶺堡一個……”
【行了】
博卡昂打斷了艾納的詢問:【你的任務(wù)完成了,把東西放在門口,你就可以回去了】
【當(dāng)然,如果你想要知道問題的答案,你也可以留下來】
【不過別怪我不提醒你,艾納……答案可能會有點超乎你的想象】
假如是十年前的過去,艾納肯定會自信地嗤笑一聲——什么答案,還能超乎他的預(yù)料之外?作為瑟塔爾皇室的一員,他所知的奧秘和真相比許多普通人一輩子遇到的事都多。
但是,自從伊恩·銀峰出世后,他就不敢這么說了……這位先知大人整出來的活,比整個泰拉所有人這么多年加起來整的都多!
所以,他眉頭緊皺地放下了手中的‘銀色金屬錠’,準(zhǔn)備回頭離開,看看情況再說。
然后,艾納便睜大眼睛,驚愕地停在了原地。
銀色的金屬錠突然無聲地顫動,分解,然后化作無數(shù)雨滴一般的顆粒,而顆粒也在急速分解,化作肉眼都無法看清的銀色塵埃。
而這些塵埃旋轉(zhuǎn),擴散,收縮,最終凝聚成一個清晰的人形。
一個他無比熟悉的,年輕先知的輪廓!
‘伊恩·銀峰’從銀色的金屬塵中走出,他身材完美勻稱,在身體出現(xiàn)的瞬間,他最常穿的領(lǐng)主服也在同時具現(xiàn)而出。
雖然完全是由一層震動的金屬塵埃模擬而來,但艾納卻仿佛看見了真人……
不,不對。
不是真人!
艾納在短暫的震驚后,立刻就分辨出了不對。
因為伊恩·銀峰一直都在笑。微笑。輕笑。嘴角淡淡地翹起。亦或是不屑地嗤笑,譏諷地笑。誠懇真摯地表情也令人感到親和,那似乎是一種本能的,深入人心的魅力,一種完美的藝術(shù)品,讓人一眼看去就難以移開雙目,因他的一切感到向往。
但這個銀色的人形卻平靜,冷漠。
那是如死,如鋼鐵,如墳?zāi)挂话愕睦浼拧?br />
一種絕對的冰寒。
‘伊恩·銀峰’看了艾納一眼,然后便向前邁步,推開大門。
【我是泰拉之心】
步入深沉的黑暗,銀色的人形散發(fā)的光芒照亮了沒有任何光源的峻嶺堡深處,令那黃銅王座之上的君王也緩緩抬起斑駁的頭顱與王冠:【加載了伊恩·銀峰交流模塊,泰拉之心對人交流接觸用聯(lián)系裝置,人形終端】
【你可以直接將我視作伊恩·銀峰。亦或是說,他的繼承人】
第1077章 無盡破碎之樹
——歸根結(jié)底,我是個簡單的人。
水、面包、書和木板床。
被白雪覆蓋的城堡,一眼便可看見盡頭的國家,和我一樣的后裔。
無論是理想還是欲望,我都是一個簡單的人。
簡單的人不會煩惱,也不會遲疑憂慮。
簡單的人始終如一,堅定前行,永不迷茫。
簡單的事物最為堅固,就如繁復(fù)繁榮的文明會因為缺少種種看似微小的條件而逐漸消亡,而簡單的微生物從太古至如今仍然存續(xù),從存在角度上來說,人類這一物種相當(dāng)失敗。
當(dāng)然,學(xué)者們總是會反對,他們總是否定我和先祖針對‘未來’與‘存續(xù)’的想法,他們總是說,人類應(yīng)當(dāng)以人類的姿態(tài)存活下去。
他們甚至說,人類應(yīng)當(dāng)以人類的姿態(tài)接受滅亡,接受‘注定一死’。
短暫生命輝煌燃燒……只有這樣,人類才能留有自己的尊嚴(yán)。
愚昧,脆弱且保守,近乎于懦夫的想法。但我的先祖慷慨地給予了這些學(xué)者說服他的機會,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