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拿出了筆記本，開始寫架構(gòu)。
和光明教廷拍電影這件事，對方說過給奧爾最大的自由，但……目前為止，雙方依然沒能達成統(tǒng)一的意見。奧爾其實已經(jīng)拿出了好幾個本子了，《圣徒受難記》《天使降臨》《裁決》等等，分別從名人傳記、神話故事、《圣典》節(jié)選改編等方式，宣揚光明教。
當然，這些本子里，奧爾都藏了暗手。
可每次，那位西諾神父每次看到新本子都是十分激動地熱切贊美一番，說著“好好好”，可往往第二天就又把本子原樣拿了回來，滿嘴的“真遺憾、很抱歉”。因為本子和其他教會的電影重復了。
奧爾第一次聽說時嚇了一跳，可在西諾詳細解釋后，他只覺得無奈。
這個重復不是完全相同，而是選材的相近�？勺诮屉娪�，總是脫離不了那幾個基本點的：圣徒、驅(qū)魔、偽歷史、神話。
即使奧爾再三保證，所謂的重復不過是表面上的選材相近。
比如圣徒的故事，大家的圣徒雖然名字不同，但是……如果全世界成千上萬的圣徒故事都匯集到一起，就能發(fā)現(xiàn)這些圣徒的故事其實大同小異。治病的、阻擋洪水的、降雨的、驅(qū)趕蝗蟲的，無論男女，他們的性格基本上也都是一樣的。
畢竟，這些圣徒都是異族們的祖宗，完全靠編的故事也就那么幾樣。在人口流通困難的過去，也沒誰發(fā)現(xiàn)故事都是復制粘貼的。
現(xiàn)在想用圣徒的故事拍電影，各個教會拍出來絕對都差不多。
可奧爾的《圣徒受難記》講述的是一個現(xiàn)代人在教會為生病的父親祈禱，可父親還是去世了，他因此而放棄了信仰，可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行為怪異的年輕人，他誤以為這個人是他的堂兄，帶回了家中。對方每次想幫助他，都給他惹了很多的麻煩。
最后他重新找回信仰，覓得真愛，年輕人也與他道別了。在舉行婚禮時，他意外看見了沉睡在水晶棺中的圣徒，那就是那位“堂兄”。
悲劇開始，戲劇的內(nèi)容和結(jié)尾。
西諾神父也很為難，只是對著奧爾不斷地搖頭，看來更說服不了的是樞機主教，他們更想要獨一無二。
可這根本是強人所難了，宗教電影如果沒了那些，還是什么宗教電影？奧爾甚至后來寫了個《修士也瘋狂》的本子，依然被否了，理由是“其他教會也有描寫修士的劇本”。
說好的完全交給他呢？這根本就是最典型的外行指揮內(nèi)行了。那邊還隔三差五地催他，本子都不決定，能拍個屁。
現(xiàn)在，來一個王子在教會的幫助下，戰(zhàn)勝繼母，奪回王位的王子復仇記的故事吧。
人們更愛的到底是王子，還是繼母，那就不一定了。而且，這個劇情中的王子，將會是宗教意義上的“十全十美”。
早晨六點，奧爾敲響了魚尾區(qū)光明教教堂的大門。
“有點意外，您竟然在這個時候前來拜訪。”
奧爾才是意外的那個，開門的竟然是奧古斯丁：“我有了一個新本子……的大綱，我覺得還是盡快與神父敲定下來吧�！�
“您可真是體貼�！眾W古斯丁臉上的笑容熱情得讓奧爾背后發(fā)毛，他讓開門口，“悄悄地告訴您，西諾神父最近可是很著急的�！�
他也該著急，最早開始拍攝的圣輝教，都快成片了吧？
這位圣堂騎士奧古斯丁的面部表情好像越來越生動了？對他的態(tài)度也越來越熱情了？
這種態(tài)度讓奧爾覺得瘆人。
“蒙代爾先生，真高興看見您�！蔽髦Z神父也來了。
“抱歉這么早來打擾您，我本想放下大綱就離開的�！�
“當然不是打擾，我這種年紀的人，本來也睡得不多。我也知道，您最近很忙。”
“是的，而且又有案子了�！�
“啊……”本來只是客氣兩句的西諾神父頓時尷尬了，“這就是劇本嗎？您先去忙您的吧，有空的時候，我們再繼續(xù)聊�！�
“感謝您的體諒，西諾神父�！眾W爾真的放下大綱就走了。
西諾神父微笑著目送他離開，門一關上，神父的表情瞬間從白變黑，他看著那本薄薄的大綱……
“我的兄弟，你已經(jīng)至少否定了八部完整劇本了，這次他只拿一本大綱來找你，我覺得是理所應當?shù)�。假如你著急，不如盡快把劇本定下來吧�；蛘吣阋材茏约簩��！�
西諾神父的嘴唇囁嚅著：“我只是想……盡量做到最好�！�
奧古斯丁聳聳肩，轉(zhuǎn)身離開了，當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終于嘆了一口氣：“無能者�！�
奧爾此時正在翻看達利安與其他警官為他整理過的案卷。
當年將緞帶殺手抓到后，經(jīng)過兩名犯人的指認，在他們已經(jīng)確定是模仿犯的被害人之外，又多了四名被害人——這四人的被害情況，幾乎與緞帶殺手謀害的女性相同，她們的身份也都是中產(chǎn)家庭出身的，有著好名聲的青年女性。
四人的死亡時間較分散，有兩人是在緞帶殺手成名之前被害的。
艾爾迪帶過來的那堆證物山，九成都屬于這四位受害者，包括她們的詳細尸檢報告，四人的家庭情況，交友情況，以及日�；顒拥姆秶鹊�。
這四人的案件，都未破。
——當年資料被全部取走后，奧爾曾經(jīng)靠著手里遺留，以及他們記下來后復制的資料進行一段時間的調(diào)查，結(jié)果還碰上了警局的警察。而且，大量的物證也被帶走了，在了解到她們并非同一兇手后，沒辦法從新的角度檢查物證，獲得線索，最后奧爾只能放棄。
除此之外，當年未破的模仿犯案件，還有兩起……半。
駕車跑到警局門口，用機械造物拋尸，最后連人帶車一塊留下的案子。當時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緞帶殺手，畢竟被限定了破案時間，等到想回過頭來查這個案子時，已經(jīng)被皇家總局搶走了。他們對案情調(diào)查有些進展，可未破。
被當成尸體抬進了魚尾區(qū)警局，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是活人的少女，她的案子倒是破了，但卻是在她遭受了二次傷害，并被殺害后。
她醒來后就通知了家人，后來被家人帶走了。但她和她的家人們都拒絕與警官合作，并表示是少女只是摔倒后昏過去被誤會了。
僅僅兩個月之后，少女就被害了，兇手是她的新婚丈夫。那個男人有著特殊的癖好，當兩人成為未婚夫妻后，少女的家屬允許男人試婚，結(jié)果就是，少女被當成尸體抬進了警局——很顯然，當時少女的家屬幫助那男人進行了“拋尸”。
可少女被家人帶回后，竟然還是嫁給了那個男人，因為男人表示他已經(jīng)知道尺度了……
這個男人三十七歲，是一位屠夫，而少女被害的時候剛剛十八歲。
奧爾合上案卷，深吸一口氣，吐出去，才重新開始看達利安的總結(jié)。
最后那半起，是當年奧爾查了一半的旅館女傭被害案。
這案子已經(jīng)有人站出來認罪了，奧爾記得是叫波杜·懷特，他住在被害人的房間隔壁，在被捕后意圖在牢房里上吊自殺，但這位兇手并沒有被執(zhí)行死刑，因為奧爾在他的案卷上用紅筆寫了一個詞——存疑！
當時的奧爾在眾目睽睽之下解救人質(zhì)，抓捕了緞帶殺手，正是聲名赫赫的時候，陪審團顯然受到了他名聲的影響，所以也給了一個不確定的宣判。
假如是藍星，陪審團無法確定，那就得更換陪審團，再審一次�？蛇@是在諾頓帝國，所以，法官就按照不確定判了，所以目前兇手被關押在夏肯堡監(jiān)獄——這個奧爾知道，從他們這邊出去的殺人犯，奧爾都會知道。
奧爾還疑惑過“不確定不是該放了嗎？”總之，諾頓帝國就是諾頓帝國。
奧爾很確定，這案子還有隱情，這次艾爾迪把她的相關資料同樣帶來了，說明艾爾迪也是這么想的。不過……關于女傭案的資料，并沒有變多，當時送過去是多少，現(xiàn)在帶回來還是多少�？偩值木祜@然認為這案子已經(jīng)完結(jié)了，但艾爾迪不這么認為。
“已經(jīng)派人去夏肯堡提審波杜·懷特，和當年的那些藍緞帶兇手的同事們了。”達利安拍了拍奧爾的手。
奧爾一怔：“我知道波杜·懷特在夏肯堡，為什么兇手的同事也在？”
奧爾覺得他應該是沒理解錯誤，達利安那句話就是這些人也從夏肯堡被提出來。
艾爾迪尷尬地說：“他們被從您這提出來后，都被投入了夏肯堡�！�
“……我記得當時他們帶走了不少人�！蹦切┮呀�(jīng)認罪的兇手，當然是留在了魚尾區(qū)警局，畢竟是他們的“功勞”，但其他相關人員，都被總局帶走了。
艾爾迪更尷尬了，雖然事情是總局干的，可現(xiàn)在說話的是他：“都被投入夏肯堡了，一些人后來被保釋了出去，另外那些人就……一直被關到現(xiàn)在。”
就是有錢了被放了，沒錢的依舊關著。
奧爾現(xiàn)在腦海里浮現(xiàn)了兩個大字——該死！
“他們、他們都是作為人證被帶走的��！”誰想到人證也會被關？奧爾根本沒繼續(xù)關注他們的情況。
他審問時，是靠著那些男人們對女受害人的同情，才讓他們開口說話的，并且貌似當時還說了，即使他們不開口，也會把他們都放走。結(jié)果他們配合了調(diào)查，得到的卻是三年地獄般的牢獄之災，假如國王沒有“獎賞”他，艾爾迪不去提這個案子，那么他們還會被繼續(xù)關下去。
奧爾手肘支在桌面上，雙手捂著臉，羞愧感徹底淹沒了他。
達利安正要安慰奧爾，手已經(jīng)抬了起來，正要放在他的肩膀上，就看見奧爾用雙手搓了兩下臉后放下了胳膊，他的眼神已經(jīng)重新恢復了堅定。
“我想看看他們的家庭情況。”犯了錯，就該彌補。
“好。”達利安站起來，直接去分配人手了。
奧爾看著艾爾迪：“是不是總局經(jīng)常這么干？”
“……對�！�
“謝謝，非常感謝您�！眾W爾點了點頭，他也想明白了，這個夏肯堡監(jiān)獄八成就是總局的“賺錢堡”，有價值的無論犯人還是證人，只要沒靠山，就都塞進去，扒皮抽筋榨干最后一滴油——那些被放出來的絕對不只是有錢的。
奧爾站了起來，對著艾爾迪鞠躬。
是艾爾迪今天帶來的這些舊案，才讓他認識到了自己曾經(jīng)犯下的嚴重過錯。
“呃，不，您……”艾爾迪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樣的奧爾。
奧爾笑了笑：“您昨天晚上才來到魚尾區(qū)，并且一來就幫助我們整理案卷。作為地主，我昨晚真的是做了一件十分失禮的事情，讓客人以為我們魚尾區(qū)除了工作就只有工作。您會給我一個機會彌補這個錯誤的吧？”
“聽候您的安排，先生。”
奧爾找了位血族警官——費南德·格羅塞，來招待這位禁衛(wèi)軍。
艾爾迪和這位血族走出了警局后，他站在門口，忍不住問：“你們不覺得，先生有些善良得過分嗎？”他其實很擔心這樣的提問會激怒對方。
“一直這么覺得。”費迪南笑了起來，“所以我們才這么愛他�！�
“……”
費迪南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的善良不等于愚蠢，跟我一塊兒看看魚尾區(qū)吧�！�
“叩叩！”艾爾迪剛走，就有敲門聲響起。
“進來�！眾W爾在筆記本上記錄著，頭都沒抬地說。
“先生，葛雷帕子爵來了。他說……從今天開始就要在局里工作了。”
奧爾差點把羽毛筆的筆尖戳斷了，他不得不抬起頭來，托馬斯的表情說明，他不是在說笑：“讓他進來吧�！�
葛雷帕沒穿警服，奧爾暫時松了一口氣，可他臉上明顯委屈又無奈的表情，讓奧爾把那口氣又咽回去了：“怎么回事？”
葛雷帕昨天晚上才剛剛見過奧爾，他那時候還能和奧爾隨意交談，但現(xiàn)在，他面對奧爾，就覺得心里發(fā)緊了，稍微有一點點像是面對他父親，更確切地說是面對那些比他地位更高的貴族時的感覺。
“呃，我父親認為，有必要讓我進入皇家警察的隊伍，學習一下。更是為陛下盡忠。”
奧爾眉頭一皺，這既然是公爵的選擇，那就比較麻煩了，不是此時此刻三言兩語能解決的，可他現(xiàn)在時間太緊了。
“一！二！一！二！”這時候，奧爾聽見了窗外的聲音，他走到窗口，朝外看去。這是今天派到訓練班的警察，正在進行力量訓練，男女都在進行相同的訓練。
——想當年魚尾區(qū)警局放眼望去胖子的比例超過了五成，現(xiàn)在連大麥克都已經(jīng)成功減到稍胖的程度了。
“你確定？”奧爾看向葛雷帕。
“當然，十分確定。”葛雷帕心里苦，但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頭。
“托馬斯！給葛雷帕找兩套學員制服！”奧爾看向葛雷帕，“你從今天開始就是魚尾區(qū)警局的學員，什么時候你的正式任命下來了，什么時候再給你安排真正的工作�！�
“qaq好、好的，遵命！”葛雷帕用左手敬了個禮，意識到不對又趕緊換了右手。
托馬斯帶著葛雷帕出去，出去安排人手的達利安正好進來，即使看起來心事重重的，但葛雷帕還是讓達利安愕然了一瞬：“夏肯堡不放人，還把安卡給堵在那了�！�
奧爾的眉毛瞬間立了起來，變成了反著的“八”：“把安卡堵在那了？”
“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大概是十幾條槍頂著他。而且總局那邊幾乎同時來了信，說我們的人在夏肯堡行為魯莽，才造成了不必要的沖突，但是他們可以為我們進行調(diào)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