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和達利安帶著人離開了,他們局里是不會把人朝這個地方送的。
“人類對自己的同族做的事情,經常超乎我的想象!边_利安說。
“不止人類,有智慧的生命都這樣!彪m然這么說像是比爛,但奧爾覺得還是該辯解一下。
達利安看著奧爾:“你說得對。”
達利安都忘了,他其實不是個一般意義上的好人的,他會善良,因為奧爾善良。不知不覺間,好像就習慣了。甚至今天在看到那個地方后,竟然會產生真實的憤怒。
達利安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奧爾的耳垂。
奧爾:“???”
“只是喜歡你!边_利安笑了笑:那個警局里,有多少人像他一樣呢?因為奧爾才選擇善良,結果就真的變成好人了。
奧爾哭笑不得,雖然覺得氣氛不對,但還是也給了達利安的臉頰一個吻。
回到警局時,能看見兩隊女警排著整齊的步伐,正在慢跑。女警的年齡跨越很大,年齡最小的只有十五歲,最大的四十三歲。奧爾沒有要求她們剪掉頭發(fā),但從第一位女警把一頭長發(fā)剪到齊耳后,其她女警也陸續(xù)這么干了。
目前女警還只是被分配進男警的隊伍里一起巡邏——2男警+1女警。
即使是魚尾區(qū)警局,也有男警找女警的麻煩,甚至有的男警認為女警就是警局給他們找的老婆。人類的女警在面對過分情況時,大多不敢出聲,作為生活中的弱勢者,能夠成為警察已經是她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了,她們很怕自己的“多事”,會丟掉這個工作。但摻雜在里頭的女狼人和女血族卻不會沉默,一般選擇先暴揍一頓對方,再上報。
在陸續(xù)開除了六個警察后,局里的男警至少表面上像個人了。
而普通女警也從這些敢于反抗的同類身上,學習到了新的“常識”。至少在魚尾區(qū)分局,她們遭遇的不公,是可以得到公正待遇的。
這些女士們,比男警更加地努力認真。有她們做對比,那些遇到訓練就一身懶骨頭,全部心思都放在怎么偷懶上的男人們,也總算是稍微振作起來了。
畢竟……在男女對練中,他們已經淪為被女士們按在地上暴揍的沙袋了。
在走進警局前,奧爾猶豫了一下:“雪莉!你也來!”
“是!”英姿颯爽的女警敬禮出列,讓她隊里的女警解散,小跑著跟在了奧爾與達利安的背后。
雪莉是一位英姿颯爽的女狼人,她很美,但是野性強悍的美。
女狼人比男狼人更容易獲得主人,二十六歲的雪莉曾經也是有主人的,但是,她的主人膩歪了,想換一批新的,這也是常有的事情,二十三歲回到族里后,雪莉結了婚,生了兩個孩子,她以為生活也就這樣了,直到……族里開始流傳著新王儲的消息。
她一開始是不相信的,怎么可能信呢?她又不是相信童話的小姑娘,血族是什么樣的,她無比清楚。
但她的堂姐是南希·塞爾托,那個堅決不放棄殘疾兒子的女人,主動搬到殘疾狼人的廢村,后來跟著那些殘疾狼人被送到了王儲的身邊。
雪莉收到了堂姐的來信,信的內容只有一個詞:來吧。
而且那么大一張紙,她還寫在最開頭,就占了個細細的邊。雪莉最初還以為是堂姐寄錯了,把信紙寄過來,信忘了。
但隨信附帶的有一張照片,照片的內容可就豐富多了,是她和阿伯特(南希的殘疾兒子)還有一群人類的孩子一起。
照片中的那些小腦袋們,一個個都咧嘴笑著,就像是一群傻子。
她看過照片,把孩子們扔給自己男人,獨自來了。
雪莉安靜地坐在會議桌的末尾,其他警察陸續(xù)走進來,各自入座。有些人會多看她兩眼,但大多數人會在坐下后,會對她友好地笑笑。
會議開始,奧爾和達利安把在工坊的見聞講述了一遍。
“……從南邊運來的奴隸不夠用了?”大麥克下意識嘟囔了一句,“呃,抱歉,警長!
“沒事,我也和你有同樣的想法!
“最近齊塔、匈塞還有不少大陸國家都聯合起來反對奴隸貿易。殖民地那邊,也有不少官員提出抗議!瘪R克西姆說,“而且,相信我,奴隸的待遇比這種工坊里‘無家可歸者’的待遇,要好得多!
眾人沉默,馬克西姆說得沒錯。
奴隸主會強迫奴隸勞動,會用各種酷刑懲罰他們,但對奴隸主來說,奴隸是他們的私人財產,他們是不會希望犧牲財產發(fā)生損失的。誰能相信奴隸主會禁止奴隸毆打自己的孩子、并規(guī)定孩子們必須吃飽飯呢?
但工人呢?
這就是野牛和家養(yǎng)耕牛的區(qū)別,野牛當然打死吃肉,耕牛要喂夠了草料,讓它干活。
可對牛來說,它當然更想在外邊自由奔跑。
奧爾嘆了一口氣:“你怎么也來了?”
這是警察工作,但馬克西姆是他個人財產那方面的。
“上次您說的工作證,我做出來了,您看怎么樣?”他掏出了個小皮夾遞給奧爾。
皮夾里放著的是名片大小的硬卡片,它套在一個皮質的方套子里,套子鏤空的那一邊露出了卡片上的兩行文字,以及一張照片——照片是馬克西姆的,文字是“蒙代爾財團執(zhí)行總裁”馬克西姆·托馬斯,照片的一角還蓋著鋼印。
“財團?是不是口氣有點大?”奧爾問,卻發(fā)現所有人都看著他。
“奧爾,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的產業(yè)有多大?”
“不是只在索德曼……”
馬克西姆對他搖頭:“實際上,我們的炸雞已經賣到全國各地了,紡織品賣得也很好,因為我們產品的材質都比同類產品高!
“……”去年年底還不是這樣的,奧爾明明以為這四個月他是看著自己的產業(yè)發(fā)展的,結果……他看了個啥?算了,這些事不忙考慮,“這個挺好的!
露出的那一面最好還有層塑料,但是在根本沒有石油的世界里,還是不要要求這么多了。
“照片也是每人都要嗎?”
“對,每人都要,一共四張,一張貼在檔案上,一張放在檔案袋里。一張在這,最后一張留給工人自己,而且不只是工廠。”奧爾把這個遞給達利安,達利安看了看,從另外一邊傳了下去,“我們也都要。”
拿到這個的人們都有點小興奮,這個年代,照相是昂貴,并且鄭重的事情。人們拍照都要是因為重要的事情,并且穿著體面的衣服。能免費拍攝一張照片,即使只是這種大頭照,對于所有人也都是讓他們開心的事情。
工作證傳回了馬克西姆手里,他小心地把這個東西收了起來。
“我們好像是跑題了。”奧爾說,“這個工坊……我們該怎么對待它?帶人燒了它首先排除,這是國王的命令。”
“我們把人派出去,堵在路口上,把其他警局送過來的人都要走?”
“要走之后怎么處理?他們都是無家可歸者,我們養(yǎng)著嗎?”
“其實我們魚尾區(qū)的無家可歸者本來就沒有多少!
“對,不要管它就好了吧?其它區(qū)的送就讓他們送。”
“可以過一段就去把孩子和年輕女人買下來,不能把他們留在那!
“你覺得其它人難道就好了?或者老人留在那等死?”
“你們覺得按照原本的價錢,我們能從同行手里買下那些流浪者嗎?我告訴你們,只要我們出的錢高一點,工坊也立刻就會加錢!
“這不是工坊加不加錢的問題,這是我們有沒有錢的問題。那些和我們關系還算不錯的分局就算答應把人送過來,但他們要送多少人過來?我們有那么多錢嗎?”
最終的點——沒錢。
整個索德曼的無家可歸者,多到可怕。
而且很多人屬于“薛定諤的無家可歸者”,他們的家就是最廉價的出租屋,那種2艾柯一個床位,1艾柯一個角落的出租屋。一家人買一個位置,輪流進去睡覺,或者攢幾天的錢再租一個位置,好好睡一覺。
他們是有家的,但又是無家可歸者,這些人全部都可以被塞進工坊里。
工坊一旦真的無限制接納無家可歸者,索德曼超過七成的人口都能被塞進去。
“先生!毖├蜷_口了,“我覺得這件事或許該和另外兩件事聯合起來看。”
“另外兩件事?。 眾W爾恍然大悟。
另外兩件事——地鐵和萬國博覽會。
地鐵還在建設,奧爾旗下那兩家毫無經驗的建筑公司,建設進度竟然還是靠前的,甚至還得到了國王的嘉獎。
萬國博覽會也是要建立場館的,梧桐區(qū)外圍已經開始平整土地了,那范圍可不小,這也是一項大工程。
這兩項從國王發(fā)布的命令看,都是要在明年的八月前建設完畢,進行使用的。諾頓帝國又不是基建狂魔,夸下這種?冢趺唇?
奧爾原來以為還是要大量雇傭勞工,還思考著要叮囑馬克思姆不要擴大建筑隊,畢竟這種大規(guī)模基建再加奇觀的建設情況,不是長期都有的,擴大了工人隊伍以后沒活干怎么辦?
結果……國王或許也從地鐵早期建設的進度上看出了問題,她不準備再雇傭拖沓的民間勞工了。
無家可歸者(奴隸)多好?完全不用給工資,只要給工坊經營者一筆錢……不對,很可能工坊經營者要反過來給市政廳一筆錢,好購買經營的資格。他們的利潤,從那些無家可歸者身上刮下來就夠了。
這可真是一件多贏的事情啊。
國王有了0成本的建筑工人,工廠有了大量低廉的勞工,警察們能有一筆零花錢,工坊經營者可以賺取不錯的利潤,市容變好了,治安也變好了。所有人都贊美著,唯一反對的那個群體……發(fā)不出聲。
——宇宙有限,人的惡是無限的。
所有人都想明白了,剛才還熱烈議論的眾人都閉上了嘴,會議室里安靜得可怕。
“保護我們自己人。”半晌后,奧爾說,他閉了閉眼睛,“不要去管那個工坊!
他們能對抗國王嗎?不能。所以,這是他們唯一能做的。
之前給工人降工資的那幾家工廠,徹底把所有的工人都辭退了。老板稱要做善事,要從國家的工坊里雇傭無家可歸者,給他們一份工作,一頓飽飯。聽說,很多人都在稱贊這位老板的慈善。
魚尾區(qū)警局沒有向第五工坊運送哪怕一個無家可歸者,但第五工坊卻在短時間內已經人滿了。黑區(qū)分局那邊送過去的,那邊的警察過去查案子可沒這么快,但自從工坊建立,他們突然就勤奮了起來,一車一車的警車塞滿了人,他們也不管是哪個區(qū)的,反正是就近運輸。
結果還抓了不少魚尾區(qū)這邊過去探親的人,那些家伙抓人的時候,身強力壯的男性,抓!孤身一人的女性,抓!街邊玩耍的孩子,抓!
揪起來就塞進囚車里,根本不聽解釋。
從工坊建立的第二天開始,魚尾區(qū)警局這邊就收到了大量的報案。結果本來說不聞不問的達利安和奧爾,只能向魚尾區(qū)和黑區(qū)的工坊派遣了站崗的警察,發(fā)現說是魚尾區(qū)人的,就帶回來。
結果帶回來了不少不是魚尾區(qū)人的,再結果……大量的無家可歸者,開始向魚尾區(qū)轉移。幸好魚尾區(qū)的人員經過了整編,部分女警也可以獨當一面,精簡版的居委會也建立了起來,在加上動員的本地青壯年男子,魚尾區(qū)的街頭亂是亂,但治安沒有惡化。
并且他們組織起了馬車隊,專門送人前往工廠——還是要一些錢的,但是比公共馬車或公共火車都便宜得多。
但隨著大量青壯年男女被抓,部分工廠總是出現員工缺勤的情況,這些老板們不得不也向工坊雇人。
聽到這個消息時,奧爾最初是擔心的,但是他擔心的情況沒有發(fā)生。
確實最初有些老板也向工坊雇傭工人,但是,就算是擰螺絲,也是熟練工更好,不用說還有很多工作更需要技術。
而被關在工坊里,每天只有一碗黑面包粥,寒冷且睡眠不佳,身上爬滿寄生蟲,很可能還患有傳染病的人們,就算是用鞭子抽,但在一些需要專注的工作上,也是不可能有多少工作效率的。
所以大部分富商開始向市政廳抗議,可也有些富商……竟然雇傭了無賴綁架自家工廠的工人,然后把他們送進工坊里。
魚尾區(qū)的車隊就遇見了兩次這樣的事情,于是后來車隊都有警察跟車。部分商人也要求自家警局的警察提供車隊和保護,而且不給錢,因為魚尾區(qū)的警局沒找商人要錢~
于是,克拉羅斯和豪特瑪黎代表其他警局,跑到魚尾區(qū)警局來做客了。
“你來干什么?”奧爾看著克拉羅斯,他現在已經是梧桐區(qū)的正式局長了,“梧桐區(qū)那種高級社區(qū),也賣人?”
他說得難聽,但誰讓他是王儲呢?兩人只能苦笑。
“我們當然不是您的敵人,先生!焙捞噩斃枇⒖坦吠鹊匕矒釆W爾,“我們來不是讓您徹底停止派馬車運送工人,只是想請您暫停兩三天,做做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