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是一座流光之城。
燈火輝煌的高樓大廈在黑暗中熠熠生輝,霓虹閃爍,即使是冬天也散射出溫暖的光。
無論生活是如何殘酷,起碼這一刻能感到希望和美好。
胡寶靈的腦袋輕輕靠著車窗上,神思不知道又飛去哪里。
“想什么呢?”馮恩增偶爾扭過臉去,看見她的神情。
“你說,城市夜晚景觀的照明算不算是一種資源的浪費(fèi)?這么多的樓,這么多的燈,美則美矣…”
“不,完全不是。城市亮化是每個國際大都市都不能避免的,這是一種資本和繁榮的體現(xiàn)。城市名片打出去了,更容易吸引投資!
一分鐘的紅綠燈,短暫而漫長。
“哦。”胡寶靈將車窗開了個縫隙。
從上了車的那一刻頭腦就開始發(fā)熱,像一團(tuán)亂麻絞在一起,急需降溫。
“外面風(fēng)大,不怕明天感冒?”
“不怕!
“剛才沒問你,室友沒回來你打算一個人住在宿舍?”
“是。
“沙利文…”馮恩增思考了幾秒鐘,“老林給你找的實(shí)習(xí)離你們學(xué)校太遠(yuǎn)了,跨了三個區(qū),你每天的通勤時間起碼要一個半小時。”
“可是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實(shí)習(xí)。”
“給你在實(shí)習(xí)公司旁邊租一套房子吧,再或者換一份更好的實(shí)習(xí)。”
“你為什么要替我做決定。课矣X得這些事情是一個人在成長過程中不能避免所要經(jīng)歷的。因?yàn)榻?jīng)歷了,所以更珍惜!
“心理的苦難或許不能避免,但身體的苦難完全沒有必要。苦難并不會讓一個人成長,甚至還會消磨一個人的意志。所以,請你接受我這些請求!
“又開始向我兜售你的大道理,我才不要聽!
胡寶靈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其實(shí)她是怕欠他更多才故意裝聾作啞。
馮恩增被她滑稽可愛的動作逗笑,騰出右手來揉了一把她的腦袋,“有我在,你可以永遠(yuǎn)為所欲為!
屋里燒了地暖,熱烘烘的,馮恩增脫了大衣和西裝外套,隨手扔在床邊的沙發(fā)椅上。
胡寶靈枯坐在床沿,又到了她最覺得難為情的環(huán)節(jié)。
她拽著馮恩增西服背心的下擺,不知道是撒嬌還是逃避,“我餓了,我們能不能先吃飯?”
“想吃什么?”馮恩增居高臨下地俯身看著她,濃密的頭發(fā),白白的一張小臉,她不敢抬頭,卻又偷偷地瞥了一眼,一絲絲纖細(xì)的情感在她的眼眸中交織,仿佛在掙扎著要說出什么,卻又怯怯地停留在喉間。
“想吃壽司,梨園路新開了一家日料,我想吃好久了,被考試拖著一直沒去!
“我想想!瘪T恩增從來沒有去過日料店,但看著胡寶靈渴求的眼神,他還是答應(yīng)了“打個電話,打個電話讓他們送來。”
“好誒!”胡寶靈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我答應(yīng)了你一個要求,你是不是得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說完,馮恩增把自己的臉向胡寶靈的方向湊過來。
“你…你要什么?”臉比熟了的蝦子還要紅。
“逗你玩的。你這孩子不禁逗,一逗就臉紅!
馮恩增不奢求胡寶靈能主動,只能觸發(fā)自我保護(hù)機(jī)制,自己給自己找一個臺階下。
“不理你了。”說罷,胡寶靈轉(zhuǎn)身去了書房彈鋼琴。
心仿佛被點(diǎn)燃了一樣,轟鳴著撲通撲通撲通地跳,掀開琴蓋,琴聲響起,弦線的振動帶來了一種獨(dú)特的共鳴,但她的心卻無法跟隨上下起伏的黑白琴鍵著安定下來。
恩情,愛情,還是曖昧?
曖昧得過了頭,誰動心了啊?
“小妞,你要吃的東西送來了,是給你端上來還是下去吃。”馮恩增重新上樓來,站在門口等著胡寶靈彈完一整首德彪西的《夢幻曲》。
“下去吃!我要下去吃!”
“你把人家店給搬來啦,這么多哪里吃得完?”大轉(zhuǎn)盤桌子上幾乎被碟碟碗碗的擺滿了。
胡寶靈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先吃什么,就倒了醬油,擠了一點(diǎn)芥辣醬,替自己夾了一片三文魚生,還沒放進(jìn)碗里,中途就被馮恩增伸出筷子劫走。
“你干嘛搶我的?還有那么多!
“我以為你是要夾給我吃!
“你真幼稚。”胡寶靈輕輕抱怨。
“有嗎?”說罷,馮恩增往杯子里添了清酒。
他一向在吃上缺乏興致,草草吃了一個海膽凍就放下了筷子,坐在一邊喝酒。
“你不喜歡吃日料嗎?”胡寶靈問。
“不是。”語氣輕輕,柔聲細(xì)語。
馮恩增多喝了幾杯,感覺有些累了,輕輕把手搭在胡寶靈肩上,又把自己的下巴擱了上去,“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
帶著酒氣的話飄了出來,隨隨便便就吹進(jìn)了耳朵里,胡寶靈耳朵被他吹得有些癢,心里也好像有蟲子一樣慢慢被啃食。
她偏了偏頭,笑一笑沒說話。
“去外面住好不好?”他又在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