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方氏!等會兒有你說話的時候!”
蔣遼剛才說話就屢次被他們打斷,將話頭岔開拋來轉去,何墉已經很不滿,厲聲拍起驚堂木。
方氏被訓責警告,心里再有氣也是不敢在這個節(jié)骨眼再說一個字。
何墉斂眉掃視蔣家余下幾人,最后看了眼低眉止話的蔣興禹,他讓蔣遼接著往下說。
蔣遼理了下思緒,繼續(xù)道:“以前如果不是我娘,也就是廉陳氏,長林的母親,如果不是她天冷時給我添衣又多次給我吃的,我早就被餓死凍死在外面!
“三年前她病重,身體每況愈下,擔心她走了之后,長林會被黑心的廉家人搶走僅能安身的房屋和田地,就托我照料體弱多病的長林。
她是為了自己兒子,又何嘗不是不忍心看我在蔣家辛苦勞做,到頭來卻吃不飽穿不暖還得被辱罵,出于種種考慮才不得不讓我嫁過去!
蔣遼停頓了下,緩聲道:“試問大人,她一片苦心為我考慮,又對我有救命之恩,拖著重病囑托我照料她遺留的兒子,我怎么可能不答應。”
廉長林眸光半散,無聲垂下眉眼,想起以前難掩低落和難過。
蔣遼旁看過去時,他已經收斂起情緒,抬眼目視高堂。
蔣遼轉頭對何墉道:“草民剛才說的絕對沒有半句假話,大人您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塘禾村打聽,我二十多年在蔣家都是這么過來的!
方氏憋著一口氣,正等著何墉發(fā)話她好為自己辯解,就聽身后有人高聲喊話。
“大人!我是塘禾村周家的,我可以作證,蔣遼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一位挽著竹籃的大娘,喊著話擠到前排:“我家就在蔣家旁邊,是看著蔣遼長大的,他從小被方氏和蔣大打罵的事我經常撞見,直到蔣遼長大些能掙錢了,才沒再被他們虐打,但也是經常被辱罵!
“大人,蔣遼以前何止是經常餓著肚子去地里干活,生病了他們都不給請大夫,幸好都是些小病小災遼小子才沒出什么事。
方氏說的好聽沒虧待人,她自己的幾個兒女我從沒見他們下地干過活,在地里勞作的永遠都是原配的幾個兒女,大人您讓人去我們村里打聽打聽,這些事我們這一輩的人全都知道!”
他們當年也不是沒人勸說,但隔天只會看到孩子被打的更狠,手上臉上看得見的都是鞭傷打傷,一身傷站都站不穩(wěn)了還得在外面干農活。
村長多次出面都沒用,畢竟誰家不教訓孩子的?又有誰家沒打過孩子?
旁人再看不慣都不好多管閑事,不然孩子私下指不定又被怎么打罵。
公堂上說的話都有文官記錄下來,誰敢隨便糊弄事后總能查出來,何墉執(zhí)法嚴明,相信沒人會想不開敢在公堂上說假話。
眾人聽聞后一片唏噓,議論紛紛。
“蔣家鋪子開張后我經常去他家買家用,沒想到老板看著人模人樣的,私底下竟然這樣對自己親兒子!
“所以說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人都有私心,對自己親生的好點又沒什么,但也不能這么區(qū)別對待吧。”
“一個大男人寧愿嫁人都要跟家里斷絕關系,可見他們做的有多過分,說來說去要怪只能怪他們自己!
“但怎么說也生了他又養(yǎng)那么大,就是斷了關系,該給的孝敬還是要給的吧!
“既然是嫁出去族譜又除了名,就是別家的人,哪家閨女出嫁了還要每個月倒貼錢給娘家的?”
“自個兒把兒子給虐待走,又放話不認兒子,都這樣了怎么還有臉討要孝敬,我看就不該給……”
子女對父母不孝是重罪,更嚴重是要掉腦袋的,父母不善待子女雖不會攤上多大的罪名,但嚴重的話也是要受罰的。
平常來論有因才有果,家里生而不養(yǎng),又加上種種不公,蔣遼的做法倒真不該用不孝來定論。
何墉聽完捋起胡須,沉吟一陣后,他放下手對蔣遼道:“如此說來,你知恩圖報抗大不為,當年不顧家里阻攔都要與男子成親,倒是情有可原。”
廉長林昨日攔著不讓他對蔣祿升動手,卻設法把自己往官府送,原因之一,就是不想讓他背負不孝的罪名。
蔣遼其實無所謂會不會被人說不孝,更不在意何墉會怎么判定。
公道自在人心,剛才那番話,他是站在原主的立場上必須為他說出來。
何墉五十多歲頭發(fā)半白,瞧著跟個泥古拘方的老古董一樣,聽完他的話蔣遼確實挺意外。
在這以天為尊以長為先的古代,何墉竟然能就事論事沒直接給他定罪。
外人都傳鎮(zhèn)上的知府秉公執(zhí)法是個為民主事的,確實對得起這名聲在外。
昨天回去后廉長林解釋自己傷人的打算,還跟他保證去了官府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不會讓自己有什么損失。
蔣遼當時還覺得這小子未免太過自信。
現(xiàn)在看來,他還真是多慮了。
第71章
“不過你嫁人雖然情有可原,但確實對父母忤逆不敬……”何墉又道。
“蔣祿升和方氏以前不作為對你百般折磨不公,但總歸是將你養(yǎng)大了,為人子的,再怎么樣都不能不贍養(yǎng)父母,本官做主,每月的孝敬你可以少給他們!
真按規(guī)定每月能拿到的孝敬就沒多少,減下去還能剩幾個子,方氏當即就不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