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什么時候……太陽,永遠都是最耀眼的。
顧長志這樣的人物,放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會成為那個時代的“主角”。
與他同活,注定會是悲哀的一件事情。
但……這世界也需要其他的光。
很多年前,顧騎麟曾經(jīng)取出過這個名為“顧陸深”的年輕人檔案,得意洋洋地對老朋友周維炫耀,說顧家人杰地靈,天才輩出,這個叫顧陸深的年輕人,遲早會干出一番大事業(yè),成為顧家的第二道光,以及整個長野的撐天之柱。
很多年過去,當初的讖言,諷刺的應驗了。
但只應驗了一半。
顧家分派,舊派勢微,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持續(xù)了八年……顧陸深的確干出了一番大事業(yè),他所做的事情,長野沒有第二個人能夠辦到。
然而真正讓顧騎麟老爺子心寒的是……這個自己曾堅信,會成為顧家第二道光的后起之秀,所依靠的卻是源之塔神座的力量。
長野五大家,有無數(shù)條戒律。
最大的那一條,就是不得逾越東洲,尋求外邦助力。
在內(nèi)戰(zhàn)最激烈的那段時間,顧騎麟曾想過……如果舊派竭盡全力為信仰而戰(zhàn),依舊以失敗告終,顧長志到最后都沒有蘇醒,那么就是上天注定顧陸深應有此勝。
到那時候,自己戰(zhàn)敗,這個年輕人奪取了顧家,也未必是一個糟糕的結(jié)果。
能夠戰(zhàn)勝自己的人,絕不會是弱者。
或許……顧家也會走得很遠。
只是這些念頭,在此刻全都破碎了。
一年前,他還不愿相信,有人破壞了長野最大的那條鐵律。
如今,赤裸裸的現(xiàn)實,就擺在眼前。
由不得他不相信。
“你是看著我長大的,應該了解我才對……怎么會說出這樣可笑的話呢?”
顧陸深坐在輪椅上,搖了搖頭。
“底線,那是什么?”
他認真地發(fā)問,然后遺憾地開口道:“我沒有這種束縛手腳的東西!
顧陸深坦然自若地說出了這一句話,并且絲毫不感到羞愧。
顧騎麟老爺子默默伸出手,握住了腰間的那把戰(zhàn)刀,沒有直接出鞘。
其實在這里看到顧陸深的時候。
他已心如死灰,不報希望。
但顧騎麟終究還是不愿相信地開口說道:“是你與源之塔勾結(jié),把酒神座帶到了陵園之中!
“是我!
顧陸深點了點頭。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遠方,微笑道。
“不過,不止是酒神座……整個長野,三大所,五大家,上千位超凡者,都被我?guī)肓肆陥@!
老爺子握刀的手,都在顫抖。
羅鈺怒了,他沉聲喝道:“王八蛋。∧憧芍瓡卸嗌偃艘虼送魉?!”
顧陸深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頭望向他。
不見他有任何動作。
“轟”的一聲。
一道無形的精神震蕩迸發(fā),瞬息便撞在羅鈺身上!
速度太快!
無量秤只來得及阻攔了部分!
下一刻,羅鈺便橫飛而出,重重撞在一枚雪木之上,昏死過去。
這一幕……讓顧騎麟瞳孔微微收縮。
方才顧陸深的出手,連他也沒有反應過來。
是自己老了么?老爺子默默攥攏長刀,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深吸一口氣,做好了赴戰(zhàn)的戰(zhàn)備。
“好了……現(xiàn)在清凈了!
顧陸深捋了捋散落的霜白發(fā)絲,柔聲笑道:“老爺子,放下那把刀吧,你已經(jīng)老了,何必再舞刀弄劍?或許我們可以好好地聊一聊……也許你會發(fā)現(xiàn),事情沒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我和你……沒什么好聊的!
顧騎麟拔刀出鞘。
無量秤被壓制地只能撐開一角,但此刻有無數(shù)光影灑落,巍峨的百鬼夜行之圖在后背隱現(xiàn),這一幕極其震撼,他向著輪椅上的男人掠行過去,獅子雖老,猶能捕食。
戰(zhàn)刀切過,一枚巨大雪木被直接斬為兩半!
一抹長線如長虹般貫落!
顧陸深絲毫不躲。
他只是兩根手指并攏,如長線一般劃過……這片壓制精神力的災境世界,對他而言失去了規(guī)則的束縛,一縷霜白銀線直接將墜落面前的巨木斬開。
緊接著兩根修長手指,與老爺子的戰(zhàn)刀撞擊在了一起!
“咔嚓!”
非常清脆的金鐵之音!
顧陸深兩根手指,接住了這貫穿落下的一刀!
他神情平靜,微微用力。
戰(zhàn)刀表面劇烈震顫,在一瞬間重復了數(shù)百次,直接被震碎,銀亮的刀片被他兩根手指夾在其中。
雖然戰(zhàn)刀折斷,但這一擊的磅礴震蕩之力,還是貫穿遞出!
輪椅在雪林之中飛快倒退。
顧陸深神情平靜,默默接受著這股震蕩之力的蔓延,最后輪椅犁地而出近百米,堪堪停下,犁出了一條雪溝。
這個過程中,顧陸深做了個十分隱晦的甩手動作。
在輪椅停下之后,他手中的刀片已經(jīng)不見蹤影。
另外一邊,杵著戰(zhàn)刀的老爺子神情蒼白。
他低下頭,看著胸前的衣袍被鮮血染紅。
自己的刀片,被顧陸深擲出,穿透了風雪,也穿透了無量秤的精神領域。
這一刀,直接撕碎了顧騎麟的胸甲,刀尖從后背透出……但幸運的是,沒有直擊心臟,而是微微偏移了一些。
“老爺子,一直以來……我都很尊重你!
顧陸深看著遠方杵刀而立的老人,輕聲開口,“我不想殺你,把那樣東西交出來……我保證,你可以活著離開陵園。”
他伸出兩根手指,點了點顧騎麟的掌心位置。
那里有一塊令牌。
是象征顧氏家主之位的家主之令。
第一百六十一章 老家伙
坐在輪椅上的顧陸深,用手指了指顧騎麟掌中的那枚令牌。
那是家主之令。
最大的作用,自然象征著家主之位。
但放在平時……除了所謂的象征意義之外,這枚令牌也不再具有更多的作用。
顧氏的超凡者不會出現(xiàn)只認令牌不認人的現(xiàn)象。
所以……這枚令牌,其實沒什么用。
以顧騎麟的性格,如果不是想著留下此令,贈予未來家主顧南風,那么就算真在生死危機時刻將其扔掉……也不會覺得有太多心疼。
但偏偏此刻,顧陸深開口要了。
顧陸深要,他便不能給。
老爺子笑了,聲音沙啞說道:“你想要,就自己來拿吧。”
顧陸深沉默了。
雪塵簌簌搖晃,恰好遠方有一縷精神漣漪激蕩而來,將高大的林木震得顫響。
這縷漣漪掠過之后。
顧陸深失望地問道:“老家伙,非要這樣嗎?”
這一次,他的用詞也改變了。
最開始,他用的稱呼是“老爺子”。
而現(xiàn)在,變成了“老家伙”。
用詞的改變,意味著……態(tài)度的改變。
他望向遠方杵刀的老人。
而顧騎麟緩緩舉起斷裂戰(zhàn)刀,橫在胸前,則是同樣證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那么……答案就很明顯了。
想要拿走這枚令牌,就只有一種可能。
殺死顧騎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