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書亞其實不經(jīng)常開這樣偏私人的玩笑,以至于凱瑟琳第一時間并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不,不是的。”
她回答得比較大聲,約書亞輕飄飄瞥了一眼那個信封。
“別緊張,我對我學(xué)生的私生活沒有窺探欲。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好好想想初稿什么時候交給我!
舊神紀(jì)課程計劃在一周之后就開始了。這個課程幾乎相當(dāng)于一個交流項目,凱瑟琳需要到元老院學(xué)堂交流半個月,最終會以所有參加者累積的學(xué)分評出優(yōu)異者給予獎勵。
凱瑟琳這段時間為了方便通勤,就暫時搬回家住。
回家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巴頓根本見不到一個影子,偶然回一次家還是匆匆吃了頓早飯就走了。鮜續(xù)zнàńɡ擳噈至リ:iyuz haiw u.xyz
凱瑟琳問了下他在忙什么。
巴頓只能疲憊地揉揉腦袋。
“保密任務(wù),別問了。這幾天我都回不了家,要去北境島。”
凱瑟琳疑問道:“北境島?做什么?”
巴頓重新著好佩劍。
“保密!
他臨走時,還是囑咐了凱瑟琳一句:“最近別到處跑,留在中庭,別的地方不安全。”
凱瑟琳皺了皺眉頭,不確定發(fā)生了什么。但既然沒有任何風(fēng)聲,估計也不是什么大事。
元老院學(xué)堂說是學(xué)堂,其實更多只是一個地標(biāo)建筑物。此次項目能夠動用這塊地方,也真的可以看出其實力了。
凱瑟琳在課程開始前就看到了項目主創(chuàng),莉薇安女士赫然在其列。
前兩天的體驗其實還不錯,由不同的業(yè)界名人為參加者輪番講述舊神紀(jì)創(chuàng)世史、戰(zhàn)爭史、語言等。似乎只是個沒什么難度的文化性課程。
凱瑟琳上約書亞的課上習(xí)慣了,第一次上課下意識坐在了第一排,周圍沒有任何人和她坐在一起。自此以后,這個座位竟然就這么屬于她了。
也正是因為她坐在第一排,于是負(fù)責(zé)項目的組織老師直接第一堂課就點(diǎn)她做臨時課代表,負(fù)責(zé)協(xié)助老師們做一些事情。
有的時候老師會課前發(fā)放一些資料以供參考,有時候也會布置一點(diǎn)簡單的課堂反饋。這些都由凱瑟琳發(fā)放。
其實這也并不是沒有壞處,至少凱瑟琳通過這份工作很快與別的參加者相互看熟了臉,路上遇到了還會相互微笑著打個招呼。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這么友善。譬如那對總是坐在一起的雙胞胎,態(tài)度就不怎么樣。
那對雙胞胎長著一模一樣的臉,笑的時候也是一模一樣的倨傲且惡劣,都喜歡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長腿完全放不下。
凱瑟琳說不出他們一絲一毫的分別。
呃……這么說也不準(zhǔn)確,因為每次發(fā)資料發(fā)到他們的時候,那個哥哥還會說一句“謝謝”,但弟弟看都不看人一眼。
但說他們“惡劣”,可不是因為這點(diǎn)小事。
是因為第一堂課上,所有人彼此都不熟悉的時候,組織老師請大家向所有人自我介紹一下。有一位黑發(fā)男孩似乎極為害羞,一直揪著衣擺,說名字的時候一時口誤,將“大家好,我叫布林”說成了“大家叫布林”。
他剛顫巍巍說出口,全場就是一陣寂靜。
他的樣子太膽小,很多人想笑但覺得不道德,所以沒立即笑出來。但那對雙胞胎卻一前一后毫無顧忌地笑出了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一下,很多人跟著笑出來了。
那個雙胞胎弟弟笑著舉起手喊了句:“我可不叫這個!
更多人笑起來了。
凱瑟琳其實一開始也覺得有點(diǎn)好笑。但她忍住了,此時看著那個叫“布林”的男孩低著頭不安的模樣,心頭有些難受,甚至為自己剛才想笑而感到愧疚。
她坐在第一排,是第一個自我介紹的,介紹完就被任命為課代表了,此時跟著老師一起站在前面記錄名字。
她拿著表格走到了布林身邊,沖他笑了笑,低聲道:“不要緊張,再跟我說一遍你的名字吧!
“布林……布林·維!
凱瑟琳聽到這個姓氏卻愣了下,但很快掩飾過去了。因為這樣單音節(jié)姓氏不屬于傳統(tǒng)姓氏,大多擁有這種姓氏的都是來自放逐島的二代孩子,因為他們的父輩流落在那墾荒,大多隨意給自己起了個姓氏,因此奇形怪狀。
凱瑟琳面色如常道:“我記住了,布林,希望以后可以做朋友。”
她對布林笑了,但是轉(zhuǎn)頭就對上了雙胞胎的視線,似笑非笑,只是在打量她。
她在心底為這兩個人打上了很不好的印象。
事實證明,布林的確不太擅于交朋友。就在大家多少都彼此熟悉了一些的時候,布林還是安安靜靜,行影單只。
凱瑟琳有時候會特意和他搭話,甚至?xí)匾庠谡n堂討論的時候選擇和他一組。
久而久之,布林幾乎像是一只小流浪貓找到了主人一樣跟著她。
熟悉了一些之后,凱瑟琳才發(fā)現(xiàn),布林并非看上去那么寡言少語,其實他頗為健談,甚至有時候和凱瑟琳很談得來。
他說,他的家鄉(xiāng)其實很混亂,街道臟亂,治安糟糕,妓女塞滿了大街,很多小孩生下來卻沒有父母養(yǎng),嬰兒凍死在冬日早上的街道的事情都會發(fā)生。
凱瑟琳很驚訝,問他怎么會這樣,挖掘鍛造材料不是暴利嗎?
布林苦笑道:“暴利是暴利,但,錢這種東西怎么會落到普通人口袋里呢?就算折斷了翅膀也會自己爬到那些戴高帽的先生的口袋里的!
凱瑟琳啞然,又問:“那么,政府沒有救濟(jì)金嗎?”
布林只是笑:“應(yīng)該有的,只是我們從來沒見過!
凱瑟琳此前沒有遇到過來自放逐島的人,也從未如此真切地了解到這樣的現(xiàn)實。
不夠文明的地方,強(qiáng)者會更強(qiáng),弱者會更弱。她無法想象女人、老人、孩子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而這些從未被報道過。
因此她回家路上,路過一條狹窄的巷口時,她隱約在巷口看到了一條削瘦的身影,苗條而脆弱。
凱瑟琳以前也經(jīng)常見到她,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小巷口貧窮的妓女,嘴唇紅得像殘血,會笑會罵。
凱瑟琳腳步慢下來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硬幣,猶疑地看了那個妓女好幾眼,看得那妓女甚至奇怪地一邊倚著墻一邊盯著她瞧。
良久,凱瑟琳還是快步走了過去,在妓女驚訝的目光下,將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錢都掏給了她,連半個銅幣都沒留下。
妓女愣著沒說話,凱瑟琳抿嘴道:“送給你的,不用還!
說完,她就跑掉了。
她一路跑回了家,跑得氣喘吁吁,跑得渾身發(fā)熱。等到了家門口的時候,她扶著門框,發(fā)絲都黏在了鬢角。
她進(jìn)門將自己摔在了沙發(fā)上,忽然暢快地舒了口氣。
她一直以為她愛錢,但此刻將那把錢給出去,卻仿佛是將她背上的枷鎖卸下來了一樣,一下午的憋悶盡數(shù)散去。
她撥了一下額前的發(fā)絲,忽然冒出來一個想法。
如果有一個機(jī)會給她,去那些諸如放逐島一樣的地方派援,或許,她并不會拒絕。
或許,她還會覺得這是一份挺好的、挺讓她快樂的工作。
或許,她沒那么想要名利和成功,她只是需要一份意義,足以支撐她信仰與理想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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