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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都市言情 > 婚許遺珠 > 第572章 反間
  在國子監(jiān)彝倫堂。

  黃宗羲和張煌言一致要求把方以智等士子先控制起來,確定沒問題的,甄別之后再放出來也是不遲。

  一句話,寧抓錯,不放過。

  旁邊高起潛聽得瞠目結(jié)舌。

  心說這些讀書人怎么這樣?

  表面上一團(tuán)和氣,背后下起黑手來竟然絲毫不留情面?

  還是說,黃宗羲和張煌言只是在演戲,故意在萬歲爺面前扮一個酷吏孤臣?

  崇禎卻搖搖頭說:“黃孝子,張玄著,你們有沒有想過,名單上的士子因為與陳貞慧喝過酒就要抓,那么以前與陳貞慧喝過酒的那些士子要不要抓?”

  “當(dāng)然也要抓!睆埢萄缘溃罢{(diào)查清楚之后還彼清白即可!

  “如何還彼清白?一旦進(jìn)了你們密偵科的大獄,就如白紙染上了墨點,如何洗?”崇禎幽幽的說道,“須知惡語傷人六月寒,又何況蹲大獄!

  頓了頓,又說道:“絕大多數(shù)士子與陳貞慧或許只是正常交往,根本沒有涉及其他,如果就因為他們與陳貞慧喝過一頓酒就抓人,會讓多少士子從此寒心?讓人寒心十分容易,但是再要想把人心捂熱,難矣!

  其實還有一句話崇禎沒有說。

  這種運(yùn)動式的整頓效果雖好,但是副作用也是非常嚴(yán)重。

  當(dāng)然了,最關(guān)鍵是現(xiàn)在不到這個階段,完全沒這個必要。

  一般來說,只有當(dāng)一個群體或者國家的吏治腐朽到了相當(dāng)程度才需要運(yùn)動式的整頓,這種運(yùn)動式的整頓或許會造成許多冤假錯桉,但是總體效果極好。

  比如說六部的那些官員,站一排殺頭,難免會有殺錯的。

  但如果是隔一個殺一個,那殺掉的官員肯定都是該殺的。

  但是勤王士子絕不至此,崇禎相信遠(yuǎn)未到這么做的地步。

  如果將勤王士子視為一個黨派,這個黨派成立不過四年,正是最為朝氣蓬勃的階段,這階段的黨員只會舍生忘死踐行理想。

  崇禎絕不相信這個新生的黨派會在這么短的時間之內(nèi)出現(xiàn)大面積的貪腐或叛變現(xiàn)象,因為這是完全違背客觀規(guī)律的。

  但是,大面積的審查卻真能讓這個新生黨派喪失凝聚力。

  有了這一點判斷,這起事件的處理宗旨也就基本上確定——就事論事,絕不擴(kuò)大!

  見崇禎反對大規(guī)模甄別,張煌言和黃宗羲便也不再多說,他們其實也不想這么干,只是職使身份逼著他們必須表態(tài)。

  正說話間,高起潛進(jìn)來稟報:“萬歲爺,密偵科的人求見。”

  崇禎看了張煌言一眼說:“定是有什么急務(wù),快宣他進(jìn)來!

  高起潛應(yīng)了聲是,當(dāng)即外出領(lǐng)著密偵科的一個探子進(jìn)了彝倫堂。

  “稟圣上,不久前南京城內(nèi)突然傳出一股流言,說建奴已經(jīng)通過陳貞慧收買了大批勤王士子,圣上得悉后氣得暴跳如雷,已然授意密偵科、監(jiān)察科徹查,南京城內(nèi)即將要興起一場大獄,將會有成百上千個士子以及家人要人頭落地!

  “好毒計!”黃宗羲凜然說道,“侯方域這是想把水給攪渾!

  張煌言道:“如此一來此桉便輕易查不得了,一查便寒了人心!

  黃宗羲道:“若不加以澄清,即便是不徹查,也一樣會寒了人心!

  “想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渾水摸魚,卻也沒那么容易!鳖D了頓,崇禎又道,“傳旨,立即傳召名單上所有勤王士子前來彝倫堂!

  張煌言道:“圣上,孟學(xué)禮、馮國范還有袁福重三人也一并傳召嗎?”

  崇禎略一思忖后問張煌言道:“密偵科抓捕孟學(xué)禮一事有多少人知曉?”

  “幾乎沒有人知曉!睆埢脱圆患偎妓鞯牡,“因為是在夜間抓的人,而且孟學(xué)禮是一人租住在清水巷,妻小并不在南京。”

  崇禎當(dāng)即立斷道:“這樣,即刻將孟學(xué)禮秘密押來彝倫堂,朕要先見一見他,至于馮國范和袁福重,稍后再一并傳召,再讓醉仙樓備好十五桌上等席面盡快送來彝倫堂,朕要宴請名單上士子,與他們把酒言歡!

  黃宗羲的張煌言聞言心下微動。

  他們倆都已經(jīng)猜到了崇禎的用意。

  圣上這是打算讓孟學(xué)禮充當(dāng)反間?

  ……

  中午時分,名單上的一百多名士子陸續(xù)來到彝倫堂。

  方以智最后一個走進(jìn)彝倫堂前時,只見大堂里已經(jīng)擺開了十五張八仙桌,每張八仙桌前都坐滿了士子。

  “密之兄。”

  看到方以智進(jìn)來,不少士子紛紛起身作揖。

  方以智逐一對揖,最后被引入到首桌就座。

  “圣駕到!卑殡S著高起潛尖銳高亢的號子聲,崇禎帶著孟學(xué)禮大步進(jìn)來。

  一百多個士子紛紛避席見禮,崇禎道了聲平身,眾士子才又紛紛回到座位。

  包括跟著崇禎進(jìn)來的孟學(xué)禮,也走到了袁福重、馮國范他們的那一桌坐下。

  袁福重和馮國范給孟學(xué)禮使眼色,孟學(xué)禮則是微微搖頭,也不知是何意思?

  見禮過后,崇禎卻沒有急著入席,而是拿出一份名單說:“這里有一份名單,卿等的名字全在這上面。”

  聽到這話,不少人頓時變了臉色。

  尤其是袁福重和馮國范他們兩個,差點就想跳起身逃跑。

  只有方以智神情自若,自顧自的拿起快子,夾了塊扣肉。

  也是過份,皇帝都還沒有動快呢,他倒是搶先大快朵頤了。

  坐旁邊的阮大鋮忍不住小聲提醒:“密之兄,圣上還沒動快呢。”

  “那怕啥?圣上都說了是請我們來吃延席的,不吃那就是抗旨不遵!

  “瞧你這話說的,吃延席是沒錯,可也不能這么著急呀,總得等圣上先動快。”

  “沒工夫!狈揭灾枪嗔艘豢诿骶疲谥泻磺宓恼f道,“吃完還得趕緊回去干活,格物科那一攤事,當(dāng)真是片刻都耽誤不得!

  方以智跟崇禎坐的是同一桌,而且崇禎還是站著在說話。

  方以智杯快不停,全都落在崇禎眼里,崇禎卻跟沒看見。

  高起潛真想給方以智點個贊,心說這位是真懂萬歲爺?shù)模f歲爺極其討厭繁文褥節(jié),什么飲宴禮儀不存在的,對于萬歲爺來說,為大明實心用事就是最大的禮,就是最大的忠,旁的全都是扯澹,沒用。

  崇禎嘴角已經(jīng)有了壓抑不住的笑意:“只不過,卿等不用擔(dān)心,此等凋蟲小技想騙過朕不啻癡人說夢,朕又豈會因為你們與陳貞慧喝過幾頓花酒胡亂見疑?侯方域和陳貞慧想要用此等低劣手段離間卿等與朕的君臣關(guān)系,屬實天真!

  聽到這話,馮國范和袁福重便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氣。

  來此之前,兩人的心都是懸著的,唯恐被崇禎當(dāng)堂下獄。

  可是聽崇禎這話,好似有既往不究的意思?若真是如此,他們定洗心革面,從此斷了與陳貞慧的往來,踏踏實實為大明做事,當(dāng)然前提是好處不能吐出去。

  崇禎又道:“朕今天在彝倫堂中設(shè)宴,一是因為好長時間沒有與卿等宴飲,心里也甚是想念,其二是想告訴你們,不要在意市井中的流言,朕對你們的信任依然如初,絕不會因為敵國奸細(xì)的離間胡亂見疑!

  “圣上圣明!狈揭灾钱(dāng)即舉起酒罐。

  眾士子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跟著舉起手中酒罐:“圣上圣明!

  崇禎笑了笑,又說道:“朕也希望卿等仍舊如當(dāng)初勤王之時,勿忘初心!

  “臣等定不忘初心!狈揭灾谴舐暬貞(yīng),其余士子紛紛響應(yīng),氣氛熱烈。

  “哈哈哈,好,今天我們就不醉不歸!背绲澱f著入席就座,又道,“不用擔(dān)心喝醉了耽誤事,朕今特批卿等休沐,今日為休沐日!”

  “臣等謝過圣上隆恩。”眾士子齊聲道謝。

  方以智卻一抹嘴起身:“圣上,沒別的事了?”

  “沒了。”崇禎點頭道,“接下來就只剩下宴飲了。”

  “那臣可得先走一步了,告辭!狈揭灾钦f完轉(zhuǎn)身就走。

  崇禎搖搖頭,坐下一看卻傻眼了,霧草,朕最愛的扣肉呢?

  ……

  借著如廁之時,袁福重才終于得以與孟學(xué)禮獨(dú)處。

  “孟兄!痹V匦÷晢枺笆ド险夷阏f了些什么?”

  “還能說什么!泵蠈W(xué)禮輕嘆了一聲,無奈的說道,“交出所有的贓銀,他可以當(dāng)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否則就嚴(yán)懲不貸!

  “那你交了嗎?”袁福重又問。

  “我能不交嗎?”孟學(xué)禮沒好氣的道。

  “我要是不交,不光小命不保,妻小也是保不住!

  頓了頓,孟學(xué)禮又接著說:“我奉勸你們兩個也還是趕緊交出贓銀吧,若主動交出贓銀還能換個既往不究,要不然等密偵科找上門就難堪了!

  “交交交,我們回去就交!痹V剡B聲答應(yīng)下來。

  匆匆擦完屁股,袁福重回到酒桌后與馮國范耳語幾句。

  當(dāng)下袁福重和馮國范便來向崇禎辭行,說有急務(wù)需要處理。

  崇禎非但不疑,反而寬慰了兩人幾句,又讓小太監(jiān)送他們出門。

  出了彝倫堂后,袁福重和馮國范兩人卻沒有回宣教科和輜重科去上班,而是直奔金川門外的陜西會館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