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北京睿親王府。
“主子,這是戊子科的名單。”剛林將今年春闈的三甲名單遞給多爾袞。
這次春闈由于準(zhǔn)備得很充分,從山東、山西、北直、陜西乃至四川前來參加科考的舉子足有三千人,通過九場考試總共篩選出近四百人。
多爾袞輕咳兩聲,接過名單,目光落在頭甲。
第一名:傅以漸,之后是呂纘祖、李萸棠……
多爾袞指著傅以漸名字問道:“這個傅以漸哪里人?”
剛林道:“回主子,這個傅以漸是山東東昌府人氏,此人才學(xué)極為出眾,文章做得真跟團花錦簇般,奴才與兩位副主考都認(rèn)為狀元非此人莫屬。”
站在剛林身后的范文程、寧完我兩人也是連聲附和。
“狀元?”多爾袞不置可否道,“殿試什么時候舉行?”
剛林道:“皇上說,若是主子覺得可以,此三百七十三人將于三日之后,在紫禁城太和殿舉行殿試,至于考題,還請主子提前賜下!
“算了,這道考題就還是交由皇上出吧!倍酄栃栍行┞淠臄[了擺手,又道,“你去外面把祁充格給朕叫進來。”
“嗻!眲偭止硗顺隽藮|暖閣。
范文程臨走之前卻是鄭重的勸道:“主子,你肩上可是擔(dān)著大清的江山,所以還望務(wù)必保重龍體!
寧完我也恭聲說道:“還望主子保重龍體!
“知道了,朕知道。”多爾袞揮揮手說道,“你們倆也趕緊去準(zhǔn)備殿試吧,這可是我大清開國以來的第一次殿試,要好生籌劃,且不可鬧出笑話來!
“嗻!狈段某毯蛯幫晡掖蛄藗千,倒退著出了東暖閣。
兩人前腳剛走,祁充格后腳就進來:“奴才給主子請安了!
“起來吧!倍酄栃柋晨恐泬|問道,“侯方域可有消息傳回?”
雖然大清的第一次禮部試已經(jīng)考完了,三百七十多個進士也已經(jīng)選拔出來,但是多爾袞對這些新進士缺乏信心。
說到人才,還得是南明那些統(tǒng)兵士子。
也不知道侯方域這狗奴才事辦得如何?
“正要向主子稟報!逼畛涓窕卮鸬,“奴才剛剛收到侯方域的一封密信,這個狗奴才還是有點兒本事,策劃了一出極陰險的毒計,此計若成,或可以策反不少士子,縱然策反不成也能讓絕大多數(shù)勤王士子與崇禎離心離德!
多爾袞一下坐起身:“是何毒計?”
……
“此計曰渾水摸魚!焙罘接蝈e5牡馈
“渾水摸魚?”陳貞慧道,“這么說來,孟學(xué)禮、馮國范及袁福重這三枚小卒子是你故意放出,目的是為了把水?dāng)嚋??br />
“那是自然!焙罘接虻,“若不是為了把水?dāng)嚋,我又豈會留下如此大破綻,讓張玄著還有黃太沖他們倆抓到痛腳?”
其實一開始,侯方域想的并不是攪渾水。
剛到南京時,侯方域還是想策反幾個身居高位且能力出眾的士子,比如方以智,比如夏允彝,比如張岱,很遺憾的是,效果很不好。
只讓陳貞慧稍稍接觸了下,侯方域便果斷放棄,轉(zhuǎn)而將目標(biāo)對準(zhǔn)孟學(xué)禮等幾個貪財好色的邊角料小角色。
侯方域打算利用孟學(xué)禮等興起一場大獄。
此事若辦成,勤王士子必然會大批北逃。
屆時再來策反方以智等人,那就會事半功倍。
“痛腳?”陳貞慧聞聲忍不住瞥了一眼侯方域右腿。
“朝宗,要不要尋個郎中替你瞧一瞧腿?我識得醫(yī)學(xué)院一個教授,最擅長骨科。”
“罷了,不就是瘸了一條右腿,無所謂。”侯方域疤臉上云澹風(fēng)輕,內(nèi)心里卻是暗然神傷,能治得了瘸掉的右腿,還能治得了瘸掉的第五條腿么?第五條腿都已經(jīng)永久瘸掉,又怎么還會在乎瘸掉的右腿呢?
陳貞慧嘆道:“朝宗,這些年真苦了你了!
“這點苦算得了什么!焙罘接蛑皇切π。
隨即臉色一變獰聲道:“但是崇禎這個狗皇帝害得我侯家家破人亡,還有李香君這個賤人竟然敢背棄我,早晚有一天要他們付出代價!”
“朝宗勿憂,相信這天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标愗懟蹖捨康馈
說到這一頓,又問道:“朝宗,我們這便動身北上嗎?”
“先不著急!焙罘接驌u頭說,“南京這邊很快就會興起一場大獄,這般熱鬧我們又豈能錯過?等幾天,看完熱鬧再走也不遲!
“這不好吧?”陳貞慧還是擔(dān)心事敗被抓。
陳貞慧毫不擔(dān)心陳家,只在乎自己的小命。
“定生兄可不必憂慮!焙罘接虻,“此地安全得很!
陳貞慧只能無奈的說:“好吧,那我們就晚幾天再走。”
侯方域陰陰一笑又道:“此外,尚有一事需要定生兄盡快派人去辦,那便是將密偵科抓了孟學(xué)禮的消息散布出去,使得南京的勤王士子人人自危。”
“好,我這便派人去!标愗懟坌廊粦(yīng)允。
……
在國子監(jiān)的彝倫堂內(nèi)。
張煌言一臉嚴(yán)肅的說:“圣上,方以智、夏允彝還有張岱等與陳貞慧有過接觸的士子必須馬上控制起來,遲則極可能生變!
“臣附議!秉S宗羲絲毫不念同僚舊情。
“陳貞慧定是代表侯方域前去策反方以智等人!
“方以智他們明知道建奴的陰謀居然隱瞞不報,此屬實大逆不道,所以無論他們有沒有被策反,都必須下獄論罪!”
崇禎的眉頭卻一下蹙緊。
這事怎么感覺有些怪怪的?
怎么看都透著陰謀的氣息。
首先,他絕不相信方以智、夏允彝還有張岱他們會被侯方域策反,但是陳貞慧跟方以智他們有過接觸卻是不爭的事實。
方以智他們?yōu)槭裁床粓髠洌?br />
礙于跟陳貞慧的同窗情誼?
……
【注:中間存在時間差】
清涼山下的格物科工坊內(nèi)。
方以智和宋應(yīng)星正對著一張草圖展開討論。
草圖上繪制的是一臺全新的機器:熱軋機。
講真,這幾年方以智和宋應(yīng)星真是過著牛馬一樣的日子,攻關(guān)完了蒸汽機,接著攻關(guān)車床,剛剛攻關(guān)完了車床,馬上又要攻關(guān)熱軋機。
但是方以智和宋應(yīng)星非但不覺累,反而是感到樂在其中。
宋應(yīng)星道:“我認(rèn)為這個熱軋機的難點在于中間的頂針,需要被近乎融化的坯料長時間的包裹在其中,很容易軟化甚至燒斷!
“而頂針一旦出現(xiàn)軟化或者燒斷,就完了。”
說此一頓,又說道:“所以此間最難的是造出這個頂針。”
方以智卻搖搖頭說:“在我看來此間最難的還不是頂針,而是如何控制坯料的溫度,若如是溫度低了,頂針根本穿不過坯料,而如若是溫度過高了,坯料又會因為融化而變形,那么擠出來的就不是鐵管,只是鐵坨坨!
正說話間,阮大鋮一臉慌張的走進了工坊。
“密之兄,長庚兄!比畲箐呥M來就向著兩人長揖到地。
“集之兄,什么風(fēng)把你給吹來了?”方以智和宋應(yīng)星也是站起身對揖。
早幾年間阮大鋮的名聲確實很臭,誰都不愿意跟他沾邊,但那都是過去的老黃歷了,現(xiàn)如今的阮大鋮因為在宣教科功勛卓著,早就得到士子的認(rèn)同。
不說別的,阮大鋮寫的戲是真好,新軍士子都很喜歡看。
阮大鋮、張岱和宋應(yīng)星他們幾個,早就已經(jīng)融入士子群體。
“二位,你們聽說了嗎?”阮大鋮抹了把額角的汗水問道,“市舶科給事中孟學(xué)禮被密偵科給抓了!
“孟學(xué)禮?經(jīng)常跟陳貞慧逛媚香樓的那個?”
方以智哂然一笑說:“我就知道,此人縱情聲色早晚出事。”
“并不是因為此事!比畲箐叺,“我聽說是因為陳貞慧!
宋應(yīng)星眉頭一皺說:“因為陳貞慧?集之兄,這是怎么回事?”
阮大鋮道:“據(jù)說陳貞慧已經(jīng)暗中投靠建奴并大把的撒銀子,這幾個月正在南京大肆收買并策反內(nèi)務(wù)府的士子,孟學(xué)禮便是被策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