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尖嘯,三十步外一個明軍當即中箭倒地。
“梆梆梆!”弓弦震動聲從石圖身后連續(xù)響起,不用回頭都能猜到,是跟在他身后的旗丁已經沖上來,正朝著內城墻缺口的明軍挽弓放箭。
更多的旗丁則從石圖他們身邊沖過,殺向缺口。
前方缺口,十幾個剛剛露頭的明軍瞬間遭到射殺。
對于這些八旗兵來說,三十步的距離簡直就是白給。
“去死吧,你們這些明朝狗!”石圖獰笑一聲,再一次挽開大稍弓。
然后下一刻,石圖臉上的笑容便頃刻之間凝固,這又是什么鬼東西?
因為就在這時候,一面體積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巨盾”突然出現在內城墻缺口內,這面巨盾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輕而易舉的堵住整個缺口!
這面“巨盾”的長度看不清,反正堵住了缺口之后都看不見頭和尾。
但是這一面“巨盾”的高度,石圖卻看得真切,然然足足有一丈高!好家伙,這哪兒是什么巨盾,分明就是一堵木城墻!
而且還是一堵能移動的木城墻!
“攔住他們!”石圖頓時歇斯底里的咆孝起來。
“快些攔住他們,絕對不能讓他們把缺口堵住,快攔住他們!”
剛剛沖進甕城的幾十個旗丁便嗷嗷的嚎叫起來,揮舞著斬馬刀沖向內城缺口,試圖阻止明軍將這面巨盾固定在內城墻缺口。
然而,來不及了,隔著木城墻都能聽到呯呯聲。
只是聽這些聲響,就知道是明軍正在錘打木樁。
如果任由明軍將固定木城墻用的木樁錘入地面,那么僅憑幾十個甚至于上百個旗丁的人力,就再也無法推倒。
不過旗丁的速度也是非常之快。
轉眼之間,十幾個旗丁就率先沖到了木城墻前,先合力推了一把,紋絲不動。
沒有一絲的猶豫,十幾旗丁當即兩兩搭成人梯,準備給后續(xù)趕到的旗丁充當人梯,以便同伴踩著他們搭好的人梯發(fā)起攻擊。
然而就在這時候,木城墻上突然出現一排孔洞。
隨即從孔洞里探出十幾支長矛,捅在旗丁身上。
得虧旗丁身上大多披著鎖子甲,因而沒有什么大礙,但是措不及防也被捅翻在地,后續(xù)的旗丁就沒辦法踩著人梯發(fā)起攻擊。
就這片刻的耽擱,堵在缺口內的木城墻突然就長高!
只見原本只有一丈高的木城墻,突然就長高了一倍,變成了至少有兩丈高!
好吧,不是長高,是木城墻上又疊加了一堵木城墻,中間還用榫鉚固定住。
隨即連續(xù)不斷的打樁聲、以及木梁支撐在木城墻上發(fā)出的咯吱聲連續(xù)響起,兩堵木城墻便立刻緊緊的貼住了內城墻。
聽到這動靜,即便隔著木城墻,石圖都能想象得到,
此時此刻必定有數以百計的木梁斜撐在木城墻后面。
所以這時候,僅憑他們這些旗丁已經是無能為力了,恐怕也只有紅衣大炮才能再次轟開這道木制的城墻!
想到這,石圖再不猶豫。
當下石圖便厲聲大喝道:“退回!”
然而這時候才想起來退,卻是已經有些遲了。
石圖話音才剛落,一捆捆的稻草、麥秸、干柴便從內城墻、缺口兩側的外城墻,甚至是移動的木城墻上面扔將下來。
“快退!”看到這,石圖的童孔瞬間急劇收縮。
不得不說,石圖他們這些八旗兵已經讓山陽城內的明軍燒出陰影來了。
所有的八旗丁勐的轉身,爭先恐后的往外城墻的缺口退回,幾乎同時,上百支火把也從城頭上扔下來,大火便騰的燃燒起來。
火勢一起,便在甕城內迅速彌漫了開來。
按理來說,即便有稻草、麥秸、干柴等燃燒物,火勢也不會起這么勐。
“入娘賊,又中明狗的算計了!”石圖一下就反應過來,甕城內的地底下肯定是事先埋好了硫磺火稍等易烯燃物,沒準還鋪了火藥!
因為石圖分明聞到了火藥燃燒的硝煙味!
總之,火勢幾乎是瞬間就將整個甕城充滿。
石圖驚恐的往前看去,視野中只剩赤紅一片。
既便如此,石圖也不敢停下來,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跑。
狂奔之中,石圖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背部、雙腿、雙臂還有缽胃都已經著火,火焰引燃了他的棉甲,隔著鎖子甲透進來,烤得他鉆心的疼痛。
……
起火之前,多鐸正在城外與尚可喜談笑風生。
多鐸說道:“不必諱言,閻應元此人的智謀乃是本王生平僅見,只不過,面對紅衣大炮此等攻城利器,任何智謀也沒有用。”
尚可喜說:“王爺的智謀也是常人難以企及!
“智順王,你過譽了!倍噼I哈哈一笑又說,“不過,閻應元如此干脆就認輸,還真是讓本王有些失望,本王還以為他能玩出更多的花樣……”
說到這里,多鐸的聲音突然頓住,然后目光直勾勾的看向前方。
“王爺,怎么了?”尚可喜順著多鐸注視的方向看去,然后也是輕咦了一聲,“咦,怎么起火了呢?按說不應該啊?”
搶劫還沒開始呢,怎可能就放火?
想到這,尚可喜陡然間嚇了一跳,該不會?
多鐸也想到了這種可能,心便立刻提起來。
當下多鐸也沒心思跟尚可喜閑聊,趕緊拉開望遠鏡對準了缺口。
借著單筒望遠鏡,多鐸可以清楚看到缺口,但只見,缺口內已經完全被大火所吞噬,只看這個火勢以及方位,多鐸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入娘賊,又中招了!
不片刻,一個接一個旗丁就從缺口沖出來,只見這些旗丁的身上全都帶著火。
有個旗丁明明已經逃出了缺口,卻還是承受不住烈火焚身的劇痛,倒在地上發(fā)出連聲哀嚎,一邊翻滾試圖撲滅身上的大火,然而這根本是徒勞。
片刻之后,這個旗丁便只剩下輕微的抽搐,最后連抽搐都不再有。
多鐸的嘴角也開始抽搐,虛空中似有一聲咆孝響起:閻應元!入娘賊又放火!
……
大火持續(xù)了差不多有半個時辰。
火勢熄滅,天色也徹底暗下來。
因為這個時候天色早就已經黑透。
看著底下仍未完全熄滅的火焰余盡,閻應元沉聲道:“二蛋,讓炮隊把所有的虎蹲炮在內城墻上架起來,所有的火槍手也都上到城墻,封鎖外城墻缺口,確保建奴不從城墻缺口處偷襲,然后讓民夫連夜修補城墻缺口,不光是內城墻,外城墻缺口也要補!
“不用修太高,有兩丈高就夠,也不用修得太過堅固!
“能夠扛住紅夷大炮幾天就行,我就不信,建奴還能耗幾天?”
說到這,閻應元又轉過頭將目光投向城外,建奴還敢再來嗎?
……
“主子,奴才死罪。”
石圖噗通一聲跪倒在多對跟前。
“起來,這不怪你!倍噼I說道,“你已經盡力了!
石圖緩緩起身,又瞪著通紅的眼睛嘶吼道:“主子,破城之后,奴才請求手刃閻應元此賊,而且一定要將他千刀萬剮,方消心頭之恨!”
“可以!倍噼I黑著臉說道,“若真得破城,本王準你將之活剮!
山陽之戰(zhàn)打到現在,多鐸也是被打出真火,本王還就不相信了,區(qū)區(qū)一個山陽城,真就能阻擋得住本王的大軍?
頓了頓,多鐸又問:“石圖,剛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石圖便把他們沖過城墻缺口,殺進甕城之內所遇到的一幕原原本本的說給多鐸聽。
“一堵木城墻?還能夠移動?”多鐸皺著眉頭問道,“長度不知道,高度至少一丈?”
“是的,就是一堵能移動的木城墻!笔瘓D說完又簡單的把木城墻的樣子描述了一遍。
侯方域聽了后忽然心頭一動,說道:“王爺,那或許不是什么木城墻,而是河漕總督衙門的一艘漕船罷了!
“你說是漕船?”多鐸問道。
“小生懷疑是!焙罘接虻,“因為南明的漕船形制就是長約七丈,寬約一丈,吃水深度則在三到五尺之間,橫著豎起正好就是石圖大人說的那堵木墻。”
聽到這,不光是多鐸,屯齊、阿山以及何洛會等人的臉色瞬也變得極其難堪。
因為這些漕船的形制及尺寸,簡直就是一堵堵現成的木城墻,用來填補被紅夷大炮轟開的城墻缺口再是合適不過,而且修補的速度極快。
只要將漕船橫著豎起并且支撐住,能不快嗎?
多鐸更想到另一個嚴重嚴的問題:“侯方域,你之前說過山陽有多少艘漕船?”
侯方域不假思索的道:“具體數目不清楚,五百艘肯定不只,沒準有上千艘,因為山陽是河漕總督衙門駐節(jié)地嘛!
多鐸的臉色瞬間就黑成鍋底。
一千多艘漕船,一千多堵能移動的木城墻,那還打個龜毛。
他們好不容易用紅衣大炮轟開了一個缺口,結果明軍很輕松就用漕船給補上,順帶還給他們再來一波火攻,這誰吃得消?
山陽之戰(zhàn)持續(xù)到現在,他們死了多少人了?
前前后后已經戰(zhàn)死十五個牛錄,四千五百多個旗丁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居然已經戰(zhàn)死這么多旗丁!
除此之外,前前后后還戰(zhàn)死了五千多包衣,加起來快上萬了!天殺的閻應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