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魔真人!”
陳希真眼中驚疑不定,喝令道,“你再去看看城中景況!
王天霸接下命令,忍痛張開另一只沒有受傷的眼睛,運用法術,再度構建出金光大眼珠,小心翼翼的升到炮彈不會波及的高度,才飛向泉城。
金光眼珠飛到城池上空之后,王天霸臉色劇變。
他驚怒交加的叫嚷起來:“城里根本沒人,城墻上的、城墻上的那些,也不是活人,那里沒有尸體,只有燒剩下的紙片!”
“什么?!”
眾將齊聲低呼。
陳希真臉皮抽搐了一下,立刻下令停止放炮,又命令炮手讓開,騎兵先行,先天將軍風會、縛邪真人茍英等,即刻領兵奔向泉城。
他的命令一條接著一條,嗓音還算沉穩(wěn),但每一句話的聲音都比上一句話更加嘹亮。
這個時候,陳希真完全不想讓周圍的兵將有機會停下來說話、商議。
假如有人繼續(xù)說著放炮的那個決定,陳希真都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神情來應對。
眼看著一隊騎兵如同長龍,從軍陣之中闖出,浩浩蕩蕩的沖向泉城,周圍所有可能口不擇言的大將,全都被打發(fā)出去之后。
陳希真才有了接受自己這份憤怒心情的余地。
他收緊了手指,把韁繩死死的攥在了拳頭里面,回想著自從收到劉廣身亡的消息之后,所經歷的一切。
尤其是回想著,借圣旨調動十二員素來不服自己的邊軍猛將,又裹挾劉混康、王老志,領十萬大軍出發(fā)時的躊躇滿志,再對比著昨夜到今日、到此時的心境。
陳希真的手都在微微顫抖,連忙運轉太清天心論,壓下了萬千思緒,氣運糾纏的紅塵之心,換來矢志于在青史上留下仙人功名的執(zhí)念道心,鎮(zhèn)壓心境。
就在這時,他又看到騎兵的奔行之勢,陡然受到了阻礙。
沖鋒在最前面的騎兵,馬失前蹄,跌入地下。
在那一層薄薄的土石遮掩之下,是數(shù)不勝數(shù)的尖利木刺,輕而易舉的貫穿了從上面掉落下來的馬匹、騎手。
后面的兵馬來不及反應,陸陸續(xù)續(xù)有千余人馬,摔進了這道狹長的陷阱地帶之中,痛聲哀嚎。
后面的兵馬雖說沒有摔下去,但也為了緊急的停下而鬧出不少亂子,靠的近一些的騎兵們,互相撞在一起。
馬背上的人都是修煉魔道功法的精兵,反應還算及時,只要沒有跌下陷阱,就最多留些輕傷,在那些全速奔馳的馬匹,彼此碰撞時,卻在轉眼之間,就又添了數(shù)千馬匹的傷損。
陳希真身經百戰(zhàn),身邊的人也不乏有熟知兵法者,本來不該有如此荒唐的損傷。
但不管是昨夜關洛陽扛山而行,還是滿城紙人的場景,都是超絕武力、法術,和簡單計謀的結合。
太簡單又太超卓,于是防不勝防。
陳希真本來正忙著調轉雙心,突然看見騎兵被坑殺的場景,只覺得胸腔里轟的一震。
風會好不容易指揮騎兵穩(wěn)住了陣線,不經意間的一瞥,望見后方一陣小小的騷亂。
統(tǒng)帥十萬精兵踏入京東東路的陳道子,還沒有跟任何強敵正面交手,就在馬背上吐了口血,摔了下去。
泉城的另一邊。
張萬仙飄然而出,回到梁山水泊的岸邊,向關洛陽報信。
“辛苦你了!
關洛陽應了一聲,轉身向魯達等人笑著說道,“都聽見了吧,這就是第一場的結果了!
他已經跟梁山的諸多頭領提起。
三場大戰(zhàn)之內,就要擊破朝廷大軍。
第244章 飛樓彩旗,你來我往
朝廷大軍攻占了泉城之后,陳希真悠悠醒轉,人已經被扶在馬車之中,他掀開車簾向外看去,只見滿目瘡痍,四處都是烈火焚燒后的景象。
殘垣斷壁之間,還有龍王尊炮的炮彈釋放出來的硫磺氣味飄動。
茍英等人正在帶著軍中的法師,各自尋了一些高處,手舞足蹈,呼風喚雨,施法撲滅四處的火焰,保留下更多可以駐軍的地方。
風雨洗過了之后,火光消失,流黃的氣味也漸漸淡了,但這一座殘破的城池,就顯得更加消頹。
陳希真在馬車上一路看去,街道兩邊,竟然沒有看到幾座能夠比馬車稍高一些的殘屋。
要多少炮彈,才能把一整座城池打成這個模樣,陳希真不用去問就知道,專給龍王尊炮使用的火藥炮彈,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
可恨的是,葬身在炮火之下的,只不過是一些紙人紙馬。
“這些紙人紙馬能夠在降魔真人的法眼之下不露破綻,應該也不是一般旁門左道的手段,想必是,敢熾軍的張萬仙才有這樣的本領!
先天將軍風會來到馬車旁邊,語帶勸慰之意,“雖然不曾轟殺了梁山賊寇,但也覆滅了兩萬名敢熾軍的精銳。龍王尊炮的炮火總算不是白費!
陳希真聲音嘶啞,說道:“號令三軍在城中駐扎修養(yǎng),嚴加戒備,按兵不動,派康捷去向十大節(jié)度使打探各地反賊的動作。”
當下十萬精兵得到號令,在這座空城殘城之中駐扎下來,整理輜重,重修防御工事。
神駒子康捷,練成一對風輪火輪法寶,腳踩雙輪,行動神速,手上又有朝廷繪制的精確地圖,高空來往,縱橫如意。
三天之內,他就往諸多大將作戰(zhàn)的地方都走了一遭,帶回來的消息稱,近來很多義軍之中,本來是烏合之眾的兵卒們,也穿上了類似梁山的勁裝紅衣,居然頗有精銳之態(tài),在各地跟朝廷大將游走相斗,難纏了許多。
尤其是大名府那邊,盧俊義以小搏大,對上了十大節(jié)度使之首的王煥,居然多次孤軍沖陣,槍下死了不知多少大小兵將,王煥也險些喪命,反而逼的王煥手下大軍收斂固守。
“看來前些日子,梁山賊子在不動聲色之中,已經有了很大動作呀。”
陳希真說道,“不過除了張萬仙的敢熾軍之外,并沒有其他反賊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輕易舍棄自己的地盤,帶著兵馬趕到這邊。”
事實確實是這樣的。
張萬仙麾下的兵馬,除了術士之外,基本就全是紙人紙馬,運起法力來的時候,如同真的兵將刀槍一般,但也可以當做輕飄飄的剪紙收藏起來,幾個竹簍里面就能夠裝下上萬份。
而其他義軍麾下的人馬都沒有這么方便,也沒有必要讓他們長途跋涉,全部聚攏過來。
關洛陽把可以不斷吞噬繁殖的戰(zhàn)斗生命纖維交給他們,除了加強他們原有的義軍成員戰(zhàn)力之外,也需要他們在各地招募更多有志反抗的百姓,收服那些沒有參與千佛窟盟會的義軍。
陳希真坐在劉廣昔日擁有的殘破莊園之中,垂眸沉默了數(shù)息,他最近調養(yǎng)傷勢,始終維持著道心在上的狀態(tài),打消了之前過分自大,急功近利的心思,終于能夠正視水泊梁山的這些敵人。
“京東東路其余五州之地,并沒有遭到攻占劫掠!
陳希真徐徐的吐出一口氣來,道,“派唐猛、燕順、孔厚、范成龍、真大義這五將,各自帶上小股人馬,通知地方官府,名門豪族,把他們的私兵護院全部帶來,到泉城匯聚,與我共討反賊!
“吩咐他們不要手軟,若實在有陽奉陰違的人,不妨砍掉幾個,殺雞儆猴!
接下來一段時日,朝廷的大軍在泉城重修工事,挖出深深的壕溝,又有六名道官帶著他們手下千名術士,一起念咒施法,聚起土石,修補城墻,打通護城河堵塞的地方,重新導引水流。
城里城外忙得如火如荼,時不時能看見大量坍圯在地,堆積如小山的磚石,在法術的作用下,騰空而起,相互堆砌,豎成一道嶄新的城墻。
又有漫山遍野的魔道精兵被派出城去砍伐樹木,城里城外的山峰,在短短十幾天時間里面,就全被砍得光禿禿一片,只剩下矮小的樹樁,再也不能藏人。
成千上萬的樹木,日日夜夜運送,枝葉被當作燃料備用,木材主干被打造成一道道飛樓戰(zhàn)車。
恢復慎重的陳希真,把朝廷十萬大軍的底蘊發(fā)揮出來,展現(xiàn)出足可以改造山川面貌的偉力。
在這期間,梁山兵馬幾次想要來攻城,陳希真始終固守不出,梁山的人幾次強攻無果,便偃旗息鼓。
這一日,陳希真把關勝等人叫來府中,道:“韓世忠元帥曾言,十二位將軍都有舊傷在身,務必要休養(yǎng)一月,才能夠建功,如今,距離第一道抵達邊軍中的圣旨,已經過去遠不止一月了。”
“諸位的傷都好的透徹了嗎?”
陳希真面色古井無波,與之前那段時間的氣質大有不同,端的是威嚴深重。
關勝等人聽出他的話意,心中微凜,紛紛抱拳說道:“末將等人聽憑吩咐,定當竭力!
“好!”
陳希真贊許一聲,“探子回報,梁山兵馬在水泊之外的岸邊,也駐扎有一片軍營,連綿數(shù)里,是從當初顏樹德大軍的殘跡上擴建而成!
“顏兄也是我舊日知交,我素知他排兵布陣的手段風格,推斷出那軍營中的一些破綻、要害!
他掏出一沓羊皮圖紙,分給關勝等人。
“十二位將軍今日便出發(fā),分別率領城中已經打造好的飛樓戰(zhàn)車,按照圖上所示,攻打他們的軍營!
“這一仗以騷擾為主,你們大可以隨機應變,保全自身,但是未能達到騷擾的效果,使梁山賊寇還有心兼顧他處,只怕我也唯有請各位軍法從事了!
眾將聽他最后幾句話,平平緩緩,卻寒氣逼人,不敢怠慢,立刻去查收那些飛樓戰(zhàn)車。
所謂飛樓戰(zhàn)車,是用大量樹木主干,通過在木頭上挖出缺口,彼此嵌合,捆綁,搭建出來的粗糙木樓,普遍高約十丈左右。
這種木樓朝外的每一層、每一處棱角,全部都是削尖了的木椽,若是被撞上一下,或者傾倒下來,碾壓過去,恐怕當時就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而木樓的底部,則是多個原木削成的巨大車輪,又有軍中術士,不眠不休刻下的推云法咒,一旦由魔道濁氣激發(fā)法咒,自然有云氣繚繞潤滑,就算走在凹凸不平的土路石路上,也能飛快滾動。
如此一來,每一架飛樓戰(zhàn)車只需要八名士兵穩(wěn)固平衡,四匹喂礦石的駿馬拖動,就可以奔行出去。
十萬魔道精兵,個個千斤之力,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面,就造出了四千架飛樓戰(zhàn)車。
為了防止關洛陽又使出一些粗豪手段,擾亂行軍,這回王老志等感知敏銳的修士法師,也全部被請動,隨軍而去。
當關勝他們帶著這些飛樓戰(zhàn)車離開的時候,陳希真帶人在城頭上觀望。
只見千百木樓,高比城墻,平移而去,仿佛一整座移動的城鎮(zhèn),將要去沖擊梁山兵馬的大營。
“康捷,可以吩咐唐猛他們,把各地的私兵帶回來了。”
陳希真語氣低沉,“我倒要看看梁山有多少人,有多少精力,能跟我這泱泱六軍,源源兵馬斗下去?!”
當天黃昏時分,飛樓戰(zhàn)車趕到梁山軍營外。
梁山兵馬早已察覺,彩旗兵將從軍營的各個角落涌出,潮水一般的出營攔截。
這回雙方兵馬離的夠近,又有王老志等人坐鎮(zhèn),一眼就看出那些彩旗兵將都并非活人。
但這些兵馬實在太多了,即使眾道官出手,也不可能將他們全部破除法術,打回紙人原形。
道官們也怕在他們針對紙人時,被敵人中的術士突襲,所幸都沒有急著動手,只是遠遠的與對方軍營中的施法者對峙。
在這些道官們的放任之下,彩旗兵馬和飛樓戰(zhàn)車,毫無花哨的沖殺在了一起。
只見木樓顫抖,發(fā)出巨響,被它們撞到的彩旗兵將,連人帶馬,倒飛出去,軀體殘破。
但是那些負責拖動木樓的駿馬,也被紙人紙馬的刀槍殺得血流不止,紛紛仆尸在地。
下一刻,那些顫抖的木樓內部,士兵們合力轉動巨大的絞盤,粗如胳膊的麻繩被拉緊,帶動木樓底部的車輪轉向。
在魔道駿馬的血氣刺激下,布云法咒被激發(fā)到極限,每一刻都有刻在木輪上的咒字承受不住,自行崩潰變形。
但換來的,就是這些高至十丈的木樓,整體旋轉了起來,它們緩緩旋轉著,一邊旋轉,一邊向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