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月沒有事先給莊茹玫打電話。
到了衛(wèi)家別墅之后，莊茹玫剛吃完飯。
家里只有她一個人，諾諾和果果帶著福妞兒回徐梅阿姨家了，而衛(wèi)建業(yè)，則是去找退休的部下下棋了。
莊茹玫看到她就喜上眉梢：“月月~回來啦~”
江晚月那些無處安放的情緒在此刻決堤，她一句話也沒說，抱住了這個世界上，能讓她再叫媽媽的人。
她哭得很安靜。
莊茹玫心疼壞了：“月月？是不是衛(wèi)致欺負你了？”
江晚月?lián)u頭。只是埋在有媽媽香味的莊茹玫肩頭哭。
“媽媽。”
“誒，怎么了孩子？”莊茹玫一如既往的溫柔和包容。
“衛(wèi)致吃的，是什么藥？”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誰知莊茹玫聽了，眼眶也是一紅：“你知道了？”
“嗯…”
她牽著江晚月到了衛(wèi)致的那件屋子，打開了抽屜。
她看著藥片的名字，那些陌生西藥，她唯獨認識氟西汀。那是抗抑郁的。
只聽到莊茹玫緩緩說：“從你和他結(jié)婚之后，他好久沒去找醫(yī)生開藥了。這段時間，他老回家，我估摸著，他是不想讓你知道�！�
“多久了？”
“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應(yīng)該也有些年了。那時候，他已經(jīng)參加工作了。但后來我有問花兒，他大學(xué)的時候，失眠就很厲害，一直沒去看醫(yī)生。后來是花兒壓著他去，才知道他抑郁那么厲害了。”
江晚月心口鉆心得疼。在她去江南的那些年，衛(wèi)致到底在干嘛？
“媽媽…”
“嗯？”
“你能不能告訴我，當(dāng)年…”她甚至說不出具體時間。因為她缺失了衛(wèi)致的好多年。
莊茹玫釋懷一笑：“當(dāng)年的哪些？”
“全部�！苯碓虏恋粞蹨I。
“好�！�
…………
莊茹玫開車帶她去了她最熟悉的地方。
8號小區(qū)。
只是這一次，去的是，和她家一樓之隔的他曾經(jīng)的家。
門推開，里面還算干凈�？磥�，他們很�；貋�。
“衛(wèi)致偶爾會回來�！�
江晚月沒作聲。
莊茹玫從她屋里拿了衛(wèi)致的房間鑰匙。然后神秘的對她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江晚月微微一愣。
“他從來不喜歡別人進他屋子，也不喜歡別人動他東西。他不知道我有他房間的鑰匙�！�
江晚月看著莊茹玫，二人都笑了。大概因為算計了“一世英名”的衛(wèi)致，婆媳倆有種得逞的快樂。
掛在他書桌上的紫色雛菊太過扎眼…
她還以為衛(wèi)致拿到了辦公室。他竟然放到了這里？
“這里，你隨便看�！鼻f茹玫拍了拍她的肩。江晚月還是有些遲疑：“侵犯他隱私……不好吧？”
莊茹玫故作認真，點了點頭：“有道理。那…我鎖上？”
江晚月立馬笑了：“我覺得挺好，這都是夫妻共同財產(chǎn)！”
莊茹玫也笑了：“有道理�！�
……
書架上很多都是他當(dāng)年中學(xué)時候看的教輔。
也都沒什么好稀奇的。只是中學(xué)生教輔里，夾了張…校卡。
她凝神一看，一寸相里那個呲著大牙嘎嘎樂的短發(fā)傻逼，是她讀初二的時候。好土…好丑…救命。
她老丟�？ǎx書的時候，動不動就補辦，章程芳罵她丟三落四的時候總會補一句，給她買�？ǖ腻X都夠開一個小賣部了。沒想到，這里還有一張小賣部的股份？
只聽到莊茹玫道：“這張卡，是我和他一起回家的時候，在樓道撿到的，我本來是去你家的時候順利拿給你的。衛(wèi)致當(dāng)時和我說，學(xué)生會排他明天值日，他上學(xué)給你。我當(dāng)時沒在意，沒想到他自己留著了�！�
那些被衛(wèi)致抓沒戴�？ê瓦t到的歹毒記憶再次襲來：“他明明就有我的卡！為什我沒戴的時候不給我！狗東西！讀書的時候最討厭他值日了，遇到遲到?jīng)]戴校卡，他都記我名字！”
莊茹玫溫柔一笑：“大概，他不知道怎么和你說話吧。”她好像看到這張卡也很意外：“原來這么早就…這么說，那些年，我也粗心大意了。”
“嗯？”江晚月不解的看著莊茹玫。
“他其實有問過我，他是不是性格不好？不討人喜歡？我當(dāng)時沒想那么多，沒意識到他是因為你�！�
“他很笨拙，不知道怎么表達自己，說起來，我對他很多愧疚，因為我和你爸的工作，總是疏忽他，他性格也獨，在你們搬來之前，沒見他和哪個小朋友關(guān)系多好。如果不是后來看他和小花那么好，我都擔(dān)心他正常的人際交往�！�
不知道是因為校卡里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自己，還是媽媽的那些話，江晚月好久好久都沒有緩過神。
“因為我？”江晚月眼神很無助。
“嗯。其實在他跟著你去鄉(xiāng)下之前，我都一直誤以為，我的兒媳婦是小花。”
江晚月眨了眨眼，反應(yīng)過來后，笑得很傻。
莊茹玫也笑道：“現(xiàn)在琢磨，什么事兒都對上了。他不愛吃零食，自從你來了之后，他陪我一起去超市，會拿很多零食，美其名曰是買給弟弟，可你不來我們家找果果玩的話，那些零食他弟弟連看都看不見。他不打游戲機，但總用攢下的零用錢，買很多游戲卡帶回來，我也沒看他打過。他其實不太愛待在客廳，但每次你來了，他就會坐在客廳看書。一開始我只覺得反常，有意觀察他，后來看他看你們傻笑，以為他是想融入你們。可后來發(fā)現(xiàn)不是，只是果果和諾諾，或者林灣，他打了招呼之后，就完全不搭理人了�！�
“他其實很想找你，但總找不到借口。我那時候工作忙，你媽對我好，總想著幫我照顧衛(wèi)致和衛(wèi)果。但你知道，我不想麻煩你媽媽，她很辛苦。我當(dāng)時和衛(wèi)果說，讓他別總?cè)ツ銈兗也滹垼闊┠銒寢�，以后和哥哥在食堂吃了再回來。衛(wèi)果死活不同意，說就是要去你們家蹭飯。原本他坐在飯桌上一言不發(fā)，大概我鐵了心不讓他們兩兄弟麻煩你媽媽，他也急了，他裝作幫襯他弟弟說，章阿姨做飯好吃，我也蹭�！�
“衛(wèi)致很少那么任性，更別說和我提要求。我當(dāng)時聽他那么說，也就不忍當(dāng)場駁了他。隨口說了句那你們就去蹭吧，反正你章阿姨疼你們。我是無心，他卻有意，以我對我兒子的了解，他肯定是不會去給你媽媽添麻煩的。誰知道，他很會添麻煩，真就去你家蹭飯了。明明我在家做了飯，他也不在家吃，悶聲不吭就去你們家了�！�
“他對那些長輩的態(tài)度我是知道的，就算是家里的那些外人看起來響當(dāng)當(dāng)?shù)挠H戚，他其實也都不放在眼里，和他們的所有交往，都止于禮�！彼捯粢活D，失笑道：“但他對我章姐可不這么酷。言行舉止，那叫一個八面玲瓏，嘴甜如蜜，油滑至極！我看了都傻眼。開始我只是把這一切歸結(jié)為，是我章姐的個人魅力，收服了這個難搞的兒子。后來，才知道，原來這個衰仔憋著壞，想當(dāng)我章姐的女婿。”
江晚月被莊茹玫調(diào)侃的語氣逗得噗嗤一笑。
“他一直…都喜歡我？”江晚月低下頭。
“嗯，一直。你去江南的第一年，他就又像以前一樣，回家吃了飯就關(guān)門回屋了。我家就像個旅店，我這個房東，一天都看不到他人。只要他愿意，他真的能誰也不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江晚月想到那年…衛(wèi)致去江南找她…“那次，他說來給你買特產(chǎn)，去江南找我…當(dāng)時…他好像渾身是傷…”
莊茹玫鼻尖一酸：“那是他第二次挨他爸爸打。第一次挨打，他和你去了鄉(xiāng)下，第二次，去江南找你。”
“為什么要打他？”江晚月不解。
“第一次是因為我和他爸爸吵架，他護我�！鼻f茹玫的眼神一空，沒有展開敘述第一次�！暗诙�，是因為你在學(xué)校被人欺負了，他做了一些對他爸爸不利的事。他爸氣不過了，才打他的�！�
“媽…”江晚月眼中的渴求盡數(shù)落入莊茹玫眼底。
“當(dāng)年林灣和陳曉曉是不是在學(xué)校散布了你們家的謠言？”
江晚月微微點頭。
“因為你一聲不吭的走了。他那晚都沒吃飯，過后就找人，用了個國外的域名，爆了些林家和陳曉曉家的丑事，這事兒當(dāng)年差點害得他爸烏紗帽險些沒保住，所以就發(fā)了狠揍他�！�
原來…陳曉曉和林灣過后那么怕她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衛(wèi)致。
“我…我…一點都不知道�！�
莊茹玫撫摸著她的臉：“這些醪糟事不重要，不知道也罷。你如果你今天不來問我，我也沒想著和你說。”
“為什么…不告訴我？”江晚月的聲音帶著點兒哭腔。
“當(dāng)年不告訴你，因為你是孩子，孩子負責(zé)快樂，這些烏遭事兒不該牽扯你。后來不告訴你，是因為沒必要，一直以來，是我兒子一廂情愿，我告訴你，不是徒增你煩惱嗎？”莊茹玫輕聲說。
江晚月只是默默流眼淚，什么話都說不出口。
“他高三那年春節(jié)后，我以為，你一定會嫁到我們家的。畢竟你們已經(jīng)親密至此�？�，你到底心里沒他，所以，我也沒強求�，F(xiàn)在，更無所謂了，你已經(jīng)是我們家的人了，其它的什么，都不重要。”
江晚月愣了愣，臉?biāo)⒁幌录t了。
莊茹玫意識到自己失言，也尷尬了幾秒。正想著轉(zhuǎn)移話題，誰知江晚月反而問：“他不會把這個都和您說吧？”
莊茹玫敲了敲她的腦門兒：“傻孩子。他怎么可能和我說！你媽我是過來人。這些個事兒，很好發(fā)現(xiàn)的�！�
“他這么蠢？這事兒都藏不好！”江晚月氣得眼睛咕嚕咕嚕轉(zhuǎn)。
莊茹玫笑道：“他那個潔癖你是知道的，有一點印子的東西他都不要。你穿他的衣服留了油漬，他都舍不得扔。還有啊，你這個粗心的，校服也落在我們家，你那校服本來就改過，我看他搓校服的時候，一看那小碼，就知道是你的。他連我和他弟弟的衣服的嫌棄，不能和他的衣服放在一起，怎么可能幫別人洗衣服？”
“校服？”江晚月實在想不起來什么時候漏了校服在衛(wèi)致這里。
“那段時間你外婆病重，你在我們家吃飯，我估摸著那幾天你生理期，他弟弟買了冰淇淋回來都會被他罵。我買菜他還會叮囑我讓我不要買太涼的�！�
這些…江晚月全都不知道。
“還有啊，你穿了他校服，你媽媽洗衣服的時候，也發(fā)現(xiàn)了！”
江晚月眼珠子都直了：“你們都知道？”
“我們…是過來人�！彼龑檺鄣哪罅四蠼碓碌哪樀啊�
“說起來，你媽媽心也細。洗衣服的時候一看校服太大，以為是衛(wèi)果的，還拿到我們家問，我一看那校服，太干凈了，不像是衛(wèi)果的，一看尺碼…衛(wèi)果穿180，衛(wèi)致喜歡寬的，是185的�！�
“你媽媽幫你整理衣柜的時候，整理了好幾件衛(wèi)致的短袖…”
江晚月破防：“我媽竟然翻我東西�。。 �
原來媽媽們…什么都知道。
莊茹玫幫她老姐妹抱不平：“你的東西都亂扔，根本不需要媽媽翻…”
江晚月泄了氣：“算了…糾結(jié)這些，都沒意義了�！�
“怎么會沒意義？這些可都是你一定會做我兒媳婦的蛛絲馬跡�！�
江晚月低下頭，眼眶微熱：“那…我走之后…”
莊茹玫微微嘆息：“你走之后，他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