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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當日馬崑受了田翅一劍,卻大難不死,被河水沖到附近的村子,碰巧被錢二妹發(fā)現(xiàn)。起初,錢二妹只道是一具浮尸,連忙退避,幸然馬崑變應快,摸出了身上的唯一一錠銀兩,利誘她相救。

  于是,馬崑便在錢二妹家中養(yǎng)傷。但錢二妹眼中只有錢,她知道馬崑再付不起住宿費,立時一改殷勤的態(tài)度,只因馬崑承諾傷癒后必雙倍奉還,她才讓他繼續(xù)留下。

  小丘等人到訪的當晚,錢二妹怕馬崑會滋擾到貴客,連忙把他從后門移到柴房去,還著他不要周圍亂跑。

  住在柴房的馬崑聽到眾人的聲音,覺得耳熟,便等眾人熟睡后偷偷窺視房間內的狀況,發(fā)現(xiàn)正是仇人,心想是復仇的好機會,便走到錢二妹的房間。

  「錢大姐,你睡了沒有?」

  錢二妹被敲窗子的聲音吵聲,滿不耐煩地打開了窗,見是馬崑的臭臉,便嗔怨地道:「那么晚了,怎么突然走過來?萬一吵醒我的貴客,唯你是問。」

  「你先別動怒,我是想到一條發(fā)財大計,特意來跟你商量!

  「發(fā)財大計?你付清欠我的賬我便發(fā)大財了,明明說好了一天一錠銀兩,到了第二天你便賴帳了,早知如此,當日便不浪費功夫救你。」

  「若你完成了這件事,別說一錠銀兩,一百錠銀兩也可以收到!

  「什么?」錢二妹乍驚乍喜,道:「什么事情?」

  「你知道嗎?那幾個貴客全是朝廷的頭號通緝犯!

  「什么?這……這……這我可不是私藏通緝犯嗎?」

  「不用怕!」馬崑從懷中從出一封信,道:「只要你派一個信得過的村民,星夜把這封信交到永春城的官兵手上,你非但沒罪,還可以得到一筆可觀的酬金!

  「真的嗎?」錢二妹喜出望外,卻心中起疑,問:「怎么你不親自去報訊?」

  「我背部的傷還未痊癒,郁動太多令傷口破裂。而且,不親自監(jiān)視著這伙人,我會不安心的?禳c派人吧!那伙人還不是會在這里留多久,若然可以把他們拖延一兩天才離開,官兵便能趕得及前來圍剿!

  到了第二天晚上,馬崑見小丘等人還未離開,便走到村子外接應援軍,心想有了這批強援,大仇必報。

  馬崑的威嚇起不了任何作用,妘曉熒見敵人久久沒有攻入來,斷定對方可能忌憚己方的厲害,可以先對峙著,伺機而動;但亦有可能對方等待著更多的援軍趕來,再一口氣把他們殺盡,故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此時,從窗外射出的光芒突然強了很多,妘曉熒料出了對方的下一步,心中一凜,還未及行動,十數火箭把已陸續(xù)經窗口射進來。

  妘曉熒揮動寶劍,卻只能把三柄火箭回擊出去。由于風乾物燥,落在地上的火種迅速蔓延開去,轉眼間眼前盡是一片火海。

  時不與我,要么大伙兒放手一搏衝出去血浴奮戰(zhàn),要么留在大屋內活活燒死。

  小丘的存活關係到本教的興衰,就算我掉了性命也要保他周全──妘曉熒正準備豁出去,洛敏蓋上被子,然后雙臂挾著兩張椅子躍出窗外。

  由于敵人還沒有點燃火把,加上洛敏的速度奇快,馬崑看到一道龐大的身影東竄西逃,便以為是妘曉熒護著眾人逃開,連忙指揮隊伍圍攻,

  「小……」小丘正想發(fā)聲,卻被妘曉熒掩著嘴巴、緊抱著身子,任憑他怎樣掙扎也沒法甩掉,聽著外面殺聲震天,心中泛起種種不安。

  洛敏每次欲突破重圍,均被密密麻麻的長槍迫退,她唯有一躍至屋頂上,再轉移到鄰居的屋頂上。馬崑不甘被唾手可得的獵物逃脫,立即帶領人馬追趕,包圍屋子之勢登時瓦解。

  洛敏身負兩張椅子,速度大減,加上擔心著小丘等人的安危,冷不防在跳躍時小腿中箭,重重的從屋頂跌到地上。

  敵人立時把洛敏包圍,一看之下發(fā)現(xiàn)只有她隻身一人,馬崑怒道:「其他人在哪里?」

  「哼!真蠢材,他們乘你們分心追我,已經從反方向離開了村子,你一輩子也休想找到他們!孤迕艄室獬洞笊ぷ,好讓小丘他們聽得到。

  「可惡!」馬崑盛怒之下,猛刺洛敏的胸口。

  嫣紅的鮮血隨著撕裂的劇痛從中央泛了開去,沾染白凈的衣裳。

  洛敏痛得要命,卻沒有因此后悔,她靜靜看著其他士兵憤怒地用長槍刺向自己,彷彿是把千里迢迢卻無功而還的不滿全數發(fā)洩在她身上。

  黑暗中只剩下皮肉裂開的聲音,脆弱的生命在大地上消散,化成一堆模糊的污泥。

  「他們應該走得不遠!我們分頭追!」馬崑發(fā)施號令后,那隊人馬分成四隊分往東、南、西、北而去,一輪騷動后,鬧聲漸去,只剩下一具茍延殘喘的身軀。

  三道人影飛奔過來,小丘率先撲到洛敏身邊,看著那具被無情摧殘的身體,苦澀的眼淚如泉涌出,不斷顫抖的雙手希望可以抹走眼前的慘狀,卻有心無力。

  「小……小……」洛敏的嘴巴稍稍郁動了一下,發(fā)出幾不可聞的聲音。

  「小敏!」小丘乍驚乍喜。

  妘曉熒立即蹲了下來,捉緊洛敏的右手,把真氣輸進其體內,支撐那具垂死的身軀。

  「小丘……我真的……真的很想繼續(xù)跟你游……歷……」

  「小敏,你一定會沒事的!待你康復后,我們……我們暢游天下,一起……」小丘看著不斷涌出的鮮血,明知這只不過是妄想,還是勉強吐話:「一起……行俠仗義,永不分離!

  洛敏很想伸手撫摸小丘的臉龐,卻沒有一絲氣力,甚至要維持呼吸也十分困難,她只能泛起微笑,道:「你的善良……是最可貴……的,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要……都要保留……」

  隨著最后的話語完結,洛敏的嘴巴亦停止了張合,只留剩下一副僵硬卻滿足的表情。

  「小敏?小敏!」小丘發(fā)出哀叫,卻被妘曉熒掩著嘴巴。

  妘曉熒并非無情,而是為免小丘的聲音驚動了仍在搜捕他們的敵人,她的手掌被小丘的牙齒咬破,流出鮮血,但這些皮肉之痛還遠遠不及她心中之痛。

  明明只不過是萍水相逢的討厭小鬼,妘曉熒的傷心卻不比小丘小,即使以前親眼目睹一些出生入死的教眾在自己面前戰(zhàn)死,她亦不會像現(xiàn)在那么難受。諷刺的是,她一心想抹去小丘那個礙事的好心腸,卻反而受小丘的信念、洛敏捨身取義的行為感染。

  木筏隨著不緩不急的水流飄浮,躺在其上的洛敏雙目瞌上,披在身上的鮮花遮掩其血跡斑斑的身體,驟看起來似安詳地睡著了。

  小丘望著逐漸遠去的木筏,雙瞳流露著不捨和傷感之情。

  田翅問:「小丘,怎么你會用這種方法安葬她?」

  「小敏她活潑好動,要她困在黃土之下,可會困悶她的,而且……」小丘幽幽說道:「她只不過是在安睡著,總有一天她會甦醒過來!

  木筏在眾人的目送下沖往大海,黑暗把逐漸縮小的影子吞噬,令它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這個世界的人全部不可信的,官兵不可信,平民百姓不可信,他們都會為了利益去加害別人,還害死了我的朋友,究竟……究竟我還可以相信什么人?」小丘低下頭來,絕望的心情感染著眾人的內心。風不再鳴,草不再動,彷彿是跟小丘一起哀悼好友。

  妘曉熒的心中也極是矛盾,她此行的目的是要小丘變得心狠手辣,而不去隨便相信人亦是必備的心態(tài)。但不知為何,她并沒有因為達到了目的而感到高興,相反她甚至渴望小丘能重拾希望。

  「相信我!」田翅上前搭著小丘的肩負,道:「相信我這位朋友,無論如何,我一定會跟你共同進退的!」

  「阿翅……」小丘回眸一望,連忙擦光眼眶的淚水,道:「沒錯,我們曾發(fā)過誓要一起拯救萬民,我怎可以為了小小的挫折輕言放棄?小敏她……小敏她也希望我能幫助像她一樣受苦受難的人,所以我必須堅強!」

  男子漢的友情是充滿魅力的,而妘曉熒也相信共同經歷了多次危難后,這位朝廷官兵和魔教教主已成為共同信念的戰(zhàn)友,只不過看著二人充滿稚氣的臉蛋,她心中卻泛起了不祥的預感。

  經驗告訴她,在殘酷的世俗下,再高潔的人格也會被污染。

  三人在淺灘上渡過了一個平靜的晚上,雀鳥的鳴叫聲喚醒了妘曉熒,她緩緩睜開了雙目,見田翅仍在呼呼大睡,小丘卻不知所終。

  「小丘!」妘曉熒掙扎起來,慌忙四處尋覓小丘,焦急和不安的情緒令她失去冷靜的判斷,猜測出各種負面的可能性──小丘被敵人擄走了,生死未卜;小丘無法承受洛敏死亡的打擊,獨個兒離開大隊;小丘他急于報復,明知我不會允許,便決定擅自行動。

  然而,妘曉熒所興幸的是自己猜錯了,她甫走了幾步,便見小丘迎面走來,點滴的鮮血從他的手臂落下。

  「小丘……」妘曉熒見小丘右手提著一頭奄奄一息的雀鳥,牠的脖子有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凌亂的羽毛隨風飄落,有些黏在小丘的衣服上。

  「大家也餓了,我現(xiàn)在就燒來吃!剐∏疠p描淡寫地說,低頭繞過妘曉熒的側面,徑自在附近抬取柴枝。

  在妘曉熒清晰的眼眸中,小丘變得堅強了,單單一晚便提起了精神,不過亦變得更冷酷無情。而她比誰也明白,這份建基于悲哀的堅強只是一層脆弱的外殼,難掩小丘深藏在內心深處的絕望。

  三人圍著火堆,分了烤熟的雀鳥來吃,田翅大口的撕咬、小丘的輕輕細嚼、妘曉熒卻是幽幽凝視著手上的鳥腿,怎也無法釋懷。她開始思考是不是應該繼續(xù)旅程;她開始懊惱自己帶小丘出來,或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她開始失去帶領小丘到處闖江湖、讓他迅速成長的自信;她開始懷疑自己已受到小丘的感染,會對每個遭遇不幸的人,也產生憐憫之心。

  妘曉熒思前想后,作出了新的決定。

  「小丘,今次的事情鬧大了,恐怕官兵仍在圍捕我們,所以我會先帶你回去總壇,以后再作打算!顾啦粏问切∏,她自己也極需要心身上的休整。

  「但是……」小丘望著田翅,顯然是捨不得他,卻又不敢有違妘曉熒的意思。

  田翅跟小丘心有靈犀,也不想為難他,便拍一拍胸口,道:「哎呀!來日方長,待風波平息后,我們再一起闖天下、殺盡貪官污吏也不遲!

  「嗯,唯有這樣做!剐∏鹨裁鲿攀聭B(tài),不敢任性,又問:「那阿翅你有什么打算?」

  「大概回一趟家吧!經歷了好幾次危難,我知道自己的實力還是很弱,不足以拯救萬民,我要回去求父親教我?guī)渍袇柡Φ恼惺,那我下次遇到趙沖這種狠角色時,也不會吃虧了!

  「咦?阿翅的父親武功很厲害嗎?他也和我父親一樣,是個了不起的英雄嗎?」

  「這方面……」田翅忽然臉露難色,似有難言之隱。

  此時,一道樹葉聳動的聲音引起了妘曉熒的注意,她長鞭一揮,只見一道身影從樹后竄出。

  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高瘦男子,縱然衣飾樸素,亦難掩他高雅的氣質,雖見妘曉熒還是架劍對峙,他還是掛著笑臉,道:「阿翅,原來你躲在這里,若不是在附近嗅到燒肉的香味,我也找不著你呢!」

  「大哥?」田翅的表情比小丘和妘曉熒更為驚訝,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近來江湖流傳著有兩名十六、七歲的小子行俠仗義,救出了不少被加害的百姓,其中一名還是使用短劍和雷系真氣。父親聽到后,便推測你可能是其中一名份子,所以特意派我來接你到母親的娘家,避避風聲。」

  「原來如此……」田翅回眸望著小丘和妘曉熒,卻擺著一副欲言又止的嘴臉。

  田翅的大哥問:「這兩位是你的朋友嗎?」

  田翅急道:「是。∷俏以诼猛旧险J識的……志同道合!

  「這些日子,有賴你們照顧阿翅了!鼓悄凶幼吡松锨,友善地伸出了右手,道:「我還未正式介紹,我是田翅的兄長──田楓!

  小丘從未見過如此優(yōu)雅的男人,不由心生好感,伸出了手跟田楓握了一下,但妘曉熒卻只是打量著田楓,未作任何回應。若是尋常的少女,早便為田楓瀟灑的俊貌所迷,但妘曉熒一來以身獻教、謝絕男女私情,二來未知對方底蘊、是敵是友,故態(tài)度仍然冷峻。

  田楓也沒有相迫,笑道:「不好意思,我倒忘了男女授受不親,剛才冒犯了姑娘,請多多見諒。如不嫌棄,請兩位屈身同行!

  妘曉熒的眼神變得更銳利,心中再猜度那人的意圖──如果他是敵人,怎么只有他隻身一人前來、身后又不見埋伏著一兵一卒?難道他有自信能單人匹馬打敗我們?假若如此,他邀我們到他的家中作客又會是圈套嗎?

  田楓道:「別誤會!我只想一盡地主之誼,報答兩位對阿翅照顧之恩。而且,四處盡是追捕你們的官兵,只怕硬碰起上來,你們獨力難支……」

  妘曉熒覺得田楓的話亦不無道理,經歷了洛敏的死亡,小丘或多或少會對官兵產生了仇怨,若被挑釁而失去理智,后果不堪設想,倒不如跟田翅一起暫避風頭,同時讓小丘心中的仇恨稍為沖淡。

  「好吧!我們跟你回去,不過什么時候離開由我們決定,你們不得干預。」

  「那個當然!固飾鞯男θ葆萦幸环N無法抗拒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