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村莊,座落在群山之中。住在那里的人們自給自足,鮮少與外界往來。偶爾獵人們會從山上獵得熊或鹿,搬回村莊后總是分享眾人,村民們彼此沒有太多心機,只有永無止盡的良善與純樸。
一名穿著麻布衣的婦人匆匆走著,她穿過熱鬧的村中央,直直往村子的偏遠處走。當四周的房子逐漸稀疏起來時,一棟木屋出現(xiàn)在她眼前,巍巍聳立著。
婦人略帶猶豫地伸出手,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敲門或開門,但她還來不及動作,木門便打開了。
一隻通體銀白色毛皮的狼就坐在她面前,銀藍色的雙眼盯著她。
「菲安!
從深處傳來一道少女的呼喚,銀狼站起身子,斜斜瞄了婦人一眼后便轉(zhuǎn)過身體,一副跟著牠去的模樣。見狀,婦人連忙跟上銀狼,往木屋深處走去。
推開門,首先映入眼的是乾乾凈凈的房間。一名黑發(fā)少女背對著她們,縫補手上的布料。婦人關(guān)上了門,就這樣站在門邊一動也不動,菲安倒湊了上去,用濕潤的鼻子磨蹭少女的手。
「這樣我不能做事!股倥卣f,趴在少女腳邊,同樣一身銀毛的狼抬起頭,接著又懶洋洋的低了下去。
「巫女大人……」婦人試探性地喊道,少女沒答話。
「菲安,去旁邊!顾铝酥甘荆y藍色眼睛的狼乖巧縮到一旁,一雙眼眸卻直勾勾的盯著來人。
「那么,請問你有甚么事嗎?」過了半晌,少女終于開口了。
「我想拜託巫女大人……我的孩子自從去山上玩;貋砗缶椭饾u失去他的視力,現(xiàn)在甚么都看不到了。」婦人握緊雙手,「請您救救他吧,那樣一個孩子,小小年紀就無法看見這世界的美麗……」
「對我有甚么酬勞嗎?」少女淡道。
「只要是我們能做到的事情,請您儘管吩咐!
「……」
空氣再度趨于無聲,末了,少女把手上的工作做完,并抓著那塊布料向前用力甩開。
那是一條繡著奇異圖騰的熊皮毯子,上面還纏著一股淡淡的藥草味道。
「布諾,麻煩你看家!股倥f道,趴在腳邊的狼輕輕頷首,銀綠色的眼睛微微瞇起!阜瓢,」少女喚道,另一匹狼立刻站起身,毛茸茸的尾巴輕輕擺動著。
少女瞥了婦人一眼,接著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婦人緊跟在她身后,走出了幽暗的房子。
來到位于村口附近的木屋,少女不等婦人開口便逕自走入,來到孩子的床前。床邊圍繞著幾名大人,他們用著尊敬的眼神看著少女,然而里面卻含著一絲畏懼。
少女低頭看著男孩,接著她伸出手,輕觸著男孩的眼皮。
「你們都出去。」少女頭也不回地說,「菲安,守門!
等到大人都出去之后,少女嘆了一口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可以離開嗎?」
她丟出沒頭沒尾的問句,令人驚訝的是,一道淡淡的白色影子慢慢浮現(xiàn),接著一雙半透明的手正覆蓋在男孩的眼睛上,連接的是一位女孩。
女孩眨著灰色的眼睛,微微偏頭,少女看向她,接著皺起眉。
「山上很無聊吧?」少女問道,女孩點點頭,「那么,這個拿去吧。」
她將毯子遞給女孩,女孩伸出右手接過熊皮毯子,一道白煙從毯子里冒出,接著化成了一隻同樣半透明的小狗。
女孩臉上露出微笑。
「拿了這個后就走,不要再纏著他了喔!股倥f道,女孩用力點頭,化作一陣冷風從窗戶衝了出去,消失在空氣里。
床上的男孩呻吟了幾聲。
「菲安,麻煩你一件事。」少女說道,「回去告訴布諾,他知道該讓你帶甚么回來!
名為菲安的銀狼點點頭,接著他頂開木門走了出去,站在房間外的大人們個個面面相覷,最后婦人率先衝了進來。
「安格斯?」她喚著,男孩的睫毛顫了顫,接著他緩緩睜開眼睛,目光膠著在眼前的家人身上。
「……媽媽?」
「你、你看的到我嗎?」婦人著急地問道。
「嗯……」安格斯點頭,露出笑容,「我看的見喔。」
「啊啊……」
婦人抱緊了床上的男孩,臉上露出放心的表情。少女輕輕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頭黑發(fā)隨著動作而搖晃。
「巫女大人……」正準備走出門時,婦人喊住了她,「謝謝您……」
少女回過身,臉上依舊毫無表情。一團絨毛快速地竄到她身旁,嘴上還叼著幾根草藥。接過草枝,少女將藥草遞給離她最近的大人。
「用火燒這些草,然后把燒出來的煙撥到小孩身上,最后把燒剩的灰融在水里喝下去,精神應該就能夠回復一點。」
「好的!
撇過頭,少女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在眾人的注視下離開了木屋。
『米亞,你不跟他們要求報酬嗎?』在回去的路上,菲安如此問道。
「有機會的話,現(xiàn)在我不缺甚么。」名為米亞的黑發(fā)少女說。
『唔……我現(xiàn)在好想吃鹿肉……』菲安抽抽鼻子。
米亞伸出手,輕撫著高度及腰的巨狼。在她所走的這條路上,村民們只要看見她便自動閃身,因此原本還算熱鬧的街道現(xiàn)在卻有點冷清。
『我討厭他們的眼神!环瓢埠吡撕。
「……」
米亞并沒有回答他的話,村民們會有這種反應也不奇怪,除了她是巫女之外,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她的眼睛。
在全村的人里面,唯有她擁有一雙幾乎能滴出血的艷紅色眼眸,而她的出現(xiàn)也一直被視為怪誕。
這個村莊信奉狼,把狼視為守護神,巫女也一直是由村子里飼養(yǎng)的狼挑選。這樣的規(guī)定從古流傳至今,曾來沒有變卦。
直到某一天,有兩隻通體銀白的巨狼來到村子,在那之前也曾有過不少孤狼流浪至此,但最后都被村子里飼養(yǎng)的狼趕走。但這次村子里的狼非但沒有趕走牠們,反而表現(xiàn)出完全順從的模樣,這些是從來沒有過的,就連當任巫女也感到十分驚訝。
這兩隻狼同時帶來了一名女孩,雖然身體瘦弱但精神卻很好,也沒有表現(xiàn)出疲倦的樣子。她就蜷縮在銀藍色眼眸的狼背上,棕色的連帽斗篷替她擋去冷風和吹雪。
當任巫女立刻接受了這兩匹狼并迅速將自己的巫女位子讓出來,給了這名外來的女孩。
「她是我們無法碰觸的人!鼓菚r,巫女是這么說著。
而隔天巫女就消失了,留下她原本居住的房子給女孩住還有替女孩取的名字。
『米亞?』
「……嗯?」
米亞從過往的回憶中回神,接著注意到她面前站著幾名大男孩,她眨眨眼睛,面無表情。
「……」
那幾名男孩像是要說甚么般欲言又止,最后他們索性閉上嘴,慢慢往旁邊退去。
「你們有甚么事嗎?」米亞問道,血紅色的雙眸在他們身上來回游移。
一名男孩鼓起勇氣站了出來,「你可以……幫我們嗎?」
米亞和菲安互看了一眼,微微蹙起眉。
破舊的小房間里,黑發(fā)少年緊閉雙眼,雙頰酡紅,他微喘著氣,身體散發(fā)著不自然的熱度。
「燒多久了?」米亞摸摸少年的手,問道。
「有幾天了……我們試過所有東西,可是都沒用!
「……」米亞慢慢抬起頭,看著飄浮在空中對她咆嘯的熊。
巨熊一腳踩在男孩身上,不住怒吼。每當牠一挪動腳掌時,男孩便發(fā)出不適的呻吟聲。
「你們是不是去招惹了甚么?」米亞問道,最大的少年僵住身體。
「那個……我們……」他支支吾吾,最后垮下肩膀,「我們……在前一陣子跑到山上去玩……因為一時好玩,所以就把一束點燃的茅草扔進熊洞里……」
「……是嗎?」
難怪牠那么生氣。米亞想道,「那么提議的人是誰?」
少年們指向縮在角落的另一名男孩。
米亞嘆了一口氣,「山上的動物是不能隨意侵犯的,你們不知道嗎?」
「我們只是一時好玩……」
「一時的好玩就會害死別人,你們不懂嗎?」米亞微微提高音量,紅色的眼睛明顯露出怒氣。
「……」男孩們沉默了。
嘆了口氣,米亞抽回自己的手,「明天有參與的人全部跟我上山去,進行祭祀。」
「好的。」
回到住處,布諾正翻肚仰躺在地上,一隻奇異的白羽小鳥正一蹦一蹦的踏在牠的肚皮,左右閃躲著布諾向前撲咬的狼吻。
「回來了喔!姑讈喺f道,而布諾翻過身體,毛茸茸的大尾巴掃著地板。
『處理的怎么樣呢?』布諾問道。
米亞看向牠,嘴角似笑非笑,「你說呢?」
『看來應該是沒問題了!徊贾Z聳聳肩,接著菲安一把撲上牠,兩隻狼就這樣咬在一起,在地上打滾。
「別鬧了!姑讈啺櫰鹈迹粗蝌}動而揚起的灰塵。小鳥發(fā)出一聲奇異的叫聲,接著跳上米亞的肩膀。
「我沒看過你!姑讈單⑽⑵^。
小鳥只是發(fā)出清脆的叫聲,然后飛上窗框,就這么停著休息。米亞也懶得管牠要做甚么,逕自走出房間來到廚房,做點簡單的食物。
吃過午餐后,米亞披上有點破舊的褐色連帽斗篷,將一頭黑發(fā)攏在帽子里,「菲安,布諾。」她喚道,兩隻狼立刻衝了出來,繞著她興奮地搖尾巴。
『我們要出去打獵嗎?』布諾問道。
「算是!姑讈喺f,想起了明天要做的事情,「不過還得去找一些東西!
『是嗎?那我們走吧!
菲安率先衝了出去,繞過屋子后便往位在住屋后面的山上奔去。走出房子時,米亞抬頭看了看天空,潔白的云朵綴著蔚藍的蒼穹,看著令人感到十分愜意。
「看來晚上會下雪呢!姑讈喿匝宰哉Z道,兩隻狼在她前方回過頭,以狼嚎催促她動作快一點。米亞露出淡淡的苦笑,向前跟了上去。
在微微散發(fā)焦味的洞穴前,米亞皺著眉頭,伸出手,「麻煩你們了!
菲安和布諾立刻鑽進洞里,接著拖出焦黑的熊尸?粗鴰缀鯚o法辨認形體的黑色尸體,米亞微微避開眼睛。
她拾起預先準備好的松樹枝,在熊尸周圍畫下奇異的圖騰,接著米亞將裝著碎草屑的陶碗放在地上,點燃草屑后站起身體。
她的祭祀方法跟歷代巫女完全不同,畢竟她不是本村的人,有自己一套專屬的方式。白煙緩緩竄起,飄散在洞穴和尸體四周,當然也包括站在米亞后面的男孩們。
一道白色的影子突然衝破煙幕,以撲天蓋地之姿襲來。
「菲安,布諾。」米亞倒一點也不慌張冷靜的下了指示,兩隻狼同時竄了出去,一左一右的咬住影子。
影子的輪廓慢慢清晰起來,就連猙獰的面容也顯得十分清楚。米亞靜靜地站在原地,一雙紅眼凝視著咆嘯的熊魂。
「回位!顾俣群暗溃瑑呻b狼默契一致的松開嘴,在她身后站定,保護著因驚嚇而呆滯顫抖的男孩們。
看著白影朝自己撲來,米亞迅速點燃手上握的藥草,將燃燒出來的煙撥到影子身上。
熊影的動作開始變得遲緩。
米亞邁開腳步,往影子呆站的方向前進。她伸出手,嘴里唸唱著不知名的奇異曲調(diào)。熊慢慢安靜下來,視線在米亞及后方男孩身上徘徊,最后祂像是妥協(xié)一般沉靜,白色的身影開始消散。
等到影子完全散去之后,煙也燃燒完畢了。米亞轉(zhuǎn)過身體,看著縮在后面,臉上掩不住驚慌的男孩們,「每個月的第一天,你們都要帶著供品來到這里祭祀,只要帶著蔬果就可以了,擺好之后再燃燒這個!顾f出模樣小巧可愛的白色花朵,「燒完后就可以走了,懂嗎?每個月都要,不能忘記。」
「好……」男孩接過白花,接著朝米亞深深一鞠躬,「謝謝您!
米亞沒有甚么太多的表情,只是揮揮手,「你們可以走了!
目送男孩離去后,米亞嘆了口氣,焦黑的尸體依舊躺在原地,「菲安,布諾!顾p喚,兩隻狼立刻湊了上來,不等她開口就把尸體拖回洞穴里。
「雖然有點危險,不過這個洞必須封起來才行!姑讈喺f道,她向后退了幾步,然后伸出手。
一陣悶聲響起,接著一堆巨石接在聲音后面落下,將放有熊尸的洞穴堵住。等到煙塵落下之后,米亞拍拍褐色斗篷,轉(zhuǎn)過身體。
「我們走吧!顾f道,菲安和布諾跟了上來,漂亮的眼眸凝視著在山腳下的村莊。
「回家了!姑讈嗇p聲說。
幾天后,在村子口出現(xiàn)了一大群人。在最前方的明顯是將軍,他穿著堅固的盔甲,威風的騎在馬上。一雙藍眼毫不掩飾眼底的鄙夷。
「你們這里有個叫做米亞的巫女,對吧?」他這么問道。
村人們面面相覷,猶豫著該不該應答。最后一名長者慢慢從人群里走出,花白的鬍鬚滿布臉龐。,「我們村子里的確有一位名叫米亞的巫女,請問您要做甚么?」
「叫她出來。」
村人們明顯升起一股厭惡感,他們沒有動作,也沒有人去通報。只是這么站在原地,抬頭瞪著高高在上的將軍。
那名將軍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接著他拔出佩劍,劍尖指著村長,「我說叫她出來!
「要請人出來,應該要更有禮貌一點吧?」淡淡的聲音從人群后方響起,眾人回過頭,只見米亞緩緩靠近村口,臉上毫無表情。
「你就是巫女?」將軍挑起眉,「我的王需要你,幫助我們贏得這場戰(zhàn)爭!
「我對你的王沒興趣!姑讈喌恼f。
「幫助我們,你會得到這世上最大的榮耀!顾D了頓,勾起討人厭的笑容,「當然還有尊貴的爵位和為數(shù)不少的財產(chǎn)。」
「若是被物慾蒙蔽雙眼,那么我將再也無法實行身為巫女的職責!
「只要來幫我們,你就不用再待在這窮酸的小村子了喔!
「我說過了,我沒興趣!
將軍的臉瞬間脹紅,他握緊劍,直指著米亞,「這是王的命令,你必須聽從!」
米亞臉上閃過一絲晦暗,「真是煩人。」她低聲說道,兩道銀亮色的影子越過眾人頭頂,在將軍的馬前落下。披著綢緞的白馬瞬間抬起前腳,驚慌的不停嘶鳴。
「菲安,布諾!姑讈唵镜,兩匹狼立刻竄回她身邊,銀藍色和銀綠色的眼眸毫不掩飾的暴露殺意。
勉強安定好馬兒之后,將軍感覺有些狼狽。他抓著差點松手的劍,回過馬身,「我會讓你答應的,絕對!」說罷,他領(lǐng)著軍隊離開,消失在茫茫的雪地里。
看著人離開,米亞緩緩松開緊握的右手。方才她的手扣在腰上,緊緊抓著藏在身后的短劍,她看向其他村人,接著垂下眼眸。
「菲安,布諾,走了!顾f道,頭也不回的離去。
『……米亞?』在回去的路上,菲安如此喚著。
「……」
米亞緩緩停下腳步,站在家門前,「菲安,布諾。」兩隻狼抬起頭,眼里閃著不明就里。
「我們……或許該離開了。」米亞說道,「這里不再是我們能待的地方了!
兩隻狼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嗚嗚了幾聲,用濕潤的鼻磨蹭她的手。米亞露出苦澀的淺笑,推開門。
事情發(fā)生的很快,就連米亞也沒有預見。幽靜的夜半里突然冒出了嘈雜,米亞是被驚醒的。當她發(fā)現(xiàn)的時候,村子早已陷入一片火海,村人們驚慌的奔逃,米亞喘著氣,站在住家前看,著逐漸蔓燒的火勢。
燥熱的火焰融化了地上的霜雪,到處是哀號聲和求救聲。
『米亞!』看著火延燒過來,同樣被吵醒的菲安和布諾咬著她的衣襬,死命把她往后拖。
火焰照亮了米亞的臉龐,透明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滑下。最后米亞只能緊閉雙眼,轉(zhuǎn)身跑回屋子里。拿了連帽斗篷之后她再度衝出房子,往后面的雪山奔去。
當黎明來臨時,米亞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村子。原本豐饒的村莊如今只剩下斷垣殘壁,空氣中除了焦味之外還隱隱含著一股肉體燒焦的味道。米亞赤著雙腳,不在乎腳掌是否會被燙傷,她踏上焦黑的土地,看著殘破的家。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如果不是她拒絕了……
「巫女!」略帶嘲笑的聲音響起,米亞反射的躲進尚未倒塌的住宅,看著一抹熟悉的人影出現(xiàn)在外頭。米亞瞪大眼睛,看著那名身穿盔甲的人一副趾氣高昂的走入,他身后的士兵們在村子里來回走動,翻找著燒焦的木材。
「村莊都消失了,你也該出來了吧?」將軍大聲的說道,聲音回盪在這個被群山包圍的小村莊。
米亞握緊了拳頭。
銀色的影子衝了出去,伴隨著狼嚎撲向中央的領(lǐng)導者。
『菲安!』布諾發(fā)出哀鳴。
「可惡!」
將軍摀著滴血的肩膀,拔出腰間的佩劍。菲安靈敏的閃躲突刺,同時發(fā)出更為深遠的狼嚎。
細碎的嚎鳴回應牠的聲音,接著村子里飼養(yǎng)的狼群衝了出來,一個個撲向措手不及的士兵們。
藉由其他狼的掩護,菲安迅速的靠近了將軍。
就像那場大火一樣,事情只發(fā)生在一瞬間。
閃爍寒光的長劍貫穿了銀狼的身軀,米亞發(fā)出哀鳴,從躲藏處衝了出來。
將軍甩掉長劍上的鮮血,看著眼前的黑發(fā)少女撲在狼身上,拼命用手按著出血的傷口,「終于出來了嗎?」他勾起笑容。
「菲安!」米亞紅色的眼睛溢滿驚慌,菲安勉強睜開銀藍色的美麗眼眸,似乎笑了。
呼吸停止了。
「……菲安?」少女搖晃著狼的身體,回應她的是不再起伏的胸口和開滿一地的鮮艷紅花。
「好了,跟我走吧,只要你帶領(lǐng)我們打勝仗,自然會給你享受不盡的好處!箤④娬f道。
米亞顫抖著嘴唇,她一遍又一遍撫摸菲安的毛。狼群聚集了過來,低著頭嗚咽著。米亞抬起頭,看著一如往常般蔚藍的天空。
「……我跟你們走!
讓狼群各自解散之后,米亞坐上布諾的背。雖然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了,但這點重量布諾還是撐得起來。
「累的話就讓我下來吧!姑讈喌吐曊f道,布諾搖搖頭,『我可以的!
白色羽毛的鳥兒飛了下來,停上米亞的肩膀。牠歪著頭,天空藍的清澈眼睛含著一抹哀傷。
從村莊前往王國首都的路十分崎嶇,對于米亞和布諾來說,這些是十分熟悉的道路。當初他們踏著相同的路來到村子,現(xiàn)在又踏著一樣的路離去;當初他們抱著希望前來,現(xiàn)在卻懷抱絕望離去。
在陡峭的懸崖邊排成一列的士兵們魚貫前進,米亞坐在布諾背上,安靜地跟在將軍身后。峭壁上不時落下碎石,隨著滾動掉進旁邊深不見底的深谷。
「布諾?」察覺到身下的狼有點怪異,米亞困惑的摸摸牠。
『米亞,對不起!徊贾Z如此說著。
「咦?」
還來不及反應,布諾突然向前用力一躍,把米亞拋向前方,就落在離整支軍隊有一段距離的路上。接著布諾朝天發(fā)出咆嘯聲,在懸崖邊陸陸續(xù)續(xù)出現(xiàn)狼群,腳下踩著大塊大塊的石頭。隨著布諾再度發(fā)出的狼嚎,狼群們把石頭給推了下來。
底下的士兵們發(fā)出了哀號聲,由于位處狹隘的峭壁間路,士兵們根本無處可逃。不是被石頭砸死就是隨著落石摔入深谷,石頭砸完了,狼群便從懸崖上躍下,撲倒還沒死的士兵們并跟著他們掉進谷底。
「這是你的計謀嗎!」將軍慌張地跳下馬,一雙藍眼憤怒的瞪著米亞。后者一臉呆愣的回望他,紅色眼眸流露出不解。
「既然你讓狼殺死了我的士兵,那么就讓我殺了被狼保護的你吧!」將軍如此吼著,拔著劍就衝過來。
一抹銀色光芒閃過,尖突的狼吻正確無誤地咬上將軍的喉嚨,隨著慘叫,布諾咬著他一同墜入山谷,化作銀色的流星消失在黑暗里。
「……布諾?」
米亞眨眨眼睛,看著眼前消失掉的軍隊和滿地鮮血。飛翔在空中的鳥兒發(fā)出悲哀的鳴叫,在上空不停盤旋著。
「……布諾?」米亞像是不相信般喚著,一遍又一遍,淚珠滴落在乾燥的地上,暈出點點斑痕。米亞紅色的眼睛盈滿淚水,最后她握緊雙手,將臉埋在膝蓋里發(fā)出尖叫。
「不要啊啊啊啊啊──」
冰涼的手覆上她的額頭,她蹙了蹙眉,緩緩睜開眼睛。金發(fā)的女孩正低頭看著自己,一雙土耳其玉色的眼睛含著淡淡的擔心。
「我沒事!棍燹睜枔荛_茉奈的手,慢慢起身。
想必是自己工作做累了,原本想稍微休息一下,哪知道就這樣睡著了。黛薇爾有點煩躁的整整頭發(fā),站了起來。茉奈由下而上的盯著她,微微鼓起的腮幫子表達她的不滿。
「我干嘛跟你說啊?」黛薇爾癟癟嘴。
「說一下比較好。」茉奈說道,她蜷起身體,飄浮在空中,「會比較舒服。」
「不必了!棍燹睜枖[擺手,紅色的眼睛看向夜空。
那個生前的記憶是她最不想記起的,也不知道為什么今天會突然夢見。茉奈飛在她后方,最后她輕輕聳肩,腳往下一蹬。
「先走了!
「嗯!购唵螒寺,黛薇爾摸向自己的臉,卻碰觸到了冰涼的液體,「……眼淚?」
她已經(jīng)幾百年沒掉過淚了,「是那個夢吧……」黛薇爾低語,接著她再度抬起頭,看著綴滿銀色星星的天空。
看著一如菲安和布諾毛色的亮銀星星。
「今晚有那里會下雪嗎……」黛薇爾如此低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