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那身綺衣霓裳,在黃昏之時踏著彩霞而來。他一睜眼,看見的就是這么一幅情景。
他緩緩坐起身,一段時間沒有動過的肢體無比僵硬,他在皺眉低眼間,也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之處。
那垂落在他黑衣上的……柔白。
他捧起自己的發(fā)……原本的漆黑已不復存在,如今只剩雪白一片,帶著瑩瑩的光澤。
他愣了下,頓時沉下臉、面如寒霜,眼神似能殺人地掃向某個方向。
遠處,任霓羽見他一醒來摸完頭發(fā)就朝自己投來兇殘的目光,不禁翻著白眼停了下來。
「……喂你瞪我做什么?我警告你啊那可不是我弄的。」她指著他的雪發(fā)悻悻的撇清,過了一會又像想到什么偏頭道,「你上次發(fā)完瘋就變這樣了,你不會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吧?」
他黑著臉,根本不想再看到她。踉蹌地站起身來,回頭,就是往沒有霓羽的反方向走。
任霓羽見他已能行走,不禁露出一絲驚訝。驚訝他短短十幾日就能從那樣慘重的傷勢恢復到能行走的地步,明明這塊土地上的陰邪之氣都被她一併凈化乾凈了,他究竟是依靠什么復原的?日月靈氣、天地精華?不會吧?
而且……這傢伙未免太冷了點。除了頭發(fā)以外他就不會對她感到任何的憎恨或憤怒嗎?
霓羽看著那腳步不穩(wěn)卻仍硬是要遠離她的墨色身影,沒有猶豫太久,便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于是,詭異的畫面就這樣產(chǎn)生了,她遠遠地跟在他身后,就那樣一前一后完全沒有交談地走了大半個晚上。
最后,他來到他以前居住的石洞前,看著那一片已損毀大半的石壁,不假思索一個縱身便躍了上去,霓羽望著他的身影挑了挑眉,不再驚訝什么,也是提氣飛身而上。
她立于尚未坍塌的洞穴前端,黑暗中,只能勉強看見他那頭變得雪白的長發(fā)和蒼白毫無血色的皮膚。
「滾開,我要休息。」良久的靜默后,他像是再無法忍受她的存在,洞穴里傳來他變得模糊不清的聲音。
也許是因為知道在沒有光線的情況下可以隱去她的表情,一片無光之中她不禁勾起了唇無聲地笑開,卻不知道這笑容依然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我問你,你難道就不恨我嗎?」霓羽問著,伸手摸向洞穴里的石壁上非自然生成的痕跡,這上面一道道的深痕是他弄出來的吧?
「曾經(jīng)擁有的一切都被我給摧毀了,力量也全被我給封印了,你就不恨我?」
回應(yīng)她的,只有水聲滴答。
「你就為了這個跟到了這里?」他的聲音幽幽傳來。
霓羽揚眉,不置可否。其實還有好奇他到底能走到哪里的成分在。
「無聊至極!顾麄(cè)身躺下,嗤笑,長長的雪發(fā)鋪開了一地。
過了一會,洞穴深處都沒有再傳來聲音,霓羽識趣地轉(zhuǎn)身,打算結(jié)束這最后的會面。
既然沒有回答那就沒必要再問了。也沒有必要再踏上這塊土地。
她已完成了使命,傾盡全力掃蕩了所有污穢之物,而那殘存的黑暗……也沒有機會再現(xiàn)身肆虐。
她輕盈地行至洞口,一躍而下。
風中,傳來了若有似無的聲音,似是喃喃自語,又似乎只是消逝的風聲。
「那些從未擁有過的東西……我根本就不在意。」
霓羽輕巧落地,長及腿彎處的烏發(fā)飄飄落下。
她抬頭望向上方的石洞,水光瀲灩的眼眸里映著星光閃爍。
夜風襲來,將她的發(fā)絲溫柔的散開。她無法形容此刻的感覺。
「不曾擁有過嗎……」她瞇起貓兒般的眼,抬步漸漸隱于夜幕之中。
微涼的空氣中,飄散著唯她懂得的淡淡苦澀。
也許……就是那句空洞得太過寂寥的話語,才會讓她想用她那殘馀的生命、再多看看他一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