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洗日的起源已不可考,飲下獸血,激發(fā)真魂,惟其初志。
每個人的丹田,先天就藏有寶臟──真魂,而,獸血能夠釋放牠!
離熙靜靜待在卷軸之中,并不害怕空寂,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是很典型的隔代教養(yǎng)──前提是,他真與離老有血緣關(guān)系!媽媽長年在外,甚久才放了個短假,能匆忙陪伴他幾天;爸爸起早貪黑,生怕寶貝土豆出問題,兼不喜言語,與離熙的對談寥寥無幾。
媽媽走后,兩人才能多聊上幾句,但也僅限幾句。所幸有個好鄰居!離老約莫五十歲,身體仍是硬朗,早起總要運動一會兒,鍛練身體。
不瞭解的人,往往會認為他是退役軍人,才會如此堅持晨跑。事實上離老是工人,且是最低階級的,流水線制度下,毫不起眼,辛勤工作數(shù)十年,終能購下一棟屋宅,雖然是外圍區(qū)域的廉價,卻也是多年勞苦才得到。
隨他來的,還有邵!那些空寂時光,因為離老而充實,邵而成長。離熙摸摸不停收縮的心臟,茫然著,雖然他才十二歲,邵的笑靨,眉毛挑動的弧度,壓抑不住的咳嗽,一顰一笑皆撩弄那顆……因她灼熱的血紅之石。他不懂這是什么,更不明白為何會有。
八歲小女孩,喜歡藍色,手臂上有個蝴蝶胎記,愛拉別人的手,不喜歡吃辣。有虎牙,讓她笑起來更甜美,無奈,光明的反面是黑暗,咬人時也痛上不少。
離熙著魔似地癡癡笑著,小臉晃呀晃,邵真的好可愛!
「測驗到此結(jié)束,請對戰(zhàn)雙方停止動作,原地靜待。三天內(nèi),什么時候喝下獸血,都可以!但時間一到,就會把你們攆出廣場,不論還在激發(fā)真魂的人。」
「氣息一但平穩(wěn)下來,立即服用,三天,我們會盡心護法,任何狀況都會即刻處理,將危險降到最低。」
都走到這里了,還有什么后悔的,獸血者不僅是個人夢想,還是爸爸的。不想分離,更不想失!況且成為獸血者,或許就能更接近媽媽,離熙如是想道,霎那邵的存在淡去不少,對她的思念從心頭逐漸掉落。然一閃即逝的某個念頭……還有機會見到邵,獸血者的契機卻一生僅一次。
血紅之石,本應(yīng)通體嬌艷,此刻蒙上了黑霧,像是夕陽西下,天邊由遠至近拉上陰影,舞臺劇換幕拉下布簾。
卷軸又再動起來,將孩子分作兩派,身邊終不是色彩,是羞澀的孩子,男男女女頃刻全聚集在一塊。由于地廣人稀,沒有特殊狀況,平時很難看到這么多的人,即使大家都是離家莊的一份子,但才七歲的他們,哪放得開內(nèi)心的包袱,個個咬牙,只差沒有切齒,彼此都警惕著附近。
離熙不僅因為內(nèi)心包袱,之前跟著爸爸「入城」幾次后,他就不曾吵過,最后一次的經(jīng)歷仍清晰無比,他微低下頭,怕被當(dāng)初的痞子認出來。雖說是孩子,但哪個罪犯沒有當(dāng)過孩子的呢?
「欸欸,你叫什么名字?」
「……」
「我在跟你說話欸,好歹也回應(yīng)一聲吧!真是的!古距距曧懫穑哌h了!
離熙抬起頭,打量下目前情況,心想受洗怎么還不開始?
「呀!你在找誰哪……是不是我呵?」
「哇啊!」
「哈哈,你好白癡喲!」
「白癡什么啦!別這樣亂嚇人好不好!闺x熙皺眉,青色俏麗短發(fā),貼身皮質(zhì)長褲,盡顯美腿,兩隻皂白分明的眼睛,投射出滿滿好奇。
女孩毫無警惕,他松下拱起的肩膀,但不改臉色,試圖表現(xiàn)出不好惹的氣勢,反招來女孩大笑,腦海中閃過方才的情景,臉頰些許發(fā)紅,頭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出糗。
「你好,第一次見面,我是珞,玉各,珞。」
整個離家莊的祖先是一樣的,因此,正常狀況下,只會講名,邵也是如此,至于離老,那是他給自己的暱稱。
「你好!
「嗚……就這樣?不再多介紹嗎?」
「嗯?」
「不要皺眉頭啦!你笑比較好看!共艅傉f著,珞竟然伸出柔荑,觸碰溫?zé)犷~頭,輕輕擰著樛結(jié)成團的黑眉。
離熙嚇得倒退,這女孩跟他是第一次見面吧?太自來熟了!偏偏這樣的行為不算過分,珞的柔美面貌也左右著離熙不敢大肆發(fā)火。
他朝前伸舉兩手,呈抵抗勢,鎮(zhèn)靜對之,「請你停止!挂袅坎淮蟛恍。浅M桩(dāng),是他認為的。實際上,卻囊括進不下十人的耳朵,幾十顆黑珠子齊轉(zhuǎn)向此,唰地一下,離熙臉紅得徹底。
珞嗤笑道:「雖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謝謝你嘍!」啪嗒啪嗒聲再次響起,這回是真的走了。
離熙的心,卻起了一絲小漣漪,逐步擴散。馀光映照出,珞,歡愉快樂的模樣,看來……這只是場名為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他輕吁了口氣,當(dāng)作人生路上的一場劫難成功渡過了,摸摸黑眉,不作他想,放下?lián)鷳n,繼續(xù)假寐。
「緊急公告,請所有受洗者離開廣場,離白及離素,請于出口處提供獸血。再重復(fù)一次,請所有受洗者即刻離開……即刻離開!共粚儆诎着c素的聲音,在偌大的廣場,如雷轟頂般地炸耳。
發(fā)生什么事?
怎么突然間叫大家離開?
不離開的話會發(fā)生什么事?
我不要離開。
我要待在這里。
憑什么讓我們離開?
為什么?
數(shù)百句童言童語似春雷,欲喚醒并改變?nèi)f物。
雖然還小,卻不代表愚蠢,即刻離開,拿取獸血,關(guān)鍵兩句無不是在表明,請自行激發(fā)真魂。
不會一顆蘋果加一顆柳丁不是兩顆水果,而是兩種水果這類無聊無意義的問題──沒關(guān)系!一定要明白的是,激發(fā)真魂最好要有獸血者護法。
因為誰也無法預(yù)測,受洗究竟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很久很久以前,就有過妖獸沒被凈化,寄生于孩子,直到一場獸潮,片霎反骨,前所未見的悲痛氣氛,席捲了離家莊。并留下重重一筆的歷史。
「不用了,讓他們留下。」輕描淡寫的態(tài)度,代表著說話者的高度。
「謝謝莊主大人。」白與素齊齊出聲。
「還有,啊……算了!」這天外飛來的聲音,來得快去得更快。
而廣場內(nèi)孩子的喉嚨,像是便秘三週,好不容易拉出來,自然而然涌現(xiàn)出爽快喊叫聲,這是見到傳奇人物的生理衝動,無法抑住。
是莊主大人呀!
此次不再似春雷,而是就是春雷,甚至要壓過去一樣的……吵雜。
白抬手,龍乍現(xiàn),又濕又黏的噁心觸感再次回來!
「現(xiàn)在,我的真魂將會化作同等人數(shù),親自送上獸血,嚴禁搶奪,一但發(fā)生,直接審判!
終于要受洗了嗎?離熙期待已久。一條條軟綿綿的水龍穿越人群,給予孩子們──五百毫升裝葫蘆一只,圓弧形的設(shè)計,亮綠色的外觀,隱約透著艷紅,這種半遮不住的風(fēng)光,誘人至極。
離熙舔弄潤濕著唇角,不可言諭的急切,葫蘆剛到手看也不看,拿起來就是一猛灌。
咕!緡!!
飽飲一頓后,他驚奇的拋動葫蘆,這……不只五百,是兩千毫升家庭號吧?明顯大上不少的尺寸,異常凸出的肚皮,瞄了眼剩馀容量,還有三成的樣子。
嘓嘓嘓,丹田有力收縮著,發(fā)出某種生物的求偶聲,感覺真魂要被激發(fā)了!
……
三天后,真魂都激發(fā)得差不多,只剩下幾人。
墨黑的眼眸輝映著一樣的墨黑,只是一明亮一晦暗,離熙哀嘆,卻依然拿不定主意。掌心處一顆黯然無光的漆黑圓石,閃爍著潔白輝煌。然而……這卻是他的真魂,石頭,沒有生命的無機物質(zhì),是公認最低級的真魂。
理論上,是不可能出現(xiàn)無生命的,唯有凈化過程出問題,混進了雜質(zhì)。透過不潔的獸血激發(fā)真魂,當(dāng)然只有失敗的結(jié)果。
離熙神色黯然,看了看掌心,再看了看葫蘆,自己喝掉那么多,卻是一顆石頭……為什么?為什么?
兩個夢想,一次失去,無顏見家中父老的心情,終是體會到了。
一次次的期待,一次次的落空,我依舊在等待……傻傻癡癡的等待。
離熙輕哼著曲調(diào),在離老影響下,年幼的他,歌聲并不輸人,套句恩然的話,兒子的聲音堪比天使。
天真的孩子!放棄吧!
等待是徒勞,唯有夢想成真。
孩子呀!
累了吧……睏了吧……倦了吧……
「受洗時節(jié)淚滿襟,自己心情快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啊不就在身邊?」離熙微笑,將剩馀的獸血一飲而盡,接著張嘴,將溫?zé)峥谒略谑^上。
然而……液體穿過輝煌、黯然,落在掌心。溫?zé)岬臐耩じ,不只出現(xiàn)在掌心、臉頰、鼻子、嘴唇、脖子,連胸口也燙燙的,舌頭更嚐到了鹽巴!
「時間到,在此宣佈,受洗正式結(jié)束,請所有人到廣場外面,集合!」
離熙拍拍臉頰,捏捏手臂,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廣場外,一切與三天前仍一樣,宛若鋼鐵鑄造的獸血者們,紋絲不動,背影跟過往勇士的雕像交融在一起。
站定位置后,白獨特的勻速嗓音再次出現(xiàn),「現(xiàn)在,請開始挑選雛鳥。」
雛鳥……什么雛鳥?是指我們嗎?離熙疑惑。
「你,就是你,把你的真魂亮出來!惯沒回過神的離熙,神采迷離的看向刀疤男,肚皮坦露,傷痕顯而易見,無不在述說軍人生活的殘酷。
「法格,又一個法格!沟栋棠兴閱,爾后便走離了。
離熙錯愕,但附近漸漸亮起初生佑護,連忙識相的呢喃,「充滿奧秘的丹田呀……遵從我的意念吧!將潛藏的寶藏釋放……綻放出屬于你的光輝!」
掌心,再現(xiàn),石頭。
離熙,再憋,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