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萬變,但夏予洲的劉海不變。
至于他為什么會堅持不懈地留著鍋蓋一般的劉海,基于夏予洲毒舌刻薄的性格,時間一長,好奇的人們也停止追問這個謎題了。
他從人資處的老鄧頭那里拿來了一迭出勤表——專門來記錄基地里所有人員的任務(wù)出勤率。
雖然是自愿出勤,但軟性的要求始終都在。
但今日有一點不同,出勤表上別了一張手寫紙——關(guān)于段羌違反基地規(guī)章制度的處罰單。
手寫的表格。
紅色題頭下,注明了原因,段羌——尋釁滋事,造成基地人員受傷。
按照現(xiàn)在的章程走,段羌在外勤A組,這張?zhí)幜P單是要給謝忱簽字的。
謝忱會簽這個字嗎?
夏予洲頂了頂腮,不確定,但似乎是一出好戲。
謝忱始終安若磐石,讓夏予洲對基地里的流言蜚語生出了一種錯覺。
就像圍繞在謝忱和施若寧身上的那是謠言。
但夏予洲心知肚明一切并不是空穴來風,當他把出勤表遞給謝忱的時候,不死心地說上這么一句:“給,施若寧的小叔子!
謝忱坐在辦公室里,抬眼看了他一眼,黑眸沉靜,似乎被他那聲不算揶揄的揶揄拉入了更長的沉默。
“怎么?我說錯了?”夏予洲不怵,這態(tài)度實在拿捏得自然。
謝忱知他對自己和施若寧都不會有所偏見,淡淡應(yīng)了一聲:“你說的沒錯!
夏予洲沒有想到他那么干脆承認,眉頭也不動一下,這反而有的琢磨。正往深里想的時候,卻聽見謝忱沉著問起:“怎么不是陸智美來?”
“陸智美她最近忙著跟幾個新人打交道,整天都查人家家底呢!
“新人?還是那幾個?”
“對,那幾個危險分子她都看的緊,魯大成、余戚七,還有救回來的那個怪力女姜稚九……”夏予洲意識到自己對人名的記憶力又精進了不少。
但說起陸智美,她的新異能「1+1>2」在基地里已經(jīng)正式出道,無論怎么想,那一天,她有意去接觸謝忱和施若寧的反常反應(yīng),謝忱追究起來的話,想必逃不過去。
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掩蓋一下?
同僚情分上,夏予洲沒有把這件事甩在腦后,于是沖謝忱努努嘴,轉(zhuǎn)移話題:“別忘了簽?zāi)菑埩P單。有人替你逞英雄,你不該好好謝謝他?”
謝忱的視線確實在留意那張紙。
人資處的罰單,完全是陳方遴授意的結(jié)果。
謝忱看了看幾項處罰,收集晶核、打掃校園、盤點庫存,都是對段羌不算刁難的事情。看來,陳方遴對這件事的處理是留情的。只是留情是因為看中謝忱,還是對段羌賣個人情,不好說。
謝忱拿起簽字的筆,把字簽了,遞給夏予洲。
夏予洲審視著他的字跡,流暢遒勁,森氣從他后背莫名滋生。
“難不成你,是想公開的?”
夏予洲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謝忱,雖然和平時一樣沉著,但那個簽名,讓他猛地揣測到了謝忱的想法。
作為“小叔”和自己的“嫂嫂”公開交往,到底是誰需要打開枷鎖。
這話問出了口,謝忱看著他,卻堂堂反問了一句:“你指的是什么?”
接下來的猜測,夏予洲語塞,沒有再往下說。
無以名狀。
明明是施若寧的小叔,卻情愿用未婚夫妻的名頭,光是這一點,就看出他一敗涂地了,夏予洲又怎么忍心繼續(xù)說下去。
送走了夏予洲,謝忱難得把背靠在椅背上放松,修長好看的手指敲著桌面。
夏予洲是一個直覺敏銳的人,但他還不至于讓謝忱破功。
放在心底的秘密被人突然抖落,誰都會錯愕和驚慌。
謝忱卻感覺內(nèi)心的沉悶被一掃而空。
他怕嗎?他當然不怕。
當他不由分說,向別人介紹施若寧是自己的未婚妻的時候,他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到來。
曝光在太陽底下,齷齪陰私迎來視線,他覺得那會傳遞到暖洋洋的溫度。
施若寧也是一樣的,最后會承受這樣的“如釋重負”。
——歷史又重演了。
那句話是怎么說的,不是歷史照亮了現(xiàn)在, 而是現(xiàn)在照亮了歷史。
謝忱的記憶里,有一些后知后覺的東西,這些年始終都沒有放過他。他咀嚼這些線索,想象他哥那時是怎么做的。
雖然他那時候并不認識施若寧——他們是那之后認識的。
但他哥接過的電話,調(diào)查過的地方,都隱約是他會做的圈套,假圈套和真圈套環(huán)環(huán)相扣,套住了施若寧,她只能依賴接受她秘密的人。
如果他在他哥認識施若寧的時候,也認識她的話,那樣他可以做光明的騎士。
可惜,他只能重蹈他哥的覆轍。
所以,剩下要處理的只有……姚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