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個問題,你認真回答我。”身后傳來男人的聲音。
我回頭,見梁陳已經(jīng)背過身去,背對著枕著一條手臂躺在床上。
“什么問題?是很重要的那種嗎?”我緊張起來。
“嗯。”
“那你問吧。我會仔細回答的!蔽艺Z氣篤定。
梁陳低笑出聲,肩膀微顫。
“活著的意義是什么?”他開口道。
突如其來的一個哲學問題讓我愣了下,而后就是懵逼。
我盯著他瘦削的脊背陷入深深地沉思。
月光透過窗戶打落在他身上,男人只著單衣,肩膀的肌肉將薄薄一層布料撐得緊緊的,顯露出勁瘦健駿的身姿。
過了半晌,我才聽見自己干巴巴的聲音。
“呃……活著的意義…”一邊開口,我一邊告訴自己,不能猶豫,要趕緊回答?稍挼阶爝,就是不知說什么。
說實話這種問題在我眼里真的是十分莫名其妙了,應該說問這個的人是誰我都不會這么卡殼,可偏偏居然是梁陳。
“回答不出來嗎?”他的身子動了動,臉朝我這邊轉(zhuǎn)了半圈。
“不是的,”我嘆了口氣,“我雖然不經(jīng)常想,但也想過的!
“噢,那你的回答是什么?”梁陳的語氣漫不經(jīng)心。
我正色道:“活著沒有意義!
梁陳:“……”
他的嘴動了動,沒有聲音。
“人類…一半是本能,一半是理性的活著…活著,就是活著。因為想要活著,順從了天生具有的天性…”我說,“若說有意義,那賦予怎樣的意義都可以。但要說沒有意義,也是沒錯的。會這樣思考的人,一定已經(jīng)不會覺得僅僅是生存就十分困難了吧!
換而言之,這種問題都是吃飽了撐的才問。想通了,也沒什么用。
梁陳翻了身,平躺著面對天花板。
他離我很近,我不著痕跡的向一側躲了些距離。
“活著,”他看向我,“你覺得…都需要什么?”
我覺得梁陳他今晚真的是格外的…詩興大發(fā)啊。
為啥突然就開始思考人生了呢?
我隱約察覺到我的回答可能關乎著他接下來的行動,攥緊了被褥的一角,開口道:“需要很多東西!
“嗯!彼⒅。
“這個分為種,”我說,“我曾經(jīng)學過一種生存需求的層次理論,簡單來說,活著需要的東西由低到高是這些…”
我干脆翻身趴著,在床板上用手給他比劃。我畫了個三角形,然后在上面切分橫線。
“首先最基本的,需要食物和水,住都地方,衣物…事宜的氣溫,環(huán)境……”我絮絮叨叨的開口,“然后是安全。財物所有權,能夠保障東西屬于自己,自己可以得到并且保有這些。接著是朋友,親人,夫妻關系…”
梁陳耷拉著眼睛:“真麻煩!
“啊?”我被他打斷,撐著身子看他。
他揉了揉眼睛:“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嗎?”
我搖頭:“不是的。是別人!
“噢?”
“就是,有很多人都在思考這樣的問題啦,所以就有人這么總結。”我說。
“所以,”他說,“那個在思考這問題的人,是世界之角上的人嗎?”
“呃,那倒不是…雖然他們也會思考這個問題啦。”我說。
梁陳打了個哈欠。
“你困了嗎?”我翻身躺好。
“嗯,睡吧!彼洲D(zhuǎn)身背對著我,拉了拉被子把自己大半邊身子蓋住。
見狀,我也趕忙把被子拉起來蓋好,順便悄悄又離他遠了一點。
梁陳的古怪態(tài)度讓我警惕心爆棚,心中警鈴大作。
他問這些的目的是什么?難不成,這真的是他的疑問?好奇自己活著的意義這種問題會出現(xiàn)在他的腦子里嗎?
幸好他白天會出門。他出了門,我就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上了鎖,躺在床上睡覺,使用能力全力和阿利克西歐斯取得聯(lián)系。
我能看到的是過去發(fā)生的事,或者說,至少是比現(xiàn)在早些時候發(fā)生的事。
我看到那個羅馬風格營寨和里面的人。
這里有不少的人,男女老少都有。這其中也有幾個長相一看便不是漢人的夷人,其中之一是史塔德。
史塔德也在,看來他跟著阿利克西歐斯一起行動。
我從營寨的山崖邊四處觀察,發(fā)現(xiàn)在最高處一個瞭望塔能看到不遠處山頭的影子。
營寨人上山必定走山路,除非他們在這里自給自足,否則還是要出門的。我果不其然找到了一條小路,順著小路讓視線移動,“走了”許久,終于來到了大路上。
“咚咚咚”的敲門聲把我驚醒。
我嚇了一跳,渾身冷汗的爬起來,盯著因為敲擊而晃動的門閂。
“誰?”我問,“梁陳?”
“嗯。出來吃飯!绷宏惖穆曇魪拈T后傳來。
我抹了把臉,從床上爬下去,把門閂拉開。
拉的時候看到門閂有點變形,我頓時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敲門前曾經(jīng)想悄悄的用暴力把門破開!
但他沒有。是打不開放棄了,還是臨時改變主意了?
我打開門時,只看到梁陳走到院子里喂雞的背影。
我見他半彎著腰在朝雞棚里丟東西,嘴里還發(fā)出聲響,像是在逗弄小雞。
鼻尖嗅了嗅,是食物的香氣。
“你出門一趟,找到消息了嗎?”我問,“就在附近山里找的話…”
“我打聽了商賈的消息,以及最近衙門里的消息,”梁陳喂完雞走到屋內(nèi)在桌邊坐下,他一邊喝湯一邊說道,“你說在山里,我想到山匪或者山寨。于是我就打聽了一番,問哪里有沒有進山的路。以及裴家女眷被擄走可能是擄去哪里之類。”
“問到了嗎?”我問。
“不確定具體是哪,我明日按照遠近挨個盤查!绷宏愓f。
我喝了湯,發(fā)現(xiàn)味道不錯。
話說這幾日的飯都是他做的,早上走之前他會熱餅子、粥雞蛋和咸菜,晚上還會燉肉。他回來時都會提著雞鴨或者肉段,因此幾乎頓頓有肉吃。
“那個,謝謝你…”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麻煩你幫我打聽消息,連飯也是你做的。我沒幫上什么忙!
“嗯。那你調(diào)查到了嗎?”他問,“我不在的時候你鎖了門,是用了能力吧!
我點點頭:“我知道那營寨是建在一處山崖上,營寨里有不少人,我也看到了女眷。想來,應當是他們進到山里后便奪了別人的寨子,暫時住下了吧!
“能自給自足嗎?”他問。
“應當勉強可以,寨子重新加固過,但是后面的田是早兩年開墾的!蔽艺f。
“可以,那便更好打聽了!绷宏愓f。
兩人吃完飯,我自告奮勇去洗碗拖地打掃。
他應了,轉(zhuǎn)頭抱了柴火去燒水。
“今晚洗個澡吧。”火光映在他臉上,明滅晃動。
我見他認真的模樣,咬了咬嘴唇。
我不想把自己弄得太干凈,這樣他心思就不會太強烈。
剛想搖頭,梁陳擺了擺手,沖我做了個噤聲手勢。
“這……”我欲言又止。
“乖,聽話!绷宏悓⒛静駚G進爐子里,用鐵鉗捅了捅,讓火勢更大。
“……好吧!蔽腋砂桶偷幕貞爸x謝你了!
我抱著衣服緊張的站在原地,見他端了一盆水,而后叫我擦身。
“許存希……”他的手向我伸來,“洗干凈點…”
“嗯嗯…”我小心翼翼的點頭。
他的手摁住我的嘴唇,而后在我的臉頰上輕輕拂過,接著是脖頸,肩膀,最后落在領口。
手指勾動,挑開,緩緩向內(nèi)探去。
“不…用幫忙了,我自己可以的!”我忍不住,抱著衣服向后退了一步,“我我我,我回屋里洗了,謝謝!
我跑回屋,把水盆端進去。又跑了兩趟,端了更多的水。涼水和熱水摻在一起。
梁陳站在原地望著我,既沒有阻止,也沒有什么表情。他雙目幽深,如同好奇的打量那樣,沒有目的。
我擦身的時候把門插上,那個有點變形的木頭門閂還是讓我心里不安。
原本想簡單的擦拭身上的臟處,洗起來的時候卻覺得哪哪都不干凈。畢竟已經(jīng)適應了舒適干凈的條件,再臟兮兮的就不習慣了。
天色暗下來,梁陳熄了火,光亮消失。
夜里,他沒有進屋,可能是睡在了其他房間。
我聽到了馬蹄踏地的聲音。
這次不一樣,是更激烈的轟鳴聲,而且還摻雜著人腳快跑的動靜。
我睡不實,爬了起來,透過窗戶的縫隙觀察外面。由于門口有了院子,所以不能直接看到街道上的景象。
“別看了。”
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嚇得我原地跳起,還沒尖叫出聲,嘴巴就被捂住。
梁陳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我身后。
我害怕的冷汗直冒,心臟狂跳,想不明白他何時鉆進來的,明明我已經(jīng)鎖了門也閂上了窗戶…
“別害怕!绷宏愓f,“我只是來告訴你,不要鬧出動靜。外頭官兵在抓人。”
說著他松了手,我劇烈的喘氣。
“抓,抓人…抓我們嗎…?”我擦了擦了額頭的汗。
“不清楚!彼f,“我出去看看,你待在這等我一下。”
“嗯嗯,你小心。”
我爬回床上躺好,梁陳拿著被子蓋在我身上。
他轉(zhuǎn)身要走,我捏住他的衣角。
“怎么了?”
我吸了吸鼻子:“沒有,就是想說…謝謝你幫我!
“用不著!彼焓置业念^,“真感謝我的話,給我些我想要的獎勵。”
我尷尬的移開視線:“呃…我,我很有錢的。等一切結束了,你跟我們走,我送你一座莊園…”
他握了握我的手,離開了房間。
我躺在床上直喘氣。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小皇帝。
青年病了,整個人所在柔軟的毛茸茸的皮草里,只露出白皙精致的小臉。
“朕…要親自去!彼f。
“萬萬不可,陛下,您身體還未好…要是,要是再出了什么岔子,奴萬死也不夠!编嵄姽蛟谒_下,苦口婆心的勸告。
“朕不能親眼看見,朕心不安!”劉曜咬牙切齒道。
“陛下放心,梁大人一定把事都辦妥當!”鄭眾說。
“他去說無用,必須朕親自說…只有朕的話才管用。因為朕是皇帝,你們都不是!”劉曜斬釘截鐵道。
“陛下……”
可以看出,鄭眾依舊不贊同。
我從夢中驚醒,隱約之間感覺自己躺在一個柔軟的東西上。
翻了個身,便有一只手撫摸我的臉頰。
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躺在某人的腿上。
“啊…這…!”
我驚訝的爬了起來,看到梁陳那張沉靜的臉。
外面天光已經(jīng)大亮,梁陳臥在床邊,背靠著墻,而我剛才就臥在他腿上。
他上身只著單衣,領口大開,長長的黑發(fā)隨意的披散著。
“你睡得不好。”他說。
我伸手扶額,感覺到了頭痛。
“我,我做了噩夢…”我小聲說。
“今天可以出門嗎?”他問。
“找到他的消息了嗎?”我望著他。
梁陳點點頭。
“我要去,帶我去!”我連忙爬了起來。
頭還有些脹痛,但并不嚴重。比起這些身體微小的不適,當然是找到阿利克西歐斯的消息讓我更加急切。
“別急。”他說,“他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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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梁是個思想浪漫的文藝青年
蘇西: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