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極為可怕的臉,灰白的皮膚、渾濁的眼睛、被啃去大半張血肉的臉露出人類時被包裹其中的牙骨與腮骨、懸掛的碎肉、盤繞周圍的蠅蟲與蠕動的蛆蟲也在啃食著這來之不易的‘美食’。
嘶...吼...
喪尸渾濁的眼球在亂轉(zhuǎn),大張的嘴巴垂下腐爛的舌頭,還使本就撕裂嚴重的嘴角變得更為嚴重。
周慍不明白,文森特研制的病毒到底控制了它們的哪一處的神經(jīng)中樞,竟然可以讓它們死而復(fù)生,同時變得極為渴望人類的血肉,而不去啃食同類。
思考時,喪尸被成功騙過,周慍眼眶里斜上的眼珠目送喪尸慢慢走遠,劫后余生的她如脫水的魚在大口喘息,加快的心跳也在她無數(shù)次的吐氣呼氣后趨于平緩。
周慍坐在那兒回憶當初看的那些末日電影,想到主角們一般會選擇超市、銀行、小區(qū)高層或者是警察局作為落腳點,她默默思索附近最近的銀行,彼時卻意外突生。
“救命。。。【让。。!”
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幸存者在公路上呼救,他的大聲喊救無疑是將他更快推向死亡的鐘表,附近喪尸的低吼在向這邊圍攏,周慍多想鉆出車窗去警告那人不要大喊大叫,不然他會死得更快。
可是...末日中的幸存者都像是走在鋼索上沒有平衡桿來保持平衡的鋼索藝人,人人自危,包括她自己也是一樣的,眼下唯有自私才能活到最后。
“救救我。。¢_開車門救救我。!”
那人不知道是怎么發(fā)現(xiàn)周慍還在車里活著的,他加快速度跑過來,用力地砸著她的車窗。
砰砰作響的敲窗聲如一把敲在她心口上的榔頭,她緊緊閉上眼睛,手搭上內(nèi)里的車門把手上用力拉緊。
對不起,你快走吧,我沒有辦法救你,對不起...
窗外的男人呲目欲裂地猛砸車窗,白色的眼球上爬滿了紅血絲,恐怖的模樣讓周慍更是不敢開門。
“臭婊子。。】扉_門。!”
男人的理智已然到了臨界點,他用力砸著車窗,狠狠瞪著車里不為所動的周慍,腦海里都是他打開車門后是如何折磨她的畫面。
砰砰砰—
接連不斷的砸窗聲將喪尸引來,周慍聽見男人的咒罵沒有任何反應(yīng),她的手依舊在緊緊握著門把手,直到男人看到靠近的喪尸后,帶著恐懼的神色跑遠。
砸窗聲停歇,緊接而來的是喪尸可怕的低吼,周慍在心中咒罵那個蠢貨將附近的喪尸引了過來,她睜開眼,四處檢查車里的鎖和車窗都還是完好的后,趁喪尸還未走近之際,鉆到后座里將自己縮成小小一團躲在視野盲區(qū)。
千萬不要被發(fā)現(xiàn),千萬不要被發(fā)現(xiàn),千萬不要...
周慍心中默念祈禱不要被喪尸發(fā)現(xiàn)自己,此時此刻,車里靜到周慍可以聽見自己如擂鼓般急跳的心跳聲。
她恐懼極了,害怕在這樣的氛圍下,喪尸們也可以聽見她的心跳聲,繼而發(fā)現(xiàn)她在車里,最后將她拖出車外,成為它們的‘美食’。
喪尸們終究逼近了,三三兩兩地經(jīng)過她的車子,它們步伐沉重,拖著殘破的身體在公路上行走,周慍在黑暗中不敢睜眼,她怕自己一睜眼就會看到喪尸渾濁的眼睛。
上帝保佑,佛祖保佑,請讓我能夠在這末世中微弱的過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周慍的祈禱起了作用還是因為喪尸們的注意力都被那個男人吸引了過去,喪尸們并未發(fā)現(xiàn)車里的她,沉悶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完全聽不見。
周慍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或許是因為在極度緊張下,她竟縮在角落沉沉睡去,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生,連夢里也都是喪尸。
夜晚九點,周慍從夢魘中驚醒,她慌張地坐直了身體,目光環(huán)顧四周,仍是那副末日的景象。
躲過去了嗎?
她活動活動僵硬的骨頭,咔咔作響聲中,她又開始思考起該怎么去最近的銀行躲起來。
那家銀行離這里至少有六千米,走過去需要十四分鐘左右,加上途中還要分出心思去觀察附近有沒有喪尸,肯定需要更多時間才能抵達。
這是其一,其二讓她擔心的還是自己手無寸鐵,要是半路遇到喪尸,她總不可能赤手空拳擊殺,起碼手里要有個鋼棍來保身才行。
可這哪里有鋼棍?
周慍的大腦在飛速運轉(zhuǎn),各種可能性全部涌進大腦,催得她頭疼。
在她煩躁時,口袋里的手機滑落,亮起的屏幕上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合照上父母溫和的笑容給了她勇氣,她暗暗握緊拳頭,硬著頭皮打開了車門。
夜風是暖的,同時也是臭的,風里的味道很復(fù)雜,有腐肉的味道、有汽油泄漏的味道、有爆炸后塑料制品融化的刺激性味道,種種氣味糅雜在一起撲向她,她被熏得險又是一個干嘔。
周慍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在滿地尸骸中前往六千米外的銀行,她踮著腳尖小心避開那些殘肢斷臂的同時又在警惕著附近的細小動靜。
路邊被車撞毀的路燈接觸不良,暖橙色的光忽明忽暗地照在滿地的殘肢上,周慍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去看。
滿地的鮮血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完全干涸,周慍走在上面好像能看見鮮血從還未喪尸化的人類殘破的身軀里流淌出來的畫面。
恐懼的思緒越想越清晰,它們像夏季野蠻生長的楓藤在不斷侵蝕她僅剩的理智,周慍怕自己理智崩潰,握成拳頭的手,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只有倚仗痛感,她才能維持僅存的理智。
在周慍下車前,她將平日定下的鬧鐘以及其它手機會發(fā)出聲音的提示音全都關(guān)了,就算現(xiàn)在附近所有的信號塔都被摧毀,無法接受到別人的來電,她也不能粗心大意,不然像那些末日電影里倒霉催的甲乙丙丁,都是因為大意沒有關(guān)上手機的提示音和來電顯示害得自己嗝屁。
她不想自己死得那樣窩囊,至少不要像那個蠢貨一樣引來喪尸把自己害死。
掌心的痛感讓周慍清醒,唯有保持清醒她才能時時刻刻警惕四周的風吹草動,另外,好在她的視力不錯,在雙眼習慣了黑夜后,靠著模糊月色她也能看見目光所及之處的所有動靜。
四周靜悄悄的,往日繁華喧鬧的街區(qū)陷入詭異的沉寂,周慍貓著腰在黑暗中穩(wěn)步前行,期間偶爾聽見動靜她都會躲進就近的商鋪,在確認弄出動靜的是野貓野狗,她長舒一口氣繼續(xù)前行。
根據(jù)記憶,周慍很快看見了月色下銀行的輪廓,她忍不住欣喜,唇畔揚起淺淺的弧度,加快步伐并更加警戒四周的動靜。
好在這一路上她并未碰上行尸,走到銀行門前稍稍卸去些心中的重擔。
銀行的安保措施做的很好,除卻最外層的卷閘門,里面還有一層防彈玻璃,這也是她選擇銀行作為落腳處的重要原因之一。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銀行存放客戶現(xiàn)金的地方會有個用整鋼制成的安全門,要是躲進去,那她再也不怕喪尸闖進來,畢竟它們雖然變成了喪尸,但依舊是肉體凡胎,無法用它們脆弱的肉體去突破百斤重的鋼門。
在那之前,她還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檢查銀行內(nèi)部是否有行尸,如果貿(mào)然進去碰到了,那她有百分之百的可能會葬身尸口。
周慍深呼吸一口氣,躡手躡腳從銀行拉開的卷閘門縫隙鉆了進去,好在她身材纖細,并沒有廢太多力氣就完美地鉆進了銀行大廳。
周慍左顧右眄,平日整潔如新的銀行大廳四處可見掉落的白紙資料,亂糟糟地落了滿地。
她屏住呼吸悄聲在可能藏人的地方每個角落探查,柜臺底下、茶水間、辦公室、休息室與洗手間都沒有行尸的蹤跡。
周慍站在被安全出口的綠色提示燈鋪滿綠光的走廊前,陰森森且不斷閃爍的綠光令人感到不安,她凝視走廊盡頭,暗暗握緊手里的鐵棍,咽喉也在不停吞咽著唾液。
在這走廊的盡頭右拐就是銀行存放現(xiàn)金的金庫,希望待會兒過去的時候不要那么倒霉遇到喪尸...
周慍做足了心理準備,抬腳邁入如地獄入口般的綠色長廊,緊張狀態(tài)下她仿佛忘記呼吸,背后也在如此狀態(tài)下沁出大片黏膩的汗。
噠—
噠—
鞋跟落在大理石鋪滿的地上發(fā)出的噠噠聲在這萬分緊張與詭謐的氛圍中被放大無數(shù)倍,獨身一人的周慍努力忽視鞋跟與地面接觸發(fā)出的令人不安的聲響,緩慢靠近盡頭的拐角。
咕咚—
吞咽口水的聲音也被放大數(shù)倍,周慍感覺腦子里那根繃緊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快要到斷裂的極限,數(shù)滴從發(fā)間泌出的汗水從額頭滑落,最后滑進她的鎖骨,可見她現(xiàn)在有多緊張。
周慍不敢率然地靠近拐角,她選擇了更為穩(wěn)妥的方式,她蹲下身貼上靠左的墻面,僅僅從暗處探出半個腦袋去細瞧空蕩的金庫。
末日降臨的太突然,接連兩次的爆炸帶來的沖擊波讓本來正在取錢的銀行員工無法繼續(xù)工作下去,她們慌忙間取出的現(xiàn)金撒了一地,金庫的鋼門則大敞著,露出里面成堆擺放的紅色現(xiàn)金。
沒有喪尸嗎?
周慍小聲吐口濁氣,繼續(xù)貓著腰沿著墻根靠近。
金庫的報警燈在閃爍著刺眼的紅光,周慍在完全靠近鋼門后站起了身子,在發(fā)現(xiàn)銀行并沒有喪尸的蹤跡后,她渾身脫力,整個人瞬間癱坐在地上。
找到完美的落腳點本是一件喜事,但周慍卻笑不出來,她整個人如同剛被人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整身濕透。
爸媽他們真的還活著嗎?
她想到不知生死的父母,恐懼消散后迎來的是更令她崩潰的悲傷,年邁的父母若是還活著,他們會不會遇到喪尸?會不會已經(jīng)遇險?
這些她都不敢去深想,但凡有一點跡象,她的心都疼得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