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斷散了父母骨灰,自礁石轉(zhuǎn)過身,剛好龍王披頭散發(fā)走來。
霖泠道,父王得知魔君魔后深陷礁石暗牢,十分愧疚,特脫簪腿袍,前來謝罪。
赫連斷唇角勾一抹邪笑,顯然是不信這套說辭。
他修指微動,指尖緩緩騰起一團殺霧。
溫禾一把握住對方的手,再赫連斷質(zhì)疑的眸色間,她俯首,往對方指尖落下輕輕一吻,眼睛笑成月牙,軟聲說:“大魔頭,我們回家吧!
龍王瞧著滿是魔煞之氣的云團,飄離東海,他擰著長眉幽幽一嘆,“罷了,煙兒若再,定也護著那株水仙!
霖泠眸色深邃,望著起了薄霧的東海,沉聲道:“弟弟護著什么,我便護著什么!
第96章 五曜【01】
赫連斷嫌蒜苗同白烏走得近, 三番四次折磨自春。
不但讓自春以自身刀身,去宰雞劈柴,且將自春刀隨意丟至地上落塵, 那座精致彎月刀架, 成了擺設(shè)。
自春強忍不吭聲, 白烏卻心疼的不行。
見偶像水仙端著一疊方熬制好的酥糖,打他的小廚房走出,白烏上前, 躬身行了個大禮,“君后,以后缺什么食材,讓黑檀來我廚房拿, 我絕不吝惜, 但君后最好不要來了。見自春每日受磋磨, 我這小心臟受不了!
溫禾稍做思量, 參悟了白烏的痛處。
怪不得魔頭近日待自春刀十分隨意, 原是吃了醋, 變相折磨白烏。
直接提醒她離白烏遠一些不更簡單么,真是個擰巴麻花大魔頭。
溫禾沉吟片刻:“那你給推薦個更適宜的廚房,畢竟我得靠甜食,哄魔頭開心!
白烏:“歸息殿自備廚房的!
溫禾蹙眉, “就是門口蹲著兩頭餓狼的那個廚房?”
白烏捏著扇柄, “那是君上豢養(yǎng)的寵物雪狼, 你去同君上表明心跡,就說看了那間廚房, 君上自會解決那兩頭狼。”
溫禾端著酥糖,邁入歸息殿大門, 魔頭又伏案讀一冊《五曜煞術(shù)》,她頗自然地捻起個糖塊遞至魔頭唇邊,赫連斷頭亦不抬,頗自然吞下。
“君上,我總?cè)グ装自方栌米笞o法的廚房終歸不妥,要不你將歸息殿后廚房門前蹲著的兩頭狼趕走吧,我以后給你做甜食更方便些!
赫連斷稍抬首,“狼攆你了還是咬你了,你要趕走它們!
“可是它們蹲守門口,我不敢進廚房啊!
赫連斷:“帶上小黃鏈子,狼不敢咬你!毖粤T,視線移回掌下書冊。
“不要,太丑!睖睾桃稽c不給面子道。
赫連斷身下螣蛇御座扶臂上的龍首,驀地一拱。
赫連斷斜倪一眼昂起的龍首,“君后說你,老實聽著,還敢有脾氣。”
小黃乖乖蟄回御座。
溫禾突然有被寵到,于是笑了笑,又拾起個糖塊送到魔頭口中,“就不能趕走那兩只狼么,我覺得那兩頭狼也有些丑。”
“你審美不行!焙者B斷說。
溫禾:“……是,我審美不行,才覺得你好看!
赫連斷羽睫微顫,唇角似有若無牽了牽,“那兩頭狼乃縛地雪狼,離了呆慣了的地界,皮毛便不鮮亮了。”
溫禾咦了一聲,竟還有這般嬌氣的狼。
赫連斷又道:“豢養(yǎng)五百年的縛地雪狼,毛色最佳,本君打算到了時日,拿狼皮做氅領(lǐng),還差三年。”
溫禾遺憾的哦了一聲。
赫連斷覷蒜苗一眼,以氣做刀,劃破指腹,滴滴血珠浮空,匯聚成一顆夜明珠般大小的血珠子,最后遞予溫禾,“帶著它,雪狼不會襲你!
溫禾帶著血珠子,邁入歸息殿的廚房,本朝來人豎耳呲牙躍躍欲試的獨眼雪狼,再聞見赫連斷的血腥味后,安靜蜷縮一角,猶如忠犬。
溫禾吩咐黑檀,驅(qū)著飛天戰(zhàn)馬車,去白烏那拉了一板車食材佐料回來,率先蒸了一籠黑芝麻點心,拿鑲金嵌玉的食匣子盛了,給廖橐駝送去。
廖橐駝不但駝背,且有點禿頂,聽黑檀說廖橐駝前些日子,還向無生藥師打聽生發(fā)的秘方藥材來著。
這黑芝麻點心,廖師傅一定喜歡。
討好廖橐駝是因白烏曾對她道,廖橐駝對于仙株妖植,深有研究。
她想讓老花匠給她瞧瞧,為什么五百年了,她還不開花。
云上溫谷內(nèi)的水仙苗,一百年開花,最晚未超過二百五十年,她都兩個二百五了,還是個花骨朵,這讓她覺得自己是株殘疾水仙。
更不能忍受的是,赫連斷曾對她說的那句:開了花還怎么裝蒜。
待她開了花,定讓魔頭從蒜苗改口小仙女。
廖橐駝?wù)c無生藥師下棋,廖橐駝收了黑芝麻糕點,背著羅鍋,拱手道:“小人惶恐,君后直接吩咐便是,收了君后的禮,老頭我既感激又慚愧且不安!
溫禾扶老人家直起身,有些惆悵。
當年一起拼桌涮火鍋的老友,因她身份,再見生疏了。
哎!高處不勝寒啊。
廖橐駝探看了溫禾經(jīng)脈內(nèi)息,甚至內(nèi)丹仙根,縷著胡子皺眉深思,“奇怪奇怪,老頭我從未見過如君后這般奇特的植株,探看君后的脈息靈根,毫無異常,可為何不開花呢!
無生藥師精通醫(yī)道,主動提出替君后請脈,老頭捻著胡須一番斟酌,方道:“既然脈息靈根,無甚問題,或許出在內(nèi)丹,待我翻閱古籍探探路,再稟與君后!
溫禾:“那就拜托藥師了!
溫禾打廖橐駝無生藥師這,未探出什么,方邁出廖師傅的后花園,就瞧見滿是無名勇士碑的路上,走著幾個狐姬。
領(lǐng)襟口露著各種曖昧痕息,寬袖下依稀顯出幾道交錯鞭痕。
狐姬面上皆愁云慘淡,甚至眸光空洞麻木,被數(shù)位魔將,監(jiān)視而行。
溫禾幾步走上前,問領(lǐng)著狐姬的一位云豹小將,“你要帶她們?nèi)ツ!?br />
云豹將軍望一眼溫禾,對方素衣淡衫,未施脂粉,完全未有一代君后的氣派,倒像某宮的侍婢,他險些忘了對方身份,怔了下才跪地道:“回君后,這幾位狐姬,甚會伺候人,末將送他們?nèi)ニ藕騽e的將軍。”
這是自己玩夠了要送人的節(jié)奏。
溫禾瞧狐姬的面色,越發(fā)心堵,再問:“可是青丘的狐貍。”
云豹將軍:“是!
“還有多少狐姬!睖睾虇。
“除卻死的及重傷的,能伺候人的唯剩十幾個!
“都放了。”溫禾淡淡道。
“什么?”云豹將軍似未聽懂,“放了?放去何處?”
“她們愛去哪里便去哪里。可聽懂了。”溫禾特意昂首,擺出君后的氣場。
云豹將軍唇角嚅囁,終是不甘心道:“屬下遵命。”
十幾個狐姬含淚跪地,給溫禾叩首。
其中一個腕子上露著鞭痕的赤衣狐姬,拽住溫禾裙裾,哀哭道:“求君后發(fā)發(fā)善心,我姐姐被云豹將軍收做侍妾,并不在我等之列,姐姐她是被迫的,求君上放姐姐同我等一道歸去!
云豹將軍領(lǐng)著幾個魔卒,已走出好大一截,只依稀瞧見個背影,溫禾頷首,扶起跪地的狐姬,“好說,你就說是我……本后下的令,料那小將軍不敢不聽!
狐姬揩著淚珠,再三謝過,這才離去。
折回歸息殿的路上,小花道:“小主,你已經(jīng)真將自己當做君后了,悲哀啊!
“你懂什么,是真是假我心中自有分寸,再說這個身份如此好用,我得占著高位‘作’些好事!
放了狐姬之后,溫禾“作”的第二件好事,是將蹲守歸息殿廚房的兩頭雪狼給放了。
再過幾年就要被赫連斷做了毛氅,如今被放走,只是皮毛不鮮亮,不至于丟了性命。
溫禾領(lǐng)著兩頭高大壯雪狼,走出歸息殿大門,直送到殿外主道上,她摸了摸兩只雪狼隨風聳動的頸毛,“去吧,你們自由了。”
兩頭雪狼撒花沖向前,沿路撕咬護衛(wèi)婢子,甚至幾個路過的文臣武將亦慘遭狼口,重者被咬斷胳膊腿,輕者也撕下一兩塊肉來,不斷有魔衛(wèi)自四面涌來與雪狼纏斗,不斷有人被咬的渾身是血。
溫禾驚呆了,她未料雪狼如此彪悍。
她身帶赫連斷的血珠子,雪狼不傷她,但不會聽她話。
見倒地哀嚎痛呼一片的將士,溫禾心道,糟了糟了,這下作大了。
好在白烏思筠路過,一柄白扇,一朵銀桐,止了兩頭雪狼的暴虐。
見傷者一路滴淌鮮血,上了擔架被陸續(xù)抬走,溫禾捂眼,既慚又愧,心底狠狠咒罵自己。
作精圣母,這下可好了。
指頭逢里瞧見一白一銀兩道身影走來,她移開手掌,咧嘴道:“他們會向君上告我狀吧!
白烏搖著扇子,“是的,明日棲政殿內(nèi),眾位必將這事,同君上嘰歪一遍。”
思筠笑:“水仙啊,你等著挨板子吧。魔陰王朝律法嚴明,君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即便你身為君后,也得按照王朝律法辦事。”
白烏嗟嘆:“傷了至少上百魔衛(wèi),數(shù)位文臣,按王朝內(nèi)律法規(guī)定,一百板釘起步。”
思筠配合著,“還不趕緊去哄君上,哄好了,君上一個不講理,君后的板子可免!
溫禾昂首,冷哼一聲:“你們兩個同流合污沆瀣一氣故意消遣我,君上什么時候講過理。他定舍不得罰我!
然后朝歸息殿相反的方向行去。
白烏后面搖著扇子喊:“君后去哪啊。”
“肯定不是主動領(lǐng)板子去!睖睾填^亦不回道。
溫禾去了無生藥師那,求取治愈咬傷的丹藥。
她不確定魔頭是否護她短,萬一真被罰挨板子,可如何是好,不如先做些彌補之事,以減輕罪惡屬性。
再說,雪狼是她放出的,咬傷那么多人,她難辭其咎,良心亦過意不去,被咬傷的魔衛(wèi),階品不高,怕是討不到無生藥師的丹藥,她如今的身份討一些丹丸不難。
無生藥師道,縛地雪狼彪悍異常,牙齒含毒,須得幾味特殊藥材,方可煉制成解毒丹丸。
溫禾抱著救贖的心理,守在爐鼎旁打下手,配合無生藥師淬煉大批量解毒丹丸。
無生藥師的煉丹爐,呈三角鼎的大圓肚子,半浮于空,地上砌著數(shù)十階梯,連接爐鼎上端的八卦高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