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世安被她撲倒在床,于錦芒騎著他胸口,穩(wěn)穩(wěn)拿到日記本。
路世安還在說:“真沒什么!
于錦芒說:“閉嘴!
她翻了幾頁,翻到剛才路世安最后看的那一頁上,他剛才掐的用力,筆記本都被掐出深深的甲痕,深刻至極。
再看日期。
恰好,是于錦芒附身小于勝楠身體的前一天。
“有道德、且不想看別人日記”的于錦芒捏著那個日記本,不看上面的字,只拿著,懟到路世安面前,叫:“大聲念出來,這上面寫得什么?”
路世安痛苦極了,低聲幾句。
于錦芒不滿意:“聽不到,大點聲!”
路世安閉上雙眼,提高聲音:“今天上午不小心碰了小于的手,一節(jié)課都在boki!”
第18章 往事 只有一個辦法
boki!
于錦芒啪地一聲,將整個攤開的筆記本蓋在路世安臉上。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于錦芒維持著壓制住對方的姿態(tài),雙手死死地壓住那個筆記本,房間中悶熱,于家寧晚上在便利店中盤貨,莊素梅要上夜班,房間中只有他們兩個。
在這熟悉的房間里,一人一鬼,就這樣對峙著。
于錦芒呼吸急促,她說:“臭不要臉。”
路世安一動不動,臉上蓋著筆記本:“確實挺不要臉的。”
于錦芒又說:“小小年紀就這個樣子,長大后不知道還要……”
路世安苦笑:“正常生王里反應(yīng),他控制不住。”
于錦芒繼續(xù):“才不是,你就是……”
話沒說完,她察覺到異樣,又驚又怒,猛然睜大眼睛:“你你你你你——”
“嗯,我,”路世安鎮(zhèn)定,他說,“正常生王里反應(yīng),我也控制不住!
于錦芒在抖,又羞又氣,熱血上頭,令她想要打路世安,又覺得這樣不太好,正思考如何下手,又聽路世安嘆:“別動,再亂動,我也不知會怎么樣!
于錦芒叫:“你你你——”
“它有自己的想法,”路世安低聲,“先下去好不好,挺刺激人的!
仿佛被燙到了,于錦芒松開手,她從對方身體上下來。筆記本仍舊蓋在他臉上,他抬起手,遮住額頭,似是無奈地一聲嘆息:“小芒果!
那語氣,就像是——
你看,我已經(jīng)說過了。
房間中又悶又熱,沒有空調(diào),只有一個小風扇,十六塊錢買的,就五個翅膀,吹起來呼呼呼地帶勁兒。不過自從對著頭吹被吹到頭痛后,于錦芒就再沒怎么用過。
這是她高中時候的臥室,悶熱,焦躁,在這瞬間,于錦芒忽然無法分清,自己到底是于錦芒,還是于勝楠。
現(xiàn)在躺在她床上的人,的的確確是路世安。
是那個在于錦芒記憶中空白的路世安。
“高中男生沒辦法控制他的生王里反應(yīng),”路世安握著蓋在臉上的筆記本,平和地同她解釋著目前的窘迫,“你要知道,這是我的初戀!
于錦芒說:“都說初戀很單純,你這一點兒也不單純。”
“boki失敗那不叫單純,”路世安說,“叫陽,萎。”
于錦芒:“……那你說高中男生不能自控,你又不是高中男生了!
“嗯,”路世安終于移開日記本,他微微偏臉,燈光下,他半瞇著眼睛,臉頰都浸在溫溫潤潤的光中,“是!
于錦芒嘀咕:“是什么是。”
“是我喜歡你吧,”路世安看她,輕聲,“于錦芒!
于錦芒彈跳起來,像一只被電到的小麻雀,齊刷刷豎起一身的炸毛:“路世安你有毛病啊!”
不等他回答,于錦芒悶頭就跑,也不理路世安,埋頭就走,她驚詫捂臉,呀,臉燙,手也燙,燙得都不像屬于她的東西……怎么這樣,怎么這樣。她霎時間驚住了,一邊走,一邊慌,拼命伸手摸臉,摸脖子,怎么摸都還是燙,燙得她心驚肉跳,好像從身上摸到不屬于自己的贓物。
身后的路世安追上,也不說話,就這樣不遠不近地跟著她。
一路下了樓,路燈昏黃。
氣得于錦芒回頭,大聲喊:“路世安,你已經(jīng)死了!
路世安說:“我知道!
于錦芒說:“聽過那句話沒有?一個好的前男友就該像個死人……”
“是,”路世安聳聳肩,聲音有點笑,“你瞧,按照這個標準,我算不算你的好前男友?”
“你……”于錦芒捂著耳朵,“我不想聽,我們雖然分手了,但我也不想讓你死。真的,我能理解我們因為各種矛盾走不下去最后和平分手,但我們曾經(jīng)相愛過所以我不想讓你死。我也不可能——”
“所以,”路世安深深看她,“去阻止小路世安和小于相愛!
于錦芒放下手,怔怔看他。
“阻止他們相愛,”路世安說,“不要讓他們認識,小路就能繼續(xù)活著!
于錦芒問:“只有這一個方法嗎?”
路世安說:“只有這一個。”
他說得堅定,于錦芒愣了半晌,忽聽身后莊素梅聲音:“楠楠?在這里做什么?”
她回頭,看見莊素梅推著電瓶車,疲憊不堪。
原來是車子壞了。
電車壞在半路,莊素梅一個人推了兩公里,才推回家。
大晚上的,莊素梅又冷又疲憊。于錦芒顧不得和路世安爭論,先幫媽媽把電車推去小區(qū)電車棚下放好,又扶著媽媽上樓。莊素梅手掌生繭,硌得于錦芒手有點剌剌的痛。
曾經(jīng)……曾經(jīng)的這一晚,于錦芒只記得,她在房間中溫書,隱約聽到媽媽在外面哭。只是那時兩人還在冷戰(zhàn),等于錦芒做好心理準備出去,媽媽已經(jīng)離開客廳,臥室里也關(guān)了燈。
現(xiàn)在的于錦芒知道了她哭的原因。
倒了熱水,又給媽媽打了個一個雞蛋做蛋湯。莊素梅紅著眼睛,拍了拍于錦芒的手:“回去睡吧,明天還得早點上課!
于錦芒說了聲好。
她回到自己臥室,路世安已經(jīng)不在了。
他大約去于某龍房間中睡了。
于錦芒躺在床上,睜大眼睛,大腦放空,思前想后,幾番掙扎,還是決定。
等高考后。
高考結(jié)束后,再果斷地和小路世安講清楚,一定要阻止這場真·出人命的戀愛……
至于大路世安,算了,算了,畢竟曾經(jīng)相愛過,所以她剛才的心動,還有他詭異的話,大約都只是不甘……一定只是不甘……
于錦芒閉上眼睛,重新陷入黑暗。
今日的夢里,她終于完整、重新記起前男友的一切。
前因后果,起始和結(jié)束。
于錦芒和前男友的第一次見面,是初中,中考考場上。
兩個人是前后桌,于錦芒粗心大意,忘記帶了直尺,沒辦法畫輔助線,坐在座位上要急死了。無奈,考試途中舉手,低聲問監(jiān)考老師,有沒有多余的直尺。
前排埋頭做題的前男友聽見,一言不發(fā),啪地一聲,折斷了自己的透明長尺,舉手,請老師將另一半從0開始至10的斷尺給她。
考試中,于錦芒不敢開口道謝,只記得他干凈的白t恤,有一點淡淡的清凈的香。
那時候的于錦芒還很靦腆,不愛說話,聲音細小,買東西時付了錢,也要小聲地告訴老板。明明是消費者,進店里買東西卻像做賊。
她那時還活在自卑中。
她還活在謹慎和膽怯中。
膽怯到不敢抬頭看前男友的臉一眼,只盯著他脖頸上的喉結(jié),遞過去直尺,再細聲細氣地說一聲謝謝。
如今的于錦芒都忘掉了。
她忘掉了曾經(jīng)那個懦弱又膽小的自己——忘掉了自己是于勝楠。
勝楠,生男。
還是是家里的老人取的。
一定要用這個名字,不用,他便賭氣絕食,躺在一張木板床上,一動不動,像一個頑固的僵尸,不肯讓任何人喂食。
于錦芒最討厭自己這個名字,只比招弟、招娣好了那么一點點……還有盼盼,婷婷……
名字都是好名字,壞的是老人取名背后的心。
還有亞楠,齊楠,平楠,楠楠,來楠,求楠……
楠,楠,楠。
男,男,男。
他們都想要男孩,卻來了一個她。
她頂著這個名字,好像頂著一張“令人失望”的標簽,好像玩具廠中被打上“質(zhì)檢不合格”的殘次品,好像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我父母重男輕女喔,我不受重視也不受歡迎喔。
初中時的她無數(shù)次想要換掉這個名字,鬧得久了,父母也覺得可以,但換名字的手續(xù)太麻煩了,學(xué)籍,身份證,戶口本……都要換。于家寧一看這么多手續(xù),立刻皺起眉頭,搖頭說不換了不換了。
要折騰死個人。
她只能繼續(xù)頂著于勝楠這個名字讀高中。
之前,小學(xué)在鎮(zhèn)上,一個班級里有好幾個楠楠;等上初中,就只剩下兩個,到了高中,她就是那個獨一無二,是老師點一次名、她都要將頭低一寸的于勝楠。
她沒有辦法否決自己的名字,也無法否決被帶到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