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窈娘點頭道好。
離開前得把賬結(jié)了，她心里有點緊張，當時走得匆忙，只隨手裝了幾條魚，吃了人家一整只鴨子，這點魚興許不夠飯錢。
結(jié)果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結(jié)賬小能手886效率奇高，“一條魚就夠了，本次消費112元，還剩23790元，這些錢你是想存到系統(tǒng)里作為以后的飯資，還是換成本地貨幣帶回自己的位面？”
馮窈娘盯著屏幕半天沒反應(yīng)。
886問袁圓，“我方言模仿得這么標準，她怎么還聽不懂？”
不是聽不明白，而是被魚的價值給驚到了。雖然搞不懂元是什么概念，消費金額和剩余飯資的巨大差距，讓聰慧的馮窈娘意識到她的魚很值錢。
抑制住怦怦跳動的心臟，馮窈娘神情緊張地開口問：“如果我把剩余的23790元換成我們那的錢帶回去，能換多少？”
“根據(jù)收入、商品價格，還有其他因素綜合考量，本位面23790元相當于你們的白銀15.86兩，即銅錢15860文，要換嗎？”
馮窈娘激動得渾身發(fā)抖，毫不猶豫地點頭道：“換，我要銀子�！�
短短半小時，她的認知被徹底顛覆，有關(guān)女人，有關(guān)魚價。
在她的家鄉(xiāng)，黃魚價低，一斤最高能賣8文錢，最近是黃魚豐產(chǎn)期，一斤價格更是降到5文錢。冰太稀有，只有官家的人才能享用。沒冰，魚就沒法運到更遠的地方售賣，賣不出去只能曬黃魚鲞，處理不及時，黃魚泛濫，海邊臭氣熏天。
所以哪怕捕再多的魚上岸，賣不出好價錢，漁家生活依然不見起色。一條最多賣二十幾文錢的黃魚在這個餐館能換一整只八寶鴨和將近十六兩銀子，這不是神跡又是什么？
人要惜福，馮窈娘沒問剩下的魚是不是還能換銀子，而是把竹筐送到袁圓手里，“袁姐姐，八寶鴨是我長這么大吃過的最好吃的食物，謝謝你的款待，這些魚送給你加個菜，我先走了�！�
不等袁圓提示她可以用魚換食物，馮窈娘已經(jīng)踏上傳送通道回到自己的位面。
慷慨地送掉黃魚，回到海邊，馮窈娘還要面對數(shù)不盡的黃魚。從藏身的曬魚棚出來，太陽的位置沒變，而她的心情卻變了。因為胃是飽的，荷包是鼓的。
生活還要繼續(xù)，馮窈娘手腳麻利剖魚曬魚，忙到太陽下山，把剩下的黃魚都處理干凈，至于消失的七條魚，家里其他女人不出來干活，魚有多少她們不知道，不會有人問起。
想到錢的歸處，馮窈娘有些作難，照理說現(xiàn)在沒分家，掙錢都歸公中，小家是不允許攢私房錢的，成親時娘家給的一兩壓箱錢，婚后第二天就被婆婆要去。但這錢沒法說明來處，她不想交，第一次違抗婆婆，心里有些膽怯，想起無所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袁姑娘，馮窈娘突然又不那么害怕了。
回家的路上，胳膊碰到藏在腋下的銀子，觸感是那樣的真實，硬邦邦，沉甸甸。向來垂頭走路的小媳婦下巴抬高了四十五度。
銀子就是最硬的底氣。
夜未央
袁圓垂眸看向手里的竹筐，里面一共六條魚，體型細長，背鰭明亮，通體金黃，如假包換的野生大黃魚。
每條黃魚均在四斤以上，物以稀為貴，在野生黃魚不見蹤跡的今天，這樣的魚王如果上拍賣場，按最低的起拍價每斤6000元算，六條魚最少值14萬。
這是她做一只八寶鴨的小費。
886酸溜溜，“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袁圓揚起笑臉，聲音跟抹了蜜似的，“尊貴的系統(tǒng)管家，親愛的66啊�！�
這女人對他從來都是呼來喝去的，什么時候態(tài)度這么好過？886警惕道：“你想干嘛？”
“你那條魚收哪去了？系統(tǒng)不都自帶保鮮倉庫嗎，能不能把我的小費也裝進去？”
“不行，升到2星餐廳才能獎勵保鮮倉庫，你現(xiàn)在才0星，沒得用�！苯邪职忠膊恍�。
野生大黃魚太珍貴，雖然可以冰鮮保存，哪有系統(tǒng)的無限保鮮倉庫好用，“真不行嗎？”袁圓不死心繼續(xù)追問。
“規(guī)矩是用來遵守的，不是用來打破的�！�886是個鐵面無私的小管家。
“小六子你可以滾蛋了�！蹦彻媚镉萌顺埃挥萌顺�。
不給用就不給用，大黃魚密封好，放到冰箱冷藏室可以保存兩天，冷凍也不是不行，只稍微影響一點口感。
袁圓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留三條給她家老袁回來享用，另外三條可以賣出去。至于出現(xiàn)極品黃魚，別人會不會懷疑的問題，根本不需要考慮，本姑娘運氣好，招黃魚喜歡，你們能怎么辦吧？調(diào)監(jiān)控也白搭，因為沒有。
袁圓點開微信，給爺爺?shù)耐杲�，甬城最著名的海鮮餐廳得月樓老板楓叔發(fā)微信。
仇楓收到袁圓的消息第一反應(yīng)是不相信，連問三遍才將信將疑，野生大黃魚，還是四斤重的，他沒做夢吧？
野生黃魚超過一斤，價格按兩往上漲，他最多能弄來一斤半的，那還得碰運氣，四斤重的魚王甬城地界已經(jīng)好久沒出現(xiàn)了。
袁圓信號不好，仇楓半分鐘后才收到照片，他浸淫餐飲業(yè)多年，是辨認黃魚的行家，照片里的野生大黃魚真的不能再真了，而且不是賣他一條，是三條。
仇楓驚得差點從老板椅上掉下來，袁家小囡這是翻了東海龍宮啦？瞧瞧人家這運氣！想想也對，未眠島那地邪性，以前就是大黃魚老巢，興許魚王戀舊，故地重游被袁家小囡一鍋端了。
發(fā)啥微信啊，一個電話打過去，仇楓激動得語無倫次，“等著，我這就派人去取魚，別6000，6500一斤，就這么定了，說好了只留給楓叔，不許轉(zhuǎn)給別人哈�！�
仇楓掛了電話，立即安排后廚備菜，給金卡客人群發(fā)消息，”四斤重野生大黃魚王再現(xiàn)江湖，得月樓今晚設(shè)黃魚宴宵夜，名額有限，速速報名�！�
有人秒回，”上次捕到四斤魚王還是三年前，你當魚王是你魚缸里金龍，想撈就撈？”
仇楓直接上圖。
照片一發(fā)，vip客戶炸鍋了。
沒有一條野生大黃魚能囫圇個走出甬城，甬城人對大黃魚已經(jīng)不能用偏愛來形容，可以說是偏執(zhí)。甭管早午餐還是夜宵，照吃不誤。
吃飯不發(fā)照，香味少一半。在外出差的老袁朋友圈被各色黃魚菜肴刷屏，黃魚燒年糕，低調(diào)奢華；黃魚魚肚羹，如冰似玉；砂鍋焗黃魚，鍋氣十足；苔菜拖黃魚，外酥里嫩；網(wǎng)油黃魚，油潤鮮美；黃魚面鮮潤，黃魚粥鮮甜……
光顧著應(yīng)酬，晚餐一點沒吃好的老袁被照片刺激得抓心撓肝，給女兒打電話，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那東西爸爸小時候吃一條扔一條，不就是魚味嗎，再好吃能好吃到哪去……什么？是你賣給仇楓那小子的？你還有三條！爸爸這就改航班！”
甬城因為大黃魚王的出現(xiàn)，高端餐飲界掀起了個小高潮。深藏功與名的袁圓臨睡前盯著賬戶里多出的八萬塊，笑得心滿意足，嚴格意義上說，這是她畢業(yè)以來掙到的第一筆錢，憑真本事掙到的，嗯……算是吧。
心情好，想跟親愛的66來個夜聊，“雖然到目前為止接待的客人兩只手都能數(shù)過來，但我發(fā)現(xiàn)來咱們餐廳吃飯的人都很不錯，別的餐廳接待的客人也這么優(yōu)秀嗎？”
886實事求是，“有的一言難盡�！�
“難道我是傳說中的錦鯉命格？”袁圓捂著嘴咯咯笑。
“跟運氣無關(guān)，背后原因我們還要進一步研究，你不是孤例，根據(jù)我們系統(tǒng)的大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善良貼心的經(jīng)營者跟善良的食客更容易相互貼近，對于這種情況我們系統(tǒng)有個專有稱呼�！�886一本正經(jīng)解析道。
“哦？說來聽聽�！�
“麥克林托克效應(yīng)�！�
袁圓：“……”聽著高大上，別稱月經(jīng)同步效應(yīng)。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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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醬汁肉
第二天忙完彭阿公的壽宴，袁圓出門去找余阿婆，想再跟她定幾只鴨子。
有馬達聲從坡下傳來，一艘快艇正路經(jīng)未眠島，見艇身熟悉的標志，海島姑娘心中了然，是附近的駐軍在執(zhí)行任務(wù)呢。
站在小艇前方的年輕軍官身材偉岸，面容英俊非凡，狹長的眼眸掃過夜未央的招牌，神情微頓，轉(zhuǎn)頭問身旁的戰(zhàn)友，“天歌，我記得這家店原來叫忘春居�！辈皇菃柧涫强隙ň�。
大吃貨項天歌打死都不會忘了那位像世外神仙的大廚，看到招牌也是一臉疑惑，“對啊，怎么改名了？袁大廚歲數(shù)不小了，咱們出去護航兩年沒回來，不會是人不在了吧？難道餐館轉(zhuǎn)給別人了？”
程墉記憶力卓絕，搖頭否認，“招牌的字體一樣，都是袁老先生的手跡，換外人經(jīng)營的可能性不大�！毕肫鹪髲N有個寶貝孫女，以前去吃飯時經(jīng)常聽老人家提起，剛才有個年輕姑娘從店里出來，或許就是現(xiàn)在的店主。
隊里人人都是吃貨，吵吵著讓隊長請客，“程隊，等集體一等功下來，您必須請客，就來這家夜未央吃，順便探望下袁大廚�！�
程墉長相冷峻，看著不好接近，其實外冷內(nèi)熱，底下人的這點小要求當然可以滿足。眾人一陣歡呼，任務(wù)不能耽擱，小艇繼續(xù)前行。
隔了一段距離，程墉回望未眠島，島上層層疊疊依山而建的徽派建筑，沒了主人搭理，青藤爬滿屋身，只有烏洞洞的窗口沒被遮住，遠遠看去像陰氣森森的眼睛，被成百上千這樣的眼睛回以凝視，令人毛骨悚然。
“夜未央……夜未盡，會有什么事情發(fā)生呢？……鬧鬼嗎？”年輕軍官低聲自語，彎起薄唇，認為飯店名字改得很應(yīng)景。
袁圓沒走出多遠，886分支系統(tǒng)傳來反饋，劉桂英劉大娘今晚要來，遂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回家取她的萬能小運輸車，鴨子隨時可以從余阿婆手里買，需要趕緊把南瓜弄回家，晚上好交易給劉大娘。
袁圓認真考慮過，拿糧食換劉大娘的蘑菇不是明智之舉。大娘的位面人人缺糧，貿(mào)然多出那么多糧食，一袋可以解釋，幾袋幾十袋呢？即便系統(tǒng)能幫忙保密，總得有合適的理由解釋糧食的來源，解釋不清，再遭到有心人懷疑就不好了。五十年代末雖然還沒到六十年代中期風聲鶴唳的程度，總歸不是太平年月，謹慎些很有必要。
她想到了島上的南瓜，未眠島這個時節(jié)橙色是綠色之外的主色調(diào)，不光柿子、橙子、柚子，橙艷艷的南瓜也到了豐收季。除了老人們自種的，還有好多野生野長的，不是貝貝南瓜那樣的新品，而是個大的老品種，長得其貌不揚，但味道好，實沉，一個足有七八斤重。
老人們胃口小，自己種的都吃不完，南瓜重，運回城里又太折騰，還得搭運費。往年島上南瓜沒人吃，最后都爛在地里，拿來換給劉大娘正好。
南瓜當然不會白拿，會打家具的方阿伯因為年紀最小，被留島的老人推舉為代理村長，袁圓去方阿伯家送廚柜尺寸時，稱自己想買南瓜做南瓜粉。沒人要的東西，還能創(chuàng)收，方阿伯痛快地以每斤五毛錢的價格把南瓜全賣給她。
跟島上賣橙子和柿子一樣，袁圓支付的南瓜錢，添作島上的公共資金，可以用來修繕基礎(chǔ)設(shè)施，買發(fā)電的柴油。對劉大娘來說，南瓜價錢僅是大米的四分之一，同等重量的蘑菇可以換回更多填飽肚子的食物，且她所在的東北，南瓜更常見，說是在山里摘回來的野生瓜，也不會太過引人注意。袁圓也不吃虧，付出一點勞務(wù)就換回了質(zhì)優(yōu)價廉的有機食材。
這樣的安排可稱為三贏。
一下午時間，袁圓搬回來的南瓜堆滿了餐廳一個角落。先弄這么多，劉大娘也不一定有那么多蘑菇拿來交換。
收拾好南瓜開始準備晚上餐食，回頭客溝通方便，可以通過系統(tǒng)提前點餐，劉家祖孫命里缺肉，想吃肉，這個要求好滿足。
回島給老人們送東西那天，島上愛喝酒的龍伯送了一些紅酒曲給她當回禮，彭阿公來島慶生的家人帶了好多鮮豬肉來，生日宴沒用完，留了一多半給她當謝禮。材料齊備，袁圓決定今晚位面餐廳的主菜就做醬汁肉。
江南是稻米發(fā)源地，以稻米為原料的釀酒技藝源遠流長，飲與食密不可分，酒文化為江南菜肴帶來了醉之流派。
紅酒曲既可釀老酒，也能賦予大肉生命力。
醬汁肉做法可繁可簡，袁圓做的是簡易家常版，將新鮮的豬肋條改刀切成麻將大小的方塊，抹細鹽稍微腌制，冷水焯肉，煮至肉變色，洗去浮沫，再入鍋煮三分鐘后撈出。
處理完的肉，不需要炒糖色，再啟一鍋冷水，蔥姜、桂皮等香料入鍋，放紅酒曲一同煮肉，大火燒開，中火燜肉，肉爛入足量冰糖，繼續(xù)小火燜煮，直至湯汁濃稠，醬汁肉既成。
肉酥、色紅、糖足，醬汁肉三要素，袁小廚的出品毫無偏差，再正宗不過。
時間把握得剛剛好，肉一出鍋，劉桂英祖孫四個就被傳送過來。
劉大娘還是第一次來時的打扮，充分利用穿梭機會，不光三個蛋，這次又帶來了滿滿一麻袋山貨。
有了上回拿回去的糧食，祖孫四個雖然看起來還是那么干瘦，但氣色明顯改善，臉上有了光澤，孩子們精神頭更足了。
劉桂英未語先笑，“小袁同志，好幾天沒見，大娘可想死你了，上回光顧著激動，忘了禮數(shù)，這回一定要補上，狗蛋、鐵蛋、貓蛋還愣著干嘛，快給你小袁姑姑磕頭�！�
弄得袁圓措手不及，一上來就送跪謝大禮，真不愧是劉大娘�！斑@可使不得，咱們等價交換，我又沒虧著�！�
攔又攔不住，三個蛋哐哐哐給袁圓連嗑仨響頭。
“對你來說是等價，其實還是我們占了大便宜，情義無價，小袁同志咱們以后慢慢處，大娘全家記你一輩子。”劉桂英一臉真誠道。
狗蛋磕完頭爬起來提醒，“奶，你說啥大話，就咱四個能記得，我爺，我爸，我媽，我哥，就是想知道也沒法知道�！�
“對對對，那孩兒不讓往外說，只能委屈你小袁姑姑當個無名英雄。”
袁圓笑，做了好事被這樣夸贊，心里還怪舒服的。
吃飯最大，吃飽了再交流，袁圓招呼大家上桌吃飯。
考慮到劉家祖孫的消費能力，給他們上了一大份醬汁肉，袁圓又加了兩樣成本低廉的時令蔬菜，有肉有菜，營養(yǎng)均衡，豐盛美好。
菜就罷了，那一盤子冒尖的醬汁肉讓劉家祖孫看直了眼，盤子里裝的肉不是肉絲、肉丁，是紅彤彤，油亮亮，顫巍巍的大肉，是他們夢里才能見到的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