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以前也隨大流,放過幾盞花燈,結(jié)果——這要是她的正緣,她寧愿終身不嫁!
可見傳說就是傳說,騙人的東西,誰信誰天真。
她正沉思,殷清鈺突然出聲,眸色溫柔:“你還記得嗎?”
白皎瞥他一眼,不知道這人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
殷清鈺微微一笑,眼中露出悵惘和懷念:“這是我們初見的水邊啊!
那時他被仇家追殺,落水后便昏死過去,幸而得天庇佑,被住在曲水河下游的白皎救了起來。
殷清鈺真摯地看著白皎,溫柔地說:“皎皎,這是我們的緣分!
如果不是意外,他不會遇到白皎。
他找了多少人,只有她生得最像夢中女子,如果她的性子柔順些,就更好了。
可惜,她終究不是自己夢中見到的仙子。
白皎聽他這么說,眼底流露出幾分驚恐,瞧他說的,好像他們的有什么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似的。
實際上,白皎當(dāng)時在捕魚,曲水河是冷水河,水質(zhì)清澈,里面有種很難捕捉卻肉質(zhì)極其鮮美的明魚,深得她心。
結(jié)果,她打算收網(wǎng)時發(fā)現(xiàn)漁網(wǎng)破了個大洞,明魚全跑了,只剩一個臭男人,纏在她的漁網(wǎng)上。
當(dāng)時她要氣死了。
正準(zhǔn)備把人踢回去,翻身看見他長著一張和前世戀人極其相似的臉,才把他給拖回家!
哪知道……
白皎眉心微蹙,死死抿住嘴唇,她不敢張嘴,怕一張嘴,就會忍不住吐出來。
什么緣分,在她看來,明明是孽緣!
果然,小說寫的對,路邊的男人不能撿!不能撿!
瞧,她就撿到個垃圾!
還頂著自家戀人前世的臉,真是惡心!
她費了半天才勉強控制住表情,低垂著頭不看他,卻讓殷清鈺誤以為,她的沉默是被自己感動了,熱切地邀請她去看花燈。
他心情很好,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偏頭看向身側(cè),一眼瞥見她眉目如畫的容顏,也許氛圍太好,這張?zhí)^相似的臉,令他再也克制不住胸中噴涌而出的情意。
他長久以來的愿望,便是和他夢中傾慕的女子,手牽著手,穿過川流不息的人群,
他也真的這么做了。
白皎:大膽!
她飛快抬手,正好讓他動作落了個空,囁嚅道:“我好像看見世子妃了。”
殷清鈺臉色一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見沈如意,想到先前特地派人支開她,沒想到……真是不中用。
他剛要說些什么,人群忽然一陣熙攘,密集的人流仿佛受到什么影響,忽然擠壓起來,本就稀少的空間此時更是壓縮到極致。
十里長街之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快看,放祈愿燈了!”四面都是興致勃勃的議論聲。
“聽說是陛下特意派人放出的祈愿天燈,庇佑我離國風(fēng)調(diào)雨順,平平安安!
“陛下可真是好人,如果不是他免除了三年稅收,我們怎么還能好好待在這里!
“是啊,聽說西南那邊好像出現(xiàn)了災(zāi)情,我看這些天,咱們京都流民都多了不少。”
“我也看見了,不知道是什么情況呢,只是聽說好像發(fā)了洪災(zāi)。”
“別說這個了,快看天上的祈愿燈,可真好看啊!
白皎順著他們指的方向看去,無數(shù)明燈飄搖在夜空中,微風(fēng)徐徐托舉,在如墨的夜色里,燈光如點點繁星,綴滿整片天空,與夜色融成一副璀璨畫卷。
霎時間,明燈滿城。
她察覺一絲不對勁兒,扭頭看向身側(cè),早已經(jīng)不見殷清鈺的身影,四周都是嘈雜聲,人群如波浪滾滾襲來。
白皎繃緊身體,立刻提起警惕,朝空地走去。
忽然,她被人抓住手腕,白皎反射性掙扎,看到對方后,眼睛不由睜大,動作也停了下來。
男人一襲墨色對襟綴繡暗色竹紋大氅,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拉著她,穿過人群。
蟲鳴陣陣,清風(fēng)徐來,幽暗的樹林深埋黑暗之中。
明明不遠(yuǎn)處便是喧嘩熱鬧的長街,此處卻安靜得只能聽見蟲鳴,人影更是一個都無。
白皎瞥了眼男人,更覺得是眼前人提前清場了,不過,這并不重要。
她淡聲同他打招呼:“真巧!
語氣意味深長,殷九黎知道她很聰明,沒想過能瞞住她,他淡然一笑:“好久不見!
白皎眉頭一挑,后者極其自然地越過這個淺白話題,黑色衣衫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姿,那張臉更是俊美逼人,此時,正眼眸深邃地望她,目光幽幽,暗涌翻滾。
殷九黎垂下眼簾,遮住眼底急切的貪婪。
他真是瘋了。
即使得知她是殷清鈺的妾室,本該斬斷聯(lián)系,還是遏制不住地設(shè)計這些,與她見面。
有時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這個女人下蠱了。
男人渾身散發(fā)出凜冽氣壓,盡是上位者的威勢和冷酷,他薄唇微抿,漆黑眼眸未曾有一刻轉(zhuǎn)移:“你——”
白皎打斷他的話,眼珠微動:“我們做個交易吧!
在后者驚訝的目光中,她淺淺一笑,說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但是肯定比殷清鈺要高,我想讓你幫我離開惠王府,我知道的東西很多。”
她語氣急切,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實際上,白皎并不急切,但以她現(xiàn)在的身份,一個被人強迫的農(nóng)家女,無依無靠,身處險境,她好不容易看到一抹希望,肯定會竭盡所能抓住它。
所以——
白皎眨了眨眼,遮去眼底狡黠。
殷九黎饒有興趣地問:“你能幫我做什么?”
白皎一怔,緩緩道:“京都最近出現(xiàn)了不少西南流民,你應(yīng)該看見了。再過不久,肯定會有更多的災(zāi)民涌入,屆時也許連官府都難以控制,我有辦法能幫你。”
“怎么做?”
白皎:“你先答應(yīng)我的條件!
她抿緊下唇,目光透出些許慌亂和猶疑,還沒忘了這人沒說答應(yīng)也沒說不答應(yīng),萬一他是故意騙她的好點子呢。
白皎腦袋里存儲著很多知識,可以說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雖然很多對于后世人來說,都很平常,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這些東西的價值在現(xiàn)在,對于封建朝代來說,擁有著無法估量的價值。
對于災(zāi)情,她可以隨手提出不下三條解決辦法。
殷九黎看她懷疑的模樣,不禁一陣錯愕,旋即,他輕笑出聲:“如果你能幫我解決災(zāi)情,我答應(yīng)你!
最后一句,他下意識放軟聲音。
其實不論她提不提合作,他都是要幫她的,如果說剛開始得知她的身份時,還有一絲被騙的惱怒,現(xiàn)在,他只剩下憐惜。
天底下沒什么能瞞過他的眼睛。
她被強擄進(jìn)惠王府,至今連妾室身份都沒有,是殷清鈺騙了他,也許,他還沉浸在惠王府鼎盛時期的輝煌中,不可自拔。
殷九黎眼中掠過一絲鋒芒,看向白皎時,眉眼仿佛含著一團(tuán)云,柔軟無比。
“如果你不信我,我們可以擊掌為誓!
白皎舔了舔唇,有些驚訝地看向他,既然他這么有誠意,她有什么可拒絕。
“好啊!
她伸出右手,男人同樣如此,此時一陣清風(fēng)徐徐吹來,湖邊垂柳垂下萬條絲絳,柔嫩的柳枝在水中輕輕浮動。
月光灑下,為大地披上一層柔美至極的白色輕紗。
“啪!”
清脆掌聲突兀響起。
白皎跟他輕輕擊掌,一觸即分。
她彎起眉眼,似一輪皎皎明月,灼目耀眼,令人著迷,語氣也比方才輕快了不少:“我們已經(jīng)擊掌了,你可不能食言!”
“自然。”殷九黎目光深暗,不由自主地追逐她,從未有人如她一般,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對他有著無窮的吸引力。
方才擊過的掌心正微微發(fā)燙。
似一泵一泵的熱流涌入心房,令他微垂眼眸,落在女生纖細(xì)柔軟的手掌上,她的掌心似一團(tuán)羊脂軟玉,如陌上輕柔春風(fēng),細(xì)膩柔軟的觸感輕輕蕩入他的心扉。
白皎忽然抬眸,似是想起什么:“我叫白皎,你叫什么?”
“皎皎!”人群里忽然響起急切呼喚,白皎看向人頭攢動的長街,隱隱看到殷清鈺的蹤跡。
她沒打算離開。
至少是現(xiàn)在,沒有打算。
“白皎!彼p聲敘述,簡潔的名字在舌尖輾轉(zhuǎn)一圈,勾帶上些許纏綿意味,男人深邃的眼眸望著她,隱晦情愫掩蓋在暗流之下。
白皎:“嗯?”
她扭頭要走,忽地被他握住手腕,他的聲音深沉且極富磁性,仿佛海上涼爽的風(fēng),岸邊柔和的沙礫,溫柔又醉人:“我叫……殷九。”
他溫吞垂眸,宛若黑暗叢林中饜足的食肉者,優(yōu)雅且慵懶。
白皎淺淺一笑:“好,我記住了,我叫你阿九可以嗎?”她頓了頓,似乎想起某些不悅的事,皺了皺鼻尖:“我先走了!
說完,白皎轉(zhuǎn)身走進(jìn)人群。
在她有心暴露下,殷清鈺很快就找到她,男人看見他之后,陰鷙眉眼越發(fā)暗沉,毫不猶豫地帶她離開這里。
泱泱人流攢動不息,殷九黎看著她隨男人離開,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阿九。”他低低重復(fù)一句,眉梢微彎,笑意自眼底涌起,一瞬融化了那些浮冰。
“暗一,保護(hù)好她。”
“是。”暗處忽然出現(xiàn)穿著夜行服的暗衛(wèi),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眼,那是,殺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