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等到以后,不長不短的以后,慢慢適應(yīng)了平淡的、不怎么得寵的日子后,心態(tài)會變得平和,也能慢慢接受現(xiàn)實。
畢竟后宮許多人就是這么過來的,從最開始得寵時,根本想不到未來會有那么長、那么長波瀾不興的日子。到‘后來’,也只能接受,不然后宮那么多消磨時光的消遣是怎么來的呢?‘無所事事’的日子是能把人逼瘋的,只能自己給自己找事做。
不過,不管怎么說,那不是現(xiàn)在,尤其不是方采薇的現(xiàn)在——大約是因為曾經(jīng)擁有的‘未來記憶’吧,確定自己是與眾不同的,是得天眷顧的。同時也確實利用那些‘未來記憶’得到了不少自己想要的,甚至一度讓所有事完全按照自己設(shè)想地進行。
不管表面是否承認,方采薇內(nèi)心深處確實因為這些而有一種特殊的居高臨下的心態(tài)。而登高跌重,也是人所共知的道理。
更不必說,她現(xiàn)在是兩重焦慮‘結(jié)合’了,除了逐漸稀薄的寵愛,失去‘未來記憶’的優(yōu)勢同樣讓她難以適應(yīng)...雖然失去未來記憶這件事并非當(dāng)下才發(fā)生的,但只有結(jié)合了寵愛稀薄,且怎么做都無法挽回的現(xiàn)實,才讓普通的壓力變得無法忍受。
擁有‘未來記憶’時,不管是怎樣的不利境況,方采薇都有辦法擺脫。想要達成的目的無論多難,也有那么一線希望火中取栗——有些事沒有成功,真不是她的計劃出問題了,純粹就是運氣。
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那種近乎掌控一切的狀態(tài)的方采薇,重新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任何嘗試都是在碰運氣,成與不成要看‘他人臉色’,如此無力——然而這就是后宮之中絕大多數(shù)妃嬪的日常。
大家都想爭寵,都調(diào)動了主觀能動性,但這真的不是努力就行的事。因為這件事的決定權(quán)完全不在妃嬪人身上,而只在唯一的皇帝身上。
對于現(xiàn)在的方采薇,似乎擺在眼前的就只有兩條路。要么就此沉寂,安心做一個普通妃嬪,憑借著‘婕妤’這個還不算低的位份,一宮主位的便利,以及膝下一位皇女傍身,她今后的日子也不會太壞。至少相比起未來記憶中的自己,如今已經(jīng)是‘曾經(jīng)’想都不敢想的好光景了!
要么,依舊懷抱著爭寵的心,再往上爭一爭!
這也不算什么,后宮之中有躺平了的,自然也有與人斗其樂無窮的,不然后宮怎么會這么‘熱鬧’呢?
方采薇首先排除了第一條路,而要選擇第二條路的話,高素娥首先映入了她的腦海。這既是因為未來記憶里盛寵的高素娥帶來的‘壓迫感’,也是因為當(dāng)下高素娥確實有獨寵的氣勢。此時若要爭寵,對付其他人都是虛的,只有將高素娥拉下來才有用!
“試一次,就再試一次!”想到之前針對素娥的兩次計劃都功敗垂成,方采薇也難免覺得對方是‘氣運在身’的,老天爺也要高素娥贏。但轉(zhuǎn)念一想,若老天爺眷顧的是高素娥,自己得天庇佑,得到未來記憶又算什么?
“就試最后一次!若這一次還不行也就罷了!”方采薇決心利用最后一點兒未來記憶里得知的隱秘消息來做最后一搏!
第150章 宮廷歲月150
暹羅進貢的珠寶成為了后宮的一時新聞——顯然后宮就是一個如此‘無聊’的地方, 稍微有一點兒事發(fā)生,立刻就會引來關(guān)注...畢竟,像是火藥味濃重的宮斗事件也不是天天都有的。宮廷劇里, 事件一件接著一件, 除了影視劇作品需要戲劇性外, 也有跳過了日常時間線的原因吧。
別看只是一些珠寶, 那樣極品的好東西到哪里都不會多,哪怕這些東西背后沒有別的意味,后宮也是很在乎的。說到底,哪怕是富貴已極的宮廷, ‘富’與‘貴’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要說好東西在這里就沒有吸引力, 不能引動名利心, 那顯然不可能。
這某種程度上也不知道是低看了物質(zhì)的吸引力, 還是高看了后妃們的性情, 把她們都當(dāng)做了‘淡泊名利’的人。
實際上來說,宮廷里除了少數(shù)后妃, 大多數(shù)后妃都是能被錢吸引的。這甚至不只是因為自身缺錢(雖然多數(shù)都是因為缺錢,宮廷富貴歸富貴, 但真要說不缺錢的, 還是少數(shù)。后妃們的俸祿多是多, 可用錢的地方也不少), 不缺錢的后妃一樣能被錢打動。
就比如曹淑妃,她得寵時,外廷都會有人送禮請她辦事。她盛寵時足夠有錢了,不是一樣會被‘禮物’收買?
“這就是此回暹羅進貢來的珠寶?”后苑這邊, 幾個妃嬪看稀奇一樣,打量著婕妤余紅云手上的一對嵌寶鐲, 發(fā)出嘖嘖稱奇之聲。
只見余紅云手腕上黃金打造的寬鐲上嵌著一圈寶石,中心是一顆紅寶,這是最大的,有一粒大蠶豆那么大。這顆紅包兩側(cè)則依次、對稱鑲嵌著藍寶、碧璽、珍珠、青金石等寶石,這些寶石從指甲蓋那么大到黃豆大小不等,品質(zhì)上乘,都十分名貴。
這對手鐲所用寶石顯然大部分都來自于這次賞賜的暹羅進貢珠寶,余紅云得到賞賜后就鑲嵌了這樣一對手鐲——這顯得有些眼皮子淺,迫不及待就要炫耀了。但這在宮廷之中其實并不少見,若后宮妃嬪各個都是韜光養(yǎng)晦、低調(diào)做人的,宮廷里也就沒有那么多明面上的撕逼了。
余紅云不傻,不然也不能以王府舞姬這樣的出身,進宮后順利坐上婕妤寶座。婕妤也算是高位妃嬪了,多少出身名門的后妃最后也不能呢!
只不過,人的本性無法完全抑制,這不是聰明不聰明的問題。所以余紅云這個時候就炫耀了!這一方面是她性情喜好浮華夸耀,這種心事根本藏不住。另一方面,這也是她向其他人顯示自己存在感,鞏固后宮勢力的方式。
維持后宮勢力有很多種說法,有人靠家世,有人靠孩子,有人靠人緣,有人靠頭腦...但說出花來,最關(guān)鍵的其實還是寵愛。只要擁有寵愛,哪怕出身低微,哪怕是個笨蛋,哪怕得罪的人不知道多少,依舊能在宮廷站穩(wěn)腳跟,還有的是人去討好。
相反,若沒有寵愛,哪怕是皇后的日子也難過呢!
出身極低的余紅云是有‘親身經(jīng)歷’的,對此自然更加熟稔于心。眼下官家盛寵素娥,其他人分到的寵愛愈發(fā)稀薄,這種時候更得通過這種方式給自己增加底氣了——嬪位上的娘娘有一半沒得到的賞賜,婕妤、美人、才人更是加起來沒有一掌之?dāng)?shù)得到,而偏偏余紅云有份!
這不是‘寵愛’是什么?有這樣一遭,余紅云也能理直氣壯地壓服一些已經(jīng)沒那么恭敬的妃妾了。至于說給貴人們提供各種服務(wù)的宮人與宮廷機構(gòu)更不必說,他們都是見風(fēng)使舵的...要知道余紅云作為婕妤,位份不低,寵愛淡一些不至于就被欺負,但不被欺負不代表就不會被‘邊緣化’了。那對當(dāng)慣了紅人的貴人,又是另一種痛苦了。
“是啊,除了這幾顆青金石,其余都用的是這回暹羅來的珠寶...再剩下那些,倒還能鑲些簪環(huán)釵鈿,不過眼下也不缺那些,便先留下了!庇嗉t云略有得色,又要裝作滿不在乎地說:“說來,好些珠寶真就是外邦才有上品,就如同美玉,咱們這兒才出好的!
“只是好東西不管什么時候都難得,這樣的好珠寶到底可遇不可求。若不是眼下這回遇上了,得了官家賞賜,平常便是花錢也買不到...叫司珍司那邊造作些首飾頑器,她們也沒有好材料,又能如何?”
“正是這個道理!宮里好東西都不會是份例上的,花錢更是得不到。好東西都記在冊子上入庫了,專得等賞賜呢!”一旁的一個小妃妾正是余紅云殿中的,立即奉承道:“所以還得是婕妤這樣的,受官家愛重,這才能得!
“聽說這回賞賜,就連嬪位上的娘娘,也一半沒份兒。至于嬪位娘娘以下,就更別說了,得了的人屈指可數(shù)...果然余姐姐還是和我們這樣的全然不同,始終是被官家記在心里的,有什么好東西總記得留余姐姐一份!
方采薇來后苑時,不遠不近就聽到了一干人對余t紅云的奉承。乍一看沒什么反應(yīng),嘴角卻飛快撇了一下,顯然她打心底里對余紅云這樣的浮夸炫耀看不上。
當(dāng)然,方采薇在后宮的人設(shè)一貫是與人為善的,所以即使她也是婕妤,并不需要在意余紅云的臉色,當(dāng)下也沒有直接表現(xiàn)出什么。反而是溫溫和和地走了過去,和以余紅云為首的一群妃嬪打招呼。
她們并不是約好了在后苑見面的,只不過是都來了后苑,恰好遇上了。
“如今入夏了天熱,大家都不愛出門,倒是難得在后苑見到妹妹呢!”余紅云笑瞇瞇地朝旁說,原本坐在她一旁的低位妃嬪已經(jīng)將位置讓給了方采薇這個婕妤。
方采薇笑了笑說:“是啊,天太熱了,也就是早晚還能涼快會兒,所以妹妹這不是趁著傍晚這會兒來散步納涼么?”
這當(dāng)然不是全部事實,實際上是郭敞今天打算傍晚這會兒玩玩蹴鞠,一些人就‘聞風(fēng)而動’了——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比賽,動靜不大,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個消息。另外,有些妃子自恃位分高,又或者年長什么的,是不屑于用‘偶遇’這種邀寵手段的,所以‘聞風(fēng)而動’的人倒也不多。
余紅云以及她帶來的兩個小妃妾是一路的,其他人的就都是各自行動來的了。只不過來了之后,余紅云這個婕妤已經(jīng)帶人占據(jù)了最好的一個亭閣了,其他人只能過來問安行禮。而這一來,沒得余紅云發(fā)話,哪里又能輕易告辭?
方采薇說的話余紅云沒全信,官家剛好來蹴鞠的時間你就來散步納涼了,怎么就那么巧呢?不是沒可能是‘巧合’,只不過她們這樣的人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不過余紅云心里還是有些意外方采薇會來的,畢竟方采薇也是‘婕妤’,作為高位妃嬪要來‘偶遇’官家,這是得舍得下面子的。
余紅云自己無所謂,是因為她本來就是后宮臉皮最厚的了,她在后宮從來也談不到什么名聲。若她真的在乎那些,也不會走推薦美女這條路子固寵了...但在她的印象里,方采薇并不是那種不要臉面的。
是的,當(dāng)初她為了邀寵也做過很多事,但邀寵和邀寵亦有不同。更何況此一時彼一時,剛開始時為了吸引官家注意,誰沒有用過各類手段、耍過種種心思?不過是后來位份高了,資歷深了,漸漸就‘端莊’‘穩(wěn)重’了而已。
方采薇現(xiàn)在就屬于是‘彼一時’了,位份到了‘婕妤’,膝下又有一位皇女。再如小妃妾一般邀寵,就有些不是那個意思了——這不只是要過去自己心里那個坎兒,也得想想皇帝的觀感。
鮮嫩的新人用些花招,哪怕察覺到了也很難覺得不快?梢怯械匚坏腻鷭,那就是另一種感覺了;实燮匠嗾疹櫤笳叩捏w面,相應(yīng)的她們也不能自己不要自己的‘體面’...這也算是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要求了。
方采薇和余紅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最近宮里的大小事,不多時就等到了此行的‘目標(biāo)’,只不過這目標(biāo)身邊還跟著另一位意料之外的人物。
“韓充容?官家原來召了韓充容伴駕么?”方采薇皺了皺眉,原來和郭敞一起來的還有韓春娘。
雖然韓春娘是后宮之中最擅長戶外運動的妃嬪,蹴鞠更是她的拿手好戲。但方采薇是確認過的,郭敞這回應(yīng)該是和內(nèi)侍玩兒,并沒有叫后妃作耍的意思。前者說明郭敞更多還是享受競技游戲的樂趣,后者則是更泛泛而談的玩樂了,蹴鞠不蹴鞠不重要,換成另一個游戲也完全沒問題。
“哪里是官家招了韓充容伴駕?”余紅云露出了一絲玩味的表情道:“想來是韓充容曉得官家要來蹴鞠,特意過來搭個伴的。這也不奇怪,韓充容一貫是愛這些的,這種時候她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哪有不來的?”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韓春娘已經(jīng)不是素娥剛出現(xiàn)在郭敞眼前,還頗有寵愛的高位妃嬪了。那時的她在后宮有著獨一份的‘人設(shè)’,在郭敞心中確實有些位置。如今呢,這些年過去,便是再獨特的人設(shè)也膩了。
再者,歲月流逝,帶走的也不只是‘新鮮感’,還有韓春娘的青春年華...當(dāng)初韓春娘才二十出頭,正是好時光呢!如今則是二十大幾——別看就這么幾年,但在時人眼里,差別可大了!
一個二十大幾的女子若是嫁人生子夠早,說不得都得考慮子女的婚事了!
這個年紀在民間或許不能說老,多的是這個年紀的寡婦再嫁。至于這個年紀初婚的,在一些女子可以自己討生活的城市也不少見(這么遲嫁人倒不是這些女子覺醒了獨立意識,大部分還是家里人故意晚些嫁女兒,以此獲得利益)。
但是在‘更新?lián)Q代’很快的宮里,二十幾歲就實在不能說年輕了。那么多十幾歲的少女等著上位,每天都可能有新人出現(xiàn),二十大幾的年齡除非是本身就正當(dāng)紅的,那意味著有別的有優(yōu)勢抹平了年齡,不然只會不斷走下坡路。
現(xiàn)在的韓春娘就是這樣,一年到頭沒有侍寢的機會,伴駕也輪不到她。平常宮里有什么好事,官家也沒有特別想到她。就像這次賞賜的暹羅進貢寶石,韓春娘作為嬪位上的人,也沒她的份兒。
以韓春娘當(dāng)年的情形,其實下坡路不該走的這么明顯的。畢竟大部分皇帝對后宮都是喜新而不厭舊的,不起眼的也就算了,韓春娘這種曾經(jīng)頗為得寵,位份也高的,沒有特殊問題,怎么也不該滑落地這么快。
只能說,很多事就是這樣不講道理。大家固然可以分析出一些道理,比如官家如今盛寵素娥,很多原本還不錯的都被拋到腦后的,她這種本來就在走下坡路的,自然只能加速滑落——但這些都不是根本!有些同樣再走下坡路的后妃,也沒有韓春娘那樣的境況啊。
這或許是另一種層面上的‘圣心難測’,真就是官家一時厭了她這樣的了。或者更‘無辜’一些,官家一開始只是忘了她一次,然后兩次三次無數(shù)次,時間久了就越來越?jīng)]有存在感了。
這樣的事兒很沒有道理,但后宮本來就不是講道理的地方。有人沒有道理就得寵,也有人沒有道理就失寵了。真要是每一回都有固定的道理,豈不是可以批量推出寵妃,讓一切都變得可操控了?
聽著余紅云的說辭,想清楚了其中的內(nèi)情,方采薇其實也是有些感嘆的,感嘆韓春娘的能屈能伸——‘偶遇’這種邀寵方式,就連她們這樣的‘婕妤’也很難放下身段去做的!現(xiàn)場能有余紅云和她,都有其特殊原因。
余紅云是一貫不大在乎臉面,再者她是帶著小妃妾過來的,從這就能看出,她其實也不是給自己邀寵。她是借機讓那兩個小妃妾在官家面前露臉,到時候討好官家,也在小妃妾那里落人情而已。真正說起來,這也是她一貫的路徑了。
至于方采薇自己,她是有不得不達成的目的——既然已經(jīng)決定要再試一次了,那就要盡快動手、盡快促成,一拖再拖不是她的風(fēng)格。
方采薇再想到該怎么做后,當(dāng)下就算是第一步了。
韓春娘沒有她們的特殊原因,本身還是嬪位上的貴人,眼下卻這樣邀寵,說一句‘能屈能伸’絕不為過。
當(dāng)然,這種想法方采薇沒有直說出來,只是道:“韓充容蹴鞠是好,只是聽說她如今身體沉重,倒不如當(dāng)年那般靈巧了...也不知道她陪著官家蹴鞠,能不能教官家滿意。若是官家不滿,反而不美!
韓春娘是喜歡戶外活動的,理論上來說,相比起宮里其他后妃,她其實更不容易發(fā)!l(fā)福問題在年長妃嬪身上很常見,畢竟后妃們整日不事生產(chǎn),活動不多,還餐肥食甘,隨著年齡增長、代謝降低,發(fā)福的竟是大多數(shù)。
這個發(fā)福不會太夸張,但肯定會讓這些后妃不在符合此時審美取向里的‘苗條’一項...至于說為什么不能狠下心為了寵愛保持身材,的確有那樣有毅力的,只不過是少數(shù)而已。畢竟到了要發(fā)福的年紀,還能維持寵愛的也是少數(shù),宮斗之心銳減,擺爛之下也就隨便了。
韓春娘倒不是因為擺爛了才發(fā)福的,她平常運動不少,之所以發(fā)福更多還是因為吃的太多了——若是一個現(xiàn)代人,大約很t容易看出她的問題,她其實就是在巨大的壓力下,多少有了些暴食傾向。
聽到方采薇的話,余紅云挑了挑眉,也沒有說更多,只是道:“方妹妹是這樣想的么?倒也是的!
余紅云一早就看出來了,方采薇其人根本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純善溫和,在她的偽裝之下,她甚至可能是這后宮里最刻薄的一撮人之一,F(xiàn)在更是印證了余紅云的想法,雖然方采薇有些話沒直說,可這說辭和直說又有什么不同?一般的刻薄。
相比之下,一貫‘快人快語’的余紅云可能都沒她那么‘厲害’。這不是說余紅云就不‘刻薄’了,對于這宮里被邊緣化的、不斷滑落的人,她也會落井下石,余紅云的勢利眼和宮里其他人是一樣的。只不過她認為自己還算表里如一,方采薇就有些虛偽了。
余紅云和方采薇說了幾句,郭敞、韓春娘一行走近了些,便停下了話語,主動上前給郭敞行禮請安。
郭敞擺擺手,沒太當(dāng)回事。他來后苑蹴鞠不是什么秘密行動,有后妃借機過來親近屬于意料之中的事。
打過照面后,郭敞果然與內(nèi)侍蹴鞠去了。韓春娘倒是想一同去,郭敞卻道:“春娘倒是不去的好,你的技藝雖好,可那些內(nèi)侍哪里敢近你的身?如此,蹴鞠也不爽利了!
內(nèi)侍都是年輕侍衛(wèi),此時也不是風(fēng)氣開發(fā)的舊唐了,面對后宮妃嬪確實容易放不開手腳。不過大家都明白,這也就是個說法而已。就韓春娘自己都知道的,在洛陽時,后妃、宮女、外臣、內(nèi)侍還在宮宴時一起廝混過,蹴鞠、馬球、拔河,甚至相撲都有!
那個時候怎么不講究男女之防了?嫌棄玩不爽利了?
韓春娘可是親眼看到的,拔河時官家見高素娥混在男女隊伍之中看入了神樣子。不止不厭惡,還喜歡的很,只覺得鮮艷明媚呢!
而曾幾何時,官家也是這樣看她場上蹴鞠的,現(xiàn)如今這樣韓春娘只覺得是‘色衰而愛弛’——她忍不住自怨自艾起來。
郭敞不知道韓春娘這番哀怨心思,知道了恐怕也不會在乎,他只是在后苑好好踢了一場毬。結(jié)束了后休息時,邊上已經(jīng)坐了不短時間的后妃們才和他說上了話。
年輕的妃妾們是最活躍的,嬌笑聲中活躍氣氛。只不過她們中大多數(shù)都缺乏經(jīng)驗,更缺乏在郭敞面前保持平常心的心態(tài),對于現(xiàn)在的郭敞來說,真的就是字面意義上看個樂呵了。相比之下,韓春娘、余紅云、方采薇她們,至少還能輕松地說上話,至少讓郭敞感覺她們是‘輕松’的。
如果是以前,郭敞倒是不在意這些,后者并不一定比前者更讓他滿意。畢竟都是‘樂呵’,哪里又有什么高低之分?
但現(xiàn)在他倒是喜歡后者一些,這大約是他日常與素娥形影不離、關(guān)系親密久了,變得更習(xí)慣這種輕松的,至少不那么緊繃的相處方式——人就是這樣的,不可能一遍汲取一份關(guān)系中的溫情脈脈,由衷地感到溫暖,又在別的關(guān)系中更偏好那些冰冷的東西。
于是,郭敞也更多和韓春娘、余紅云、方采薇她們說話。
方采薇見郭敞情緒不錯,話也剛好到那兒了,便趁機說道:“官家,妾是個嘴饞的,今次倒想和官家討個便宜...南方有幾樣果子將好,到時候進貢了來,可千萬記得給妾多留一份!
聽起來像是玩笑話,畢竟一點兒水果而已,即使是稀罕的南方貢品,對于宮廷之中方采薇這個等級的貴人,也早就過了需要向官家請求恩典才能得到的階段。要是真的十分在意這個,就是方采薇太傻了,要將難得的恩典用在這種事上。
所以其他人真的就當(dāng)這是方采薇的閑話,在方采薇的刻意引導(dǎo)下,圍繞著市面上一些水果說了幾句——現(xiàn)在正式夏日,大家都愛遲一些冰鎮(zhèn)的水果,結(jié)合日常也不是無話可說。
“南方果子多甘美...”方采薇說著笑了笑:“荔枝、杧果...皆是此列!
“宮里要說最愛這些果子的,大約就是素娥了!惫ㄏ氲搅耸裁,忍不住跟著道。最喜歡吃甜味水果的當(dāng)然不一定是素娥,只不過只有素娥給郭敞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所以說到這個他當(dāng)然只想到了素娥。
這樣說的郭敞嘴上答應(yīng)了方采薇的‘請求’,同時心里也決定叫負責(zé)這些貢物的人多留心,挑一些好的、稀罕的,專給素娥。
第151章 宮廷歲月151
剛剛供應(yīng)過玉殿上下的早飯, 還不到立刻準(zhǔn)備午膳的時候,玉殿內(nèi)膳房總算能夠短暫休息一會兒了。羅頌貞喝完內(nèi)膳房特意留的羊湯,抹嘴漱口后就去玉殿宮門口陰涼處呆著了——眼下正是夏天, 哪怕是早上也沒什么人耐得住廚房的火頭子。
說來羅頌貞在玉殿內(nèi)膳房也很有地位和資歷了, 算是原本的管事姑姑郭姑姑之下頭一個。
郭姑姑如今還因為素娥做了嬪位娘娘,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得了‘掌膳’的官職,手底下管著玉殿內(nèi)膳房其他七名司膳內(nèi)人呢(才人、美人做主位的宮殿,內(nèi)膳房是四名司膳內(nèi)人的名額,婕妤則是六名, 嬪是八名, 玉殿這些年不只是侍女添人了, 內(nèi)膳房也一直在增加人手)!
而主子到了嬪位, 主管其內(nèi)膳房的司膳內(nèi)人, 其領(lǐng)頭人就能做‘掌’字女官。這是入流女官中品級最低的,但已然是宮中絕大多數(shù)宮女一輩子都不可能達到的高度了!
對于自己當(dāng)初主動離開御膳房, 來到玉殿,伺候一個‘小小才人’的決定, 郭姑姑真認為那是極大的一次冒險。不過也是這次風(fēng)險巨大的冒險, 才帶來了現(xiàn)如今這般豐厚的回報——羅頌貞可不認為‘嬪’就是素娥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