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新守衛(wèi)謹記這點，他暫時沒有告訴對方林灼的回歸應該瞞不了太久。

  因為能進出天空城的可不止守衛(wèi)，還有貴族和官員，他們無法在天空城內隨意走動，因此也不需要簽署什么保密協(xié)議。

  消息靈通一些的，恐怕已經開始猜測他們未來的皇后是否會出自布萊特家族了。

  ……

  林灼從天空城下來，坐著掃帚一路飆到傭兵公會大門前，終于想起自己把遮陽帽忘在了溫室。

  幸好下午的天氣不那么晴朗，厚重的云層遮擋住太陽，不戴帽子也沒太大影響。

  林灼踩著點踏進傭兵公會，公會的介紹人將她帶去專門的小包廂，預約做鑒定的人早已在里頭等候多時。

  包廂內部裝修細致考究，約了鑒定服務的委托人是一位金色卷發(fā)的貴族大小姐。

  這次鑒定的物品是一枚帶有祝福功效的戒指，鑒定過程非常順利，林灼在鑒定時隨口提及的細節(jié)和佐證讓那位大小姐對林灼的信任節(jié)節(jié)攀升。

  最后林灼圓滿完成任務，還在戒指上的署名被磨花的情況下，確定這枚戒指的制造者是某位知名的侏儒鍛造師。

  “你真厲害�！贝笮〗阋岳俳z折扇掩唇，矜持地表達了她對林灼的欣賞。

  林灼看工作結束，就準備去領錢回家，不料介紹人敲門進來，告訴他們暫時不能離開。

  大小姐身后的執(zhí)事和女仆略有不滿，林灼則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介紹人一腦門汗，萬分無奈道：“第十三軍團突擊搜查，說是在搜查結束前，所有人都不能離開。”

  突擊搜查，那就沒辦法了，傭兵公會本就有刻意留存的管理漏洞和不算過分的灰色收入，像林灼學生時代用別人的公會徽章冒名頂替，也屬于對傭兵公會有利的管理漏洞之一。

  公會理不直氣不壯，遇上突擊搜查當然也就弱氣幾分。

  至于被困在公會里的人，面對帝國軍軍團，大家也不敢有太多怨言，更別說來的還是第十三軍團。

  原本駐守帝都的第七軍團叛變后，負責其他地方的第十三軍團被調回帝都，頂?shù)谄哕妶F的空缺。

  第十三軍團兇名在外，指揮官斐迪南來自瑪爾施，他與許多故鄉(xiāng)被尤加特希拉吞并的人們一樣，并不排斥自己的新國籍，并且發(fā)自內心地熱愛著愿意包容一切的尤加特希拉。

  想讓林灼進軍隊，并揚言林灼就該成為兵器的那位帝國軍將領，就是他。

  林灼離開地下研究所后被監(jiān)管了一年。

  那一年她住在帝國研究院，不僅要協(xié)助調查，還被采集了人體生物樣本，從血液、毛發(fā)到骨髓、分泌物等，具體用處她不清楚，帝國研究院那邊也沒有義務告訴她，但她的人體生物樣本為無核痛抑制劑的研發(fā)提供了幫助，她因此獲得獎勵，這才有了后來恢復自由的可能。

  此外她還被要求進行多項數(shù)據(jù)檢測，例如魔力濃度，□□強度，敏銳度等，和她在學校做的體檢數(shù)據(jù)進行對比，研究院發(fā)現(xiàn)她的身體素質還在飛速提升，當時研究院的人斷言她活不了多久，因為提升速度太快，她不可能支撐得住。

  可結果卻是不到半年她的數(shù)據(jù)就穩(wěn)定了，軍方因此對她特別感興趣，只是礙于弗雷，沒幾個人敢將她納入軍隊，只有斐迪南堅持己見，哪怕林灼離開研究院，被莉莉絲收養(yǎng)，斐迪南始終沒有斷了招她進軍隊的念頭。

  斐迪南甚至親自找過林灼，但因為莉莉絲不同意，加上弗雷阻攔，最后不了了之。

  等待搜查結束的林灼坐在沙發(fā)上，支著腦袋無聊發(fā)呆，思緒散漫。

  她想起她離開研究院的時候，研究院還在她的身體里植入了定位用的晶石，此后每年她都需要回一趟研究院，提供新的人體生物樣本，并進行身體數(shù)據(jù)檢測。直到莉莉絲死去，她確認殺死莉莉絲的搶劫犯長什么樣后，就把晶石從身體里挖了出來。

  她還想起斐迪南對她各種威逼利誘，問她難道不想靠軍功往上爬，把非要阻攔她的弗雷·布萊特踩在腳下嗎？

  說起來，弗雷能這么一手遮天，還是因為那個時期的巴德爾與阿比斯已經陷入了昏迷。

  搜查怎么還沒結束，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在晚飯前回去，不想讓莉莉絲擔心……

  林灼的思緒越跳越快，突然對面的大小姐向林灼搭話，問林灼有沒有興趣成為她的家庭教師，因為她對有關鑒定方面的知識非常感興趣，且林灼表現(xiàn)出的才能非常令她很滿意。

  林灼沒有馬上拒絕，而是問清楚了薪資和工作時間、工作地點以及工作內容。

  說實話，條件非常優(yōu)渥，唯一的缺點就是課程時間無法確定，林灼要是接受這份工作，就得住進大小姐的家，配合大小姐的日程安排調整上課時間。

  林灼要是能安心放下莉莉絲一個人在家，她早就出門浪了，還考什么鑒定師資格證啊。

  于是林灼拒絕了這份工作邀請。

  大小姐很遺憾，但也沒有勉強林灼。

  反而是那位執(zhí)事，看不慣林灼如此干脆的拒絕，便再三強調大小姐背后的家族勢力有多深厚，希望林灼能再考慮。

  林灼見慣了這種情況，他說任他說，等他說完繼續(xù)拒絕就是。

  執(zhí)事被林灼油鹽不進的態(tài)度激怒，他對林灼道：“希望您不會為此刻的決定感到后悔�！�

  大小姐喊了執(zhí)事的名字，阻止他繼續(xù)說下去，并向林灼道歉。

  林灼端起茶杯：“我想應該不會有那一天。”

  這時門口再一次傳來敲門聲，這次進來的不僅有公會的介紹人，還隸屬于第十三軍團的少校。

  林灼的位置背對門口，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轉頭看向那位少校，反而是正對著門口的大小姐，看清來人后起身離開座位，向對方提了提裙擺：“下午好，克里斯少校，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你�！�

  克里斯？

  感覺這名字有些耳熟的林灼放下茶杯，扭頭的同時又聽見大小姐問來人：“卡洛琳女士還好嗎？我想邀請她參加我的茶會，可她總說最近很忙�！�

  一身軍裝的克里斯少校身材高大面容冷峻，他沒來得及說些什么，視線落到轉頭的林灼臉上，通身不好惹的氣場瞬間煙消云散，瞪大的眼睛像是見了鬼一樣。

  “……老師？”

  林灼也挺意外，曾經一團稚嫩的龍族少年，居然已經長這么大了。

  她點點頭：“好久不見，克里斯�！�

  “……好久，不見�！笨死锼乖介L大越不愛廢話，也懶得廢話，有時候說話還很刻薄，也就從小一塊長大的卡洛琳能治他，但他從不覺得自己的性格有什么問題，唯獨眼下有些苦惱，甚至擔心說錯話，稍微想了想才繼續(xù)道：“卡洛琳知道你回來，一定會很高興�！�

  一旁的大小姐和她身后的執(zhí)事女仆聽著克里斯與林灼的對話，內心滿是震驚。

  克里斯，第十三軍團新晉少校，雖然軍銜不算很高，但作為龍族，克里斯在戰(zhàn)場上天生具有優(yōu)勢，更何況他還和阿斯莫德中將的女兒有婚約，是卡洛琳的未婚夫，前途無可限量。

  但從他們的對話來看，不僅克里斯，就連阿斯莫德中將的女兒卡洛琳，似乎也格外尊敬這位傭兵公會的鑒定師。

  大小姐攥緊了扇子，手心微微冒汗。

  克里斯帶人來是例行公事，把每個包廂都檢查一遍，檢查完跟林灼寒暄幾句才走。

  包廂門關上后，大小姐沒有回到沙發(fā)上坐下，而是再一次向林灼道歉，這次執(zhí)事也承認了自己的無禮，請求林灼原諒。

  林灼一臉莫名其妙：“剛才不是道過歉了嗎？”

  大小姐拿不太準，之后和林灼又聊了一會兒，確定林灼是真沒把執(zhí)事的言行放心上，才松一口氣。

  第十三軍團突擊搜查結束后，林灼終于能離開。

  她從樓上下來，在傭兵公會的一樓大廳看到了還沒離開的克里斯和一部分第十三軍團的士兵。

  克里斯一看到林灼，總會想起小時候的黑歷史，下意識展露乖順的一面，而他在別人眼里雖然不像小時候那么幼稚，但性格桀驁，也有傲的本事，軍團里的兄弟從沒見過他這么收斂的樣子，所以發(fā)生在包廂里的事很快就在他們中間傳開了。

  看到林灼從樓上包廂出來，好幾個士兵看向林灼，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讓刺頭克里斯變乖。

  林灼并不畏懼這些視線，她隨便掃了眼，正要收回目光，突然視線凝在了某個士兵的臉上，腳步也頓在了原地。

  克里斯看她駐足，便主動過來詢問。

  林灼的目光一瞬不瞬，被注視的士兵被林灼給看毛了，明明是剛從戰(zhàn)亂地區(qū)回來的軍人，什么樣的煉獄沒見過，此刻卻有種被人用目光割開喉嚨放干血的驚悚錯覺。

  林灼開口，語氣前所未有的冷：“他是你們軍隊的？”

  克里斯回頭看了眼：“嗯，老師你認識他？”

  林灼：“見過�！�

  在鄰居安德森太太描述的畫像上見過，他就是在第六世界的帝歷98年，入室搶劫殺害莉莉絲的那個人。

  第七十九章

  準確來說，林灼不止在安德森太太描述入室搶劫犯的畫像上“見過”這個人，還殺過對方兩次。

  第一次是在莉莉絲遇害后不久，林灼利用女執(zhí)法官的同情偷到了搶劫犯的畫像。

  從小外出闖蕩的林灼認識許多人，三教九流應有盡有，對她而言憑借一幅畫像確認搶劫犯的身份并不難，所以林灼很快就知道搶劫犯名叫漢斯，原本是個軍人，后因藏匿并走私違禁藥物被踢出軍隊開除軍籍。

  漢斯犯案后并未離開帝都，林灼比執(zhí)法官先一步在一家破敗骯臟的小酒館找到了他，和他玩了一局極盡殘忍的貓捉老鼠才把人殺死。

  那時的她只知道漢斯在軍隊待過，沒想到漢斯曾隸屬于斐迪南的第十三軍團。

  林灼向克里斯確認：“他叫漢斯是嗎？”

  克里斯：“是，需要我讓他過來嗎？”

  林灼搖頭：“不需要�！�

  說完林灼收回視線，轉身離開公會大廳。

  可在踏出公會大門時，她又悄悄從手鏈里放出了一只不起眼的飛蟲，那只飛蟲悄無聲息地飛回大廳，落在了驚疑不定的漢斯的衣服上。

  一切都還沒有發(fā)生，林灼不至于當場就大開殺戒，況且……讓莉莉絲遇害的源頭，恐怕不僅僅是漢斯，也不是什么“意外”。

  林灼拿出掃帚低空往家里飛，被一棟棟建筑隔開的夕陽時不時落在她身上，她迎著傍晚的風，腦子里浮現(xiàn)假莉莉絲被殺的過程，并又一次產生疑惑——漢斯為什么那么心急，在假莉莉絲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異樣，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情況下，直接用了死咒？

  難道從一開始，漢斯就不是什么入室搶劫犯，他的目的就是殺死莉莉絲，他最后也不是被震碎的窗戶玻璃嚇跑的，而是他的目的已經達成，所以他逃了。

  至于他殺害莉莉絲的原因……

  林灼的大腦出現(xiàn)了間歇性的空白和卡頓，但這并未阻止她繼續(xù)思考下去——

  那天是她的畢業(yè)典禮，不出意外，她會在離開學校后選擇一份自由度較大的工作，更換工作的頻率大概也會很頻繁。

  總之，她絕不會參軍，更不會進入曾經有過向往和憧憬的帝國研究院。

  偏偏意外出現(xiàn)，莉莉絲死了。

  那段時間斐迪南并不在帝都，他本就對巴德爾大帝陷入昏迷后各方勢力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局面感到厭煩，因此在林灼畢業(yè)前一個月，他通過申請，帶著他的第十三軍團換防去了大陸東部，所以林灼完全沒把他跟莉莉絲的死聯(lián)系到一塊。

  現(xiàn)在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林灼不禁聯(lián)想，莉莉絲的死會不會是斐迪南一手操控，只為了讓她擺脫莉莉絲的影響，再一次說服她參軍。

  可莉莉絲去世后，斐迪南并沒有找過她。

  【是沒找過你，還是找不到你，你心里沒數(shù)嗎？】該死的幻聽總是能在林灼最不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

  說的還很有道理，林灼那兩年一心研究時間魔法，滿大陸到處收集繪制魔法陣的材料，行蹤不定，別說斐迪南，就連帝國研究院都聯(lián)系不上她，甚至用過通緝懸賞的方式逼她回帝都，給她添了不少麻煩。

  然而以上所有都只是她的聯(lián)想，根本沒有確切的證據(jù)證明是斐迪南指使?jié)h斯殺害了莉莉絲。

  【怎么沒有證據(jù)？】

  【你忘了預言之書對你的評價嗎？這就是證據(jù)�！�

  幻聽的內容扭曲破碎，聲線多變，經常一句話開頭像女聲，結尾又偏男聲，時而尖銳刺耳，時而低沉發(fā)悶，但無論有多難聽，林灼總能聽懂它想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