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那片荒山,路依舊難走,但我們額上的汗卻消了。
這很冷。
也不知道是因為這突然陰下來的天氣,還是真的像引路老頭說的那樣,這山上陰氣重。
當我們從山間小路繞到山的另一側(cè)時,天空陰云密布,光線開始變得昏暗,扭曲的枯樹,像一只只黑色的巨大的爪子,將眼前的世界,撕碎成一片片。
“呀……呀……”
“什么聲音?”狄予楠抱著雙肩,看著身邊的由門烈。
“沒事兒,烏鴉。”
“?還有烏鴉啊,而且這么陰森……這林子不會真的鬧鬼吧?”
“哎呦,你還有個怕的玩意兒呢?”由門烈笑笑,往前跟了幾步,問引路老頭:“還有多遠吶,大爺?”
“快了,下了這座山,有條小河,順著河水往上游走,很快就到了。”
這片林子不小,已經(jīng)在這里轉(zhuǎn)了四五十分鐘,始終不見個盡頭。而且說來奇怪,今天不是什么大風天,可我總感覺遠處的樹枝、樹杈在隨著風擺動。
這事兒我注意了好多次,不是什么錯覺。只是當我走近,這樹木又看不出什么動靜。
這件事我記在心上。
走出樹林,沒什么事發(fā)生。下山,確實有條河,河水還挺寬,至于深度看不出來。但引路老頭說河水不深,可以趟過去。我們順著河水走,中間一段需要過河,便各自脫了鞋襪子下水。確如老頭所說,這里不深,只到了腰部的位置。
不過還是很狼狽。
但幸好狄予楠這人大大咧咧的,雖然狼狽點,但沒有埋怨,畢竟跟著我們來也是她自己的主意。至于安卿,很奇怪,過河的時候,站在中間不動了半天。狄予楠拽了幾下,人沒動靜,嚇得她以為安卿犯病,趕緊叫我。
我去跟安卿搭了個話,她才好像終于回過神,對我露出了和昨晚差不多的充滿欲望的笑,然后被我牽著手,順利過河。
過了這條河又走了一段,我們來到了兩座山峰之間。說是兩座山,更像是一座,像一座從中間一刀斬斷的山。順著山谷繼續(xù)前行,我們終于找到了一處木頭圍欄圍繞著的三間木屋。
“看見了吧,就是那,我那老哥們,就住在那木屋里!币防项^指了指那圍欄的方向,停住了腳步:“那個,你們就去吧,有什么話,你們單獨聊,我也不打擾了,也不多聽!咱們后會有……”
我擺了下手,打斷了老頭的話,“老爺子,這活兒沒干完,人就要走?”
“怎……怎么沒干完呢?我這不是都給你們帶到地方了嗎?”
“帶沒帶到地方,那是你說的,我怎么知道那屋子里,有人沒有?你也挺奇怪,這么著急?有事?和我們見了人,說明情況再走,不差這點時間。而且,我們也得你引路回去。”
本來我覺得這事兒沒什么問題,但老頭突然要走,我覺得有點別扭。就像我問他的,他有事?看著不像,倒像是在躲著什么。
“哎呦,都給你們帶到這了,我還能騙人?這山路也不難走,沒我,你們照樣回得去。而且,小兄弟,不瞞你說,我家里還真有點事,下午我老伴兒她……”
“走吧,大爺,走到那院子,介紹我們一下,最多十分鐘,你差這十分鐘?”我沒興趣聽他編瞎話。
他好像也確實找不到什么合適的理由,看著我,表情做得正常,但難掩眼神中的那一絲無奈,“得得得,我跟你們?nèi),給你們介紹一下我那老哥們!”
老頭走到院子前,在那木門上試探著敲了兩下:“老葛……老葛你在家嗎?”
里面沒人回應。
老頭回頭看了我們幾眼:“說不定沒在,這要等他,可要等一陣子。”
說完,回頭又敲了兩下門,喊了兩句。
我制止了他,問道:“這門,鎖了?”
我指著面前的木門,很明顯沒鎖,老頭也看得見,但他看著我,吱吱唔唔不說話。我直接將門推開,“那我們直接進唄,有你在,我們也不會偷這位葛老爺子的東西,是吧?”
“我……我是覺得這樣不好。”老頭雖然這樣說,但我門都打開了,他也不好不進去。
于是,帶著我們走進這小院。
院子中三間木屋,前院是個菜園子,被圍欄隔開,入口的位置有個大概二十厘米高的小臺階。三間木屋中,中間的一棟最大,門也是敞開的。但這山谷光線不是很好,那屋里也顯得很暗,看不太清楚,走進幾步才發(fā)現(xiàn),那里面隱約有個影子。
似乎是一個人,正坐在一把椅子上。
走近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人沒錯,但卻不是普通的椅子,而是輪椅。
坐在上面的人,是個七八十歲的老頭,目光有些呆滯,直勾勾的看著我們幾人,然后一點點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前面的動作都是綿軟無力的,直到那根手指向前一指!指尖兒繃緊!
我才發(fā)覺,這老頭一點都不像他看起來那么虛弱。
“哎!誰?你這是……帶什么人來了?”里面的葛老頭說話了,手指,似乎指著我們身邊這位引路的老頭。
“我,是我啊,老牛頭!不認識我了?這……是早上我遇見的幾個,來這游玩的年輕人!崩项^解釋。
原來他姓牛。
“哦……”葛老頭點點頭,另外一手,動了動輪椅,輪椅微微轉(zhuǎn)了一點角度,但隨著他左手向后拉的動作,整個人又再次回到了先前的位置,“嘶?那,你帶他們來我這……是為啥?”
“唉,你說呢?因為你那點事唄,就是……偶人!肉藕!”
“哦……”葛老頭再次點點頭,這次,目光一點點挪到了我的身上,對我勾勾手,“那進來吧!
“哎呦,這老爺子,腦子沒事兒吧?能說明白話了嗎?”由門烈拍拍我。
“進去問問不久知道了,他又沒抗拒!彪m然話這么說,可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我走向中間那屋子,與此同時,眼睛也看著眼前這間小院的別處。
西邊小屋旁有個狗窩,也有狗鏈子,但狗鏈子在墻角,半截在泥里,應該是扔在那就很久沒動過。也沒見到狗,是散養(yǎng)?但我們進來的時候,沒聽見狗叫。
應該是沒有狗,或者死了,或者跑了。
但奇怪的是,狗窩那邊有個食盆,里面是肉,被剁碎的肉泥,混著白茬,應該是攪碎的骨頭。
看起來是喂狗的。
可是狗呢?
走進小屋,里面布置很簡單,進去的位置是應該是外屋廚房,里面還有間屋子,屋子里一張大床,一張桌子,是客廳加臥室。
看起來,應該是一個人住。
“老爺子,我叫于越,聽之前那位牛老爺子說,您知道一些關于肉藕和偶人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來到葛老頭跟前。
老頭手臂一動,輪椅轉(zhuǎn)了個彎,進入里屋,一邊移動著輪椅,一邊回應道:“嗯,真的……”
“爺們兒,那不能你說真的就是真的?我聽說,您老這身上,有肉藕換的部件兒?這事兒,是真的嗎,哪個部件啊?”由門烈插話,這話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狄予楠和安卿也跟在我們身后,進入了這間小屋,但這會兒兩個人都沒什么話。
我這時候距離葛老頭近,隱約間聞到了股腥味兒。
老頭輪椅到床邊,扭了個位置,看著我們,回應道:“是真的,這些……都是那姓牛的說的?”他問我們。
“對,”我點頭。
“嘴上沒個把門的!”葛老頭搖搖頭,但其實他沒生氣,我看得出來。
這時候他指著自己的左手,對我說道:“我身上,這左胳膊,是肉藕換的,還有這雙腿,從前也是,但現(xiàn)在……沒了!
老頭坐在輪椅上,腰部以下蓋著毯子,毯子下面空蕩蕩的,看得出來,沒有腿。
我蹲下,看著面前的老人:“老爺子,肉藕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讓我們看一眼您的左手?哦對,您的腿?”
葛老頭摸了摸蓋在身上的空蕩蕩的毯子,“這腿沒啥可說的,這手,你們想看?”
我點頭。
老頭似乎也不是很介意,擼起袖子,指著自己的蒼老的胳膊,“看吧……”那條手臂上,皮膚一層層的皺紋,就好像鋪了鱗片。
無論怎么看,這都是一條尋常老人的手臂。
由門烈湊近看了幾眼,眉毛一挑,琢磨了一下,在我耳邊說道:“兄弟,不能這老頭說什么你信什么,說不定就一合伙騙錢的,這胳膊我是看不出什么尋常的,你呢?我媳婦出發(fā)前,有沒告訴過你,怎么試這玩意兒?”
這話不用由門烈提醒,我自己也明白。
可這時,老頭的手伸向床頭,從枕頭下拽出半截水果刀來。我看著他,動作很慢,顯然這刀不是要襲擊誰,他把到在我們眼前晃了一下,然后對準自己左臂,突然刺了下去!
“喔!”這個動作倒是很突然,狄予楠捂住了嘴,“老人家,你,你這是……”
老頭這時候把刀從胳膊上拔了下來,仍在地上,然后右手撥開傷口,鮮血從中涌出,這也是在給我們看。
接下來,老頭的手指將裂開的傷口捏住,揉了幾秒。當他將手拿開,擦干凈手臂時,驚人的一幕出現(xiàn),那胳膊上居然沒有半點被割破的痕跡!
這時老葛抬頭,雙眼略瞇了一下,問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