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老祖撿起血銹刀。這柄刀唯一的異常就是無論使什么手段都不能損害它分毫,但它上面的銹跡和刀身一樣堅固。
一個銹鐵條,無論再怎么結(jié)實也是沒有用的。
怪不得那些拿到血銹刀的人都沒想著離開遂州。遂州是血銹刀的出世之地,他們想從遂州尋找解開血銹刀隱秘的辦法。
回到遂州,意味著危險重重;不回遂州,空握寶藏而不得,他豈能甘心?
血河老祖心浮氣躁,看著一旁的契奴,忽然暴戾地一揮手,硬生生把血銹刀刺進契奴心口。
契奴被硬生生捅穿心臟,雙眼大睜,喉嚨里咯咯幾聲,沒了氣息。
血河老祖愣了一愣,突然狂喜大笑起來。
因為契約的存在,他對契奴神魂的任何一點變動都了如指掌。就在方才,他從契奴的神魂當(dāng)中感受到了一絲極兇戾可怖的殺氣。
難怪之前那些修士都找不到方向,這柄血銹刀只有在殺人的時候才會顯出異常來。之前那些修士未必沒用血銹刀殺過人,但它的異常太過細微,只有被殺的人才能感受到那一絲兇戾可怖的殺氣!
這就是解開血銹刀封印的突破口!
第25章
遂州,麗水湖。
這是一片很大的湖,浩蕩的濟江之水匯聚于此,為其不竭之源。
雙文律入道那一世也曾來過這里。歲月千古,遂州大部分地方都舊貌換新顏,曾經(jīng)這里是一片廣袤的大澤,如今也只剩下一方麗水湖了。湖心島嶼被無跡觀選做遂州駐地。
血河老祖帶著血銹刀進入北涼洲時,雙文律的目光遙遙投了過去。
血河老祖帶著血銹刀跨越大卓海來到另一個大洲,借得是萬妖洞的道路。
萬妖洞的通照大將是一個修為高深的貍力,天生異獸神通,萬妖洞借他的神通,能通八洲,凡是萬妖洞中妖修,皆可借此道方便往來于洞中與八洲。
“監(jiān)戎正在閉關(guān)?”雙文律找門下問道。
監(jiān)戎是此代萬妖洞主,也是他的舊識。
門下很快傳回消息。萬妖洞主從二百六十年前開始閉長關(guān),這種閉關(guān)幾乎會隔絕外界一切消息。
難怪會有魔修偷借萬妖洞的道路,若監(jiān)戎在,她掌萬妖洞樞機,洞中但凡有風(fēng)吹草動皆瞞不過她。
雙文律給萬妖洞傳了個消息,讓他們自己查去。
他目光落在魔修聚集的南北涼洲上。
乾坤天地本來沒有魔修,修行修心,修士若道心退轉(zhuǎn)縱生魔念,只會導(dǎo)致自身修為停滯乃至倒退,沒有轉(zhuǎn)成魔修一說。
魔修是在兩千七百年前魔淵與乾坤碰撞之后才產(chǎn)生的。乾坤修士從魔的身上得到靈感,后來慢慢成了魔修一途。
乾坤之道與魔淵之道截然不同,卻又互有補益之處。兩方世界相接,對各自成長都有益處。然乾坤之道偏向于合作共贏,魔淵之道更偏向于吞噬,這才有了之后的種種紛爭。雙文律一直留著魔淵,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劍閣橫攔于乾坤東南之極,但魔并非只有赤砂海一途才能進入乾坤。
在乾坤之道逐漸從魔淵之道中吸收成長后,乾坤修士若道心崩潰,魔便可以趁此進入乾坤。這同樣是乾坤從魔淵中納化自己所需要的部分。
所以乾坤中的頂層修士從未聯(lián)合剿滅魔修,只將他們壓制在南北涼洲之中。小輩們與魔修爭斗則是歷練。
此次諸多規(guī)則碎片進入乾坤,魔修中得到“金手指”的也不少,鬧出的動靜越來越大。
雙文律嫌他們煩,但并不準(zhǔn)備除魔。
修行是解脫道,亦是難行道,最難之處不在外,而在內(nèi)。他們這些長輩若是替小輩們掃平了前路坎坷,他們的道心缺漏又該如何解決?
但有些動靜快擾到他的安排了。
雙文律從虛空中挑出一段因果線,并指如劍,指尖探出一節(jié)通透無暇的劍尖,將之?dāng)財唷?br />
斷裂的因果線驟然反卷,纏上劍尖,在通明的劍身上留下一線細痕。
斬斷什么因果,就要接下什么因果。
雙文律抬頭看向濟江,那里恰好有一處可以了斷的因果。
……
濟江中游。
一艘術(shù)法運轉(zhuǎn)的大船正順?biāo),?zhǔn)備前往麗水湖。大船前方的水域下,藏著一片幽深的陰影。
船上乘的恰是之前誤入過坐忘島的邱書峰。
邱書峰正在吃藥。
這藥名為凝華丹,修士所煉,普通人也可以吃,能夠固本培元、補精益氣。
種地系統(tǒng)在他腦中碎碎念道:“比起吃這些丹藥,你不如好好睡一覺來得實在。身體若虛得像個篩子,再多的藥力也全都漏出去了啊。”
自它來到邱書峰身上,就沒見他一日不勞心的。
遂州的情況太糟,這里地勢崎嶇多變,多有妖魔鬼怪藏身于野,凡人只有生活在庇護之中,才不會輕易喪了性命。
遂州每一處登記的城池村鎮(zhèn)當(dāng)中,都有無跡觀修士布置的陣法庇護。但陣法運轉(zhuǎn)需要消耗資材,這就成了遂州的丁口稅。
只要在官府登記了有長期活計,就能夠減免七成丁口稅,但哪怕是減免過后的三成,稅錢仍然不低。遂州每天都有許多承受不起丁口稅,被迫搬到危險的荒郊野外居住的人。
這種稅法同樣導(dǎo)致了種種問題:
比如百姓為了能夠登記減免丁口稅,不得不答應(yīng)雇主壓至極低的工錢;豪富之家給自家閑人掛名登記;隱民;殺嬰;棄養(yǎng)老人等等。甚至還衍生出專門在雇主與百姓之間牽線掛靠為生的掮客。
邱書峰吞下藥丸,道:“我心中有數(shù)。等雜事都處理完就好了。”
種地系統(tǒng)只把這話當(dāng)做托詞。依照它這段時間里的觀察,遂州的“雜事”就是十年也處理不完。
邱書峰算過丁口稅的稅收,粗略估計,其中只有約有四成交給了無跡觀,剩下六成都被貪墨了。
遂州,遂州。邪魔在吃人,人也在吃人。
他已著手開始整頓此事,但他才來沒多久,也深知若急于求成,反而可能導(dǎo)致全面崩盤的道理。因此,他只能緩著來。
“咱倆合作挺好的,我可不想很快又被迫換一個宿主!狈N地系統(tǒng)道。
“我心中有數(shù)。”邱書峰慢慢重復(fù)道,“保有用之身,才能成事!
可他腦子里仍在轉(zhuǎn)丁口稅的事。
遂州的那些豪強只能慢慢磨,所以邱書峰想能不能從無跡觀方面減免一些成本。
他測算過,無跡觀并沒有從布陣中賺錢,只收了材料成本,并沒有算上人力,時逢災(zāi)年還會倒貼許多。無跡觀布陣為的不是錢財,而是功德。
但靠著種地系統(tǒng)的特異之處,或許可以減少一些布置陣法的材料成本。材料中有不少是靈植。凡是植物,就在種地系統(tǒng)的規(guī)則范圍內(nèi)。
今年的春耕已經(jīng)結(jié)束,種地系統(tǒng)的良種要明年才能在遂州推廣開。含有靈氣與種種妙用的靈植種起來會麻煩一些,但同樣可以試一試。
……
大船忽然一停。
邱書峰險些被慣性晃倒,幾根藤蔓忽從他袖中伸出,把他撐住。
“怎么回事?”
……
船艙外,已不見了碧藍的天空與碧青的河水,四周陰霧森森,伸手難見五指。船下河水渾黑一片,許多手指扭曲的陰綠鬼手從河水中伸出,死死纏住大船。剛剛就是它們使得大船強行停下。
霍驍站在甲板上,劍光入水,斷去無數(shù)鬼手。
但緊接著更多鬼手又從斷口中伸了出來,沿著船壁向上爬,又被陣法阻擋在船舷下。只要有陰氣在,這些東西就是斬不絕的。
霍驍只覺得劍身越來越遲滯,他召回飛劍,劍身斑斑駁駁沾了許多污泥似的黑斑。
“這是什么東西?”霍驍眉頭緊鎖。這些污穢不知是什么來歷,一時竟沒有辦法滌凈。
這樣的鬼域不可能突然出現(xiàn),但輪值的修士在船行駛進這片鬼域之前毫無所覺。
陰霧中的怨煞濃重得可怕,神識在里面什么都看不見。四面八方忽然傳來鬼哭鬼笑,它們撞向船,又被護船的陣法擋開。
陣法的光芒開始閃爍不定。
霍驍臉色難看,劍光斬入陰霧,劈散無數(shù)惡鬼。
但陰霧中的惡鬼仿佛無窮無盡,被劈散之后轉(zhuǎn)眼又從陰霧中重新凝聚。船駛不出這片鬼域,就只能生生被耗死。
……
船艙中。
種地系統(tǒng)的聲音變了:“快想辦法逃出去!這不是你們能應(yīng)對的,這是一個規(guī)則碎片!”
“什么是規(guī)則碎片?”邱書峰第一次見種地系統(tǒng)如此慌張。
“是和我類似的存在!狈N地系統(tǒng)急促道,“在我們的規(guī)則內(nèi),幾乎是不可匹敵的。這是一個有攻擊性的領(lǐng)域性規(guī)則碎片,如果不能抓到它的缺陷處,就只能逃!”
邱書峰懂了。就像在種植的領(lǐng)域內(nèi),種地系統(tǒng)強悍到幾乎不講道理的能力一樣,他們現(xiàn)在所陷的鬼域也是如此。
他取出一只銅鈴傳訊霍驍,問他能不能舍船帶人逃出去。
霍驍急促道:“沒辦法。這是專門做的局,有針對我的布置!
他的修為在第六重天權(quán)境,又是戰(zhàn)力超群的劍修,但陰霧中那些污泥似的東西能污他的飛劍,太克制他,飛劍與他心神相連,飛劍受創(chuàng)他也不好受,一身修為能發(fā)揮出一半就不錯了。只怕來不及飛出鬼域,飛劍就要先毀了。
邱書峰心念急轉(zhuǎn)。這是專門針對他做的局。規(guī)則碎片沒有理由針對他,只有被他觸犯利益的存在才會想要殺了他。
他對種地系統(tǒng)問道:“是不是每一個規(guī)則碎片都會像你這樣找一個宿主?”
種地系統(tǒng)反應(yīng)過來:“通常如此!你們沒有辦法對付規(guī)則碎片,但若能解決了它的宿主,它也沒有理由再繼續(xù)針對你們!”
但那個宿主是誰?躲藏在哪里?
“得把他釣出來。他們的目標(biāo)是我……”邱書峰喃喃道。
……
鬼域當(dāng)中。
眾多怨魂拱衛(wèi)著一座城。
城中宴廳內(nèi),一個面色暗青的鬼修與一個頭戴方巾書生模樣的青年坐在一起。鬼修名為祟戾,乃是鬼身魔修,書生名叫王英騏,乃是遂州豪強王氏的子孫。
他們之間的桌上有一個大而淺的圓盤,盤中盛著薄薄一層水,水面浮現(xiàn)船的影像。
邱書峰站在甲板上,手中捧著一枚官印,一層薄青光暈籠罩了方圓兩丈,諸鬼難侵。兩丈之內(nèi),幾個修士正在調(diào)整傳送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