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輕慢了您。我錯了!您罰我!您救救她吧!您慈悲慈悲她吧!”盧掌柜哀求道。
白肖心頭快意卻神色冷淡,道:“別說得我好像和你一個婦人計(jì)較似的。我說得都是實(shí)話,我的名聲不是名聲?”
有熟客見盧掌柜的模樣心生不忍,正想插言勸一勸,就聽見白肖這番話,也無法開口了。
正當(dāng)此時,角落里忽然傳出一道聲音:“你算得這么準(zhǔn),不如也來算一算我?”
第24章
堂內(nèi)的聲音有些雜亂,這道聲音卻像一柄劍一樣穿透過來,清晰地響在每一個人耳邊。
白肖轉(zhuǎn)頭看過去。大堂角落里坐著一個白衣墨袍的劍客,方才就是他在說話。
白肖心里一驚,那里何時坐了這么個人?他仔細(xì)回想,才想起來早先進(jìn)入酒家時,好像確實(shí)在角落里看見了這么個人,只是當(dāng)時沒有注意。
看他的模樣,大約也是個修士。白肖心中冷笑。他已說了自己百曉生的名號,這人莫不是以為他是吹出來的?修士們大多都有些可以干擾他人卜算自身的手段,可他靠得不是卜算,而是全知之書!這可是件獨(dú)一無二的強(qiáng)大異寶!修士的那點(diǎn)手段又有什么作用?
白肖把這劍客的模樣印在全知之書中。等著出來結(jié)果后,他要讓這劍修見識見識百曉生的能耐!世人多有隱秘,等自己抓住了他的隱秘,他到時候還得求著自己不要說出去。
這劍修氣息隱匿得不錯,修為應(yīng)該比自己高不少,等抓住了他的秘密,正要他為自己所用!
全知之書上墨跡浮現(xiàn),卻不成字。白肖愣了一下,難道是波動點(diǎn)不足?可是這些墨跡卻并沒有匯聚成他熟悉的那一行字,反而不停地翻涌著。
難不成是因?yàn)閮?nèi)容復(fù)雜不容易顯示?
這一場神識當(dāng)中的變動外界無從得見,只知百曉生沉默的時間有些久了。
“怎么,連我的名字也算不出嗎?”雙文律道。
白肖硬撐道:“急什么?我看你身上秘密不少,自然要慢慢算來!
全知之書久不出結(jié)果,他也有點(diǎn)焦躁。全知之書從未出過問題,連藏有無上道藏的血銹刀都能算得到,算劍閣根本功法也只顯示波動點(diǎn)不足。怎么可能栽在這里?
一定只是需要的時間久了一點(diǎn)而已!
雙文律可沒耐煩看他心理建設(shè),一道劍氣摧毀了那不知死活的規(guī)則碎片。
白肖只見神識中的全知之書驟然不見,臉上無法克制地顯出呆怔來。
“你還算不算得?”雙文律手指在桌面敲了幾下。
白肖看向他,忽然神色猙獰地?fù)溥^去:“你還我書!”
他撲到一半,再也過不去了,有無形的力量攔住了他。
白肖跌在地上,攔他的力量已經(jīng)消失,可他也不敢再往前撲了。方才那一下,他對上這個劍客的目光,只覺一股鋒銳無匹的劍意襲來。
白肖癱坐在地上渾身發(fā)抖,他幾乎以為自己要死去。
“你怎么不算了,反向我討要起什么書來?莫非你根本不會算,要靠什么書才能算嗎?”雙文律垂頭看他道。
白肖一句也不敢辯駁,心跳如擂惶恐萬分。
沒有了全知之書……他做不成百曉生了。再也沒有誰會恐懼他的高深莫測,他也再沒有辦法去通過秘密掌控誰、利用誰,更無法一個消息就攪動天下風(fēng)云……
他的金手指沒有了,他未來的打算不成了,他得不到高深的功法、得不到靈寶、得不到追捧……
他從沒有哪一刻像現(xiàn)在這般看清,他所擁有、看重的這些,都是依靠著全知之書。
他想搶回全知之書,可是他更怕死。方才那道目光……方才那道目光……
他以后該怎么辦?會不會還有人來找他?
雙文律從他身邊走過,白肖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跑出了酒家。
雙文律伸手扶起盧掌柜。
盧掌柜還蒙著,只覺得那只手一搭,自己不知怎么就站起來了。
眼前的劍客對她溫和道:“妖怪會纏上你女兒,是因?yàn)樗w質(zhì)特殊,于修行有益。水月坊的駐地就在尚水城的鏡花樓里,帶她去吧,水月坊會收下她的!
“真、真的?”盧掌柜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熟客先反應(yīng)過來,推她道:“多好的事?你快謝謝人家!”
她女兒眨眼從被人唾罵變成即將進(jìn)入仙門,這差距變化太大,盧掌柜紅著眼,淚水掉了下來:“欸、欸,謝謝您!謝謝您!”
尚水城離他們這兒不近,路也不好走,需要翻山越嶺,但再難走她也要去!現(xiàn)在正纏著她女兒的那只狐……她一定會想辦法除了它!
盧掌柜胡亂抹了把眼淚,心志已堅(jiān)定下來。
雙文律溫和含笑,道:“這酒可以給我嘗一杯嗎?”
“好!好!”盧掌柜打開壇子,給他倒了一杯。莫說一杯,知道這個消息,整壇都送給他又何妨?
雙文律仰頭一飲。
四時風(fēng)光釀一杯,辛酸甜苦渾一味。
“好酒!
他大踏步走出酒家。
“您去哪?”盧掌柜下意識問道。
“斬妖去!”
……
不過片刻,半空中忽然掉下一只黑毛狐貍,落在桌面上,已經(jīng)死透了。
堂里的人嚇了一跳,都低頭去看這只死狐貍。
“這、這就是那只狐妖?”有人問道。
盧掌柜摸了一下它的毛,憎惡道:“就是它!”她在女兒房中撿到過這種又黑又亮的狐貍毛。
她轉(zhuǎn)身入了后廚,拿了把菜刀出來。
“盧掌柜,你這是要干嘛?”有熟客問道。
“我要剝了它的皮!”盧掌柜道。
自從女兒被這狐妖纏上后,整日神智渾渾噩噩,時而驚懼時而癡傻,難得清醒時抱著她哭喊害怕,她心都要碎了。
盧掌柜的眼神太兇,熟客讓她嚇了一跳,提醒道:“你小心,這狐貍皮割手。”
方才他好奇摸了摸,在碰到上面的劍痕時手指一陣刺痛,忙抬起手來看,卻不見傷口。
那是殘留在劍痕上的劍意。
有這道劍意在,等閑妖邪不敢來找麻煩。
盧掌柜剝了狐貍的皮,心氣舒暢,把剩下的四時酒一分,道:“來,這是最后一壇四時酒了,今天給大家分了。這兩天我收拾收拾東西,帶我女兒去尚水城!”
“盧掌柜,你這店不要了?”熟客問道。
“不要了!”盧掌柜道。
幾個老客高興又遺憾。
酒是難得的美酒,只可惜以后再也喝不到了。
但那可是仙緣吶!酒鋪到哪都能再開。
“聽說水月坊可是名門大宗,恭喜恭喜,盧掌柜日后有福了!”有客人艷羨道。
“是啊……”盧掌柜也喝了一杯,眼睛里水光迷蒙。
她剛才在后面看了一眼,女兒已經(jīng)睡下了,神情難得安寧。
喝了這杯四時酒,誰也別出去嚼她女兒的舌頭根!不過就算嚼了,也影響不到她們了。
她們的苦日子過去了。
……
雷雨聲中,春花落盡槐柳陰濃。
北斗指南,夏時已至。那柄攪動天下風(fēng)云的血銹刀,仍然沒有歸處。
這柄刀早已不在持有尋寶羅盤的那個修士手中了。
血銹刀出世前,無論多擅算的修士都卜不出它的消息,出世之后,卻已經(jīng)有一些精通算法的修士能夠模糊算到它的所在。
有不少找不到方向的修士想起了百曉生,然而沒過多久,這名噪一時的百曉生就不知所蹤了,不知是自己藏了起來,還是被別的強(qiáng)橫修士捉走了。
血銹刀一直在不同的人手中輪換,沒見著得到血銹刀的修士獲得多少好處,因它喪命的卻不少。
現(xiàn)在,血銹刀輪換到了一個魔修手中。
血河老祖拿到血銹刀后,無法克制地興奮起來。但他知道眼下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他得離開。跑到天機(jī)難算的地方。不能再讓別人知道血銹刀就在他這里。
來不及細(xì)察,血河老祖匆匆把血銹刀藏裹起來,鉆進(jìn)一個山洞,倏忽不見了蹤影。等他再出現(xiàn)時,已經(jīng)到了北涼洲。
乾坤世界七海九洲十八島,遂州位于最大的中洲上。南北涼洲與中洲相隔大卓海,這里天機(jī)更為混亂,是魔修的天地,又被俗稱為魔洲。
血河老祖在魔修中也算一號人物。
乾坤當(dāng)中有拾柒大魔,拾柒大魔之下,魔洲當(dāng)中又有摩厭百城,百城的情況較為復(fù)雜,強(qiáng)弱相差很大,但凡是能占據(jù)其中任意一座城的魔修,都不是好相與的。血河老祖就是血河城之主,修為已在第七重天璣境許久了。
他在北涼洲如魚得水,一路安安穩(wěn)穩(wěn)回到了自己的血河城,忍不住心生得意。
那群搶到血銹刀的修士都是蠢蛋。人人都知道血銹刀從遂州出世,想要找血銹刀的人都在遂州鉚足了精神頭。他們拿到血銹刀后不趕緊離開遂州,竟還在那兒瞎轉(zhuǎn)悠,不等著被搶嗎?
這些人也是廢物。血銹刀中有無上道藏,他們都拿到血銹刀這么久了,竟沒有一個有所參悟的。
那可是無上道藏!若是能參悟個一星半點(diǎn)兒,這刀也到不了他手中。
血河老祖來到他的洞府中,又布下無數(shù)擾亂天機(jī)的陣法禁制后,才取出血銹刀來。
很快,他就明白了為什么之前那些拿到血銹刀的人沒有參悟無上道藏了。
血河老祖在血銹刀上試盡了手段,然而它卻好像只是一塊堅(jiān)硬的頑鐵,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他把血銹刀泄憤似的一扔,臉色陰沉,看著血銹刀砸在一旁的木桌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又掉在了地上。
木桌上連個刀痕都沒有,它銹得就像一條廢鐵。
一旁的契奴嚇得瑟瑟發(fā)抖不敢吭聲。血河老祖有些法子不敢自己直接上,先拿他來做實(shí)驗(yàn),滴血什么的折騰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