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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其他類型 > 再也不乖(1v4/h) > “向我證明你的力量!
  異世界的宴會和我殘存的印象里的地球人的宴會沒什么區(qū)別,混著嗡嗡嗡的交談聲的輕快樂聲里,大家吃吃喝喝,半魔和非半魔侍者往來穿行,把各色佳肴端上餐桌。

  我沒有心情吃喝。除了我,還有另一個人沒有心情吃喝。他在看我,但如果我抬起頭看過去,他就會立刻低下頭,不敢再看我。

  一個半魔仆役來到我身邊。并不是來上菜,我面前的菜品十分豐盛,已經(jīng)放不下更多了。她是把那個東西遞上來——禮物,一個沾著血和肉塊的某種怪物的眼珠子,幾乎快和我的拳頭一樣大,離近了一看,就能看清它里面像是瞳孔結(jié)構(gòu)的東西,很惡心,倒胃口。

  這個半魔問我想怎樣處理這顆眼睛。

  我真想說直接扔了吧。

  “妥善地收藏起來!蔽艺f。

  那半魔不知為何一愣。

  我旁邊,瓦大公開口說:“陛下的意思是,交給工匠,隨便他們發(fā)揮,做個裝飾品!

  半魔下去后,瓦爾達(dá)里亞用嘲笑的口吻告訴我:“硫海巨蚺的第叁只眼睛腐爛得很快,沒法長期收藏,要盡快交給工匠處理成你希望它成為的形狀!

  沒人教過我這些!我讀的書里也沒提過什么硫海巨蚺什么第叁只眼睛!

  我生氣,不想說話。他卻很有心情說話。他一邊切他盤子里的肉,一邊說:“陛下,怎么不吃呢,是廚師準(zhǔn)備的菜品不合你的口味嗎?告訴我哪道菜讓你如此倒胃口,我去讓人把做這道菜的廚師殺掉。”

  啊啊啊啊最讓我倒胃口的廚師就是你!你殺了你自己吧!

  不過我覺得我懂他什么意思……要是我一口不吃,是讓他顏面有失。他這是在陰陽怪氣催我快點(diǎn)開始用餐。唉,人在屋檐下,心情不好不想吃飯都不行,必須得吃。我拿起刀叉,看看這些顏色詭異的魔界食品里有什么我吃過的覺得好吃的東西……

  “陛下又要我親自喂你才肯吃嗎?”我聽見瓦爾達(dá)里亞說。好煩啊,別催了!我在心里痛罵他,正要隨便弄點(diǎn)什么到盤子里開始吃,卻感覺他有了動作——他把他盤子里的一塊肉遞到我嘴邊。

  我僵硬地側(cè)過頭,瞪著他。他只是輕輕笑著,沒有了那么多刻薄的嘲弄,顯得還有點(diǎn)溫柔。

  呃,但他這樣,我首先想到的是……他是不是在菜里下藥了?

  但我很快又想到,他剛剛自己還吃來著。

  我叼走了他叉子上的肉。他滿意地收回手,接著看向了……看向了?

  我轉(zhuǎn)過頭,看到,大半個大廳的領(lǐng)主都抬著頭,看著我們,臉上一副虛情假意的贊嘆似的笑容。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政治聯(lián)姻雙方在大庭廣眾下表演恩愛嗎?啊,這個神秘的異世界啊,宮斗線也好,權(quán)謀線也好,劇情都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心情復(fù)雜地嚼著嘴里的肉,把我面前的一道菜品里亂七八糟的東西盛進(jìn)盤子。雖然瓦爾達(dá)里亞這樣做,是在對所有人強(qiáng)調(diào)他現(xiàn)在罩著我,他們不可以越過他來刺殺我,但是……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我吃了一會后,總算琢磨出來我為什么不舒服了——什么叫“又要他親自喂才肯吃”?“又”?“喂”?好像我在他這里是個被他投喂的小孩一樣……

  我插起盤子里一塊蔬菜,扭過頭,看向他。他立刻看向我,挑眉。

  我笑起來,像他剛才做的那樣,把叉子上的菜遞到他嘴邊。

  “瓦爾德,”我說,“這個真好吃,請你也嘗一嘗。”

  然后他就讓我覺得:我真是腦抽了!我干嘛這么做?

  他沒有向我一樣把叉子上的東西叼走。他一口咬住,含住了銀質(zhì)的餐叉——。∥业牟途!我還要用呢!

  我僵硬地收回手。我想換一套餐具。

  他還故意舔舔嘴唇,對我說:“的確很美味,陛下!

  我接下來只用勺子吃東西。

  其實(shí)這些菜肴都挺好吃的,大部分都是我吃過且愛吃的,少部分我沒吃過的,嘗起來也很美味,何況現(xiàn)場還有音樂,氣氛一片輕松,所有人看起來都很愉快,這種愉快的情緒感染著我——

  于是我就漸漸忘記了坐在下面,那個離我非常近的位置上的金發(fā)的魔族。于是我就沒有留意,抬起頭的時候,視線正好掃過去。

  他永遠(yuǎn)都在我看過去的時候,正在看著我。

  我對瓦大公說我吃飽了,能不能早退。

  瓦大公沒有露出特別不滿意的表情,似乎對這種情況有所預(yù)料。他問我:“看上了誰?”

  他不問我都忘了這一茬了……我要在宴會上挑一個人,做我孩子的父親。

  我說出了維洛給的名單里唯一的一個公爵的名字。他剛才和好幾個人一起進(jìn)來,那些人隱隱有以他為首的架勢。不過這樣的人挺多,領(lǐng)主們一撥一撥進(jìn)來,每撥人都能從他們的站位和神氣看出來,誰地位最高,誰是附庸。

  說起來我那位侍女,看起來也是個地位很高的人。

  這位公爵,除了他的頭銜是公爵,地位似乎不低,其他我就沒看出什么來。他們看起來都一樣,對我假模假式地表演,對瓦爾達(dá)里亞真情實(shí)感地討好。但我總得挑一個。那就挑他吧——他長得很順眼,可以勉強(qiáng)對自己說,被這樣一個家伙種卵不是損失。

  雖然,也無法安慰自己太多。即使是自己挑,也有種被強(qiáng)迫的感覺。很惡心。

  “他啊……”瓦爾達(dá)里亞意味不明地笑了,“好吧,陛下!

  然后,他叫仆役過來,告訴他們陛下和他都吃飽了,把正餐撤下?lián)Q上甜點(diǎn)。他接著轉(zhuǎn)頭告訴我,吃完甜點(diǎn)我就可以早退了。

  來上甜點(diǎn)的是卡狄莉娜——我之前在宴會上一直沒看見她,還以為她不會再來這里干活了呢。也許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這么多強(qiáng)大的高等魔族們,卡狄莉娜看起來很緊張,端盤子的手在發(fā)抖。

  我在她把盤子放到我面前時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對她笑。我感到我手掌下的手漸漸不再抖了。她綠色的眼睛凝望著我,蒼白而膽怯的臉上慢慢露出一個笑容。

  我移開手,她退下,身影很快消失。

  我面前擺著一個淋著紫色醬汁的布丁似的東西。我拿起吃甜點(diǎn)的小勺,我旁邊的人也拿起勺子。我沒有立刻開吃,他也沒有。

  “她的真名到底叫什么?”我問瓦爾達(dá)里亞。

  “卡狄莉娜!彼卮稹

  “我知道她不叫卡狄莉娜。”我頓了一下,雖然我覺得宴會廳里相當(dāng)一部分魔族已經(jīng)知道我失憶了,并且,我們現(xiàn)在說話的音量,又有音樂干擾,就算魔族聽力超群,也不是很容易就能聽見的。

  不過我還是讓我的話委婉了些。

  “既然那種嘗試失敗了,不妨告訴我她的真名吧,瓦爾德。我想認(rèn)識真正的他!

  他在轉(zhuǎn)那個金色的小勺,它在吊燈的光里閃耀著。

  我聽見了瓦爾達(dá)里亞的譏誚的笑聲。

  “哦?就算這個奴隸那么不討你的喜歡,你還是想和她做朋友?”

  他的語氣和他語氣里隱含的意思讓我很不舒服。

  “你想說魔王不應(yīng)該和奴隸做朋友,是嗎?”我低聲說。

  他把勺子戳進(jìn)布丁,一下又一下?lián)v著。

  “魔王可以做她想做的任何事,”他說,“只要她有那種力量!

  又在提這件事。我沒有力量,我很弱,我什么妄想都不要有,我只需要仰仗他——

  有人來到大廳中央。高等魔族,領(lǐng)主。我熟悉的腳步聲。

  我看過去。侍女小姐微微欠身,向我行禮。我想起瓦爾達(dá)里亞說過,這個宴會的傳統(tǒng)是可以挑戰(zhàn)魔王而不會被魔王殺死……但我又想到他說他不會讓任何人挑戰(zhàn)我。侍女,塔爾塔瑞斯侯爵,是他的人。

  “陛下,”她說,“在這個充滿歡樂的宴會下,我想為您獻(xiàn)上一支舞蹈,希望這來自暗夜之湖的表演能讓您感到享受,使您的眉宇舒展!

  ……我想快點(diǎn)從這個宴會上走人,那才會真的讓我感覺享受。

  “為了讓這支舞蹈增添一抹亮色,”她繼續(xù)說,“我還請您首肯,陛下,讓您的女奴,純血的銀發(fā)精靈卡狄莉娜為我伴舞。”

  我看到羅萊莎莉亞公爵猛然抬起頭,先是看向侍女,又看向了一個地方,接著看向我。她繃著臉,我除了看出她好像有點(diǎn)吃驚,看不出什么。

  我余光掃向她第二眼看的方向,就在我的左手邊,卡狄莉娜不知什么時候站在角落里了。侍從們來來往往,我沒有注意那道微弱的魔力波動是她。她垂著頭,抓著手指,非常緊張的模樣。

  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想阻止。阻止這支舞,或者阻止卡狄莉娜伴舞,或者阻止自己繼續(xù)留在這里。

  但是在我真的開始嘗試阻止前,卡狄莉娜開口了,聲音不算響亮,卻也足夠清晰:

  “我的榮幸,大人!

  她從陰影里走出來,站到大廳中間,被璀璨的燈光照耀著,銀發(fā)引人矚目。她面向我,對我微笑。她的手緊緊抓著她的裙擺,看起來非常緊張。

  ……非常害怕。

  阻止。我的心里有個聲音這樣說著。阻止他。阻止她。阻止他們……

  為什么要阻止?我感到困惑。我不理解自己胸膛里升起的這種強(qiáng)烈的感情。沒有記憶的依托,它們只像一團(tuán)擾亂我思緒的迷夢。

  我下意識地去找維洛。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角落,看到他嚴(yán)肅地看著我,對我輕輕搖頭。

  不要阻止?不要輕舉妄動?

  維洛知道要發(fā)生什么嗎?

  要發(fā)生什么?

  我看向瓦爾達(dá)里亞,他對我微笑。我聽見樂隊(duì)換了一種音樂,輕快的曲調(diào)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不安、沉重的樂曲,我聽著,感到十分不適,好像接下來就要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

  瓦爾達(dá)里亞把手放在我的手上。他似乎是在安撫我,似乎又不是。

  “看!彼f。

  我扭回頭,看過去——我看見穿著優(yōu)雅黑色長裙的魔族高舉起手臂,那似乎是一個舞蹈的起始姿勢,姿態(tài)優(yōu)雅,身體線條十分優(yōu)美。

  有一根漆黑的鞭子在她手里凝成。

  這是在干什么?我想。我看過魔族在手里用魔力凝出鞭子是打算干什么,但我此刻覺得,我不理解。

  她剛才說她們要跳舞。

  她邁出第一個舞步,揮下第一鞭。精靈被她打得一個踉蹌,眼淚從面頰上流淌下來。

  住手。我正要這么說。然而我身上的“衣服”——瓦爾達(dá)里亞的魔力變化了,本來就幾乎要貼到我下巴上的布料猛然蔓延了一大截,像一只手一樣捂住我的嘴,我身上的所有布料也活動起來,像無數(shù)只手一樣把我往后一按,死死固定在椅子上。

  他的手還輕輕放在我的手上,隔著他用魔力給我凝成的手套。我連一支手指都動不了。

  “這是舊日高等魔族們最喜歡的舞蹈,”瓦爾達(dá)里亞說,“以前,每一場宴會都能欣賞到。很懷念吧,陛下?”

  我連脖子都動不了,頭也沒法轉(zhuǎn),只能移動眼珠,瞪向他。

  “你成為魔王后,禁止了這種舞蹈。你還禁止了很多類似的娛樂……哈,你是魔王。魔王有資格要求魔族服從他們一切隨心所欲的決定——憑他們絕對的力量。

  “可是,你看,陛下,他們不會因?yàn)樽袷啬愕慕罹头艞墐?nèi)心對這種娛樂的熱愛。”

  他說的沒錯,那些領(lǐng)主們,甚至不少仆役們,都在欣賞大廳中央發(fā)生的事。他們在欣賞她,美麗而脆弱的銀發(fā)精靈的痛苦,欣賞她的啜泣和悲鳴,她毫無力量的反抗和她沒有成效的躲閃。

  住手。住手!住手!我命令你住手。!

  我說不出一句話,只有可笑的嗚嗚聲。

  “她就是卡狄莉娜,”他說,“還記得嗎,你最喜愛的那個女奴,盧克西烏斯送給你的禮物,純血的銀發(fā)精靈,你把她視為……呵,好朋友。”

  我記不起來!住手!別再打她。。

  “我們十一歲的時候,”他告訴我,“在這樣的魔王誕生日的宴會,他正寵愛的那個女奴要卡狄莉娜給她伴舞。她想要打死她。于是,為了救她,你當(dāng)場殺了那個半魔!

  我什么都想不起來。我的腦海里只有眼前看到的一切——鞭打,血色,痛苦。許多人臉上掛著笑容,看著卡狄莉娜,或者看著我。

  阿格利亞斯擔(dān)憂地看著我,維洛凝重地看著我。羅萊莎莉亞也在看我,面露不忍。

  可他們誰也沒有站起來,阻止這一切,對塔爾塔瑞斯說:住手。

  “那一年,你開始渴望力量!蓖郀栠_(dá)里亞繼續(xù)低語著對我說,“因?yàn)樗乃溃悴辉贊M足于做我的孿生姊妹,滿足于被我保護(hù)。你開始渴望——成為我——沒有人膽敢挑釁你的權(quán)威,鞭打你的仆從,殺死你的奴隸。”

  他捏著我被他的魔力禁錮,一動也動不了的手。他輕而易舉就能移動我用盡全力也無法移動一點(diǎn)的手,執(zhí)起它,印上一個吻。

  “用你無盡磅礴的魔力,碾碎你的阻礙!用你無盡強(qiáng)大的力量,殺了所有膽敢挑釁你的人!阻止我,阻止她,阻止所有讓你憤怒讓你痛苦的事——改變這一切!”

  他放下我的手,高傲地?fù)P著頭顱,高傲地望著我。

  “向我證明你的力量。”

  我哭了。

  無盡磅礴的魔力在我體內(nèi)盤旋,我已經(jīng)能夠熟練的感受它,調(diào)遣它——但我就是無法將它釋放!力量被禁錮在我的軀體里,我連他的束縛都掙脫不開。

  他猩紅的眼睛冷冷地看著我。

  我被捂著嘴,連哭都哭不出一點(diǎn)聲音。音樂和精靈的哀鳴包圍了我,痛苦和無助淹沒了我。

  然后,漸漸的,我再也聽不見卡狄莉娜的聲音。鞭打停止了,舞蹈停止了,音樂停止了。

  瓦爾達(dá)里亞說:“拖下去吧!

  “是,瓦爾達(dá)里亞大人!彼f。然后,他解開了我的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