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上的圖騰不知是哪位大能留下,內(nèi)容精深晦澀,遠不是她所能窺探的,僅僅只是記在腦中都會帶來劇烈的反噬。
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司嬈猛一回頭,身后卻什么都沒有。
這下面,還有別的東西。
意識到這一點,司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這靈氣充裕的地方,是敵是友難以分清,若是天生地長的妖怪兇獸,常年生長在這樣的地方,修為不知都到了怎樣恐怖的地步。
司嬈取出自己的本命劍,緊緊握在手中,目光警惕地梭巡著。
倏然,眼前有黑影一閃而過。
司嬈連忙追上去,但黑影的動作卻極快,幾乎難以捕捉他的身形。
手中微弱的火苗突地變大數(shù)倍,司嬈反手將火點在了劍身,劍身燃炎,在面前畫出一道弧形,火紅的劍光一徑飛出,如一彎紅月。
因這火紅的劍光,司嬈看清了面前黑影的模樣。
一時怔然。
竟是個男孩。
他的身軀瘦弱,背脊緊繃如同小獸。
轉(zhuǎn)過臉,重紫的眼眸映出眼前的火光。
劍光一閃而逝,眼前重歸于黑暗。
那一雙重紫的眼眸卻在眼前揮之不去。
什么樣的人,才會生出一雙紫眸?
時有紫氣東來一說,天下以紫氣為最貴,妖邪之流或生紅瞳,天下卻未見紫眸。
司嬈如置身云霧里,模糊得有些看不清。
她險些以為是自己的精神太過恍惚,所以生出了幻覺,但隨著腳下凝實的土地也虛化成了云霧,才覺出幾分不對。
她有些驚恐地喊出聲,再睜開眼,卻已經(jīng)回到了她的山洞之中。
她一身冷汗地坐起身,身上蓋得嚴實的大紅錦被滑落下去,洞頂熒石散發(fā)的微光驅(qū)散了黑暗。
地上空空蕩蕩,并沒有什么滑落在地的熒石。
是……夢嗎?
或許先前發(fā)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個有些復雜離奇的夢罷了。
想到這一點,司嬈似是松了一口氣。
在準備躺下去的時候,眼角余光瞥見了黑影的一角,她僵硬地扭頭看去,見到那身披極夜之袍的男人就站在床側(cè),漠然注視著她。
手上還纏著一片碩大的青草葉,與周身的黑顯得格格不入。
不是夢啊。
但是她在試圖拔劍的時候,便墜入了奇怪的黑暗中,再醒來,封印中的異象停止了,陣法也沒破。
“你早就知道,我拔不出那把劍!彼緥茮]有看他,只垂眼看著自己的手指,仿佛指尖開出了花似的。
那雙手曾握住了劍柄,卻感到那是她絕無可能撼動的力量。
是了,曾經(jīng)修至巔峰的五位劍尊留下的封印,怎是她一個小小筑基期能夠破壞的?
只是她一時心急,沒有細想,才貿(mào)然上前。
蒼淮不置可否。
反問道:“你看到了什么?”
司嬈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怎么知道?”
他淡淡道:“青玄通幽,可窺因果!
雖是這樣說,他的話中卻帶了幾分輕蔑,分明是不信的。
所以推她去當小白鼠。
他分明知道她拔不出那把劍,卻還是推她上前,分明存了看熱鬧的心思。
好壞的水妖。
青玄通幽是古禪宗的術法,可借命窺見三分因果。
石碑上的“青玄”二字,她也見了,原以為是劍名,卻不想是術法名。
司嬈頓時明白為何只是術法,卻真實地感到自己在下落,喉間還涌起一陣腥甜。
因為她折壽了啊喂。
他突然靠得極近,伸出指尖點在眉心,幽深的墨瞳中倒映出她精致的眉眼,司嬈動作一滯,感到一點涼意在額心散開。
靈氣充裕的空曠山洞、巖壁上繪制的精深圖騰還有那一閃而過的重紫眼眸,與她毫無關聯(lián)的三樣東西,忽地在眼前一閃而過。
司嬈的瞳孔微微放大,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他便收回了手,身上的熹微香氣也一同遠去。
青玄通幽,亦可辨吉兇。善者種善因,惡者結(jié)惡果。
本是一個隨手為之的試探,她卻在陣中看見了一雙重紫眼眸。
蒼淮擰眉不語,神色難辨喜怒。
良久的靜默中,司嬈回過神。
他能看見她看到的那些東西……這是什么能力?
司嬈喃喃問道:“那陣眼呢?還在嗎?為什么異象停止了!
“破壞了。”
司嬈眼前一亮,仿佛看見了生機一般:“那封印陣豈不是!”
他勾起嘴角,發(fā)出一聲冷嗤:“伏極無垢陣,原本只需三個陣眼,你道為什么需要五人祭陣?”
司嬈回憶起陣法入門上看到的字眼,喃喃道:“陣破,轉(zhuǎn)困陣為殺陣。”
圓睜的杏眼中,于是染了幾分驚駭。
她抬眼看去,山洞云霧似的垂下的珠簾上,不知何時布下了層層疊疊的陣法,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繁復得竟有些看不清。
所以,此時山洞內(nèi)的平靜,皆是因為被層層陣法護在當中?
司嬈從床上跳下,赤足跑到洞口,隔著珠簾的縫隙能看見外面的景象。
昏昏天地變成了血似的紅,夜間呼嘯的風無端而起,裹挾其中的無形風刃已經(jīng)變成了深黑色,飛速旋轉(zhuǎn)形如蓮花,快得幾乎無法以肉眼捕捉。
大地干涸龜裂,地面隱隱冒著熱氣,形似蒸籠一般。
幾乎能夠想象,要是有活物行走其中,立刻便會化為一蓬血霧。
書上簡短的“轉(zhuǎn)困陣為殺陣”,化作了現(xiàn)實。司嬈有了更直觀的認知,心中也感到更深刻的害怕。
如果說從前夜間的風刃只是限制人的活動,那此時就是——絞殺。
不留余地滅殺一切活物。
司嬈抖了一下。
轉(zhuǎn)臉眼神便有些恍惚。
蒼淮:?
這就害怕了?
司嬈抖著聲音開口道:“我感覺我快死了,我已經(jīng)……產(chǎn)生幻聽了!
蒼淮眉梢微挑,冷冽的眼眸掃過隱沒在山壁之中的陣法微光,目光最后落在眼前泫然欲泣的小祭品上。
他親手設下的陣法將整個山洞護得如同鐵桶一般,這殺陣沒能先反噬他這個陣法的主人,反而隔著重重陣法作用到她身上?
“我聽到好多人在耳邊說話!
“說什么?”
司嬈目光放空了一瞬:“他們在求我垂憐!
第14章
密密匝匝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起起伏伏,仿佛有許多人在耳畔低語,初時聽不清楚,混雜著洞外的風聲,仿佛只是風中雜音。
隨著周遭逐漸安靜下來,那些聲音逐漸清晰起來。
輕得似風一般的聲音,漸漸在耳畔大了起來,疊成了聲浪,仿佛無數(shù)人虔誠地跪在座下禱告。
熟悉的聲音,仿佛曾在哪里聽過。
司嬈凝神細聽,逐漸聽清了駁雜紛亂的聲音。
熟悉的禱詞,熟悉的聲調(diào),甚至是熟悉的語氣,虔誠而狂熱,仿佛迷途的囚徒,祈求神的垂憐。
冗長的頌章,古怪的語調(diào),眼前似乎還能隱約看到大片灰袍人匍匐在祭臺邊。
這些聲音無孔不入似的,連眾人在祭臺下匍匐的姿態(tài)都逐漸在眼前清晰起來。
破敗的白玉祭臺,早不復最初的精致的模樣,四處是龜裂的紋路;祭臺旁擺放著三牲六畜,牛羊豬大睜著眼,脖頸流下猩紅黏膩的血。
衣著華麗的舞姬在祭臺上跳著神降之舞,足尖踩著鼓點旋轉(zhuǎn)飛舞,衣袂翩飛之間金鈴作響。
數(shù)十名灰袍人隨著鼓點聲頌念著冗長的頌章。
“魔神大人,求您垂憐貧弱!
“沖破封印,血洗上清!讓魔神大人的福音傳遍整個修真界!”
就在此時,舞樂之聲戛然而止。
許多身穿白衣的修士從天而降,是灰袍人的數(shù)倍之眾,領頭人手中陡然飛出一簇火紅的光,炸毀了祭臺。
“卑鄙小人!竟以西荒做餌,偷偷潛入中域……呵,不會真以為你們的圖謀能成吧?”
灰袍人頓時反唇相譏:“哈,魔主大人英明神武,算準了你們會信。自己沒長腦子,說什么就信什么,還怪得了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