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淮頎長的身姿站在洞中,整個洞穴的空間頓時變得逼仄起來,他言簡意賅道:“陣眼破了!
自‘宰怨’引雷之后,封印陣便破了個窟窿,陣眼被破不過是時間早晚問題。
司嬈面上一喜:“陣眼破了?那封印陣是不是也就潰敗了,要重新打開了?”
他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似是冷嘲。
司嬈正準備起身,卻見眼前畫面一轉,眼前的光倏地熄滅,變了個模樣。
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她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墻面上簌簌落下的碎石,落了滿頭。
從未經(jīng)歷過這樣突然的轉場,司嬈腦中還有些暈眩,又在原地坐了幾秒,才站起身。
手中掐訣欲撐起個防護罩,掐了半晌,卻沒有反應;丹田內靈氣充盈,卻半點用不出。
司嬈心中便有了計較,此處約莫是布下了禁止使用靈力的禁制。
但這究竟是什么地方?封印陣中竟還有這樣的地方,從前從未見過。
待適應了眼前的黑暗后,她逐漸能看清一些細節(jié),他們似乎是身處在一個石室之內,但這個石室比之山洞更小,更逼仄。
鼻尖陰冷潮濕的味道更提醒著她,眼前是在地下。
與她一身的狼狽不同,身側的男人仍穿著那一身黑衣,近乎與黑暗融為一體,身上卻干凈得沒有沾染分毫塵埃。
司嬈左右躲避著從上方落下的碎石,模樣有些狼狽,喘著氣問道:“這是哪兒?”
蒼淮卻并沒有要為她答疑解惑的意思,抬步往前走去。
司嬈邁步跟上,這才看清,還有一處小門隱沒在黑暗中,乍一看竟無法發(fā)覺。
門后是一條狹長的甬道,司嬈走進去之后能清晰地感到空間變得更加逼仄了。
走得愈久,似乎愈靠近核心,地面的震顫便愈劇烈,幾乎到了不能正常行走的地步,唯有扶著石壁才能勉強向前。
但蒼淮行走在前,卻分毫不受影響,如履平地。
他走得有些快,司嬈要小跑幾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沒有輕身的功法,全憑雙腿行走,便如同凡人一般,更何況還要小心兩側不時落下的碎石,時刻注意維持身體穩(wěn)定。
司嬈全部心神都花在上面。
一開始進入到這一片黑暗中的恐慌倒是漸漸忘卻了,逐漸專注于腳尖的道路。
不知走了多久,久到腿都酸了,眼前才見到一絲光亮。
說是光亮也并不確切,極微弱的光芒,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卻十分耀眼。
司嬈加快了腳步,快步向前走去。
靠得近了,周遭的震顫反而減輕了不少。
仿佛到了風暴的中心,風暴外狂風席卷,中心卻一片平靜。
走出狹窄的甬道,司嬈看清眼前的情形。
不過是比剛落地的石室稍大一些的石室,中心突起一塊白色的石碑,上面插著一把青色的劍,流光溢彩,方才他們見到的微光就是這一把劍散發(fā)出的光。
司嬈原本還大口喘著氣,此時卻猛地一收,生怕動靜大了。
無他,只因那石碑上不僅插著一把青色的劍,旁邊還放著一具白色的骨架,近乎已經(jīng)玉化了,被旁邊長劍的青光照著,透出一種森冷的白。
這里想必就是封印陣的五個陣眼之一了。
傳說中的五劍尊以身祭陣,化身為陣眼將故事里的大魔王鎮(zhèn)壓于長哭崖下。
司嬈不動聲色地靠近了蒼淮。
雖然他身上冷得像冰,卻是個會喘氣的活妖,比這森冷的骨架不知強出多少倍。
蒼淮垂眼,少女溫軟的身體幾乎整個靠了上來,隔著衣料也能感到她身上的熱度,似乎還冒著熱氣。
眉梢微挑,倒是變得快,方才還嫌他冷,現(xiàn)在又靠過來了。
“這就是陣眼嗎?”
司嬈小聲開口道,生怕稍微大聲一些就驚擾了面前已然坐化的“前輩”。
旁邊人意味不明地應了一聲。
那石碑上用遒勁的筆力刻出“青玄”二字,但劍身斜插進石碑之中,已生出粗長的裂隙,裂隙橫穿了整座石碑,連上刻的“青玄”二字都被拆成了兩半。
那裂縫想必就是引發(fā)這次地震的原因了。
司嬈只以為是封印有時效性,時隔千年陣眼有所破損也是應當。
卻不知道身旁的人,前幾日才以劍引劫雷,給封印陣砸出個大窟窿。
蒼淮望著眼前早已坐化的骨架,眼中似嘲非嘲,身側卻傳來司嬈壓抑著興奮的聲音:“是不是這陣眼破了,我們就能出去了?”
“你很想離開?”
司嬈不覺有異,反問道:“你在這陣中住了多少年了,就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外面的世界。
他面上的冷意更濃了。
不管是哪里,都沒有什么不同。
天下再大,也和這封印陣內的世界沒有什么分別。
不過是從一個監(jiān)牢,跳入另一個更大的監(jiān)牢,沒什么可期待的。
狹長的雙眸凝望著碑上的“青玄”二字,他忽地道:“你把劍拔了!
石室昏暗,唯余劍上的青光成了此間天地唯一的光源。青光微弱,映在他的墨瞳之中,成了明暗交織的晦暗色彩。
第13章
劍在顫。
司嬈下意識回頭看蒼淮的神色,他的半張臉隱沒在黑暗中,只露出瘦削的下巴和微抿的薄唇。
她心跳得有些快,不知是在緊張些什么,小聲地對靠在石碑上的骨架說了一聲:“前輩,抱歉。”
傳言中,長哭崖下的封印由五位劍尊聯(lián)手設下,為了確保封印大陣的威力,五位劍尊以身祭陣。
雖不知旁邊這一副骨架是哪位前輩的尸骸,但要動他的本命劍,司嬈心中也有些發(fā)憷。
她在心中默默道:晚輩意外落入陣中,不得已要破此陣眼,待出去后定為前輩尋一塊風水寶地好生安葬了。
說完,司嬈心中稍定,握緊了手中的劍。
也就是在這個時刻,原本十分平靜的石室忽然劇烈晃動起來,一陣天旋地轉之中,司嬈只感覺腳下一空,墜入黑暗中。
余光瞥見的最后一眼,蒼淮還穩(wěn)穩(wěn)地站在那,身形沒有挪動分毫。
亦不曾,伸出手。
喉間涌起一陣腥甜,司嬈暗罵了一句什么,伴隨著轟隆落下的巨石被湮沒。
意識墮入虛無。
面前空了一片,但那石碑還穩(wěn)穩(wěn)地立在那,連那裂縫都沒有擴大分毫。
蒼淮冷眼看著,未見什么動作,那石碑便轟然在眼前炸成了碎片。
石碑中的劍“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旁邊靠在石碑上的骨架沒了支撐,多坐了片刻,亦隨之倒下,徹底散架。
目光在倒地的劍上停留了片刻,劍柄上繪著一點蒼藍浪紋,卻仿佛因著歲月漫長而有些褪色。
旋即收回目光,眼中含了一絲冷嘲:“沽名釣譽之輩!
地面的震顫,止住了。
他閑庭信步一般,沿著來時的甬道走了出去。
司嬈不知下落了多久,腕間青光一閃而逝,腳才落到了實處,但眼前還是那化不開的濃黑,什么都看不見。
她明亮的眼中似有火在燃燒,饒是再好脾氣的人此時都忍不住有了幾分脾氣。
妖,怎么能這么壞的。
黑暗、黑暗、又是黑暗,沒完了是吧?
怒氣沖沖之下,指尖忽地竄起了一束火苗,帶著點微熱,還有并不明亮的光。
司嬈反倒被這突然出現(xiàn)的火苗嚇了一跳,靈力被禁錮許久,竟沒感覺是何時解開的禁錮。
她舉著指尖微弱的火苗四下看去。
這是在哪兒?
落到了封印陣的最底下嗎?
但和靈氣貧乏的封印陣不同,甫一進入到這里便感受到濃郁的靈氣,充盈著四肢。
濃郁的靈氣無縫不入地往骨子里鉆,原本感到疲乏的身體頓時覺得舒坦極了。
封印陣的地底,會是這樣的地方嗎?
司嬈生出了幾分疑惑,舉著指尖的火苗四處看去。
這里仿佛是一處極空曠的所在,頭頂是巖石,有泉水滴落的聲音。
周遭的巖壁上爬滿青苔,湊近之后借著躍動的火光,似乎能看見青苔之下掩藏著什么。
司嬈又挪遠了一些,縱觀全局,眼前才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那些青苔并不是長在平滑的巖壁上,反而錯落有序,有著奇異的突起。
她細細看去,眼前逐漸勾勒出一個圖騰的模樣。
但在看清青苔下圖騰的瞬間,她的腦中仿佛刺入了一根針,大腦一陣猛烈的眩暈,整個人險些站立不穩(wěn),在原地晃了兩下。
司嬈當下斂了眉目,收回目光。
她揉了揉眉心,大腦還有些隱隱作痛,整個人思緒混亂。
司嬈緩慢地退開幾步,心中存了幾分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