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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都市言情 > 爵跡同人.麒麟火 > 攜刀照雪 第17節(jié)
  “四叔打算何時啟程?”

  唐嘯月道:“明日一早便走。我們鳴沙寨這些年雖然威風(fēng)不在,在稷都城也還有些人手。而且,據(jù)我猜測,你三叔這段日子可能也在稷都,你不用擔(dān)心四叔。反而是你,我離開之后須得盡快與楊老三、莫三娘會合。在我看來,那謝王臣雖然有些過于自許,但還是值得信任,若是可以,托他將龍淵劍帶回金陵,你還是盡早返回瀚海為上。報(bào)仇之事,并非一日之功!

  他想了想又道:“還有,那位沐公子似乎對你頗有些意思……若是沒有當(dāng)年落日關(guān)的事,也許你們……”

  卓小星臉色微紅:“四叔,你怎么這么婆婆媽媽的,我要休息了!彼死唤,將額頭整個蓋住,好像這樣做就可以不聽不聞。

  自一路南下,她并非對沐青蓮的含情脈脈毫無所覺。譬如每到一地,沐青蓮總是想著法打聽她喜歡什么,什么胭脂水粉、各色小吃還有各種玩的用的總是獻(xiàn)寶一樣送到她的面前。她若是表現(xiàn)出些許喜愛之情,他就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好像比自己還開心。

  晚上練刀時,兩人試招印證切磋,沐青蓮也毫無藏私,全心指點(diǎn)她實(shí)戰(zhàn)中的各種不足之處。生殺刀法固然是一等一的刀招,可惜楊桀這個師父并沒有多靠譜,多數(shù)時候只是將幾頁刀譜給她自行參悟,自己躺在一旁喝酒。她有限的幾次實(shí)戰(zhàn)還是她實(shí)在無聊抓四叔陪練,可惜四叔每次與她練刀,都像活見鬼一樣,生怕傷到她,手都不知道往那兒放,有一次還差點(diǎn)將自己的胳膊斬?cái),那回之后,她再也不敢讓四叔陪練了。有了沐青蓮這個陪練,她感覺自己的武學(xué)進(jìn)益良多。

  不過有時候,沐青蓮那灼熱的目光如影隨形,讓她幾乎想要跑開。好在她素來清冷慣了,只裝作視而不見。她偶爾會想,這位公子哥兒出生富麗繁華地,說不定早練就了一副風(fēng)流手段。況且自己大仇未報(bào),又有熱毒傍身,沉溺兒女私情只能是害人害己。于是每每稍有情動之時,便先給自己心頭澆上一盆涼水?墒,那日看到沐青蓮為了救自己,被問鋒途重傷,她心頭的涼水幾乎瞬間沸騰起來。直到自封五感,才勉強(qiáng)揚(yáng)湯止沸。此時又聽唐嘯月說起,無疑是在釜底再填一把柴薪,兩朵紅云立刻浮上面頰,她又羞又躁地捂住了臉。

  唐嘯月有些好笑地看著她:“我是說,人家為了你受了這么重的傷,人還迷糊著呢,你要是好了,可以去看看……”

  ……

  沐青蓮的房間就在她的隔壁,卓小星到的時候,見到江秋楓正守在他的身邊。這對師兄妹可真有意思,師妹照顧自己,師兄照顧沐青蓮。讓卓小星幾乎以為與他們并非只是萍水相逢,而是有著天大的交情。她絞盡腦汁,猜測是由于蜀山劍閣十多年前受過無方劍樓天大的恩情,這對師兄妹因此報(bào)恩來了,自己是沾了沐青蓮的大光。

  沐青蓮臉色蒼白,雙眼緊閉,他身上的傷口已被處理過,不再流血?墒敲夹奈⑽Q起,仿佛在夢中也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江秋楓臉色頗有些為難:“雖然問鋒途那一劍沒有正中他的心臟,這才留下一命,可是卻損傷了他的臟腑,所以他一直昏迷不醒。我們蜀中劍閣的玉露散雖可治愈外傷,對內(nèi)傷卻毫無辦法。

  “他什么時候能醒?”

  江秋楓道:“我已經(jīng)以真氣助他療復(fù),接下來便只能等他自己恢復(fù)了。可惜我與師妹都不通醫(yī)術(shù),再無辦法!

  卓小星心想,可惜陸三叔不在這里,不然他一定有辦法?墒侨绻懭逶谶@里,說不定會先將自己臭罵一頓。她想了想師父離開之前的臭臉,不敢再去觸他的霉頭。

  她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堆瓶瓶罐罐來,找出數(shù)顆五顏六色的藥丸,死馬當(dāng)做活馬醫(yī)的給沐青蓮一股腦灌了下去。

  陸萬象擅長醫(yī)術(shù),更是喜歡配置各種奇奇怪怪的丸藥,止血化瘀,美容養(yǎng)顏,清心養(yǎng)肺,解毒驅(qū)蟲等等無所不包,應(yīng)有盡有。陸萬象更有一個特別的愛好,就是把所有的藥都做成糖豆子。卓小星自幼身體不好,幾乎就是吃著這種“糖豆”長大。

  反正卓小星這個藥罐子這么多年來把這些藥吃來吃去,沒吃出過什么毛病,她想這藥就算無效估計(jì)也沒什么副作用,這個舉動卻嚇壞了站在一旁的江秋楓:“卓姑娘,這藥可不能亂吃……”

  正說話間,沐青蓮蒼白的臉色卻開始慢慢紅潤起來,江秋楓只好恰如其分閉上了嘴,兩個人面面相覷。

  眼看著沐青蓮一時半刻也不會蘇醒,江秋楓道:“卓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第27章 山野佳茗

  卓小星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對蜀山劍閣弟子不僅奮力從問鋒途的劍下救了自己一命,還留下來照顧受傷的自己與沐青蓮,委實(shí)有大恩于自己。

  常言道:“將欲取之,必先予之!眲e說只是借一步說話,就是順便提出一些條件,自己也不好拒絕。

  她跟著江秋楓拐了一個彎,來到一間雅閣之內(nèi)。

  她搶先道:“多謝江少俠與令師妹大恩,若非你們援手,恐怕我早就死在問鋒途劍下。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江少俠日后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在下必定赴湯蹈火,再所不辭……”她話沒說完,突然覺得不妥。那日聽這位江少俠的話意,分明是為了龍淵劍而來,又補(bǔ)充道:“只是如果江少俠是為龍淵劍而來,恐怕要失望了。這龍淵劍已不在我的手中!

  不料,江秋楓有些好笑看著她:“卓姑娘不必客氣,事實(shí)上我與李師妹這一趟并非是為龍淵劍,而是為了卓姑娘你……”

  卓小星一愣:“為我?”

  江秋楓點(diǎn)頭道:“正是,大約半個月之前,蜀中劍閣便得知卓姑娘你即將護(hù)送龍淵劍取道西蜀前往金陵的消息。閣主便派了我與李師妹前往隴蜀邊境接應(yīng)。閣主說龍淵劍牽涉到昔年卓將軍隕落之事,其中內(nèi)情復(fù)雜,卓姑娘此行恐有危險(xiǎn),讓我二人相機(jī)行事!

  他頓了頓,笑道:“前日我對姑娘出手,只是因?yàn)橐娮抗媚锉荒茄炷杷,?dān)心龍淵劍有失,所以才貿(mào)然出手,還望姑娘勿怪。我蜀中劍閣對龍淵劍并無覬覦之心!

  卓小星心中訝異:“為何?”

  龍淵劍本屬于李周皇室,雖然嘉平帝在南渡遺臣與金陵謝家的支持下建立南周,追本溯源,不過是皇室別支而已;承圣帝李楠的皇子王孫皆被慕容傲殺死,說起來,不在稷都的李空花才是世上僅存的大周嫡系,她想要取回原本屬于自家的龍淵劍亦屬名正言順。

  江秋楓道:“當(dāng)日我也曾問閣主這個問題,閣主說了,往事如浮生塵,縹緲盡是空夢。龍淵劍既然重回卓家人手上,就由卓家人做主便是!

  卓小星心中疑云再起,這位七公主的言下之意,難道龍淵劍原本歸屬于卓家嗎?可是不論是先前沐青蓮帶來的消息還是青泥驛站那位呂秋先生所述,龍淵劍都是由北周皇室發(fā)現(xiàn)并傳承下來。

  不過……

  似乎龍淵劍每次出現(xiàn)都與卓家人少不了關(guān)系。據(jù)那呂秋先生所言,卓家先祖便是因?yàn)榕妪垳Y劍代圣駕出征,立下大功,而被封為世襲罔替的鎮(zhèn)國侯,圣眷隆寵,冠絕京華。一百多年后,她的父親卓天來坐鎮(zhèn)西北,抵御柔然鐵騎,也同樣身佩龍淵劍。除了卓家,還有其他人曾經(jīng)成為龍淵劍暫時的主人嗎?

  還有,如果她的父親真的出身于鎮(zhèn)國侯府,為何從不向自己提起半句。

  江秋楓見她臉色猶疑不定,補(bǔ)充道:“閣主說了,關(guān)于龍淵劍之事,卓姑娘心中恐怕還有諸多疑惑。若是卓姑娘不嫌棄,入蜀路上不妨前往劍閣小住數(shù)日。”

  卓小星目瞪口呆:“你是說閣主要見我?”

  江秋楓點(diǎn)頭道:“閣主確實(shí)提起,卓姑娘途中路過蜀山,可往蜀中劍閣作客!

  他看了卓小星一眼,生怕她拒絕,又道:“蜀中諸山,或清幽秀麗,或雄絕奇?zhèn),大異西北,而且氣候溫潤,對姑娘的身體也很有好處。”

  卓小星一愣:“我的傷勢早已大好了!

  江秋楓搖頭:“我所說并非前日新傷,而是姑娘身上舊疾。閣主說十七年前匆匆一見,便知道姑娘身上帶有熱癥。這熱癥料是從娘胎里帶來,即使好生靜養(yǎng),亦難葆永年……閣主說希望龍淵劍事了,姑娘能在蜀中小住一段時日,閣主會想盡辦法醫(yī)治你……”

  卓小星心中涌起一種怪異的感覺,自她聽那說書人呂秋說起父親與李空花的往事,她心中始終將信將疑,她自幼未見過自己的母親,可是她亦從未聽到父親說起除母親之外的其他女子。偏偏此時此刻,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呼喊著,那個故事是真的,她后頸之上的月牙形印記就是那位七公主所留下。

  她不小心碰觸到父親從未提及的往事,不免不知所措起來。江秋楓道:“卓姑娘也不必急著回復(fù),我與師妹這些日子也會留在這里。若卓姑娘不愿,閣主也不強(qiáng)求。”

  卓小星心慌意亂,留下一句“我會考慮”便匆匆離開了房間。

  謝王臣一路縱馬疾馳,這日巳正之刻,終于到達(dá)了一處山坳。他正欲歇馬,卻聞到不遠(yuǎn)之處傳來一股幽異的茶香,清雅似蓮,馥郁如蘭,雖殊于世,卻充滿著一種雅正之氣。謝王臣出身鐘鳴鼎食之家,吃用俱是人間絕品,交游天下名士,也從未聞到過如此茶香,他感覺自己的鼻子仿佛被這股茶香給栓住了。

  他抬頭一看,只見遠(yuǎn)處一片樹蔭之下,有一個小小的茶攤。那茶攤甚是簡陋,只是用山石鑿出一桌兩椅。茶攤并沒有客人,唯有一名不知是老板還是伙計(jì)的人正在煮茶。

  沒想到在這山坳之中,竟然有如此擅茶之人。他心中一動,便將馬韁遞給身后的武士,向茶攤走去。

  “老板,來一壺茶!

  等到那煮茶的老板一回頭,謝王臣卻愣住了:“是竟陵王——”

  那茶攤老板——竟陵王李放抬起了頭,端著茶壺走了過來:“謝公子——”

  “你是專門在此等我?”謝王臣覺得不可思議,他離開青泥驛站之時,李放分明已經(jīng)向北而行,與他的方向南轅北轍。自己所乘的馬匹已是山道中難得的快馬,李放竟然趕到了自己的前頭。

  李放坐在他的對面的石凳之上,不知從什么地方掏出兩個白瓷杯子,碧綠的茶湯緩緩注入杯中,氤氳茶煙裊裊升起,發(fā)出清雅的幽香,讓人心曠神怡。李放看似隨意的坐在那里,謝王臣只覺得他的動作有一種說不出的靜,仿若淵渟岳峙,巋然不動,讓人恍然記起此人可并不是什么山村夜店的茶攤老板,而是近年來名動天下的南周“戰(zhàn)神”——此人自八年以前被封為竟陵王,受命整頓荊襄防務(wù),身先士卒,率領(lǐng)麾下竟陵軍打了無數(shù)苦戰(zhàn),竟將荊襄防線全線向前推進(jìn)了數(shù)百里,在民間獲得“戰(zhàn)神”的美稱。更讓身為嘉平帝嫡子的廣陵王李昶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而這次他受李昶委托前來西蜀的目的便是要帶龍淵劍回金陵——嘉平帝年已四十五六,卻至今未立太子。眼見李放的聲望越來越高,李昶寄望于有了這柄“王權(quán)之劍”的加持,能在江淮戰(zhàn)場上取得寸功,為王儲之爭積攢更多的籌碼。

  “謝公子,請。”李放微微一笑,當(dāng)他笑起來的時候,文雅而溫和,彷如他此刻真的只是山野之間一位好客的主人。

  謝王臣端起茶盞:“還未謝過殿下救命之恩——”

  “唵縛悉波羅摩尼莎訶。 ”李放并未接他的話,反而低低念了一句佛經(jīng)。

  謝王臣一臉懵逼:“啥?”

  “佛觀一缽水,八萬四千蟲!崩罘艑⒉铚伙嫸M:“失禮了,李放自幼在步虛觀長大,有蒙師兄教導(dǎo),飲茶之前需得念凈水咒。”

  謝王臣仍是一愣:“據(jù)在下所知,步虛觀可是道觀,難道也需念佛咒嗎?”

  李放微微一笑:“誰說道觀里就都是道士,沒有和尚了!

  謝王臣一怔,想起關(guān)于金陵坊間流傳的竟陵王李放的故事了。

  據(jù)說這位竟陵王雖然是嘉平帝李杭的長子,卻并非妃嬪所生。承圣帝李楠當(dāng)初登基,京中還有幾位未成年的幼弟。李楠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常覺得如鯁在喉,便將這些弟弟遠(yuǎn)遠(yuǎn)地分封出去。當(dāng)年李杭年不過十一歲,受封為丹陽王,便離京就藩。李杭少年心性,除了京城,沒人管束,最喜游山玩水。丹陽不過巴掌大的地方,幾年也就玩膩了。便白龍魚服,私出封地,外出游歷。有一日在堯山腳下,遇到一位身受重傷的美貌女子。李杭對她一見傾心,將之帶回丹陽,為之延醫(yī)問藥。彼時李杭已訂下親事,乃是江南望族孟家的女兒。他雖然傾心此女,但是并未行納妃之禮。原想先娶了王妃,再納為側(cè)妃。誰知便在李杭娶孟氏為妃之日,那女子傷心之下,早產(chǎn)下一子,從此不告而別。

  此子先天不足,王府太醫(yī)俱說恐怕不好養(yǎng)活。恰逢彼時仙都山步虛觀清徵真人在王府隨喜,便將他帶了去。說起清徵真人,乃是大周一代奇人,細(xì)算起來與謝王臣也算頗有淵源。此人早年乃是大周朝的一名落第秀才,幼年即有“神童”之稱,卻屢試不第。萬念俱灰下索性投江了斷,卻不想隨江水漂流數(shù)百里未死,醒來時身處江南第一佛宗的無量寺山門之外,他便依從天命在無量寺出家,十五年之后成為無量寺的主持。謝王臣的師父了塵大師正是他的師弟。清徵真人一日觀云相,心有所感,覺得身如流云,當(dāng)去則去。又辭去無量寺主持之位,蓄發(fā)還俗。他跟隨云蹤到了仙都山步虛觀,又出家入道,不過半年,便折服步虛觀諸多道生,成為步虛觀的觀主。

  李放在仙都山長到十四歲。那一年,正是慕容傲兵犯稷都,自立為帝的一年。消息傳來,丹陽王近水樓臺,又得到江南諸多世家的支持,在金陵稱帝,建立南周。

  大禮之前,李杭想起自己還有個兒子流落在外,便命人將之接到金陵,這也是金陵城的王公貴胄們第一次見到這位皇長子。他溫和有禮,舉止有度,仿若璞玉珠光,自有高華,竟比生長丹陽王王府的嫡子李昶更顯俊雅高貴。聽說,當(dāng)晚二皇子李昶便砸了一只暹羅進(jìn)貢的象牙雕塑。

  那一年,南周西北防線戰(zhàn)事不利,一度連重鎮(zhèn)襄陽也落入敵手,南邊的竟陵與江陵岌岌可危。危急之際,嘉平帝封李放為竟陵王,主西線戰(zhàn)事。第二年,竟陵軍便收復(fù)襄陽郡,第三年,收復(fù)南陽,此后年復(fù)一年,竟陵王所轄的版圖不斷擴(kuò)張……

  “我聽說謝公子的師父正是無量寺的大主持了塵大師,難道他沒有誦過這個凈水咒嗎?說起來,我那師兄只在無量寺呆了三年,就滿口的阿彌陀佛……”

  清潤的嗓音響起,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謝王臣道:“我只是師父的記名弟子,說起來,只是因?yàn)闊o量寺收了我謝家大筆的香火錢,所以不得不答應(yīng)做這個順?biāo)饲榱T了!彼α诵Γ骸拔移缴吹焦忸^的和尚就怕,還從未登過無量寺的大門呢。”

  對面的男子低聲嘆了一聲:“嘖,謝公子對誰都是這樣一副‘我謝家有的是錢’的欠揍模樣嗎?”

  謝王臣莞爾道:“你呢,日理萬機(jī)的竟陵王專程在這里等我,難道只是為了和我套近乎嗎?”

  李放笑了笑:“當(dāng)然不是,我知道金陵謝家是李昶最堅(jiān)定的盟友,可不是我鼓動唇舌可以撼動。我只是想問一個問題,將朱明弓與弓譜送給百里不生是謝老太爺?shù)囊馑紗?”他頓了一頓:“我可不相信金陵謝家未來的家主會蠢到來賭一場幾乎是必輸?shù)馁注,難道只為一試入神境高手的箭法?”

  謝王臣沒有說話,竟是默認(rèn)了。

  李放輕嘆一聲:“看來南渡遺老們是真的將南周國運(yùn)押在那把龍淵劍上了。將朱明弓與弓譜送給百里不生,就算百里不生暫時還無法突破洞微境,短時間內(nèi)也必然功力大進(jìn),柔然大軍勢必南下伐梁。只需要龍淵劍到手,李昶便可揮東路大軍北上,慕容傲腹背受敵,若是百里不生多出一份力,南周說不定真的有光復(fù)稷都的機(jī)會!彼p輕揉了揉眉心,“可是,屆時就算你們攻下了稷都,面對的可是空前強(qiáng)大的柔然大軍,又將如何?”

  謝王臣幾乎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聲音低如蚊蠅:“祖父說了,柔然地廣人稀,草原騎兵再驍勇,也無法占據(jù)整個中原,不過想得燕云之地逐牧而已……”

  李放發(fā)出一聲低笑:“原來是打著割地求和的主意,可是你們是否想過,慕容傲縱然倒行逆施,但他畢竟與你我同族,總不至于屠戮百姓。柔然終歸是外族,一旦讓柔然入關(guān),屆時中原板蕩,又不知多少遺民淚盡胡塵里。驅(qū)虎吞狼,可若是養(yǎng)虎為患,又將如何收場?”

  謝王臣低下了頭。此行他作為李昶的密使,表面上的任務(wù)是護(hù)送龍淵劍回金陵,若是有機(jī)會邀請瑯?gòu)謩俚啬莾晌幻髌G美麗的女子前往江南,促成與李昶見面的機(jī)會更是再好不過,可是在臨行之前,他卻接到家族命令,要將朱明弓與朱明弓譜找機(jī)會暗中送到百里不生的手上,那弓譜之中更有一封謝家家主寫給柔然大將軍的親筆信。金陵這些年看似平靜,但是自竟陵王李放在荊襄一帶建功之后,朝中各部早已暗中做好了大規(guī)模北伐的準(zhǔn)備。不過,南周現(xiàn)有大軍多是最近幾年倉促建成,若論精兵強(qiáng)將,并沒有與慕容傲硬碰硬的本錢,而柔然大軍南下便是南周所期盼的那個契機(jī)。但是胡漢有別,北梁與大周爭鋒,終是同族之爭,就算南周君臣們再怎么盼著柔然南侵北梁,自己再去趁火打劫,也沒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公然勾結(jié)柔然。正所謂兄弟鬩墻,萬沒有找隔壁鄰居相幫的道理。謝家這才有了這個與虎謀皮的計(jì)劃。謝王臣當(dāng)初一聽也是大皺眉頭,卻被謝老爺子一番斥責(zé)。謝老爺子甚至提出,如不照辦就讓他的堂弟謝之棠取代他擔(dān)任廣陵王李昶的少傅之職,謝王臣只好硬著頭皮同意了。

  出于某種謝王臣始終不解的理由,金陵謝家在皇長子竟陵王李放與嫡子廣陵王李昶之間,毫無避忌的站在李昶這邊,而嘉平帝對謝家的選擇迄今未曾表明態(tài)度。謝王臣名為王府少傅,實(shí)則便是廣陵王府的幕僚,替他出謀劃策。若是將來李昶真的登上帝位,自然也會倚重這位少傅和他背后的謝家。而他之所以被視為謝家將來的繼承人,也正是因?yàn)檫@個看似無關(guān)緊要的位置。

  老爺子提出讓堂弟取代自己的位置,意味著不再認(rèn)可自己作為未來家主——這是他無法接受的。越是高閥大族,越是子息繁盛,有才能之人也如過江之鯽,而主事者也越是冰冷無情。謝王臣為了坐到今天這個位置,已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耗費(fèi)了多少資源。第二天一早,他便向老爺子請罪,帶著朱明弓與弓譜上了路。

  謝王臣明白老爺子心里的擔(dān)憂,明明淮揚(yáng)一線已經(jīng)集結(jié)了南周最強(qiáng)的軍隊(duì),各種錢糧補(bǔ)給源源不斷輸入,偏偏毫無寸功。若是讓李放再繼續(xù)在荊襄扎根數(shù)年,竟陵軍繼續(xù)擴(kuò)張壯大,將來北伐再讓他立下首功,李昶能不能如謝家所愿登上那個至尊之位將會再添變數(shù)。這也是謝家這兩年四處囤積糧草,傾力準(zhǔn)備北伐的原因。

  龍淵劍在這個時候重現(xiàn)江湖,更是讓謝家與李昶欣喜若狂。

  ……

  談到這里,兩人俱是無話可說。

  李放道了聲告辭,便向南而去。他孤身一人,仿若山中猿猴,行在崎嶇蜀道也如履平地。

  “殿下——”謝王臣叫住李放:“殿下畢竟救我一命,我也該回報(bào)一二。殿下身懷重寶,懷璧其罪,路上須得萬分當(dāng)心。據(jù)我所知,謝家已經(jīng)與生死樓合作,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得到龍淵劍……”

  李放回過頭:“若是我猜的沒錯,謝家在西南的行動應(yīng)該是由大公子你全權(quán)指揮吧?”

  謝王臣:“不錯。自殿下奪得龍淵劍,我已經(jīng)向生死樓與謝家在西南一帶所有的暗樁發(fā)出命令,留意殿下的行蹤,務(wù)必從殿下手中奪得龍淵劍。現(xiàn)在整個蜀中已經(jīng)設(shè)下天羅地網(wǎng),殿下一出此處,只怕寸步難行!

  李放笑了:“既然如此,那謝公子又何必專程提醒我呢?在你心中,我們可是敵人!

  謝王臣啞口無言。

  李放繼續(xù)道:“既然謝公子也并不想與我為敵。我不妨再告訴你兩個消息,免得你白費(fèi)力氣。第一,那把龍淵劍我已經(jīng)送給了北梁四圣使之中的青龍圣使辛可!

  謝王臣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什么?你怎么可以……北梁可是我們的敵人……”

  李放一臉無辜:“你們謝家可以將朱明弓與朱明弓譜送給百里不生,我又為何不能將龍淵劍送給北梁圣使。對我而言,送給北梁總比讓它回到金陵好多了。”

  謝王臣無法反駁,一臉呆滯地看著他。他這廂正打算暗夜搶劫,卻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釜底抽薪。一日一夜的時間,已經(jīng)足夠北梁四使離開西蜀。龍淵劍若是已經(jīng)落入慕容傲手中,廣陵王李昶與謝家為北伐所做的一切準(zhǔn)備恐將盡數(shù)落空。等他回到金陵,只怕老爺子將他活剝了的心都會有。想到這里,他胸中一滯,牽動昨晚舊傷,竟然吐出一口鮮血。

  李放一把扶住他,一股真氣從后背渡入他的經(jīng)脈,助他療復(fù)傷勢!爸x公子何必這么心急,還有另外一個消息!崩罘盼⑽⒁恍Φ溃骸澳前妖垳Y劍并不是真的,若我所料不錯,是那小丫頭找人打造的一把贗品,應(yīng)是出自神鑄歐冶神機(jī)之手,連我都差點(diǎn)被騙了過去。”

  “什么?你怎么不早說?”他的心情大起大落,若非是那股中正平和的真氣在他的百骸千穴中四處游走,幾乎又要吐血。

  李放頗為委屈:“我說了是兩個消息,是你自己只聽一半!

  謝王臣喃喃道:“竟是贗品,我怎么沒有想到。是了,我說百里不生既然龍淵劍已然到手,為何又要將之射出,我可不認(rèn)為我的一條性命竟然比龍淵劍貴重。那真的龍淵劍又在哪里?”

  李放收了手道:“你太小看卓天來唯一的女兒了,她既然敢光明正大地昭告天下她帶著龍淵劍去往金陵,又怎么會不做好萬全準(zhǔn)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