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為何偏偏對我這樣冷血?拜入師門的那日,你給我講述師兄師姐的往事,你對他們的態(tài)度,可不是這樣的。”
“你好像是搞錯了什么事,”陶眠冷哼一聲,“你應(yīng)該感謝那位寄宿在你體內(nèi)的‘孤魂野鬼’,如果不是他,真正的你早就被我親手埋在山下當(dāng)肥料,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發(fā)爛發(fā)臭呢!
“……”
陶眠這話半真半假,但發(fā)爛發(fā)臭的那部分,完全是發(fā)自肺腑。
他對沈泊舟本尊沒什么好感,無論是在千燈樓外,對方無緣無故的挑釁,還是在樓內(nèi)唱樓時,對方非要搶奪那塊他用來給四堆救命的橫公魚脂。
要不是金手指的威脅,他會把人治得七七八八,過了心里的良知一關(guān)之后,再把人丟出山外,任由他自生自滅。
只是后來,六船清醒之后,待他極為尊敬,對黃答應(yīng)也有禮貌,還主動幫助山下的那些村民種田做活。
六船是良善之人,他值得被人用真心對待。
但真正的沈泊舟不配。
陶眠一直分得很清楚,所以當(dāng)沈泊舟“篡奪”了他和六船之間的那些過往經(jīng)歷時,小陶仙人只想冷笑。
再說六船從來也不想拿回幻真閣的東西,他知道,那些從不屬于他,所以他不主動去招惹。
這不是六船的愿望,那陶眠自然沒有必要去為一個不相干的人兌現(xiàn)。
小陶仙君一席話說得冷絕,沈泊舟露出傷心的表情。
“師父這么說,豈不是要徒兒難做!
“你有什么難做的?”陶眠嗤笑,不想看他演戲,惡心。
“你現(xiàn)在只有兩種選擇。要么讓我真正的徒弟回來,要么你離我越遠(yuǎn)越好。”
沈泊舟輕嘆一口氣,似乎是很遺憾的樣子。
“本想你我?guī)熗侥芎煤孟嗵,如今看來是不能夠了。?br />
“快走快走,我不想看見你!
小陶仙君擺擺手,像是在擺脫什么臟東西。
“那就只有,”沈泊舟突然頓了頓,“那徒兒就只能,強(qiáng)行讓師父幫我實現(xiàn)心愿了!
“你在說什么夢話?你——”
沈泊舟突然攻過來,飛身上前,手中的劍纏繞著巨大的靈力,雷霆萬鈞的一擊。
陶眠揮舞桃枝抵擋住那猛力襲來的一劍,眼中滿是質(zhì)問。
“你瘋了嗎!靈根殘損,你這樣只會耗干自己!”
沈泊舟的嘴角揚(yáng)起,雙眼黑寂,不起一絲波瀾。
“原來師父還是會關(guān)心我?我還當(dāng)你真的冷酷,要把我趕出師門!
陶眠的手臂施力,打開他的劍,逼得他后退數(shù)步。
“別做夢了,”小陶仙君聲音森然,“我只是擔(dān)心六船回來,還要代你受罪,承接你那破爛體質(zhì)帶來的傷病患痛!”
“他不會回來了,”沈泊舟一甩手中的劍,再次襲來,“他只是偷來了這短暫的時光。偷走的,遲早要還回來!
砰!
沈泊舟這一劍劈向陶眠所在的位置,后者輕盈地向后連躍兩步,避開了這致命的一擊。
而這次,小陶仙君也動了真怒。
他不知道六船會不會回來,但如果放任沈泊舟作惡,那么六弟子回來的那一日,看到自己所惹的種種是非,必然會懊悔自責(zé)。
六船是和陶眠的脾氣性格非常相投的一個弟子。
他雖然遺忘了前塵往事,卻并不為此遺憾,也并不執(zhí)著地要尋回往昔。
他懂得桃花山的一切。春水滿澤,夏云綴峰,秋果掛枝,冬雪落松。
他明白仙人為何要立在滿地的落紅之間,兩手虛虛地托著,微微一嘆。也能共情仙人在清晨推窗,望見一枝臘梅點(diǎn)雪時的欣喜歡然。
師徒二人經(jīng)常沿著山間的小路,慢慢地走,上山或者下山。
陶眠走在前面,六弟子就默默地隨在后面。兩人不多話,唯有靜靜地感受著自己與天地草木合二為一。
陶眠把自己那些精心收集、數(shù)量龐大、種類復(fù)雜的茶具酒器一樣樣搬出來,講給六船聽,講它們的來歷,也講它們的特別之處。六船從不膩煩,他就安靜地坐在仙人對面,聽他一樣樣數(shù)著自己的珍藏。
在山中穿行時,陶眠偶爾興致一起,會讓六船細(xì)細(xì)地聽蟲鳴,聽鳥叫。仙君識別這些是很厲害的,他甚至能聽到隔壁山頭的一只畫眉鳥在枝頭婉轉(zhuǎn)啾鳴。
但六船是聽不見的。他沒有修真者那般四通八達(dá)的眼和耳。在陶眠繪聲繪色地講起來時,他有些遺憾,自己根本無法搭話。
所以他才對陶眠說,仙人師父,帶我去找水生天吧,我也想見識你所見的風(fēng)景。
六船下定了決心,所以陶眠才能果斷地帶他出來。
他們之間有過約定,如果真正的沈泊舟重新奪回身體,并要做壞事,六船說,那就請師父當(dāng)他永遠(yuǎn)回不來,再自行決斷吧。
現(xiàn)在陶眠面臨的,就是他們曾經(jīng)約定過的事情。
兩人打得很兇,雙方都沒有客氣。如果單憑實力,陶眠絕對能把沈泊舟打到山崖上,摳都摳不下來。
但沈泊舟打架有股不要命的瘋勁兒,他知道仙人不愿意傷及無辜,所以專門往人堆里面閃躲,讓陶眠無法徹底施展拳腳。
高手過招,外人根本插不進(jìn)去。吳掌門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樣應(yīng)對這種場面。
這已經(jīng)不是他的水平境界能夠理解的打斗級別了。
他回頭望了薛瀚一眼,薛掌柜還是那副悠閑自在的樣子,就差手邊有壺酒或茶,最好再配點(diǎn)瓜子花生什么的,他能坐這兒看一天熱鬧。
多新鮮啊,小陶仙君還從未對自己徒弟動過真格的呢。
察覺到吳掌門下意識投來的求助目光,薛瀚笑了笑。
“要不吳掌門也跟隨著賓客們?nèi)ケ芤槐埽俊?br />
吳正罡其實心里有這想法,但面上總要裝一裝。
他咳嗽兩聲。
“薛掌柜為何沒有前往司禮堂呢?這里太危險了!
“吳掌門要是信我,你也可以坐在這兒看!
薛瀚已經(jīng)坐回剛剛留給他的那個專座,也是目前唯一一張幸存的椅子。
他施施然地整理了下衣擺。
“放寬心,小陶,哦不,是小吳,不會讓場面失控的!
伴隨著薛瀚說話的聲音,背后轟隆一聲,吳掌門驚駭回頭。
竟然是迎仙臺的一角被不知道是誰的劍生生劈斷了!
滿眼不敢置信,吳正罡再次轉(zhuǎn)過來看悠哉的薛瀚。
你管這叫“不會讓場面失控”???
第164章 意料之外的狀況
場面愈發(fā)激烈。
陶眠振動手腕,甩出一道劍光。
沈泊舟不出所料,又一次拿其他弟子當(dāng)擋箭牌。
小陶仙君怒了。
他教過的徒弟,可沒有一個打得這么猥瑣的!
竟然拿那些桐山派的笨瓜弟子當(dāng)肉盾!
還有,那些弟子真是為了看八卦湊熱鬧,連命都不要了!
這種時候難道就不會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趕緊跑嗎??
另外……
“薛瀚你能不能別坐著干看了!要不你就把弟子們趕走,要不你就過來搭把手!”
陶眠沖著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薛掌柜怒吼一聲,換來后者悠閑地擺擺手。
“小……吳,注意風(fēng)度!
薛瀚的右手下意識地向旁邊夠,要取一杯茶來。
可惜那里只有半截被凌空劈斷的石案。
他有些遺憾地嘆口氣,然后,才對著天上飛來飛去的陶眠說話。
“你可以的,相信自己!
“我相信個錘子!這姓沈的老是往人堆里面扎!太卑鄙了!”
“你要相信自己能夠解決眼前的難題,”薛掌柜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廢話,“力量來自于信念!
“……”
陶眠不想再跟他廢話,那只不過是讓自己多生一份氣。
雖然沈泊舟打得兇狠,但不得不說,靈根殘缺對他而言,還是很致命的弱點(diǎn)。
不多時,他就落了下風(fēng),動作明顯沒有方才那般敏捷。
圍觀的弟子終于散得差不多了,吳掌門也趁亂跑了,長老們帶著自己的真?zhèn)鞯茏颖M早離開,還是自家的徒弟重要,不能就這么稀里糊涂地受了傷。
道嗔倒是留下來了,他甚至很有閑情,搬了另外一把瘸腿的椅子,坐在了薛掌柜的旁邊。
薛瀚瞥了他一眼,笑言。
“這位仙君,你不升上仙界,當(dāng)個自由自在的仙人,卻要在這人間浮沉,又是為何呢?”
邱桐沒有變出自己的真容,但薛瀚這個人精,僅憑他笑起來時的眼角和嘴角的弧度,就能分辨出是不是同一個人。
他看出了薛瀚的真身。
“妖、和魔的后代。明明應(yīng)該在魔域大殺四方,又為何要在這人間隱姓埋名,甘做一個小小的掌柜呢?”
他把問題拋給薛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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